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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华弥仙境夜晚有宵禁,无论内峰还是外峰的弟子都是准时休息。

    只是对这些外来的客人不太严格。

    林慕从山门离开,到山下买了两坛酒。

    也没回华弥仙境,在附近寻了一处无人的荒山,背靠一块大石头坐下。

    林慕有点踌躇,“前辈,要不要出来喝酒?”

    顾随之半天没理他了。

    他身上也不盘了,直接回了识海。

    林慕的修为不如他,顾随之故意不让他感应,林慕根本找不到他。

    顾随之没好气,“喝不了,你自己借酒消愁去吧。”

    月光漏过树枝,斑驳细碎的光洒在林间。

    四下一片静谧。

    林慕独自思索着什么。

    身旁忽然传来树枝被踩断的声音。

    林慕转头一看,被酒浸润的眸色骤然暗沉下去。

    月光照出男人身上华贵繁复的黑袍,墨玉冠高高束起头发,一张略显苍老的脸,棱角分明,不掩俊美。

    毕竟当初伤在心脏,短短五年不足以让他伤势完全恢复,看起来还有些疲态。

    但是不明显。

    举手抬足间,一代剑尊的凌厉和威重不减分毫,久居高位带来的气势压迫得林间流动的风都减缓了速度。

    林慕拎着酒罐的手一顿。

    浓黑长睫下,眸色一片晦暗。

    墨天晔也以为自己在做梦,或者中了什么幻境。

    怎么会……

    怎么会有人……

    他的目光完全被那张脸吸引。

    无论是眉眼轮廓,眼尾自然舒展的弧度,挺直的鼻梁,还是略显冷淡下垂的唇角……

    简直像极了他妻子年轻时候的模样。

    墨天晔忍不住上前一步。

    “你……”

    一株植物从他脚前破土而出,长势凌厉,仿佛一把见血封喉的利剑,拦住他的去路。

    墨天晔反应极快,停下脚步。

    少年冷然的眼神把他从痴态中惊醒过来。

    他对这眼神太熟悉了,正是他这五年来日日夜夜梦到的,一剑把他劈成两半的……

    墨天晔额头渗出冷汗。

    他今夜又做噩梦了,半夜睡不着,起来走走,谁知竟受到气机牵引,来到此处。

    一来就看到月下饮酒的人。

    那张熟悉的侧脸,惊得他连自己的脚步声都没能掩饰好,让对方发现了端倪。

    “你是谁?”墨天晔死死盯着不远处的人。

    林慕本就有些心烦,见了他,一个字都不想多说。

    说了有什么意思呢?

    他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和墨天晔来一场什么父子相认。

    墨天晔也不会让他如愿以偿。

    白费口舌罢了。

    林慕放下酒罐起身,几个轻点,直接远离了这里。

    墨天晔皱起眉梢,就想出手阻拦。

    但少年临走时瞥过来那一眼,那种毫不掩饰不耐烦和厌恶的眼神。

    奇异地和这五年间持续的梦境里,少年染血漠然的双眼重叠在了一起。

    生生定住了他的脚步。

    墨天晔心如擂鼓。

    足足好半天,墨天晔才回过神,无意识挪了一步,脚下踩到什么凹凸不平的东西。

    他低下头。

    是一株藤蔓。

    被他踩歪了一半,歪倒在土里。

    这是……刚才那人用灵力催生出来的?

    竟然也是木灵根吗?

    “如果说,那户人家有一个姓墨的养子,和夫人长的一模一样呢?”

    五年前,云归长老的话在他耳边回响。

    长相相似……灵根也一样……

    这就是……云归长老说的那个人?

    墨天晔抬手按了按眉心。

    想起妻子一次次崩溃大喊时狰狞的面目。

    昔日美丽的面容扭曲,双眼里满是恐惧,抓着他的衣服,逼迫他去找一个不存在的人。

    “他不是我的孩子!你去找,你去找啊!!!”

    孩子身上丢失的玉佩,和夫妻俩毫不相似的脸,平平无奇的根骨……

    他不是没有怀疑过,他也想过要相信妻子。

    可他确认过那么多次。

    就连林家也反反复复查过好几次。

    每一次查出来的结果都表明那就是他们的孩子。

    妻子的话只是癔症发作时的疯言疯语。

    他选择把这一切都压下来。

    ——这样的话怎么能让孩子听到呢?

    那不是在离间他们的母子感情吗?

    作为父亲,他又怎么忍心让一个得不到母亲喜爱的孩子再伤心?

    ……可现在这又是怎么回事?

    静夜里,只有林中远远传来几声鸟鸣,凄清嘶哑。

    嘎、嘎——

    墨天晔眼里情绪变化不定。

    当初云归长老找他谈话后,他也曾动摇过。

    墨知晏为什么要去杀那户凡人?那些人究竟怎么得罪他了?

    想到派出去的人调查回来的结果,墨天晔捡起地上的藤蔓,手上不自觉用力。

    把藤蔓碾得粉碎。

    那个叫墨寻的孩子早在五年多前就离开了那户凡人家中。

    他让人去旁敲侧击,想打探点情报。

    结果那户姓李的人家也不知道他去了哪,好像一走就从此了无音讯。

    能得到的,就只有那户姓李的人家家中的一些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