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佩罗的回忆》 1.你的ig是什么 米兰下雪了。 姚伶在一家二手书店挑选明信片,一张米兰大教堂,一张达芬奇画作,画工精致漂亮,极具米兰风情。结账后,她张贴邮票到邮筒投递,地址香港弥敦道,秋萍姑姑接收。 手机响了,姚伶打开查看,是高中同学发来的ig story。视频里有一个人往酒杯倒白葡萄酒、阿佩罗橙光和苏打水,戴表的手取棒搅拌,调出橙黄色的酒液,夹柠檬片点缀。她知道那是意大利的spritz。 高中同学突然发来语音通话,她站在邮筒旁接听。那边是夜晚,这里还是中午,冬令时后,他们两地相差七小时。 “猜猜他是谁?”小郁兴奋地问。 姚伶握着手机,另一只手向雪,雪粒在掌心融化,“老同学。” “你们都不互关。” “没有必要,已经不熟。” 小郁啧两声,不知他们是真不熟还是假不熟,然后说起今日趣闻,“我今天过了一趟香港,跟客户约好在中环谈生意,谈完我们去喝酒,竟然看见邓仕朗在酒吧当调酒师。” “很适合他。”姚伶回道,“中环的酒吧,要流利英文,时髦气质,还得会哄人开心,他以前全占。” “果然你最懂嘛,还说不熟。你们当年,一个全家移民去意大利,一个跟着父母从大陆搬香港,就剩我和其他几个玩得好的留在老地方,不过大家现在过得都挺好。” 姚伶望着这雪,安心地笑,“大家好就行。” “其实他现在还在我对面。我客户走了,就剩我自己,酒精上来想给你打电话。” 姚伶一怔,细声细气要好朋友注意:“少喝点。” 小郁开心地欢呼,“他正在调血腥玛丽。” 姚伶想到往事还是皱鼻子,可声音很正常,“最讨厌芹菜和番茄配酒。” “对了,你现在是不是有男朋友?” “没有,sp就有一个。” “哇……我真的不明白做完就搂搂抱抱的,怎么可以还没沉船?” 姚伶发觉她们两个说话,一个用词坐标在香港,另一个用词不知在哪里,“你哪里学的词,我不懂什么意思。” “我男朋友是台北人啊,跟他学的。”小郁醉醺醺地补充,居然有台湾腔:“沉船就是忍不住动心的意思啦,我意思是跟sp亲密久了,随时要动心,张爱玲不是说了嘛,通往女人心的道路是vagina。除了沉船,还有晕船,都差不多。” “你在酒吧说这话没有羞耻心。”雪下大,姚伶急忙躲到二手书店下面,听高中同学谈笑风生。 “拜托,你比我懂得多,什么没见过,还好意思说我。” 那边突然有声音,是一串好听的英文,“调好了,喝吧。” 小郁笑得花枝乱颤,在酒吧称赞,“邓仕朗,你做bartender真的很靓仔。” 邓仕朗两根手指并拢,在太阳穴边一伸,做个帅气的致敬礼,而后趴到吧台,带着笑说:“试一试我的手艺。” 小郁满怀期待,突然想到好朋友,音乐正好放大,她问:“你要不要跟伶伶说话?” 姚伶在另一边抚额,“不说。” 邓仕朗方才顾着调酒,加上酒吧音乐被调大,所以他没有听到她们聊什么,他还是趴着的姿势,凑过去到小郁旁边问:“什么?你在和谁打电话。” 小郁指着手机,亮屏,上面有备注,是伶伶,邓仕朗一看,明白地点头,要她把手机拿过来,小郁照做,瞪大眼睛看他们通话。 邓仕朗拿着她发烫的手机,说道:“姚伶。” 姚伶很久没有听过他的声音,睫毛上是点点雪粒,她轻轻眨一眨,雪地是湿冷的。她回应:“好久不见。” 邓仕朗爽快地笑:“我们现在也不是在见面。你应该说,好久没有听到我的声音,还是那么好听。” “一般般。” “口不对心。”邓仕朗靠在吧台,问道:“你的ig是什么。” “你问小郁,找她的关注列表。” “晚点问。” 小郁在那边招手,要回自己的手机,突然朝邓仕朗问道:“你刚刚靠近我,我闻到很熟悉的香味,你好像多年来都是这款香水,宝格丽?” “乔瓦尼。” 姚伶听他们的对话顿住,他还是在用这款香水。 小郁对姚伶说道:“先挂了伶伶,下次再聊。” “好,玩得开心。”姚伶应声。 小郁挂断后,八卦地问邓仕朗,“DC,你有没有女朋友?” “有,港大同学。” “谈几年了。” “两年。” “香港人?” “香港人。” “你就不怕她突然移民啊。” “如果要的话,那也没有办法。她现在的工作已经要她到处飞,刚刚才从巴黎回来。” 小郁哦一下,以前他和姚伶的事情不提也罢,低头品尝一口血腥玛丽,饶有兴趣地点头,“好喝。” 邓仕朗笑了笑,拜托小郁告知他姚伶的ig,他打开手机查找,关注以后,还没来得及细看就有客人点酒,他放回口袋,继续调酒。 回家途中,姚伶忍不住想起她当年闻到的香味,乔瓦尼,后调檀香,她冲着香味记住了他。他们二人当初在学校五楼的走廊碰见,他手上还抱着一只篮球,而她提着水杯去装水,擦肩而过,凭乔瓦尼的香味留住生理上的记忆。 那时他们高三,他才十九岁就用这样的香水,上学喜欢穿球鞋,手表不是学校风行的卡西欧G-shock,而是在香港朗豪坊购置的为价六千的Tissot,后来她知道他也有一款米白色的G-shock,是他爸爸送的生日礼物。他只会在考试的时候戴一戴这学生气的手表,平常总是佩那只Tissot,但不管是哪款手表,他戴起来都挺好看。 暖器烘热,姚伶从果篮拿一只水蜜桃出来洗,躺沙发上咬着。手机传来讯息,一个ID叫DCHayden的用户关注了她,她看到名字便知道是邓仕朗。 他的ig简介很简单,只有他的中文名注音Dang Si Long。别人都会添加香港特别行政区区旗,或者像在Linkedln高调备注自己的大学和职业,而他不写这些,如他本人一样懒散。 邓仕朗在高中就被称作DC,Si读起来像C,再加上他的姓,大家都叫他DC,后来高中英语课的老师要学生取英文名,他就叫自己Hayden。 他们高中毕业前一直在大陆读书,她和他不同班,却受同一个英语老师任教,他们隔着两个班都能经常争年级的英语排名。英语老师有时拿着成绩单公布名次,这个月是姚伶第一名,下个月就是邓仕朗第一名,轮流交换。碰上好几次并列第一,英语老师会欣慰地摸着自己的项链发出银铃笑,反正两个都是她的课代表,她的教学很有成效。 姚伶换了姿势,趴在沙发上,单手拎着咬出一个洞的水蜜桃,另一只手下滑,看邓仕朗的ig主页。她笑,瞥见他和女朋友在维港的合照,再滑下去是调酒的照片。她记得他长得很帅,可他基本不发自拍,主页大多是酒和猫狗。 姚伶关注他,切换页面,点一首Amy Winehouse的Back to Black,把手机扔了,躺倒在沙发上吃水蜜桃,悠闲地伸两只脚。 * sp,sex partner 2.你不想我取关你 夜很深,酒吧空无一人,邓仕朗回家了才抽空看手机。他进玄关望见地下摆着一双整齐的高跟鞋,他弯腰换好鞋子,到客厅,把手机扔桌上,从橱柜取一支威士忌,随手掏桌上的酒杯,后面恰好有人抱住他。 邓仕朗即刻放下威士忌,转过身回搂,给陈礼儿贴心的安全感,轻柔刮她鼻子,“几点跑过来的。” 陈礼儿拥着他的腰,踮一只脚,小鸟依人,“收工之后就过来了。” “今天拍得怎么样。” “还可以,模特的状态挺好,不过我感觉我灵感枯竭。”陈礼儿不满意,“上次拍的那组照片反响不好,可能是我标准太高。” 邓仕朗笑,“你知道我今天读到什么吗?” “什么。” “品味是推流的敌人。” “我知道的,但做这行就是要高标准才能吸引更高端的客户。” “你眼光一直挺高。” “不然怎么会看上你。”陈礼儿绕过他的脸,一副欣赏的模样,婀娜地伸手,给他倒威士忌,自己先喝一口,再放他手里。她掀自己的吊带,坐上桌子,纤细的小腿荡着,底下格纹桌布摆起来。 突然,手机亮起来,邓仕朗抓过一看,亮屏,荧幕有回关的讯息,点进去便看见姚伶的账号。 “工作吗。” “不是,高中同学。” “男的女的,你们还有联系啊。” “女的。”邓仕朗在她耳鬓磨了磨,痒得她笑,他说:“初恋。” 陈礼儿呆住,把手机抽走,三两下取关。她的占有欲不允许他和任何有过感情的异性再有接触,不然她会大发脾气,砸烂这里。 邓仕朗叹气,“这么多年都没感情了。” “不可以,没感情可以做sp,但是在我这里sp都不行。” “那你和初恋也互关,还有你的ex,ex的ex。” “我是女的,而你是男的,我不信你。” “歧视我?” “身边太多人这样。” 邓仕朗败下阵来,“行,不关注,你别担心。”他把她抱到床上。 音乐早已播完,姚伶拿起手机看,关注列表少了一个人,她点进邓仕朗的聊天框,黑框明明白白地写着他们没有互相关注,她冷哼一声,怀疑他在骗关注,带着杀猪盘的气质做出扭捏行为,以至于她立马取关了他。 可她刚一取关,邓仕朗就通过聊天框发来DM。 【DChayden】:把我当杀猪盘? 【RosalieYL】:很像。 【DChayden】:你说一句,我不想你取关我,很难吗。 姚伶读到后面那句,沉默起来。她从来不喜欢这样子博关注,或者说像其他女孩那样表达自己的真实情绪,而邓仕朗明显太自恋,以为她真的不想他取关她,她最不喜欢看他这副自以为是的模样,很冷漠地不回复,把手机扔一边。 邓仕朗同样没有再给她发来讯息,保持不关注的状态。他从姚伶的社交媒体看到她的近况,她在米兰做摄影师。他不知该说什么,说是巧合,还是现在流行的菀菀类卿,他的女朋友和她有着一模一样的职业。 灯光昏暗,姚伶光脚去冰箱开一瓶啤酒喝,坐在毛毯上看电视。意大利的Netflix能看到大部分地区上线的影视,她搞不懂西语区怎么会自制那么狗血的电视剧,黑帮大佬杀死了男主的父亲,男主却爱上黑帮大佬的女儿,仇人爱仇人的戏码遍布全世界。 她看到一半,拨电话,找她的sp。她的sp是法国人,名字也很法国,叫皮埃尔。 皮埃尔·布尔迪厄,皮埃尔·博纳尔,让·皮埃尔·热内,而他只是千万个着名皮埃尔中的一个,她经常读皮埃尔·布尔迪厄,法兰克福学派,她还知道让·皮埃尔·热内的《天使爱美丽》,所以她觉得名字叫皮埃尔的法国男士都是浪漫的英才,而她的sp皮埃尔也的确不输其他皮埃尔,是个风华绝代、学富五车的青年作家,现在长居米兰。 皮埃尔喜欢喷果香调的香水,他整个人散发着典型的欧式帅气,高鼻梁,下睫毛天然长,无论写作还是不写作都会戴一副黑框眼镜,而且钟情于马丁靴,穿衣风格属雅痞那一挂。 姚伶主动找他,或者他找她,都是为了消遣。 姚伶对sp有一个准则,他们必须是约定好的唯一,如果对方有新欢,或者偶然上了床,她不能接受,会自动退出sp的关系。皮埃尔经常跟她保证自己,别人在酒吧喝完酒就一夜情,醒来各回各家,他不喜欢这么做,所以她放心好了。 皮埃尔每次要捧她脸亲,她都只是蜻蜓点水一下,不给他法式热吻的机会。他纳闷:“我觉得很奇怪,为什么不跟我接吻?我长得不好看吗?” “你很帅。”姚伶抚他眉眼,滑到鼻梁,“我以前试过在电影院门口被追求的男生强吻,那个感觉让我清醒了,原来我不喜欢他,也没有好感,只是想和他玩一玩而已。玩的话必须设立界限,一旦逾越就会破坏本来友好的情谊,他踩我界限,我不会再跟他来往。” 皮埃尔理解她的限制,委屈道:“但我很喜欢接吻。” 姚伶好笑道,“你可以和其他人接吻。” “好吧,我不亲你,不会破坏我们之间的和谐。” 3.他们是ex 第二日早晨,姚伶醒来之后,打开ig看到红心。Ig有时很奇怪,总是会推送可能认识的用户,她原本不太在意,可头像和名字非常熟悉,她手指点一点,看到主页有邓仕朗发过的合照。 这是邓仕朗的女朋友,她的简介还列了他们工作室的账号。 姚伶比较喜欢关注同行的工作水平。这个工作室的成绩斐然,拍过米兰和巴黎的轻高奢,也拍大牌明星和模特,作品都很有特色,对接的商务已经非常国际化。 相比之下,她在米兰是自由职业,freelancer,不签摄影工作室,也不是什么有名气的摄影师,她的工作养得起自己就够了。 认识她的高中同学一定会惊讶她的转变。高中的时候,她一定要名列前茅,样样不能出错,是个完美主义者,可经过多年的打磨,她已经放平心态。有的东西不如不争,以至于她变得淡泊,淡泊到极点就是变态的冷漠。 冷漠之余,姚伶还是会给出色的作品点赞,对几个她认为很好的作品留下红心。事后继续工作和生活,平淡得提不起上进心。 今天正好是星期五,姚伶和皮埃尔见完面就去科莫。 姚伶家在科莫,而她因工作一个人搬到米兰租住公寓。火车在欧洲就如地铁一样便利发达,她买月票,闲暇了就坐火车绕科莫湖一圈,回家探望父母。冬天常有冷雾,早晨的窗玻璃挂满水珠,绵雾环山,天水交融,中午便换成高海拔太阳,晒得到处通明,视野清晰。 但今天月票到期,她开了车,从米兰到科莫将近一个多小时。她喜欢坐火车的原因是她还不习惯在路灯比较少的情况下开夜路,眼前雪花飞扬,她要更加小心。 晚上八点到达科莫的家,姚伶一进家门就闻到肉酱意大利面的香味。餐桌仪式齐全,她帮母亲铺桌布,配水杯,做好准备工作就开饭。 沉雨给姚伶递橄榄油,问:“这一星期怎么样?” “还是那样。”姚伶倒完橄榄油,搅拌,用叉子卷意大利面。 “忙吗。” “不忙。” 沉雨看着她吃第一口,有话说:“你秋萍姑姑开店一直没空,不方便来意大利看我们。” 姚申和点头,“我和你妈聊了聊,我们想去香港几天。你如果不忙就跟着一起去,顺便回一趟南城。” “去多久?” “一个月,你有急事就先飞回来。” 姚伶觉得无碍,“最近没怎么接工作,我本来打算去周边玩一个星期,但既然你们有安排,我也可以跟你们去香港。”她笑道:“反正都是开启度假模式。” “那我们就这么决定吧。”沉雨也笑,继续吃饭。 周末,他们一家人在湖边的餐厅吃鱼,接着去看电影。姚伶晚上开车回米兰,上网替他们订机票,接着整理行李。她给皮埃尔留一条讯息,她要去香港一段时间。皮埃尔回她一个大哭不舍的表情,并且约好起飞前一天做到天昏地暗。姚伶直接脱下衣服,手机照向自己,不露脸,洒脱地拍上半身给他。 启程的日子到了,姚伶前一晚和皮埃尔做得腰酸背痛,一大早还要托运四个行李箱,坐十几个小时的长途航班。好在落地之后比较方便,都是熟人帮忙,秋萍叫自己儿子接机,开车把他们载到弥敦道,这一段路程比想象中轻松。 她的工作灵活,带一台摄影设备和电脑出门就能处理一部分照片。她可以暂时不做米兰的时尚商业摄影,而根据自己的度假行程做风光或者人文摄影。香港的风光摄影很多,她身在米兰,在ig刷到同行的照片也会感慨相片里霓虹的辉煌。 车停下来,他们一家人把行李运到民宿,对秋萍的儿子说打理好就过去找他们。他们暂住在弥敦道,虽然亲戚在,但一家人也不好叨扰别人的住所,所以订一个附近的民宿,维持两个星期,之后他们就会过大陆。 秋萍的儿子叫梁立棠,跟姚伶一个年纪,可他们见得不多,话题聊得也少,对彼此不甚了解,都是从亲戚口中互相得知情况。他把他们载到这里就撤了,等到晚饭时间,他们一群人在酒楼聚起来,姚家三个人,秋萍家三个人,同坐一桌吃饭聊天。 姚秋萍在香港开茶餐厅做老板娘,从早到晚几乎没有空闲的时候,最近生意回温,比前几年差一点,但收入情况也算说得过去。姚申和谈了谈他们在意大利的情况,两家人聊得很欢。 “我们都是老古董了,你看两个年轻人不出声的。”姚秋萍的老公打趣,对梁立棠说,“带Rosalie到维港转转吧。” “现在吗?”梁立棠难以置信。 “现在,去兜兜风。” 姚伶无所谓,她看梁立棠起立了,也站起来披上外套跟他出去。 “去哪?”她问。 梁立棠出了酒楼一直低头滑手机,有些尴尬,又道:“去我朋友的地方,怎么样?” “我都可以,反正我看你也想出去玩一玩。” “我?其实是你给我一种femme fatale的感觉,我怕我这个小人不能让你满意。” 姚伶哑然一笑,她是femme fatale,皮埃尔曾经给她讲过这个词,法语,蛇蝎美人的意思。她高攀不起,笑说,“你想多了,装的。” 梁立棠决定不开车,打的士带她去中环。他们没有停在兰桂坊,而是进一座摩登高楼,直达露台。姚伶一进去就有奇怪的直觉,她跟着梁立棠去吧台,果不其然见到了熟人。 “Hayden,好久不见。”梁立棠打招呼。 邓仕朗看见他旁边的姚伶,有一瞬惊异,然后问梁立棠,“这次来喝什么,还是老规矩吗。” “你做主。” “行。”邓仕朗望向姚伶,问:“这位女士呢。” 姚伶坐下来,“长岛冰茶。” 她近距离看,看见邓仕朗成熟了不少,上身休闲黑皮衣,里面白T恤,不再是穿校服的模样,随便穿一穿就显得挺拔。他调酒技术娴熟,给梁立棠调了一杯颜色很漂亮的鸡尾酒,她的长岛冰茶就像柠檬茶一样普通。 “为什么突然回来了。”邓仕朗问道。 梁立棠恍然,“你们认识啊。” “高中同学。”姚伶回答。 “她是我的ex。”邓仕朗毫不避讳。 梁立棠原来才是那个局外人,他看戏地吹一声口哨,说:“金童玉女。” 姚伶干脆道:“都是十八九岁的事情。”他们现在已经二十四岁。 梁立棠聊起来,“还好吧,我十九岁是个MK仔,非常subcultural,左边两个耳洞,右边耳骨又扎一个,从旺角搬到尖沙咀就正常了,环境真的很重要。” 邓仕朗看他变成商务人士的模样,说道:“没想到你以前是这样。”他谈起自己,释怀地笑,“我十九岁像个傻子一样被甩。” 梁立棠听他话里有话,朝姚伶打趣,“你还说你不是femme fatale。” 姚伶低头喝酒,不理睬。 邓仕朗还是道:“你没回答我那个问题。” 姚伶知道他在问自己为什么回来,说:“探亲。” “探我同我屋企人。”梁立棠补充。 邓仕朗明白了,“你们是亲戚。” “没错,这个世界很小,回到香港更小。你别说香港了,视野开阔点,不管是加拿大、美国,还是欧洲其他国家都有熟人。”梁立棠喝一口酒,而后好奇:“你们几年没联系了?” “五年。”是邓仕朗回复的。 “中学三年毕业还能再读到year2的程度。” 姚伶全程喝酒,她的头发散了下来,一握吸管,发丝就从肩胛滑过。她懒得插话,他们又开始聊酒的品种和工作上的事情。她和梁立棠都喝了三杯鸡尾酒,留到半夜,邓仕朗交班,出来陪他们喝,可他喝一杯就停,梁立棠问他为什么不喝,他说女朋友不喜欢他喝太多酒。 梁立棠作为嗅觉灵敏的现代人,了解ex和ex之间的关系,他是三好识趣先生,所以喝完最后一杯酒就借机说自己要先走了,让邓仕朗送姚伶回她住的地方。 露台无人,摩登大楼被黑云罩着。邓仕朗带她去地下停车场,开车出来后,他让她上车,问:“哪里。” “弥敦道。” 邓仕朗关上窗,开暖器,随意按电台播一首歌。他开出停车场,突然提问,“你是不是不爽我取关你。” “你点了关注又取消的行为在我看来多此一举,而且幼稚。”姚伶望向窗外的风景,霓虹长影。 “那就是不爽。”邓仕朗揭穿。 姚伶不兜圈,“如果是你,你也会有一种被耍了的感觉。” “二十四了,还在这种情绪上停留,你也幼稚。”邓仕朗不留情。 姚伶嗯一声:“稍微比你好一些。” “我女朋友不让我关注ex。” 姚伶倒是明白,她在中学看朋友拍拖就发现情侣的限制太多,拍拖对象的聊天软件、社交媒体不能有异性,一旦出现可疑人物就统统删除。读书的时候还能理解,大家不需要工作沟通,现在觉得这是极端且缺乏安全感的行为。她理解他女朋友的心情和立场,她不是普通异性,她身上有标签,初恋、ex,换做是她,她得读一箩筐上野千鹤子和波伏娃,外加一堆人身自由的格言才能镇住这样的占有欲和掌控欲。 五年过去了,他们的交际圈变化不大,该封锁异性的封锁异性,该查手机的查手机。她这个人就是清高,她搞时尚摄影也是清高,她无法理解这样的行为逻辑,她坚决不对sp或者男朋友这样做,或许是她没有对感情陷得太深,又或许是她装作不在乎,反正表面上她绝不会做这些在她看来愚蠢至极的行为,仿佛没了自我,总是围着别人转。 姚伶下一个台阶,她不想弄得他们一对情侣不高兴,“如果你之前就告诉我,我会理解你。” 邓仕朗反倒不买账,笑得很好看,“那我说错了吗,你不想我取关你,你不回我。” “我不喜欢我主动给予回应,对方转头就把我的回应晾在那里。你不要太把自己当回事,这跟你没关系。” “OK,你的回应没有得到尊重,对不住。” “算了。”姚伶靠着歪头休憩,视线跟随窗景。 邓仕朗有着熟悉而生疏的感觉,她还是很要强,但比以前多了独有的气质。他从没见过她的头发长到手肘,她读书时头发最多留到肩膀那里,如今长了更加有二十多岁女性的风味。她穿着紧身圆领毛衣,脖子坠着一条施华洛世奇的项链,侧过脸,那个下颌很漂亮,带着清冷的距离感。 到达弥敦道,姚伶拔开安全带,可是安全带突然卡住,她喝了三杯鸡尾酒,没什么力气。邓仕朗看见,拔开自己的安全带靠过去,替她弄。他的两只手经过她腰来到安全带卡住的位置,她鼻息传来乔瓦尼的香味,她怔住了,偏偏想起他们在走廊偶遇的那一幕。 姚伶打量他低头时的模样,短发微微扫过她鼻尖和脸颊,她别过去,赶紧说:“行了,我自己来。” 邓仕朗停下来,抬头,很近地问:“这样就怕了?” “你的香水味很浓。” “以前你很喜欢。” “你以为自己是个开屏的孔雀可以到处散发你的魅力吗,我在米兰见得多了,你应该收敛一下。”姚伶笑道,直中他的自尊。 邓仕朗正好弄开她的安全带,离开她,平淡道:“下车吧。” * MK仔:MK文化青年人,MK即旺角(Mong Kok)文化,打扮得花里胡哨。 Femme Fatale:法语,也是英语,蛇蝎女人,红颜祸水。 * 感兴趣请投珠留言,常年气血不足,找这种乐子很看回应,不然也是白消耗了。 4.怀旧了 邓仕朗想到她移民多年,在意大利广见洽闻,他确实算不上什么。飞机从香港的握手楼上方扬长而去,风声鲜花呼啸而过,旧情人便分道扬镳。 各自不断深造,阅历高了,经验也丰富了,花花世界迷人眼,旧时情窦和欢愉哪里比得上现在的开阔。他们时隔五年才见面,就像梁立棠说的,中学毕业再读到year2的程度,早已物是人非。 邓仕朗听见关门的声音,看她背影,直接开走。电台在播放张学友的《情已逝》,这么老的苦情歌不合时宜,他不喜欢沉浸在这种顾影自怜的情绪里,点一点,随便换成现在当红的香港歌手唱的英文歌,可惜这么明快轻盈的旋律又在讲boyfriend material,广而告之自己是最合适的恋人对象,他看了荧幕上的英文歌词失笑。 后边有人按喇叭,香港人效率那么高,行车走路也很快,由不得他横在这里换歌,他打个方向盘开进马路,手腕的OMEGA表盘映着窗外的灯影。 姚伶很晚才回到弥敦道,她其实没吃饱,是喝酒喝饱的,下车之后突然有些饿,去七仔买了一碗鱼蛋加番茄酱,坐在路边的椅子戳着吃。她好久没来香港,久得她根本没摸清路线,加上香港的街道比较窄,马路两边店铺繁杂,路牌不好找,她不得不打电话叫梁立棠帮忙。 梁立棠接通whatsapp发来的电话,问:“什么情况?” 姚伶咬着鱼蛋,一边腮帮子是鼓的,说:“找不到地方。” “Hayden没把你送回来吗?” “他把我送到弥敦道,我看半天没找到民宿,才知道弥敦道连接旺角、油麻地和尖沙咀,不知道是哪一段。”姚伶冷淡道,“跟他没话好说,跑了。” “你在尖沙咀这里。”梁立棠发现他们ex之间火药味很重,把姑表妹晾在街外,后悔自己做三好识趣先生,立马道:“早知道还是我带你走,你发我位置,我现在去接你。” 姚伶把一碗鱼蛋吃完,梁立棠也就出现在她面前。 “我还以为能给你们制造怀旧的机会。” “确实怀旧了,怀得一般般吧。”姚伶跟着他轻车熟路进巷子。 梁立棠想着自己还是不要插手好,闭着嘴,带她上民宿,又自己一个人折回家。 搞来搞去,姚伶回到民宿已经凌晨一点半。 她不需要卸妆,在米兰融入了时尚圈的一种自然美。她的皮肤挺好,冷白皮,涂一点口红,然后靠自身的气质撑起来。说她femme fatale可能是因为她喜欢穿皮衣,留着黑长直。这样的形象可以减少不必要的交际成本,生人勿近。 美而不自知是假的,尤其在第一任男朋友的夸奖里,姚伶已经知道她在他心目中的模样。邓仕朗从前不吝啬地说她长得很好看,头发留到肩膀也好看。她还记得一些,而她发现自己至今还带着他给的底气和骄傲同他说话。 姚伶躺在床上,睡前滑一滑社交媒体,滑到小郁发来的一张照片,画质有些模糊,但记录了他们当年读高中的青涩。 夜越来越深,街道仍有大量人在。从中环开到弥敦道要过红磡海底隧道,从弥敦道去往他所住的地方,还是要过红磡海底隧道。他在公寓楼下停好车,手机亮屏,女朋友发来讯息,他进电梯后开始回复。 【陈礼儿Gigi】:你在哪里? 【DChayden】:家楼下。你怎么还不睡觉? 【陈礼儿Gigi】:挂住你囖。 邓仕朗望着文字笑,给她发一个表情,直接上楼。等他回到家,他发现她连续发了五条讯息,问他为什么那么晚回家。他不想隐瞒,他知道隐瞒会造就更深的误会,所以诚实地说ex从米兰回到香港,他跟两个熟人聚了一下。 陈礼儿要么继续追问,要么不回复。不出意外,她不回复,在ig story发了一首歌,旁敲侧击要他看见,等他主动认错,哄她舒心。 邓仕朗很快就去哄她,一旦他认定一段关系,就会全力以赴对他的女朋友好。除了摘星星这么高难度的事情,其余的他能做的都做。在他看来,维持一段良好的关系要靠男人的付出,他是个gentleman,对女朋友体贴是第一要义,做不到就不配谈感情,因为这会耽误和消耗另一半。 他不想耽误和消耗别人,这是姚伶教他的第一课。 邓仕朗哄完陈礼儿之后去洗澡,洗了澡,他搭一条毛巾在脖子,头发微湿。他边吹头发,边看几眼手机,收到小郁发来的照片。 他怀疑是群发,因为当年的高中同学突然给他传讯息,也是同一张照片。 照片来自富士拍立得,里面是他和姚伶。她趴在走廊的栏杆望操场,他背对操场靠着栏杆,视线放在她身上。她在看别的地方,而他在看她。 邓仕朗不是个记仇的人,没有感情便该放下,见到她也不会对她生起过去的埋怨和悔恨。只是这张照片让他想起他那时的心思,他想在学校亲她。后来他的确亲她了,把她带到一个堆积杂物的房间,推她至门边,吻得她手捏着自己的校服衣角,若不是上课铃正巧响起,他差点要将她衣服脱下来。 时隔这么久,邓仕朗回忆起来还是会硬。也许这是情景记忆,他依旧记得自己如何抵着她的身体克制自己,把她亲得嘴都红,两人的呼吸都乱套。 吹风机的声音停了,邓仕朗锁上手机屏幕,不再看。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再留恋也没有意义。初恋分手,刚开始不舍得,沉淀到一半是留恋,与人无关,与付出的感情、陪伴的记忆有关,他分得很清楚,留恋的是抽象的感觉、他们年轻时的暧昧和情愫,而不是她这个人。 凌晨三点,姚伶还有时差反应,飞长途之后又折腾一天,可她还没有睡着。她点进ig,看好友的ig story,米兰还是傍晚,好友不是在分享美景佳肴就是放出摄影棚花絮。 怪就怪在一组ig story轮完会突然跳到陌生人那里,迎面的是一张Spotify的歌曲截图,李克勤的《护花使者》。 姚伶意会到陈礼儿的意思,她不想被误认为自己在偷窥ex的现任,俗套且有损格调,也不想给对方造成困扰,以为自己耿耿于怀,要落入竞争当中。然而ig就是有这个显示的功能。看就看了,是这个设计偶然让她看到的,姚伶不会去解释。 5.你的算什么 礼拜六一大早,陈礼儿按惯例留意动态。 本来陈礼儿并不一定看得到,她的ig有一千粉丝,进去看她ig story的人就占百分之四十,她不可能从四百多个账号里找出姚伶。然而,她替邓仕朗取关的时候记住了ID,风格和他很像,一个叫DChayden,一个叫RosalieYL。 陈礼儿的心突然跳得厉害,连耳根都发热。她坐在餐桌前,把咖啡推开,咖啡液在杯中晃荡,立刻给邓仕朗发讯息,告诉他,你的ex偷窥我的ig story。她努力降温平静,好歹她是港大才女,见过大世面,不能为男朋友的ex失心疯。 邓仕朗下楼取车收到这条讯息,第一反应是姚伶高傲得不可能做这种事情,但他笑了,好奇她看见是什么反应。估计她会当无事发生,自己离得远远的,就等着别人为她闹情绪,坐享其成一般。 他不理会姚伶的举动,回复陈礼儿。 【DChayden】:不想被她看就block掉吧。 【陈礼儿Gigi】:我不block。今晚你要过来,看到你我才会开心…… 邓仕朗读到这里,有些心软。 陈礼儿虽说会生气,但生完气就变得娇柔,依偎于他,而他有一种被需要的感觉。他知道对比前任和现任不好,可事实是他会从每段恋爱关系吸取一点经验,然后在当下弥补之前挫败感情的遗憾。比方说,他不想跟女朋友再争,正好,陈礼儿主动、甜美,夜里做完了,第二天会温婉地给他做早餐,他想要这些。 邓仕朗不希望陈礼儿受扰影响工作,她今天仍有事情繁忙,要去勘外景,为下周拍摄做准备。他直接答应今晚陪她,而后开去父母家,吃一餐周末饭。 哪怕是礼拜六,香港早八等同于世界乒呤乓啷。何为车水马龙,放眼尖沙咀打斜过马路,涩谷式十字路口,绿灯噹噹在响,行人不停,双层巴士也不敢轻易妄动。 现在回到香港,姚伶关紧百叶窗也遮挡不住忙碌的噪音。 她肯定睡不了懒觉,入眠不够五个钟头就被父母叫醒去喝早茶。幸亏米兰有个中国城能满足他们两人古老的思乡胃,那里有很多祖籍在大陆华东和川渝地区的华人,中餐有辣有清淡,但他们住在科莫,不像她那么方便去中国城,现在回香港自然敞开了肚子吃。 姚伶没有起床气,难得父母高兴,有叉烧包和酥皮蛋挞,又能同亲戚聊天,她陪着他们,洗漱后随便挽个头发,买咖啡醒神。 早茶还是在那个酒楼,梁立棠也在。他们两家人和和气气谈话,吃得都挺斯文。 “你做什么工作?”姚伶吃马拉糕配一口茶,问他。 梁立棠给她倒茶,看她手指弯曲叩桌表示感谢,答:“证券交易。” “不错。”姚伶有听说,又忽然明白地指出:“你在中环做。” “对,HKEX。Hayden其实也做证券交易,我们是同一个大楼的。”梁立棠说起来就觉得搞笑,“他从港大合作的graduate scheme去的,做了两年就觉得这行出来的人像一个模板刻出来的,没什么意思。你知道他啦,特立独行,所以晚上到酒吧做part-time调酒。” 姚伶未曾想到邓仕朗发展到这个地步,而他当年读书亦用功,加之他确实喜欢调酒这个花样,给她弄了很多实验,不难理解。她不再想下去,随口道:“不懂你们这行。” “我也不了解你们的圈子,你做摄影应该属于时尚圈还是艺术圈?” “时尚,mercial,有客户、按甲方合同拍摄。艺术的话要被认证才可以出人头地,之后他们会有独立的经纪人代理作品,出来的东西风格不同。”姚伶谈到专业还是很专业。 梁立棠云里雾里地哦一声,“那Gigi也是时尚,不过我听说她要求很高,能做出个人特色,我觉得有个人特色都是在做艺术了吧。” 姚伶听出他说的Gigi是谁,绕过去,继续讲方才的话题,“至少在欧洲,艺术要被权威机构和学院派判定,类似同行评审吧。创作环境可能好一些,有渠道扶持刚出来的艺术家,大众对艺术的容忍度和理解度比较高。 “还要判定,这么死板的。香港又点讲?Commercial比较搵钱。” 姚伶很平静地反问:“难道不是不搞钱就会死吗?出受众看不懂的作品会挨饿,倒不如拍甲方喜欢的东西。”从同行的角度来看,她确实认为陈礼儿很有魄力,依然公正一句:“我觉得能保持个人特色是很好的事情,一个工作室出一个名牌摄影师,商业号召力很高,艺术方面也有得铺陈。” 沉雨看两个年轻人聊得热络,起码有年龄相仿的亲戚陪姚伶说话,不怕她突然回来探亲,一个人发闷。 姚秋萍见他们聊停,有时机关心侄女,问:“Rosalie,还习惯吗?” “习惯。”姚伶对着长辈会微笑。 “那我就放心了。我喜欢你寄的明信片,贴我茶餐厅的墙上很好看。”姚秋萍满意道。 姚伶感受到她的满意,心口一暖,“姑姑喜欢就好,下次再寄其他用得上的装饰。” “不急,你待久一点啊,去完大陆再来香港。” 姚伶知道这都是亲戚的口头好意,表示珍惜而挽留。她不好答应的,看父母,看情况。 一场早茶寒暄过去,桌上的粥粉糕点也被清扫干净。这一天本应是长途飞行后的休息日,但姚伶父母要在弥敦道逛逛,让她一起陪同。折腾到天黑挂明月,早八落成晚八,姚伶终于走到油麻地的庙街夜市,父母比她走得快,她打个电话,他们竟然跟她隔了一条街。 邓仕朗陪家人待足一天,他们家住油麻地,在恒丰中心商场附近。晚上好心思,牛排配红酒,家庭烛光晚餐。 “我今晚不留家,要去陪Gigi。”邓仕朗的西餐礼仪很到位,握刀切一小块。 “去吧。”江思穿着红裙,脖子微红,吊着珍珠项链,整个人很优雅得体。 邓永廉放下刀叉,问:“你为什么不带她回家吃饭。” “她工作完累了,休息好过来吃饭。” 邓永廉点头,一副有为中年男人的从容口吻,“那就下次。”他想到要事,蹙眉,劝道:“最好还是别调酒了,老老实实在HKEX做,你以前从intern做到上市部,应该珍惜机会好好做,做到部门主管的位置。” “我长这么大,你还要管?”邓仕朗冷笑。 江思不想他们父子总是吵架,温和一句:“好了,难得一起吃顿饭。仕朗有主见,可以处理得好的。” “容易分心。”邓永廉用帕子擦嘴边,说:“像他高中一样,拍个拖也是说玩玩。去调酒还是一样的玩玩,就怕最后不止分心了,根本上脑到不顾一切。你不要跟我说日后辞掉证券交易的工作,就去干调酒。” “以前的事情就别搬出来讲。”邓仕朗努力镇静。 “Hayden,”邓永廉郑重地说:“你要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你是男人,别让Gigi看不起你。” 江思做个stop的手部动作,突然严厉地阻止他们对峙:“别说太过了,都给我吃饭。” 三人缓和凝重气氛,又能勉强谈笑。邓仕朗就是从餐桌跟父亲学会不给自己找气受,并非妥协,而是得饶人处且饶人、宰相肚里能行船,这样才果断洒脱。 跌宕起伏的烛光晚餐结束,邓仕朗抱了抱江思,穿衣下楼。他喝不少红酒,还是不开车为妙,有时会坐双层巴士,露天的更好,不论白天黑夜都能吹半岛的风。 恒丰就插在庙街和尖沙咀的中间,以至于姚伶往尖沙咀的方向走,正好遇到去巴士站的邓仕朗。 姚伶假装看不见,他看了只是笑,相见不如不见,干脆也不打招呼,站在巴士站打电话。她还是看见了,看到他举起手机的样子。车辆的灯丝撞他手表,他单手插口袋,跟话筒对面的人说话。 邓仕朗同陈礼儿说完,瞥见姚伶有些累,下意识想起她容易腿软,还是挂了电话走到她面前,问:“去哪。” 姚伶停下来,避不开,那就答:“尖沙咀。” “这里过去起码走十五分钟。” 她正是在找巴士站,说:“我坐巴士。” “两个站。” 车来了,邓仕朗抬抬下巴,“上,一辆车。” 姚伶没反应过来,他以为她累得走不动,直接拉着她手上去,掌心裹向她的手腕,传来体温。这一瞬间,俩人身体有明显异样,却都假装不在意。他一上去就松开她,刷八达通,又给她付cash。 香港不愧是人流旺盛之地,八点半的巴士被晚高峰吞没,人头攒动,座无虚席。姚伶被挤得只能靠向邓仕朗,她感觉他的呼吸在自己头顶,眼前是他的胸膛,衣服材质很好。 “这么累,昨晚没睡好?”邓仕朗想到她看陈礼儿的ig story。 双层巴士大拐弯,离心力强悍,外人看有倾斜的趋势,车厢里亦是东倒西歪。姚伶被迫急忙搂着邓仕朗的脖子,而他立刻环着她腰,生怕她摔了。她的腰还是很细,身材越来越高挑。今天没有穿皮衣也没有涂口红,巴士歪一歪,她随便挽的头发松散一些,落了几根在耳边,很素,又特别松弛。 “谢谢。”姚伶意识到太亲密,双手退下来,很客气,“很累,没睡够,不好意思。” “看我女朋友的ig story没睡好。”邓仕朗揶揄。 姚伶抬起头,发丝轻掠他下颚,脸不红心不跳地佯装:“是啊。” 她明显看到他一愣,轻笑,“你现在去找她吗?” 邓仕朗嗯一声,“陪她。” “那我们应该保持距离。”姚伶原本累得无趣,现在还想捉弄他,“你要庆幸我今天没有喷香水,不然你跳入黄河都洗不清。” 邓仕朗再弯腰都能亲到她,他无所谓地说:“我妈也喷,你的算什么?” 两个站很快到,姚伶不笑也不反驳,她说一声再见,挤过人群下车。他从车窗看见她一把将发绳摘下,松开头发的模样。车开走,香港的街景从未那么慢过。 * HKEX:香港交易所。 Graduate scheme:校招 6.傻的吗 姚伶从尖沙咀巴士站出来,想起以前放学了偶尔会在学校门口的车站看到邓仕朗,那时她早就知道他在学校蛮出名,成绩好,喜欢打球,据说笑起来左脸颊有一个很浅的酒窝。 她没有见过,是小郁告诉她的。她只知道他很香。 她是个无趣的人。上学的时候,家境不错还长得漂亮的女仔喜欢戴潘多拉手链,穿reebok pump fury,这些都是香港专卖店爆款,在大陆也流行。鞋子的版型很像高跟鞋,却是实打实的运动鞋,调和出既活泼又优雅的味道,衬得那些女仔很俊俏。唯独她最素,什么都不戴,一双小白鞋,头发留到肩膀连高马尾都扎不起来,懒得追潮流。 朋友之中总会有一个人缘出奇的好,小郁就是那个人缘好且消息灵通的朋友。她们放学后背着书包晃悠去车站,小郁见到邓仕朗就会静悄悄扯一扯姚伶的书包,眼神指一下说,是E班的邓仕朗,我们别挨过去,不然会被E班的人以为要泡他。 不知怎么的,姚伶想要靠过去,她好像对那个香味上瘾,但她一直没有,而是站在公交车牌的角落跟小郁聊天,时不时看几眼另一端。那个E班的邓仕朗在低头玩手机,有朋友来了,他会跟他们点个头,漫不经心的。 “你怎么走神?在看什么?”小郁挥挥手。 姚伶眼神聚焦,望着小郁,说:“没什么。” 小郁不信,碰巧转过身,看到跟朋友有说有笑的邓仕朗,悟道:“他确实很靓仔。” “还好。” “哇,你眼光那么高吗。他笑起来左脸颊有一个酒窝的,迷死人。” “我喜欢他身上的味道。”姚伶直言不讳。 小郁羞得脸都充血,“你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 小郁扇扇自己的脸褪去余温,“说得好色。” 他们不是一个路线,所以不会上同一辆车。邓仕朗上车之后,姚伶不再看了。他可能记得自己的名字而不知道人,总之她猜他会有印象,因为在公告栏的成绩单里,他们二人的名字经常在一起。 传闻中,这个传闻也是小郁道听途说整合而来的。传闻中,A班和E班是优秀班。 E班的风云人物非常多,有钱,有名,有才,有权,有相貌,班级不大,五脏俱全。也就是说,E班是名副其实的精英班,年级同学若是在社团或别的场合认识新朋友,一旦对方报出自己是E班的,他们都会瞠目结舌,对气场望而却退。 A班的成绩毫不逊色,氛围却没有E班那么高调。在年级同学的认知里,A班很沉闷,里面大多是无精打采的文弱书生。倒是有几个恐怖角色,单项科目蝉联第一,位居第二,从未掉出前三,大家不知道他们怎么学的。 姚伶是其中之一,公告栏的英语成绩单一定出现她位居前二的名字,每场考试不论大小她都会榜上有名。能够把人名对得上号的同学们说她是很冷的女仔,他们在走廊对视,别人笑,她不会回笑。 小郁觉得这些同学可能是把冷和低调弄混了,但姚伶认为他们说得没错,传闻言之有理。 一开始,E班的英语课代表另有其人,后来那位同学不想做了,英语老师二话不说就让邓仕朗来接替,让他去找A班的Rosalie熟悉一下,顺便交代一件事情。 姚伶记得自己坐在靠窗位置,低头写作业,突然有人敲窗,她停笔望他,他逆光站着,戴Tissot的手利落地拉开窗户,传来熟悉的香味。 “帮我找一个人。”邓仕朗拍拍手上的灰。 姚伶第一次那么近距离看他,问:“你找谁。” “她叫Rosalie。” 姚伶没想到他会主动找她,“是我。” 邓仕朗看到她的作业本上的名字,念道:“姚伶也是你。” “怎么了。”她的猜想没错,她承认名单很有用。 “那你知道我是谁吗。”他问。 姚伶直视他,“不知道。” “叫我Hayden就行。” “我想要你的中文名。”她不知道他会不会拒绝。 他似乎不介意她不认识自己,“邓仕朗。” 姚伶哦一声,听见他笑,她仰头看他,左脸颊果然有一个很浅的酒窝,耳边又传来他的话,“放学后去办公室,有事。” 一整个下午,姚伶无意识地咬着笔,时不时想起他在窗边说找她的话,还会走神看对面。终于,粉霞满天,落日燃烧,铃声一响,放学时间到了。姚伶来到办公室,看见他和英语老师在交谈,她走过去,拉一张椅子坐下,听他们聊天。 “笔试部分打乱了顺序,你们分一下两个班的试卷,分完摆在我桌上。我女儿刚放学,我得去接了啊,你们两个做完离开就行。”英语老师吩咐完,收拾收拾提包走人。 邓仕朗这个人很懒散,但做什么事情都得心应手,不像E班其他人那么挑剔。他翻试卷的动作很好看,手臂线条明显,还有青筋。一旦他认真起来就不会说话,她也沉默寡言,和他并排而坐,挑拣试卷。 办公室里的老师要么下班,要么到餐厅吃饭,只剩他们两个。试卷是有钉子的,姚伶还得拆开,她不小心被钉子扎到手指,疼得倒抽一口气,指腹的血往外涌,滴到桌子上。 邓仕朗听见声音,看到血,从桌上抽出纸巾,捏住她的手指擦,“你傻的吗,这么粗心,所以你这次考了第二。” 她不回答,他见血不止,拉着她的手去办公室的洗手台拿水冲,镜子映照着他们二人,他很高,相比之下,她还在他肩膀以下。他们贴在一起,男仔和女仔的手臂不时摩擦,他和自己的手一起入水,血丝流进池子,她盯着那只Tissot,石英表,纯黑盘,罗马数字。 他冲洗后关掉水龙头,又抽纸巾给她擦,掌心很宽阔,有一股温热握住她的手,而她配合地伸出受伤的手指,感受他轻轻的擦拭,轻到她另一只垂下的手捏着自己的衣角。 “疼不疼?”邓仕朗盯着她问。 她确实傻了,“疼。” 他低头吹她的手指,冷热风交替,嘴唇快贴到她的指腹。她急忙瑟缩,收手后退几步,“没事了。” 邓仕朗很绅士地放开她,“记得用止血贴。”他回去整理试卷,让她别管,坐在旁边休息,分完抬手看一看表,说:“搞掂。” A班在五楼走廊的最右边,这条走廊有A到D班,D班便是在最左边。E班其实在对面那栋楼,同一层,分别是E到I班。两栋楼中间有个连廊,可以让师生在两栋楼自由穿梭,办公室在A班这边,所以邓仕朗从办公室出来,就往连廊的方向走去对面。 姚伶隔得远远的,也能看到他去E班的背影,E班外面站着几个师妹师弟盛传的大人物,放学了借着粉霞拍合照和单人照留念。都是长得出众的人,他们一出来,A班下面那层的师弟师妹们也会出去,从那里仰望对面。 邓仕朗见到人,跟他们几个男仔击掌,又朝女仔笑,然后径直进班里。再出来,他已经单肩背着书包,仰头喝一罐苏打水,喝完放进垃圾桶,从E班隔壁的楼梯下去。 姚伶没有回班,而是去了洗手间。她靠在单格门边,望着自己手上的伤口,而后放到嘴唇边,湿湿的,夹杂着他的乔瓦尼香味。她揉了揉自己的唇,再伸出舌头轻轻舔一下,没有腥的血,被他洗得很干净。 姚伶知道,有的人一旦靠近,就会生起费洛蒙效应。她撩起自己的衣服,解开胸罩,那双带着伤口的手抚着自己胸,她深呼吸,轻轻掐自己的乳尖,那里硬挺了,手还是湿的,她带着他的香味抚慰那柔软的胸乳。她想象是他摸的,她不想做年级里对他趋之若鹜的女仔,但她克制不住地湿了,期待和他再亲近一些。 放学出来以后,姚伶一个人走到车站,竟然看见邓仕朗,她的胸还是涨的。 他看见她,还是走过来问,“去哪。” “回家。”她依旧脸不红心不跳,答道。 车来了,邓仕朗点头,“再见,注意安全。” 车开走,一辆又一辆,从南城开到香港,黄粱一梦消散,霓虹莹莹灿烂。姚伶走在尖沙咀的街道,手机响了,她滑进屏幕,有则消息。 【DChayden】:注意安全。 姚伶看完,没有回复,锁了屏。他就是这样一个人,对哪个女仔都贴心,从前如此,现在也是如此,哪怕她是ex,他还是会在送她回家之后风度翩翩地来一句话。可惜过去是过去,她不是那个还会对着他想入非非的人。 手机又响了,身在米兰的皮埃尔给她发来DM。法国人谈起爱欲,不论哪门语言都很有风味,有时晦涩,有时奔放,现下正是奔放的时候,储了多日的思念爆发,皮埃尔大大方方说他想要把她做到不能下床。她盯着又是英语又是意大利语的话,站在街边轻笑,却一样没有回复。 7.走奶 十五分钟车程结束,邓仕朗去到陈礼儿的住所。 同为恋人两年,陈礼儿的独居公寓在洗手间、厨房和卧室都有他留下的痕迹,比方说卧室衣橱挂着宽松的白恤衫,洗手间有两套牙刷和一把飞利浦剃须刀,鞋柜放着一双男士拖鞋,他到了便可以换上。 邓仕朗上电梯,发现他在ig给姚伶发的消息有已读的标记,除此之外没有下文。他已经习惯她这样的作风,只不过以前她偶尔会在下面点个心,或者告诉他,她到家了。 陈礼儿在家点了香薰,他一进去就闻到沁香,鞋一换好,脖子就被她纤细的手环着。有一瞬间,他以为她是巴士上的那个人,然而他很快回神,搂住陈礼儿的腰,跟着她进去了。 “今天怎么样?”邓仕朗关心道。 陈礼儿挂在他身上,“累死我了。你礼拜一晚上要去pub吗,我五点会去之前在中环筹备的展览,你陪我。” “可以不去pub。” 果然如陈礼儿所说,他来陪她,她就会开心一些。但是,在他去洗澡的时候,她听着水声,抄起他的手机查看,密码是她的生日,他的屏幕是iPhone的原始桌面布局,一如既往的简洁。 陈礼儿查了whatsapp,里面都是他和同事朋友的聊天,接着她去查wechat,看到一张邓仕朗和ex在高中时代的照片,她的心颤了一下,安慰自己已经过去,然后打开ig。她看到他给ex主动发的四个字,就在他来她家的前半个小时。 邓仕朗出来,肩膀搭着一条毛巾,身上是她沐浴露的香气,他走过去轻啄她脸蛋,但他看到她拿着自己的手机,屏幕停在他和姚伶的ig聊天框,他托她下巴要她的脸转过来,直视自己。 “不信我?” 陈礼儿抓着手机,质问:“那你要怎么解释?”她知道他这个人会关心异性朋友,要是他们有什么工作上的相处或朋友之间的聚会,他会在group里让大家注意安全,可她很早就跟他约法三章,不可以再这样。 邓仕朗看她气得脸都红,放轻语气,“吃完饭见到她了,我们搭同一辆车。” “我还看到你和她以前的照片,你留着做什么。”陈礼儿甩他手机到床上。 邓仕朗不恼她扔自己手机,抱住她,将她放低,顺便把手机拿在手上,滑屏幕让她亲自看,“好了,现在block,照片也从记录里删掉。” 陈礼儿看到他这么坚定地划清界限,心情舒坦一些,可还是说:“你本来就应该这样做。” 邓仕朗却笑,“他们发过来,我看完就删不是心里更有鬼,到时候你知道了大发脾气,弄得ex什么都没做就让你很有危机感。” “你没有过吗?” 邓仕朗同她刚拍拖的时候也体会过,她还没毕业就是港大炙手可热的才女,毕业后他们才深入接触,当时她身边一堆狂蜂浪蝶,更别说签工作室后遇到的资源和人脉。他一开始也有危机感,未曾想风水轮流转,现在变成她患得患失。感情是相辅相成的,他们的关系要互相信任才可继续。 邓仕朗想到这些,亲昵地抚她头发,“有,我明白这种感觉,以后保持距离。” “这还差不多。”陈礼儿喜欢他给的安全感,把自己的吊带睡裙脱掉,起身抱他。 邓仕朗嗯一声,任由她亲自己的脖子,“总要给我一些私人空间。”不知她有没有听到。 姚伶回到民宿,不理父母什么计划,累得洗了澡就入睡。她在香港好像无事可做,跟着父母的安排行事,但她从庙街夜市听说他们明天要去黄大仙求神拜佛,光是想想都觉得疲惫,所以决定明天不陪着掺和。 姚伶在度假期间不会查阅工作邮件,连消息也很少回复,因而没有看到梁立棠昨晚分享的Facebook链接。她接到秋萍姑姑的电话,到茶餐厅吃早饭,接着去香港艺术馆泡了一个白天。她从艺术馆出来已是下午四点,走几步路就能到维港吹风,梁立棠突然给她打个电话。 “Rosalie,我妈说你没有去黄大仙,她怕你无聊,叫我多关照你。”梁立棠那边很吵,正好到股票收盘时间。 姚伶在这边望维港渡轮游出涟漪,说道:“不无聊,我喜欢一个人。” “Come on,social一点,你看看我发的讯息,说不定你有兴趣。” “你等一等。”姚伶才知道他发了链接,她打开看,是在中环办的一个关于当代黑白菲林的时尚摄影展览,她不好意思道:“昨天没看见。” “你现在坐地铁到中环,我收工后带你去。” “还要你带吗。” “是不是不让我这个东道主姑表哥带你玩香港。” 姚伶听他丧气的话,费事败兴,笑道:“那你等我吧。” “你在哪里?” “香港艺术馆。” “好,搭地铁过个海就到了。” 四点半股票和期指收市,处理好相关事宜后,梁立棠穿西装外套下楼。中环dress code要full suit,手提公文包,穿烫熨整洁的西装,虽说他不再是MK仔,但左耳还是有个黑色的耳钉,在商务气息浓郁的中环看起来顽劣一些。 梁立棠进电梯,碰见从楼上下来的邓仕朗,打招呼,“Hayden,去酒吧?” 他万分理解邓仕朗去酒吧调酒,抛开交易所的束缚,在摩登大楼听着音乐调酒,够轻松,有风情。何况邓仕朗这个人是衣架子,什么类型的衣服都能驾驭得来,穿件皮衣在吧台就很吸引目光。 “今晚不去了,”邓仕朗把西装挂手臂,衬衫纽扣松几颗,回笑:“接Gigi。” 梁立棠拍拍他肩膀,意思是懂的懂的。 两人下电梯,没过多久,他们各自接人。 梁立棠在中环地铁站见到姚伶,被她一身打扮惊艳,他夸她很cool,然后带她去展览。 姚伶跟着他进馆,黑白菲林定格在墙上,是各大摄影师的菲林精选合集,艺术感很浓,有浮夸的鱼眼镜头,也有对比强烈的光影。例如一张照片,俯拍,穿着波点裙的模特蹲在正方形的白光中间,裙摆环绕如波浪,而她像一只柔软蜷缩的猫仰盯镜头,两只眼睛亮如猫眼,再配上波点,仿佛无数只眼睛注视照片外的人。 黑白对比尤深,白光周边是纯黑阴影,姚伶细看便分析出拍摄角度和采光位置。 突然,有人站在她旁边,声音很清甜,还有迪奥的香味,“我都钟意呢张。” 姚伶听到纯正的港音撇过头,看到一个女仔挽着邓仕朗的手,想不到会在这里遇见他们。邓仕朗显然和梁立棠一样,都穿着西装衬衫,他的却皱了,纽扣还松几颗,腕袖随意地卷起来。 “原来你们也来看展。”梁立棠恍然大悟。 陈礼儿笑答:“很意外吗,这里有我拍的照片。” 邓仕朗跟梁立棠点个头,算是再次打了招呼,碍于昨晚约定的保险距离,他没有理姚伶。 进馆的时候,他一眼就看到姚伶。她站在菲林前观看,大冬天穿得那么清凉,背部是镂空毛衣绑带,蝴蝶结一样的绑带,毛衣体贴包裹手臂和前胸,倒是放过纤薄的背部,几近裸露,垂荡的长发遮不住盈盈一握的腰,下半身短裙配中长靴,腿又白又直,完全是米兰的摩登派。 从前她最怕冷,如今也不怕了,他不知该说什么好。 陈礼儿来到展馆亲眼见到姚伶,反而没有从社交媒体看来的那么堵胸口,一方面她也是个洋气漂亮的时尚摄影师,另一方面,这张照片是她拍的。她先大方自我介绍,好似艺术家之间的聊天,“你好,我叫陈礼儿,英文名Gigi。” 姚伶在专业场合微笑,“姚伶。” 陈礼儿温婉地贴住邓仕朗,笑得可人,“谢谢你喜欢这张照片。” 姚伶从照片的署名便知晓,夸奖道:“很厉害。” 陈礼儿道谢,邓仕朗捏一捏陈礼儿的掌心,用四人都听到的声音对她说,“你们聊,我去买热可可。”说完留个背影,去展馆的咖啡店买喝的。 梁立棠眼疾手快跟上去,勾肩搭背,回头说:“我也去,你们两位摄影师慢慢逛。” 他们不是这个行业的人,应该适时抽身给两位专业人士对谈。 陈礼儿见他们走了,便跟眼前的人提议道:“我们一起逛吧。” 姚伶没有拒绝好意,跟她一起并排走。陈礼儿提着小包,边走边介绍一些香港时尚摄影师的作品,到她的部分作品时,她会大方谈自己的摄影理念。 男人们都离开,陈礼儿这时又有了风范,在专业领域完全不需要围着男人说话,说道:“每个摄影师都有自己的习惯和喜欢的角度,我喜欢采光,哪怕不让我拍人像,拍建筑我也会找光,你呢?” 姚伶听得仔细,回道:“我喜欢大胆饱和的色彩。” “风格化。”陈礼儿点评。 “采光也很风格化。”姚伶说,“你应该很注重中央构图。” “我有看过你的ig,你之前在米兰读书?”陈礼儿看她点头,笑着回复刚才的话:“我读书时喜欢意大利文艺复兴的画作,从那里得到一些灵感,不知不觉就对中央构图很上手了。你可以看到模特处在中央基本没有表情,能给人庄严的感觉。” “的确如此。” 她们逛了一圈,邓仕朗和梁立棠正好一人提着一袋热饮进来。 邓仕朗拎一杯热可可给陈礼儿温手心,他一只手提着袋子,另一只手轻搂她的腰,低头问:“逛完没?” 姚伶不知怎的有种过眼云烟的错觉,邓仕朗以前也是这样对她。梁立棠问她喝不喝,她反应过来,说还不口渴。 陈礼儿笑一笑,不管他人眼光,对邓仕朗俏皮道:“逛完了,我有些饿,带我去吃好吃的。” 邓仕朗点头,对他们说,“我们先走一步。” 姚伶朝梁立棠说道:“我们也走吧。” 他们开车出来,陈礼儿先上车。姚伶上了梁立棠的车后,突然觉得口渴,打开袋子拿饮料,读到标签,上面写着走奶。 梁立棠发现她在看,启动引擎,顺便指一指,“Hayden说你喝热可可不加奶。” 8.没有变化 八点,梁立棠和姚伶在中环附近吃过饭便回家。夜温骤降,他开车把她送到尖沙咀。她到了以后,开门感受到疾风刮过自己的皮肤,冷得瑟缩一下,急忙坐回他车里取暖。 正好有人打电话,梁立棠看到名字就接通,车内连着蓝牙外放,对方说道:“你有一张信用卡在我手上。” 是邓仕朗的声音。 梁立棠惊得立马翻找钱包,找不到,低骂一声:“Shit,还好你及时发现。” 邓仕朗被他的脏话和动静弄得一笑,还笑得很好听:“都叫你用apple pay,随便请个客都能把卡落在我这里。” “碌卡方便啊。” “我刚送Gigi回家,你来找我拿还是怎么样。” 梁立棠望一眼隔壁的人,说:“Rosalie在我身边,我也是正好停在尖沙咀这里。” 姚伶置身事外,跟梁立棠无声招手,她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一开门伸腿出去,头发立刻随风飘散,空气冷得她发抖。她轻轻打了个喷嚏,被那边接通电话的人听见。 邓仕朗的声音在整个车播放,“穿多点,不要以为香港不冷。” 姚伶捂着痒痒的鼻子,还没下车。梁立棠意会到她很冷,把自己西装脱下来盖她身上,“先穿着我的吧。” 邓仕朗等他们窸窸窣窣的声响停了,继续道:“我现在开去红磡隧道,你回家准备一瓶红酒,我去做热红酒,”他打一下方向盘,入隧道,“今晚没喝,不够尽兴。” “没问题。”梁立棠饶有兴趣地答应。电话挂断后,他问旁边取暖的人,“要不要来我家看看。” “跟我没关系。”姚伶回绝。 “这么不给面子。” 姚伶靠在窗边看他,窗外的路灯在她发梢亮着,橘调,发丝有光,“那你说你家有什么吸引我的地方。” 梁立棠自信地列出她会喜欢的藏品:“家里有《重庆森林》原装DVD,达芬奇维特鲁威人机关书,限量版猫王黑胶唱片,Maison Margiela和Reebok联名款……” 姚伶捕捉到感兴趣的品牌,说道:“我喜欢新设计师经手后的Maison Margiela,不过鞋子就没兴趣了。” “这是Hayden送我的生日礼物,他好像也挺喜欢你说的那个设计师,叫John Galliano吧。” 姚伶愣住,是他没错,她很喜欢他的时尚设计和官方品牌出来的时尚摄影。出乎意料的,窗玻璃有敲打声,她应声转头,竟然见到风尘仆仆的父母。 梁立棠看到舅父舅妈,摇下车窗,一阵来自黄大仙的琴茶烟火和铜钱焚香冲进来。 沉雨提着一袋柑橘,眯着眼睛笑问:“你们这是要出门还是刚回家?” 姚伶还没开口,梁立棠即刻先斩后奏,探头一句:“我打算带她去我家参观一下,刚好我朋友也来,她可以和我们玩一玩。” 姚伶无语,她不得不屈服于这一招,假如她拒绝了姑表哥,父母会以为她跟亲戚关系不好,接着内疚把她带回香港,然后连秋萍姑姑也失望。她恭敬不如从命,朝车窗外的母亲点头:“我晚点回。” 沉雨巴不得女儿在香港能和亲戚玩得开心,“你今晚不回都行,玩得愉快。”她隔空飞吻,飞完做个拜拜的动作。 “拜拜妈咪。”姚伶笑回。 梁立棠的公寓在弥敦道这条路上。民宿和秋萍家在同一条街,但他所住的地方距离这里有一个地铁站,他和邓仕朗在恒丰的家比较近,以至于邓仕朗常常在梁立棠家聚完就顺路回恒丰的家休息。邓仕朗会在聚前把车停在恒丰,然后走几步路去梁立棠家,要是喝醉了就睡在他家里,第二天到恒丰提车上班。 梁立棠的公寓很干净,一眼望过去就有他方才陈列的藏品。他如数家珍,细致入微,面面俱到,让姚伶请便,然后去酒柜取红酒。 姚伶脱掉他的西装外套到处看看,除了书柜里的书,她很礼貌地不去触碰其他贵重物品。 晚上九点十五分,铃声响了,梁立棠开门。 邓仕朗站门口,两指夹一张信用卡,失散几个钟头的卡似乎有镶边的精光,亮出主人在汇丰银行存储的中环战绩。他笑着塞进梁立棠的衬衫口袋,令对方感动碰拳。 梁立棠把信用卡放回荷包,让他自便,“有橙子、柠檬,哦,还有苹果,香料好像只有八角和肉桂,你看着搞吧。” “够了。” 邓仕朗进来望见姚伶,她坐在沙发上翻书,两腿蜷着并拢,丝毫不怕见光。 她压根不打算理会他,他也懒得主动问候,拎起红酒进厨房。从厨房出来,他将煮好的热红酒放到桌面,她已经不看书了,而是跪在毛毯上,弯腰摸索电视机下面的DVD,露出那线条柔美的后背。 梁立棠帮忙倒酒,叫姚伶来喝。他和邓仕朗很casual,没有欧洲那么隆重端庄的习惯,都不会围在桌子喝,而是去沙发或阳台,小酌怡情,吹风聊天,抽个vaping。 既然姚伶播了一部电影,那么他们二人便决定在客厅喝。 “会抽吗?”梁立棠举两支vaping问。 “什么味。”姚伶趴在沙发边缘,胸前抵着一只柔软的流苏枕头,漂亮的肩因姿势而微耸,后背自然而然地给他们看见,短裙恰好包住臀部。 “一个劲爽薄荷,一个蓝莓爆珠。” 姚伶这时才看向邓仕朗,说:“我和你抽一支。” “随便。” 姚伶要了蓝莓爆珠,放嘴里吸一口,缓慢吐出烟雾,她的眉眼在雾里似遮未遮,喉咙凉丝丝的。她托着下颌,把vaping递给邓仕朗,他没有立刻抽,而是坐在毛毯上,背靠沙发,留一个后脑勺给她。 “你什么时候学会vaping的。”邓仕朗喝一口酒。 姚伶觉得这在欧洲很常见,尤其是差不多年纪的女生身上,她的声音从他后面传来,“去米兰之后,酒馆、火车站、摄影棚、秀场。”她笑了笑:“你觉得我还是傻的吗。” “爽吗。”他不答后面那句,随口一问。 “还好,自己一个人不怎么抽。” 梁立棠听出不同,好奇地说:“所以Rosalie以前是怎么样的。” 邓仕朗笑,不顾后边的人怎么想,“看起来很纯,经常冷脸。” “没有变化。”姚伶却自我主张一句。 邓仕朗摊手,意思是他刚才的话不具参考意义,他怎么讲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自己的说法。他拿起vaping,碰她含过的地方,吸一口。 “为什么喝热可可不加奶?” 邓仕朗等了许久让姚伶自己答,她反而不出声,他便说:“觉得腻。” 姚伶的手机响了,她点进去看,是皮埃尔发的上半身裸照,她轻呷一口酒,给他点个心。 梁立棠从他那个视角,不需转头都看得到,哇一声,“你的sp啊,这么好身材,哪国人。” “法国。” 邓仕朗一如往常的散漫,仰头喝酒。 姚伶收起手机,像普通好友一样发问,“你们明天怎么上班。” 梁立棠回复,“不会喝到宿醉的,中环人下班去喝酒的很多,喝完第二天照样搞上市的上市,做交易的交易。” “挺好的。” “累啊。” 他们在聊天,轮到邓仕朗的手机响了,他照例要跟陈礼儿报备行程,悉心哄人。荧幕光亮着,后面的人随时可见。 姚伶注意到他在滑手机,她不会去偷窥,一杯酒喝完下沙发,绕进洗手间。等她出来,她迎面看到梁立棠打哈欠,说自己困了,要回房休息,二位继续随意。 反正梁立棠可以心安理得地入睡,因为邓仕朗对这里的结构了如指掌,也能应对他的犯困,每次都处理得很好。 邓仕朗顺势把酒杯收拾进厨房,清洗之后,擦干手出来,说:“走了,回家。” 姚伶穿好鞋子,跟着他关门下楼。 两人同进电梯,邓仕朗侧过头,问:“冷吗?” “现在不冷。” “穿那么少。” “我喜欢。”姚伶突然说道:“你应该跟你的女朋友这样说,而不是我。” 邓仕朗失笑:“怎么,自作多情,我以朋友的身份关心你而已。” 姚伶不甘拜下风,转过头,捏住他的手放在自己后背的肌肤上面,与他对视:“你喜欢看我的后背,别以为我不知道。” 邓仕朗不意外她如此,她一直是这样的行径,“我以前喜欢,不代表现在喜欢看。” 姚伶丝毫不怕提起,“是吗,你不要在这里装,你看了我的后背会想起以前怎么后入我。” 邓仕朗的手被她抓着停留在她柔滑的肌肤上面,他觉得她厉害,唯有靠近她,把她堵在电梯墙边,俯身快要亲她嘴,就在她睁着眼睛呆滞的时候,他停下来,“我没有要亲你,你在期待什么?” 电梯刚好到达,他们两人分开,头也不回地往相反的方向离去。 * 碌卡:刷卡 vaping:电子烟 * 人气为什么上不去啊啊啊,怎么可以没有任何曝光,奇怪咧!估计是封面和文案的问题,搞不懂! 9.意大利菜 有一点被她说中了。 他摸她后背的肌肤,想起以前怎么掐着她腰后入。他们在学校的自习室做爱,地板都是她腿间往下淌的水。 当时姚伶扶着桌子,被他握住腰从后面插进去,校服撩到上方,蝴蝶骨和肩带见光。不管多隐秘刺激,她都很少叫出声音,可她会哆嗦地咬着自己的指关节,转过脸来,挂耳发丝荡一荡,双颊粉如罗兰。 她从来不会欲拒还迎,而是恰如其分地给他看,她弯腰的弧度,以及受力的腰间上了一层柔和迷蒙的粉色。都是他掐的,她不喊疼,还很喜欢他这样,让他在自己身上留下指印,而他一直知道,她的肌肤越粉,流的水越多,颤得越厉害。 邓仕朗回到恒丰的家,去厨房倒一杯冰水灌下去。他硬了,硬得厉害,她今天的镂空绑带与记忆里半遮半掩的校服重迭,令他出现熟悉的生理反应。他不清楚她的腰后来被多少人掐过,但那个叫皮埃尔的法国人一定试过。 邓仕朗不想为了她自慰,他不可能在这个时候昧着良心对ex打飞机,干脆立刻脱掉衣服去洗澡。他的风度是自矜自持,不恋旧,与ex互相尊重保持体面,以免弄得她像个泄欲的消遣对象,而他也很决断,不考虑给她机会在这种事情占上风。 姚伶还是回民宿了,沉雨本来以为她要过夜,见她回来又是预料之中,把手里剥好的一瓣柑橘分给她。她没有用手接,而是低头含到嘴里,专心致志地脱掉靴子。 沉雨在分享这几天的娱乐活动,姚伶发现父母精力旺盛,把行程安排得妥当紧凑。如无意外,他们明天要去星光大道看张国荣的手掌印,然后乘渡轮到金紫荆广场。那边风景很美,她可以带相机跟他们一起去。 姚伶洗漱完毕,躺在床上滑手机,一堆讯息涌进来。 虽说她不打开工作邮箱,但她的个人ig和客户有联系,所以她翻聊天记录,能看到一些和工作有关的DM。她查阅完了,滑进邓仕朗的ig,他们的聊天记录停留在那四个字,她不小心点到头像进入他的主页,一片黑色,no post,也就是说他已经把她拉进黑名单。 姚伶忍俊不禁,想他是被方才在电梯里的事情刺激了,又或是在向现任表明他们二人的界限。她对他股掌之上的举动置若罔闻,连相同的回馈都不会给予。 她承认他吻技很好,以往总是他主动低头亲她,如果不是舌吻,他也会浅浅碰她的嘴角,然后笑,她的眼睛装下他那颗酒窝,像她学生时期的心跳。但是他们长大了,他刚刚在电梯里耍弄她,她的确不服,被夜风吹一吹后,她又觉得这不服毫无必要,她根本无需在短暂停留的地方介怀他的行为,因而慷慨大度起来。 第二天一大早,没有鸡鸣鸟啼,只有新鲜出炉的早间新闻播报。 姚伶陪父母吃过早餐,换一身休闲衣服,给相机配个备用电池就可以出门。风光摄影的设备最简单,不一定要闪光灯和反光板,有时一台卡片机都可以完成高效的记录。他们从星光大道玩到金紫荆广场,她便在途中拍一拍,下午茶是鸡翼薯条和漏奶西多士,临近傍晚烟霞灿烂,她带着几百张底片回民宿,开电脑整理。 几百张里,她会挑五张最有香港特色的照片进行修理,然后上传社交媒体。弄好之后,她关了电脑,沉雨正好叫她一起去海港城之类的地方,进超市买意大利调料,给秋萍家下厨做一次家常意大利菜。 他们移民这么久,早就练成娴熟的技艺,可以烹饪地道的意大利菜。在网上搜索之后,她们去到一个大型超市,推一辆车,到琳琅满目的货架寻找。 “前菜弄番茄普切塔,主菜做卡波纳拉意粉,这两个比较经典,我也拿手。”沉雨已有食谱想法。 “我想吃蒜香奶油蛤蜊。”姚伶很坦诚,希望她换主菜菜单。 沉雨待定,她要照顾秋萍家人的口味,必须二选一,只好道:“不如你打个电话,问问立棠今晚想吃什么。” 姚伶拨一个whatsapp电话过去,那边接通,她开门见山:“你喜欢吃海鲜还是烟肉。” 梁立棠不懂她问来做什么,按自己口味选道:“海鲜。” “蛋黄加芝士,还是淡奶油。” “蛋黄加芝士。” 海鲜和淡奶油是蒜香奶油蛤蜊,烟肉、蛋黄加芝士却是卡波纳拉,依然不能直接二选一。 沉雨听了笑得很和蔼,凑到话筒,温柔地说:“立棠,我是舅妈。我想给你们做一次意大利菜,所以打电话来问问你的意见,你今晚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梁立棠明白了,即刻彬彬有礼,谦让:“Rosalie选吧,我都没问题。” 姚伶拿着手机,“好,就这样。” 最终,她们还是选了卡波纳拉。姚伶清楚这是最经典的意大利菜,而蒜香奶油蛤蜊只是普通级别的经典,所以她搞半天决定不要一言堂,应该按照母亲的思路来准备,一起购下许多材料。 梁立棠收工回到父母家,沉雨也做好意大利菜。他们六个人吃过一顿晚饭,秋萍和她的老公赞不绝口,尤其喜欢前菜,由番茄丁、蒜、罗勒叶和芝士点缀的意棍面包,可惜的是没有找到腌鲑鱼,不然能增加咸香的口感。 梁立棠在ig story分享舅妈亲自下厨做的意大利菜,十分钟后有讯息进来。 【DChayden】:看起来不错。 【LLT】:就差你调的spritz。 【DChayden】下次来酒吧。 【LLT】:下次?你在开OT? 【DChayden】:OT from home,还没吃饭。 邓仕朗正好收到崔茜来的邮件。崔茜是他在中环做策划工作的朋友,最近上海一家钻石公司来香港成功挂牌上市,公司老总邀请各方在中环参加高级酒会,崔茜作为酒会的合作策划者参与其中,而交易所的上市部也派人跟进,他们两个在洽谈。 不知过了多久,邓仕朗的公寓门铃响起,是陈礼儿来给他送饭。好巧不巧,送的也是意大利菜。 * 开OT:加班 10.去浅水湾 陈礼儿给他带的是risotto,奶油蘑菇炖饭,珍珠米配口蘑和培根,细腻浓稠,摸上去还有余温。 她清楚他的口味,也知道他忙起来连饭都不一定吃,所以经常给他准备。他收到她精心准备的饭菜,也总是停掉手头工作,在她面前吃完。 “好吃吗。”陈礼儿喜欢看他吃饭。 “你准备的都好吃。”邓仕朗放下勺子。 陈礼儿满意地娇笑,“你知不知道我喜欢你什么。” “看我工作。” “还有吃饭。”邓仕朗听了她轻易开心的癖好后低笑。 吃完饭,收拾好,陈礼儿不打扰他工作,一个人研究明天的拍摄方案。 邓仕朗再度收到崔茜的邮件,她同他确认酒会在HKEX这边的金融大会堂举行,由钻石公司方答谢上市,庆祝完成H股首次发行,接着她列了很多信息,比如钻石公司那边邀请入场的贵宾必须有上市保荐人、顾问团队和其他金融界精英,现在她需要交易所的名单。 邓仕朗早前就提了,HKEX这边参加酒会的人头衔很大,与证监会主席一起足够撑场面,其他人不必全都到场,双方跟进到这里就可以移交,直接走财务审核和执行的流程。 崔茜明白他这是OT结束的意思,鉴于他们都是打过多次交道的朋友,收工后还在酒吧一起喝酒,她索性不发邮件,直接打人情牌whatsapp。邓仕朗刚合上笔记本,就收到她的求救,完全没有邮件的商务风格。 【Tracy】:虽然好kam,但真的十万火急,我有一个私人请求。 【DChayden】:说吧。 【Tracy】:酒会开始前还有私下的聚会。那个跟钻石老总合作的欧洲进口商刚好在香港,他们两边借机进行联谊,请了一名模特佩戴钻石拍宣传照,然后在浅水湾举行party。 【DChayden】:需要我做什么。 【Tracy】:大家都知道你手艺好,我拜托你礼拜六去浅水湾调酒,还想问礼儿能不能抽空来拍摄。进口商原本自己带的人,但他们突然来不了,找上这边。 邓仕朗读了后面那段话,站起身,找到沙发上的陈礼儿,让她坐在自己身上,从后往前环住她,把手机屏幕给她看,肯定道:“我记得你后天没空。” 陈礼儿点头,委婉道:“而且我不接没有准备的拍摄。” 邓仕朗深谙她的工作态度,所以替她拒绝了崔茜。他礼拜六不忙,调酒是小小事情,他可以答应她的紧急请求。至于摄影师,崔茜问他有没有别的办法,他想到了姚伶,便让她去问梁立棠,其他仁尽义至。 当晚,崔茜通过层层关系找到姚伶的ig。事到临头,她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主动联系这个素未谋面的摄影师。 姚伶已经从梁立棠听说这件事,她还在秋萍姑姑家,面前摆着从超市买回来的提拉米苏。 梁立棠在旁边挖一勺蛋糕吃,看到姚伶在读讯息,鼓励道:“答应她吧,Tracy一般不求人,求都是没办法了,况且你可以赚外快,还是浅水湾的钱。” 姚伶推己及人,若崔茜那边能接受她的报价,工作量正常,那她可以接,条件是必须提前一个晚上得知拍摄要求,而且她只会带一部相机和一台笔记本,没有反光板和闪光灯。如果不行便不必沟通,她在度假期间,完全有理由拒绝。 崔茜收到报价和条件的通知,过了半个小时,她经过上司的同意后欣然接受,由此她们达成合作意向,并且可以立即给姚伶传送拍摄要求。 入睡前,邓仕朗得到崔茜发来的感谢emoji,他不用想都知道姚伶答应了。 礼拜六早晨,阳光耀眼,车水马龙。 姚伶提着东西下楼,竟在路口遇到邓仕朗。他靠在车边,手里拎一杯冻鸳鸯,戴了墨镜,身穿佩恩灰连帽卫衣,脚上那双球鞋,是她读书时经常见他穿的Air Jordan。 “你在这里干什么。”姚伶停在那里,隔着几米远问。 邓仕朗走过来,替她拿东西,放后备箱,“去浅水湾。”他给她开门,还是抬下巴,让她进车,然后绕到驾驶位。 姚伶坐进去,见他递来一个袋子,里面是阿华田。她像以前那样接过,插根吸管,浅吸一口便捧在手里。 “你怎么知道我要去浅水湾。”她望着前方的路问。 “Tracy是我朋友,她找我女朋友去拍,被拒绝了,现在找你。” 姚伶笑了,自我调侃:“原来我是备胎。” “随便你怎么想。”邓仕朗往前开,过隧道,如果不堵车,半个钟头之内就能到浅水湾。 车开到浅水湾,按照崔茜分享的地址,他们停在一幢别墅面前。 树影摇曳,波光粼粼,室外泳池在冬天没有一片落叶,被清扫得很干净。他们到了别墅门口,有人来带领,一个去调酒区,一个在客厅等模特。 姚伶这时才知道邓仕朗来浅水湾是帮这里的贵宾调酒。 上午十点,模特瓦伦蒂娜带妆出现,她穿着珍珠白吊带礼服,佩戴亮得发光的钻石项链和耳环,讲英文有很浓的意式口音。姚伶对瓦伦蒂娜讲几句意大利文,她听到后很惊喜,开始用母语交流,面对镜头的表现也被调动得更加灵活自然。 姚伶带着模特和模特的助理在室外拍摄,从树荫底下辗转到浅水湾海滩,基本上一直在外,到了下午两点才回到别墅,可她的工作还没结束,贵宾们在狂欢,她要找安静的房间处理照片。 她忙起来很沉浸,只有口渴了下楼,进调酒区偶然看到邓仕朗和一些人谈笑自若。 也是忙到不知几时,瓦伦蒂娜找到姚伶,在门口笑得亲切,邀请她一起玩。瓦伦蒂娜已经换好衣服,还带来一套泳衣,让她去室内的恒温泳池欣赏美景。泳池的单面玻璃朝外,那里可以看壮观的夕阳和浅水湾的海岸线。 姚伶盖上笔记本亦觉得累,她喜欢劳逸结合,便在房间换了泳衣,不亏待自己。她套一件自己的衣服,去调酒区拿一杯酒,没见到人,慢慢走去泳池。 说是工作,其实也算是富人区的富人花钱请他们来度假。 傍晚五六点的风景很美,浅水湾的夕阳,一轮酡红停于海边,成串海鸟飞驰而过,像是要急速离开夕阳宽阔的臂弯。DJ打歌,玻璃边有一群人,揽着泡泡圈玩,互相喷水枪,还有并排趴在泳池边喝酒聊天的,华洋杂处,夕阳有声有色。 姚伶光脚站在泳池边,抱臂啄饮一口酒,尝试暖热身体。不远处,邓仕朗矫健地跳进泳池,游了一圈,他游到离她很近的池边,露出水面,利落地拨一拨湿了的额发,然后就看到她站在那里。 “怕冷就下来。”邓仕朗趴在池边跟她说。他一直记得她怕冷。 姚伶踮脚试水温,果然是恒温的,比冷风好受。她在他面前脱掉衣服,一套非常简单的bikini,黑色绑带,衬得她皮肤更粉白。她直肩细腰的,蹲下来放酒杯,胸型因动作变得更加柔媚。 姚伶下水,水漫到她胸口处,她没有皮筋挽头发,直接拿手链绑,发尾微微滴水,她侧过脖颈,轻轻拧一拧。 瓦伦蒂娜看到姚伶,抛个球,在水中招手:“过来跟我们玩游戏,让你的朋友也来。” 姚伶礼貌地摇摇头,她懒得交际,瓦伦蒂娜见她有人陪,也就放过她了。 “她是我客户。”姚伶站在水中朝邓仕朗讲道。 “我知道。”邓仕朗看向她,问:“忙完了?” 他比她高,在水中也是俯视。他脱了上衣,很宽的肩,那么近,以至于她不由自主想起以前怎么攀住那里,被他抱着做爱。 “忙完了,你呢。” “半个酒架都被我清了。”邓仕朗想到白天的状况就觉得好笑。 姚伶哦一声,她转过身,拿酒喝。 很快,有个人高马大的金发碧眼来找邓仕朗,要他一起玩水球,他没有拒绝,跟他一起游过去。瓦伦蒂娜发现姚伶一个人了,非常热情地让她加入。那金发碧眼叫卢卡,是瓦伦蒂娜的暧昧对象,他们一对,让姚伶和邓仕朗也一块,这样才能打男女混双水球。 邓仕朗知道姚伶没什么兴趣,但她还是来了,便问道:“会玩吧。” “玩过。” “站我旁边。”他笑:“他们一定会one night stand,刚刚他们跟我说了规矩,很乱来,我们两个要赢。” “输了呢?”姚伶其实已经想到后果。 邓仕朗的声音很清淡:“我们乱来。” 他高中时就很擅长打球,校队队长,打比赛第一名,即使是水球也不在话下,所以前面几局都是他赢。她在米兰入学后也有新生活动,不得不社交,陪着同学玩一玩,水平中等。两个人搭配起来,一前一后,把对面打得落花流水。 卢卡和瓦伦蒂娜输了之后,都不用邓仕朗和姚伶惩罚,他们自由发挥,嘴对嘴运酒,各种花样。 夜降温,风越来越冷,姚伶猝不及防打了个喷嚏,刚好有一个球过来,她没有接到。他们输了。 “输了输了。”卢卡吹口哨。 邓仕朗认输,可还是要解释:“Rosalie怕冷,不是技术性失误。” 瓦伦蒂娜游过来,递一杯酒,婀娜地在姚伶旁边说悄悄话。姚伶听了先是蹙眉,然后无奈地笑,对他们的捉弄无话可说。 姚伶是愿赌服输的人,她握住这杯酒,走向邓仕朗,先声明一句,“不许看。” 邓仕朗还没反应过来,她说完,把一整杯酒倒他胸膛,酒液流下,她在两个赢了一局的人面前环住他肩,手指轻轻地贴住他后背,然后低下脑袋,伸出舌头,舔他身上的酒。 她的唇碰到他的胸肌,酒是很普通的香槟,他身上的乔瓦尼香味在泳池里变得很淡,她舔一舔,时不时吸,他们非要看到她的舌头打转,那她就毫无顾忌地打转。 邓仕朗望着她挽起的头发,感受到胸膛被她舔,舌头湿漉漉的,还带着她的温度。她的bikini肩带滑下,他听到起哄,拍她的背阻止:“够了。” 姚伶抬起头,他的视线停在她润泽的唇。她问,“你刚刚没有听我说话吗,看什么。” “听到了。”邓仕朗当做无事发生,继续道:“还玩吗?不玩就上去了。” “不玩了。”姚伶一句话结束游戏。 * risotto:米饭,炖饭 Kam:尴尬 11.只有你没吃 靠海的地方还是很冷。姚伶一个人上泳池边,湿答答地钻进自己的衣服,光脚离开了。 邓仕朗还没上去,他跟卢卡他们道别后,私自游了好几圈,身下才没那么硬。他始料未及,但他可以控制自己的反应,如果不能控制那就跟禽兽没有区别,而且他大脑很清醒,这是输掉游戏的惩罚。 游到泳池梯,邓仕朗浮起水面,身后还有一群人在玩。他去浴室洗漱,正好看见姚伶出来,她湿着头发,穿好自己的衣服,倒是不给他一眼,就这么与他擦肩而过。 他已经恢复正常,身体没什么反应,亦跟平常一样不在乎她的态度。哪怕他们刚才亲密接触了一下,事后身为ex都有默契的边界感。 姚伶回到之前的房间,想起前五年跟异性flirting的经历,语言学校一次,大学数不清了,后来在工作场合遇到一些情场浪子,接触过后她比较欣赏皮埃尔,有文采,能言善辩,优雅得体,还能够在床上和她玩得很开,他们维持sp关系谈不上情投意合,却也是相互成人之美。 她在这种场合做这样的事情称不上出格,毕竟见过,也做过,而邓仕朗是众多对象中的其中之一罢了。这一点,邓仕朗也早有预料,所以他们一结束游戏就能处之泰然,除了不可避免的生理现象需要时间缓和。 邓仕朗洗漱出来,换回自己的卫衣。泳池依旧有很多人,但瓦伦蒂娜和卢卡已不见踪影,他找到瓦伦蒂娜的助理,问摄影师在哪里。得到指向后,他去姚伶所在的房间敲门进入,望见她开了笔记本,瓦伦蒂娜和卢卡站在她身后查看一些照片,瓦伦蒂娜手有中一台拍立得。 卢卡率先看到邓仕朗站在门口,脸上有欢快的笑容,“你在这里。” 邓仕朗也淡笑,回他道,“我们该走了。” 姚伶和瓦伦蒂娜交头接耳两句,把笔记本关掉,拿过瓦伦蒂娜手上的拍立得,朝邓仕朗说:“我给他们拍两张就可以走。” “谢谢你Rosalie,工作结束还给我们免费拍照。”卢卡兴奋道。 姚伶理解的,两张拍立得而已,举手之劳,可以记录他们的party time。瓦伦蒂娜喜欢姚伶在现场的调度,她能让模特有最大限度自由发挥,也欣赏她的慢快门和高饱和色彩,因而继续让她来指导他们的表现。她问他们想要什么感觉和风格,瓦伦蒂娜说要性感的。 姚伶听了浅浅地应,“好。” 她举着相机,在现场思考半分,拉一张椅子摆在典雅的丝绒布素色窗帘前,对他们绘声绘色地比划想法,让他们自己摆姿势,然后她会在这个基础上调整,找角度拍摄。 邓仕朗第一次看她做摄影工作,他记得她自我要求很高。果不其然,她有严格专业的标准,给他们拍过一张,出来的照片没有达到她想要的效果。 后面经过调整进展得很顺利,姚伶作为摄影师非常清楚,卢卡的气宇不凡,拥有天然的金发碧眼,双臂肌肉明显,适合上镜拍这种风格的照片,而瓦伦蒂娜很高挑,比例完美。二人面对镜头的相处很性感,稍微按照她要求的姿势配合一下,完全不需更加精细的调度。 结束之后,瓦伦蒂娜与姚伶做意大利的告别吻,脸颊互相贴住亲三下,分开前约定有机会在米兰合作。四个人交换ig,互相关注,唯独姚伶和邓仕朗没有,但他们都没提这件事。 姚伶等俩人离开,问邓仕朗:“你喝酒了吗。” “一滴没沾。”邓仕朗知道她喝过,不可以开车,如果他喝了,两个都不能开车。 “那你开车。” 邓仕朗点个头,转身在外面等她。几分钟后,她收拾好,跟他一起往别墅门口走去,忽然在客厅被组织这个party的欧洲人叫住。 他们二人,不论是调酒还是拍摄,上门都按小时收费,白纸黑字写明工作时间,超出这个时间就是不在协议范围内的自由身。欧洲人非常友善热情,他在浅水湾有熟络的朋友,除去钻石公司老总和他的团队,其余到场的都是另一方的人脉,后者统统不太拘谨,让这个别墅的人工作结束后一起玩,以至于大家很放松地加入。 欧洲人跟他们举杯道谢,让人带他们出别墅。他们坐上车已经是半夜十二点,天很黑,海浪簌簌作响。 一路无言,邓仕朗按电台,整个车厢只有歌声。 姚伶摇下一点车窗,让海风灌进车厢。她低头滑手机,由于忙碌一天没怎么看,消息提示已经占满她的界面,她稍微看了几眼,看到瓦伦蒂娜和卢卡的关注,顺便给崔茜在whatsapp传来的感激讯息点个心回应。 邓仕朗从港岛开到九龙半岛,突然想起她待在房间那么久,问她:“你是不是没吃饭。” “没空吃。”姚伶关掉手机屏幕,声音很细,有些疲惫。 “空腹喝酒,你也不怕醉。”邓仕朗轻笑,一只手握方向盘,另一只手抬起点屏,降低电台音量。 姚伶听到副歌被调低,“你想知道我酒量吗。” “说来听听。” “一瓶威士忌,三分一红酒。” “不差。” 姚伶不跟他继续这个话题,说道:“快到了,随便在附近找个七仔停下就行。” 开到尖沙咀,邓仕朗停在亮着二十四小时招牌的七仔面前,他先下车开七仔的门进去,姚伶解开安全带跟随其后。 “一碗鱼蛋车仔面,一盒柠檬茶,拎走。”邓仕朗跟收银员说完,从荷包里取出八达通付钱。 姚伶来到他旁边,正准备对收银员说同样的话,他却转过头对她道:“给你买的,我不吃。” “你今晚吃饭了。” “只有你没吃。” 很快,邓仕朗拿过袋子,交给她,让她回车里,送她到民宿楼下。 距离很短,姚伶下了车,提着自己的东西和七仔的袋子,步行几百米就能回去。她走在路灯下面,想到他刚才在七仔的模样,穿着卫衣和球鞋,给她买这两样,就像他们当初拍拖的情景。 12.穿bra 邓仕朗回到恒丰的家才打开手机。崔茜发了,陈礼儿留不少言,梁立棠先是让他好好照顾姑表妹,然后疯狂叫他回复陈礼儿,酒吧经理人吕安也传来讯息,他一一回复,突然收到梁立棠的来电。 “你们回来了?你怎么不看手机,Gigi给Tracy打了一个电话,Tracy转头也给我打。”梁立棠在话筒那边问。 “回来了。”邓仕朗去冰箱取一罐苏打水,单手开拉环。他站在厨房,觉得自己的确做得不对,回复电话:“我先挂掉,打电话给Gigi。” “等等,你在喝什么,我听到呲一声。” “苏打水而已。” 梁立棠认为他很清醒,便赶紧说道:“Gigi说你跟她报备了,她知道Rosalie也会去浅水湾,但是她看你没回复,很慌张。” “是我问题。”邓仕朗不想瞒住,他要反思界限的欠缺。 梁立棠在那边嚷嚷几句,被邓仕朗笑他长舌,他讲完这个,又提醒另外一个话题,“你有没有看吕安发的。” “看到,他生日。”邓仕朗靠在厨房岛台,喝一口,随手把易拉罐放到身后的岛台。 “明晚见。” “我还没答应,你知道我每个周末都要陪家里人吃晚饭。” “你不去,他说炒了你,然后叫兰桂坊的同行都拒绝你。”梁立棠添油加醋。 “搞我。”邓仕朗笑了笑,懒得理他们,“不说了,你们两个串通好的,威逼利诱,不合法。” 他挂完之后立刻拨给陈礼儿,不出一分钟,陈礼儿接通电话,她一直不说话,肯定是在生闷气。他知道她不是无理取闹的人,她不高兴,那一定是他的问题。 邓仕朗听她的沉默,叹气,主动认错:“好了,我应该及时回复你的讯息。” “你不要敷衍我,你和姚伶去浅水湾都做过什么。” 邓仕朗从工作开始讲起,然后到泳池,“输掉游戏,我们抱了一下,然后开车送她回尖沙咀,别想太多。” “抱了一下?你信不信我凌晨也要叫我的ex出来陪我看夜场戏。” 邓仕朗不得不揉脸,她从前基本不会拿这个激他,现在是真动气,他必须认:“信,真的是我不好。” 陈礼儿稍微平静下来,觉得他态度诚恳,暂时放过他。在她印象里,邓仕朗一直很坦荡直率,有什么事情就说清楚。如果他们闹脾气,她不在一夜之内解决不舒服,他再累也会跟她解决。她不觉得这是有问题的,男朋友本应体贴诚实,能容忍她的任性,况且这在她眼里都不算任性。 他们聊了二十分钟,聊得差不多,邓仕朗早就把一罐苏打水喝光,陈礼儿也犯困起来,他让她早点睡觉,突然想起父亲让她周末有空来吃饭,跟她说了之后,她答应去他恒丰的家一起吃饭。两人互道晚安挂断电话,他放下手机,又去取一罐苏打水,凌晨三点多才睡觉。 姚伶在民宿吃完鱼蛋车仔面,洗漱过后上床已经很晚了。她在上午九点被父母叫醒,跟着他们去茶餐厅,父母进后厨帮忙,而梁立棠坐在一桌吃茄牛通粉,全都精力充沛。 “你今天什么安排?”梁立棠见她穿睡衣坐下来。 “睡大觉。” 梁立棠越来越熟悉她,“我知道你肯定没兴趣,所以也不叫你一起去玩了。” 姚伶迷迷糊糊地点头,“很困,别烦我。” 梁立棠比个OK的手势,低头吃早餐。 这一天,邓仕朗只睡四个小时就下楼晨跑,跑完回家跟家人一起吃早餐。晚上,陈礼儿也盛装到了,给江思带一盒朱古力,送邓永廉一瓶红酒。他们四个人吃过饭,说说笑笑到十点。 邓仕朗把陈礼儿送回她的公寓,在楼下拥抱后,他回到车里,赶在十二点前给吕安发生日祝福。他一发完,吕安就打电话给他,跟他说梁立棠趴在桌面好久不动。他猜这又是串通好的伎俩,但他还是去看一眼,毕竟他的公寓也在中环附近。 雷声偶尔响亮,云很密集。 邓仕朗来到摩登大楼,在电梯口看到熟悉的身影,按键在他来之前就已经发出橙光,他走了过去,站她身边,“你来做什么。” 楼层数不断下降,姚伶仰头望着,言简意赅:“替我姑姑接他回家。” 电梯来了,他们上去酒吧,发现梁立棠趴着,旁边摆一个熔岩蛋糕。 邓仕朗不知他们玩的哪出戏,“还清醒吗。” “别冤枉我,Hayden,我没有给你打电话,我让我妈在家准备好碘酒和冰袋而已。”梁立棠直起身子,捂着发疼的额头,撇清关系。 吕安拍拍邓仕朗的背,解释:“他喝多几杯烈酒,在洗手间哐啷一声撞到镜子,头上长了个包,破皮流一点点血,还是赶紧回去处理比较好。” 邓仕朗无奈,三个人下楼,他看梁立棠额头还有一点血,他的公寓比较近,还有医药箱,让他们先去他的公寓处理伤口。姚伶一直没有出声,望到天边有划过的闪电,很快,他们到了邓仕朗的公寓,她跟在两个人后面进去。 “碘酒在哪里。”姚伶问。 邓仕朗把手机随意地放到沙发,拿医药箱给她,转身就去厨房凿冰入袋。他回到客厅,看见她举着棉签对坐在沙发上的梁立棠处理。她轻轻一碰,就让他疼得嘶声,还把膝盖顶在沙发上面,手托他下颌,跟她在浅水湾拍瓦伦蒂娜和卢卡的姿势一模一样。 梁立棠敷冰袋,外面突然下起大暴雨,他苦笑:“我看你今晚要收留我们两个了。” “你也不是第一次。” “Rosalie介意吗?”梁立棠叹息。 姚伶不喜欢大暴雨,她原本计划接他打车回去,但下雨后变得很麻烦,出门都困难。她对比两件事情,还是嫌恶前者居多。 如此决定以后,他们留宿一晚,床一定留给女仔睡,其余两位睡客厅和客房。 邓仕朗找几件衣服给他们,他最后一个洗澡,洗完出来发现梁立棠早早就进客房睡了,姚伶穿着自己的长袖衫在沙发上滑手机。突然,手机响了一声,是他的,他刚刚想起自己把手机放到沙发,他过去找,没有看见,估计沙发缝夹着他的手机。 “进房睡,我要拿手机。” 姚伶稍微站起身,他刚好从她挪动之后有清晰的视野,俯身去拿,她因他的靠近不小心往沙发后贴,又坐倒在上面,被他的水汽和沐浴露香气围住。她动一动,要钻出去,长袖衫不经意向左边滑,露出肩胛,无意让他看到宽松长袖衫里面的胸。 邓仕朗拿到手机就往后退,望她素净的脸,“穿bra。” “晚上睡觉不舒服。”姚伶坐着抬头盯他,“你又在看。” “低头就看见了。”邓仕朗直言无隐。 “好看吗。” 邓仕朗不气反笑,“想怎样。” “裸晒趴着也不穿。” “你现在在我家,不是在欧洲的沙滩。” “怕什么,怕你控制不住自己上了我。”姚伶问得很冷淡。 “你不许我看,却问我好不好看,像拍拖之前一样口是心非。” 姚伶没有回答,避开他,下沙发到厨房岛台旁边的冰箱找水喝,不明白他为什么把瓶装水放顶层,踮脚去拿,长袖衫下摆提起。 邓仕朗原本不想帮,看她拿半天,从她身后轻易取下瓶装水。她转过身,握住水,靠在冰箱,对他说:“你应该闭上你的眼睛,这样你就不会来拷问我。” 姚伶拧开水喝,喝够了放桌面,绕过他进卧室,钻进他的床,盖被子。全是他的味道,香水和沐浴露,还有他女朋友的迪奥香味。 13.所以你在晨勃 等邓仕朗处理完手机的讯息,雨势小很多,整个公寓都已经变得清净。 他不知道她睡着没有,但他要拿枕头和被子。卧室的门掩着没关,他过去轻握把手,从门缝看见她侧躺的背影,也就放轻声音进卧室。 姚伶睡觉很安静,她喜欢床中央,一侧躺,脸朝窗户,那放松的肩又让长袖衫滑下来,脖子连到肩胛,被窗外的月光照得干净漂亮。他看了一眼,背对床打开衣橱,取一套被子。 仅有的两个枕头都在床上,其中一个能让他用的枕头靠窗。 邓仕朗把被子放到姚伶身后腾出的空位,弯腰单手撑床,另一只手绕过她身子拎枕头,尽量不碰到她。正巧,姚伶转过脑袋平躺,感受到动静和衣服擦过的痒意,睁眼看见他身子倾向自己,下颚和喉结离她的脸不远不近。 她很快知道他在取枕头,而他取完就起身,刚好与她对视。两人都静了一下,她刚被弄醒,眼神都是惺忪朦胧的。 “睡吧,不会再进来了。”邓仕朗跟她说完,抱起被子和枕头出去。 姚伶连一句话都不想说,她闭上眼睛就是回应。门被他关紧,她扯一扯被子盖住,再度轻轻睡过去。 邓仕朗很久没试过睡沙发,睡了一晚上,在七点钟就醒来。 其他人还在睡觉,只有他醒了。他觉得时间刚刚好,早上洗漱通常还会洗头,洗完吹个头发干爽一些,弄一弄需要时间。 姚伶在别人家借宿一晚很容易早醒,她下床开门,发现沙发上没人,洗手间亮灯,想必邓仕朗在洗漱。她不想一直占着他的卧室,毕竟他还得进来换衣服,所以简单帮他整理了床被就到客厅坐着。 她没有什么起床气,醒就醒了,坐在沙发上读家人亲戚的留言。沉雨和秋萍得知他们要在朋友家借宿一晚后,在梁立棠建立的group里轮流接话,而她早上才看到,秋萍让梁立棠晚上回家吃饭,沉雨让她休息好陪他们去拜访住在将军澳的朋友。 几分钟之后,邓仕朗从洗手间出来,明显发现客厅坐着人,卧室的门开了,床已经被铺好。 他走向沙发,收拾她旁边的被子枕头,顺带说道:“新的牙刷在洗手台。” 姚伶听到了,放下手机,直接去洗漱。她刚把暗掉的手机摆在沙发边,屏幕就亮出一则讯息,ID是P的人给她发一句话,她没有看到,但邓仕朗转眼就看见。 米兰进入深夜,香港是早晨,这个ID叫P的人,传来的话至少夹杂两门语言,前半段应该是意大利文或法文,后半段非常清晰,短短三个单词miss your body。邓仕朗猜她会怎么回应,点个心,或者不回,都是她的风格。 姚伶洗漱好,简单挽着头发,经过厨房,看到邓仕朗左手握着蜂蜜罐,右手指间竖着搅拌勺,同时很轻松地旋开盖子,砧板上有切开的柠檬。 他把一勺蜂蜜放进杯里搅拌,听到声响,问她:“喝什么,蜂蜜水还是咖啡。” “矿泉水,我等一下自己来。”她不是很渴。 梁立棠还没醒,邓仕朗调了两杯蜂蜜水,开始做燕麦。他们两个中环人都是这样的,早上做点燕麦坚果和蜂蜜水解一解,即使前一晚喝酒,第二天也能清醒。 姚伶进厨房帮忙,对他的做法了然于心,问他坚果在哪,翻一翻柜子就找到,倒进他盛好燕麦的碗里。 客房有动静,梁立棠要上班,不能赖床。他到客厅,不进厨房都知道他们在做早餐,闻到燕麦香,熟络地问:“Hayden,牙刷在哪里。” “我放了两支,没用过的那支是你的。” “行。”梁立棠转进洗手间,开始倒腾。 邓仕朗看了看在旁边洒坚果的姚伶,她正低头,发丝在侧脸弯几根,身上还是那件长袖衫。他意识到什么,问:“穿bra了吗。” “还没。”姚伶把全部弄好,放下坚果袋,开冰箱取昨晚没喝完的瓶装水。 “不换衣服也要穿上,这里不是只有我。” “你很烦。”姚伶不想一大早听重复的话,他倒是有各种理由来指使她,她却不信他好整以暇。她靠在大理石台,拿手中的瓶装水顶他的下面,语调平得唯有阐述:“所以你在晨勃,担心他发现你对我没穿bra的样子晨勃。” 邓仕朗也很平静,“你几岁了,不可能不知道是个男的早上都会勃起。” “既然如此,为什么洗漱完还会这样。” 他不可否认她这一点说得没错,早晨不合适,生理反应藏不住,还要被她拿来当挑衅的派头。她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表情,转一转手中的瓶装水,哪怕在挑衅也不笑,以为自己可以更过分。 他突然握住她的肩,把她手上冷冰冰的瓶装水移开,伸进长袖衫,用瓶装水抚揉她的胸,鼓起形状,衣服波浪动来动去,幅度一大就会浅露那肤白的半圆,其余部分被挡住。她毫无防备,下意识瑟缩,肩膀不可遏止地抖起来,站不稳,又太冰,咬唇伸手扶住他,低头看见水珠从胸滑到肚脐,有的直接下坠到地上。 “你是不是ovulating,很久没体验过做爱后的胸胀。” “很久?”姚伶没想到他会这样,即刻把他的手推出去,冷道:“最近没做而已。” 邓仕朗终于失笑,她一定是ovulating,因为sp很准地把握时间和她调情。他清楚她每到那个阶段都会对他更主动一些,缠住他亲,要他抱,夸张的时候还要他掐脖子。就算如此,她现在也不能这样对他,拿瓶装水顶他的下面。 他用瓶盖轻磨她逐渐挺立的乳尖,弄得她微皱眉毛,腿间开始涌出一股水,她一只手阻止他的所作所为,另一只手上移捂住他眼睛,始终不给他看。他被她遮了眼睛,反而能想起她以前在身下的脸,还有陈礼儿,他心底低骂自己,立刻松开她,把水拿出来,扔到岛台上。 “这不就是你想要的吗,见好就收。” 一放开,姚伶就感觉到胸口胀胀的,乳尖肿了,轻抵他的长袖衫,衣服上还有点点水印。她为他的言语和行为生气,这简直是对她的羞辱。她冷脸离开厨房,进他卧室关门,换回自己的衣服。 八点整,三人同台吃早餐。 梁立棠察觉邓仕朗表情一般,而姚伶从卧室出来后也是一言不发,他估计又是ex之间的战争,却不太在意他们的气氛。 邓仕朗看姚伶穿好衣服,知道她心理上一定不爽,但她和他一样,他会硬,她也能湿,生理无可避免地产生反应。他昨晚还有一句话没对她说,她非要把他弄到硬得厉害才会爽,心理爽,身体也爽,尤其是在拍拖之前。 14.你的衬衫 他记得很清楚,他们刚认识的时候,他考了英语第一名,她位列第二,那次她拆试卷拆到手指流血,之后他们很少一起在办公室分试卷。接下来的两次考试,她都超过他,而且超了不止五分。 没过多久,学校就开启两年一度的国际生交流活动。这个项目从他们入学六年前开始,学校每两年都会接待从澳大利亚、英国或美国合作学校来的国际生,所以活动举办的次数也只有三次。 高一轮不到他们,而到了高三那年,学校迎接来自英国伯克郡雷丁市的学生,需要英语成绩好的本校生一起交流。一所公立男女混校,派七个年纪相仿的国际生来这里交流一个礼拜,肤色各异,都是英国人。 英语老师从A班和E班抽几名,再让其他班的同学主动报名,一套准备下来,邓仕朗和姚伶便被要求同时参加这个活动。七个国际生到校前,英语老师跟教科主任要姚伶准备演讲稿,在迎接日当着全校发表,毕竟她是全年级英语成绩最好的学生。 姚伶不喜欢应付这种场合,可她还是答应了。她在办公室看英语老师拿红笔划一些演讲的重点,邓仕朗正好拎一沓卷子进来。 英语老师看到两人站一起,推推眼镜,说:“来得刚刚好,你们到数学老师那个空位交流一下,这是七天的流程单,大概只有第一天和最后一天需要你们,其他时间不会耽误你们学习,高三嘛,任务比较繁重。” 已经是放学时间,他们到数学老师的位置坐下。 邓仕朗觉得她很用功,才被超一次就能连续拿两次第一,“被我超过之后,你有努力学习。” 未曾想,姚伶这么说道:“我没有复习过。” 邓仕朗想她果然是深藏不露,不禁笑道:“天赋。” 他有听闻年纪里的传言,她很低调,该下课就下课,该到走廊跟她朋友聊天就会跟朋友聊天,从来不复习英语,不背单词,只会把时间放其他科目上面。 “你为什么会比我低五分。”姚伶忽然问。 邓仕朗沉默一下,然后才说道:“第一次听力睡觉,第二次没考好。” 姚伶听了觉得他是在给她放水,可没有再问他的失误,把单子递给他看。他靠近,接过单子,读到一些活动。他们只会参加第一天早晨在大堂举行的迎接礼和最后一天晚上的告别茶话舞会。 其实他们没什么可以交流。邓仕朗小时候跟着邓永廉出差去过一次英国,当时邓永廉称这个城市叫列定,Reading from Berkshire,离伦敦很近。他家里还有邓永廉在英国买给江思的瓷碟、烛台、中古首饰,至于他,他才七岁,就买了一个模型玩具。 姚伶却不一样,她没有去过英语国家,只跟着父母在西班牙和意大利待了十天。 从办公室出来之后,姚伶回到A班,收拾好自己的书包就到学校门口的车站等车。 邓仕朗随后出现在车站,看见姚伶一个人背着书包,挂有线耳机。正好是周末晚上,他要跟江思在外面吃饭,换乘另一路车到目的地,而这一路车刚好和姚伶坐的一样。 他在她后面上车,选了她旁边坐下。 姚伶闻到熟悉的香味,察觉他在旁边,没料到他会坐这辆车。她很聪明,不用开口问,也猜到他要去别的地方才会和她同一辆。 他一开始没有说话,低头握手机给江思发信息,而她有时会换歌,很安静。等他回完,他把手机放书包里,问她:“在听什么。” 姚伶转过脸,轻轻伸手把自己的一边耳机摘下来,放到他耳间,“你猜。” 邓仕朗笑了笑,觉得她没有放对位置,握着她的手指帮她,她没有抽开,而是在他的调整下放好,她的指腹擦过他的耳垂,给他们带来一阵似电非电的触感。 “你喜欢Minnie Riperton的《Loving You》。”邓仕朗侧过头,近距离地问。 姚伶嗯一声,心随着旋律和他的动作起伏,“小时候听的。” 邓仕朗点头,安安静静陪着她听。车经过两个站,一首歌播完,她问他喜欢什么,他拿出自己的手机,把她的耳机插进去,播一首。 姚伶捂着耳机,听开头便知道是哪首,说:“这是《Just One Last Dance》。” “你会喜欢的。” “喜欢。” 邓仕朗认为他们蛮有共鸣。他看一眼车上的报站器,下个站就到,到站前,歌刚好播完,他把耳机还给她,说得很轻易:“以后你听到这首歌就会想起我。” 姚伶在他临走前,捏着耳机线,“你也会。” 邓仕朗顿了顿,脸上有轻笑,他已经把这两手歌当作是他们分享的秘密。门一开,他单手拎着书包,绕过前排位置,给她招手。门关后,车与他擦身而过,窗外灯影模糊。 周末假期结束,一礼拜交流活动正式开始。 所有学生都要穿礼仪服,男女上身是白衬衫,女同学穿红格子短裙、系蝴蝶结,男同学则穿黑西裤、系领带,纽扣必须扣到第二颗以上,三颗不扣就登记。 邓仕朗以前没留意到姚伶,印象不深,却对她名字有了解。她站在大堂台前演讲,举止投足冷静,不需要读稿,身穿修型礼仪服,头发还是齐肩,眉眼干净得来有些媚,最有意思的是她发出了美音。 他是英音,邓永廉教的。她竟是美音,无师自通。 演讲结束,他们几个被选上的人分别陪七个国际生交流,无非是一些经历的交换,去斯里兰卡做志愿,到雅加达打工,现在来大陆体验。交流持续一礼拜,他们熟络起来,邓仕朗在车站还看见姚伶给她的好朋友和两个来交流的英国女生拍照。 到了茶话舞会的那一晚,姚伶被小郁拉到人群中央玩,挤一挤,不小心撞到邓仕朗和他面前的英国男生,被许多人夹着。 邓仕朗听到姚伶小声地喊疼,在暗光下找到她,“跟我来。” 他拉住她的手穿梭,来到大堂的丝绸红帘内。两个人钻进这里,他趴窗望见对面教学楼盏盏明灯。 “你过来看对面。”邓仕朗方才没留意,想让姚伶看教学楼的灯,一转头,突然发现她的蝴蝶结歪了,松松垮垮的,三颗纽扣被人蹭开,再往下一点,胸罩边缘若隐若现。 “你的衬衫。”他提醒。 姚伶低头,才发现自己的衣服开了三颗纽扣,她把蝴蝶结扯开,让他帮忙拿着,双手开始扣一颗。她本来就被挤得热,手心出汗,扣了五分钟都没扣上,索性说道:“我手太滑,反正这里没有老师。” “不怕抓,你们班会被扣分。”邓仕朗好笑一句。 姚伶没有出声,想了想,忽然上手拉住他的领带,刚好崩掉他一颗纽扣,“A班和E班一起。” 邓仕朗的脖子因她的举动而轻轻向下,他怔愣,鼻尖差点碰到她的脸,而后他把下面两颗都解开,抓住她的手,“满意没。” 帘子外面很吵,姚伶没有回答,反而捉着他的领带,靠近他耳边,说:“我喜欢你身上的香味。” 邓仕朗感受到她的唇轻轻贴他的耳廓,又道:“乔瓦尼,可以送给你。” “不用了。” “你再这样,我会看到。” “什么。” “你的胸。” 她立刻放开,他意识到自己对她硬了。 邓仕朗很快就能平复,让她一起看对面的教学楼。教学楼的灯非常亮,头顶音响传来英语老师的发话,他们要出去和国际生告别。二人稍微透气一段时间还是得重新把衬衫扣好,毕竟他们是不出差错的尖子生,牵扯班级的命运。 “是不是不能扣?”邓仕朗询问。 姚伶试一下,果然还是手滑,她被他刚才露骨的话弄得乳尖有一点反应。她曾经一度幻想他的手摸自己,能将手表带那么好看的手,摸自己会怎么样,她想到便颤栗,对学习的好奇也偶尔摆在这里。 “我来。”邓仕朗轻轻拨开她的手,准备帮她扣。他碰纽扣,手指果然摸到她胸前的肌肤,很柔滑,他低头,额发遮住他蹙着的眉,刚刚没那么硬,摸到她的身体就硬,也没给她扣起来第一颗。 “邓仕朗。” 她还叫他名字,他没有回应。 “不行就算了。” 正好,邓仕朗扣上第一颗,接下来的两颗都很顺利。 姚伶顺势系蝴蝶结,抚一抚衬衫褶皱,调整裙摆,先拉开帘子一个人出去。她走后,邓仕朗弄好自己的纽扣,竖起衣领,干净脆落地环好领带,接着离开这里。 小郁终于见到好友,问:“你刚刚去哪里,找你好久,差点以为你又被主任逮去做任务。” 姚伶看见邓仕朗还是那样子,有说有笑,好似什么都没发生,她有些失望,避开视线,对小郁说:“欣赏教学楼的灯而已。” “什么东西,好奇怪。”小郁偶然嗅到她身上的味道,突然明白,“你和DC?” “没什么,和他一起看的。” “你很适合他的味道。” 姚伶笑道,“你是不是和那两个女生聊太多,之前还觉得好色,现在来调侃我。” 她不知道,他在远处看到她在笑,笑那么开心,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 就是要先纯情一下,谢谢大家珠啦。 15.赔罪 隔了那么多年,这些都是昙花一现。 邓仕朗早早放下这段感情,不怎么在意旁人那些分手后的定律。定律有好多,譬如ex之间绝对做不成朋友,从前有多登对、结局就有多翻脸之类,条条都唱衰旧情人分开后还妄想保持纯洁友谊。 他对这些一直不以为意,觉得很多事情在时间的淡化下都可以顺其自然起来,放得下旧的就能拎得起新的,只是他们两个断联这么长时间,的确没必要硬做朋友。 她从意大利回来明显成熟许多,连高傲也更进一步,经常不苟言笑,又带着欧式随性和开放,回应全凭心情。他以前喜欢她,所以无论如何都纵容她的喜怒哀乐,可现在做朋友另有相处的态度,更何况他身边还有陈礼儿。 一顿难捱的早餐终于结束,两个中环人该去上班。梁立棠搭乘邓仕朗的车,让他把姚伶送到地铁站再去大楼。他们进电梯,邓仕朗按负一楼去停车场,姚伶却按一楼。 “我自己坐车回去就行。”姚伶按完说道。 梁立棠本来不在意他们气氛,但他看她那么不想和他们一辆车,察觉他们的别扭不小,他欲言又止,把话忍到一楼再放。他跟她出电梯,让邓仕朗开到一楼地面接他,邓仕朗无所谓,自己一个人去提车。 梁立棠和姚伶一起走到公寓外面,两人有机会谈话,他才开始问:“你是不是不高兴。” “现在没有。”姚伶很平静地在路边左右观察,准备伸手拦的士。 “你刚刚很明显不想待下去。” “那是他对我的insult,我自然不能忍,现在消气是因为我认为这浪费情绪,不值得。” 梁立棠汗颜,甚而疑惑,他虽然不清楚发生什么,但他想不到邓仕朗会对她表现出无礼的侮辱,她毕竟是他的姑表妹,他按照亲戚的情理得向着她,因而保证道:“我帮你说说他,回去吃点糖水开心开心。” 姚伶瞥他一眼,没有发表意见,的士刚好经过,她拦下入车,关门就走。 的士驶离绿荫摇影,越行越远,后面跟着来了一辆黑色轿车,梁立棠一眼认出是邓仕朗的车,他开门坐到副驾驶位置,揽安全带,大叹气。 “人家说你insult,你大清早做什么,有空跟她道歉吧。”梁立棠叹完就说。 邓仕朗发动引擎,脚一踩,差点飙出车速限制,他直接开两边车窗,转方向盘,才说道:“把我受到的同等待遇回馈给她而已。” 梁立棠的额头还顶着创口贴,他握住把手,口齿依然清晰:“你肯定让她烦了,我之前早上到茶餐厅吃饭就知道她不喜欢被烦,她现在不高兴会表达出来,可能激到你,但她好歹是我姑表妹,你作为朋友不能这样踩我妈那边的面子吧。” “我知道。”邓仕朗冷静下来,缓车速,接受他的指责,“是我多管闲事,念在以前好过一场对她上心,不想有失体统,她反而不在乎别人感受。” “这么体面啊。” “不然?” 梁立棠谈过几段,懂得不少。像邓仕朗那么照顾ex的少见,多数人分开后是形同陌路,而邓仕朗的性格就是如此,会谦让,设身处地给身边好友眷注,所以梁立棠并不意外这种体面,就是好奇他哪里出格。 对于姚伶,他亦不为她的真性情惊讶,她比较清冷,清冷之余很有态度,以致他处在中间最多讲几句不伤和气的话,其他无济于事。 车厢安静,梁立棠闲来无恙点车载屏幕,放歌,熟悉的旋律响起。 “换一首吧。”邓仕朗突然提到。 “怎么了。”梁立棠顺手滑一滑,读歌名,“《Loving You》,挺好听的,这明明是你喜欢的曲风。” 邓仕朗无奈地笑,“你还想我在这个时候听我和她以前的定情歌吗。” 梁立棠听到这里偏偏就不换歌,故意唱反调:“不错,我要听一听怎么定情,你左耳进右耳出。” “耳机要不要,你自己听个饱。”邓仕朗恢复如初,还能说笑,单手开车,抽空拉储物格,把一个装着蓝牙耳机的盒子抛他怀里。 梁立棠捉住盒子,可惜蓝牙耳机还没连接上,他们就到HKEX,入库才播到And making love with you is all I wanna do。 车一熄灭就断歌,两人和几个抱着餐蛋治热奶的同事进大楼,按部就班开始一天的工作。 经过礼拜一人山人海的街道,的士把姚伶送回尖沙咀,她上民宿换衣服,离沉雨提及的时间还有一大截。 沉雨拿民宿房东留下的锅具煎鸡蛋和火腿,看到女儿换了衣服出来,举着软壳铲问:“在朋友那边吃早饭没?” “吃了燕麦。”姚伶已经把刚才的事情过滤掉,连置气都觉得多余。 “还要吃吗。” “不吃。” 只有父母两个用早餐,姚伶在一旁比较清闲,按沉雨的要求把行李箱里的意大利礼品拿出来。他们那么多行李箱,装了不少给亲戚朋友送的礼品,零食和浓缩咖啡,洋酒三四瓶,还有米兰手工编织的围巾帽子。 姚伶跟着父母到将军澳探朋友,虽说吃一顿早饭就够,但做客朋友家之后,对方上茶和点心,她为示礼貌不得不多吃两块,坐在那里陪他们。朋友时不时问她近况,她简单讲一讲便不说了,让他们继续聊。 晚上是梁立棠把他们接回尖沙咀的,公司在将军澳有办公楼。他早上收到几个客户的邮件,账户有问题,导致网上委托交易被冻结,连续几封邮件都是一样的诉求,他要到将军澳的数据中心处理,下班了顺便把他们接上。 几个人回去,难得晚上有空一起吃饭,不像前几天各玩各的。 第二日中午,姚伶不跟父母出去,还得给浅水湾剩下的工作收尾,之前双方已经沟通几遍进行修改,再稍微精进一下就可以。她把照片处理好传送给接收方,不一会,手机进短讯。 【Tracy】:姚小姐,请问今晚有空一起吃饭吗,我想答谢。 【RosalieYL】:称呼我Rosalie就好,麻烦告诉我时间地点,我会赴约。 【Tracy】:好的。 姚伶去饭局之前就接到梁立棠的电话,他会跟她一起到场,却没告诉她能够在餐桌上见到邓仕朗。她早该想到,崔茜答谢不会只答谢她一个,还有另外一个。她当他们不存在,全程只跟崔茜交谈。 他们四人吃法餐,坐的是圆桌,没有并排而坐的格局。 邓仕朗给女士添葡萄酒,左手扶右手衬衣袖子,握酒瓶倾倒,姚伶这边在跟崔茜交头接耳,头不扭,转手捏起高脚杯,浅抿一口酒,一旦交际起来就变得很从容。他隔两天就莫不计较,随她而去。 正巧,陈礼儿打电话给邓仕朗,他把酒瓶插回冰桶,给各位道声失陪,在外面接通电话,是她轻言细语告诉他记得今晚去她家,他也很温柔地答应,回来落座。 “是礼儿吗。”崔茜跟姚伶谈完,见邓仕朗回来,问道。 “对。”邓仕朗淡笑。 梁立棠刀叉并用切油封鸭,接问:“看样子你要去找她。” “晚点,先吃饭吧。” 梁立棠转而问开始吃饭的崔茜和姚伶,“你们刚刚聊什么,那么投入。” 崔茜不好说出口,怕伤了大雅。姚伶低头切红酒炖牛肉,面不改色地说道:“拍比较性感的场面有什么感觉,还有拍男模的身体是怎么样的。” “然后呢?”梁立棠饶有兴趣地扬起眉。 姚伶耸耸肩,“不怎么样,工作而已。” 崔茜跟着她放松下来,补充:“因为她博闻强记,见多识广,很多都是大巫见小巫。” 邓仕朗忽然笑,酒窝在灯下显眼,“这么厉害。” 梁立棠听他发声,在这之中有新的疑惑,“话说回来Hayden,Gigi也拍这些,你不吃醋吗?” “她喜欢看我吃,我吃完也不能禁锢她,她享受就好。” “扑嘢刺激。”梁立棠捂嘴小小声说。 姚伶听后难得笑了,“的确。” 聊到最后,他们也吃得差不多,梁立棠上洗手间,崔茜去付账单,圆桌只剩他们两个。邓仕朗摇一摇酒,转动手腕,喝一口,杯底垫桌,手表也碰桌布。 姚伶没有喝,就这么坐着看他,他放下杯子后恰好对上她的眼睛。 “想我给你道歉。”邓仕朗开口,见她不说话,他选择当好人退让,“抱歉。” “赔罪。”她只说短短两个字。 “一定要得寸进尺。” “你的举动是我的双倍。” “OK,我怎么赔罪。”邓仕朗对她好声好气。 姚伶身子往前,伸手到冰桶取葡萄酒,趁他不注意摸两块冰在手心,走到他面前,好似要贴耳告诉他如何赔罪。他以为她准备倒自己酒,让他陪喝几杯,已有经验应对,可她转眼就对着他的脖颈和锁骨下手,用不知哪来的冰从上到下、从左到右快揉一圈,然后扔进衬衣领子。 冰很嚣张地从胸膛落到皮带处,慢慢化开,他唯有受着。 姚伶安然无恙坐回自己的位置,双手垫下巴观看,“你不能动。” 正合时宜,崔茜第一个回来,她浑然不觉状况,直到梁立棠也返回桌面,邓仕朗才抽一张纸巾,抹一抹衬衣。 “怎么湿了?”梁立棠侧过去看见一片水迹。 “不小心打翻水。”邓仕朗轻描淡写。 “笨。”姚伶的脸无表情。 * 扑嘢:性交 16.动不动 快晚上九点,法餐享受得差不多,梁立棠感谢崔茜大方请客,其余二位若无其事,跟他们寒暄几句就准备回家。 香港的冬天没那么潮湿,邓仕朗从餐厅走到街边,衬衣已经变干。 所有人都喝了酒,回程坐地铁,一条荃湾线,一条港岛线,过马路才能去地铁站。斑马线附近只有他们四个人在等候,等了好久都没有绿灯。 梁立棠和崔茜在交流工作近况,聊哪些客户富可敌国,没有留意到红灯没变的原因。邓仕朗回复了几条吕安的讯息,把头一抬最先发现问题,绕到姚伶那边,上手按她身旁的黄色装置。 她离得最近,却一直没轻触信号。 邓仕朗按完,感应器就适时发出红光。他站在原地,单手插兜,低头继续滑吕安在whatsapp的留言,Halloween搞鬼活动要来,兰桂坊即将进入不眠不休的狂欢状态,吕安拜托他准备几款限定鸡尾酒。他答应下来,有空研究。 身旁的姚伶背着皮革小方包,站得很直,垂下的头发随风飘了飘,丝毫不关注他们在做什么。她和他之间只隔几厘米,都没有视线和语言的交流。 邓仕朗把手机放回口袋,隔着姚伶,长得高,都不需要看她,朝梁立棠那边调查调查:“你们想喝什么新的酒。” 两个人停止讲话,望过去。 “辛辣一点。”梁立棠颔首抛一句。 崔茜捏下巴思考半天,说:“甜的好,像果汁,容易入口。” 梁立棠灵机一动,让邓仕朗去看:“之前在Facebook刷到一个很怪的,腌制叁文鱼鸡尾酒。” 邓仕朗有在考虑,“还行。”他这才低下头,问姚伶:“喜欢什么。” 姚伶没有看他,知道他在问自己,回道:“无聊的。” 他已经不把她方才的冰块当一回事,但也没再跟她多说。没听过这样形容酒的,他很快想起她喜欢那些普通的、常规的,甚至是保守的口味,最不喜欢血腥玛丽,觉得怪异。 交通转绿,四人终于可以过马路,两道斑马线之后再走几步路就是地铁,除了邓仕朗坐港岛线,其他人都是荃湾线,在分岔口道个别就离开。 邓仕朗去到陈礼儿的公寓,按密码锁,一进去便听见水声。他放下东西,打开浴室门,一个干湿分离的空间,他除表,站玻璃门外问:“想我没?” “想,快进来。”陈礼儿拉开水气腾腾的玻璃,探个头。 邓仕朗轻声笑着回应,在她的注视下脱衬衣,解到最后一个扣子,摸到有些微皱的衣料和皮带,他突然想起姚伶把冰块放到自己身体,只是一瞬,他就把衬衣放篓子里,进入淋浴间。 “你今晚吃什么了。”陈礼儿的手指滑过他手臂。 邓仕朗摸她发尾,替她打泡沫,“法国菜。” “喂,是不是又和ex一起。”她突然掐他。 邓仕朗倒不觉得疼,她都是轻轻的,“避不开。” “Block都block了还有联系,你知不知道我看过别人在女朋友的要求下封锁完whatsapp,还偷偷在ig拿另一个账号stalk,好气人。” 他不得不笑,“你觉得我会这样做吗。” “那为什么还可以见面。” “把梁立棠弄消失就好了。”邓仕朗不当真地列出解决方案。 洗完澡,他们做了一遍。陈礼儿这两天没那么忙,他会抽空陪她多一些,两个人其实都是上进型,她在摄影棚是雷厉风行的角色,他比较从容,但从容之下是瓜熟蒂落的历练,被邓永廉认为挺般配。 姚伶和梁立棠回到尖沙咀已经快十点,日日那么晚都要保持精力充沛,她不能理解他的秘诀是什么,从秋萍姑姑那里才得知除了坚果和维他命,还有她煲的补血补气老火靓汤。她回到民宿便有散架的感觉,手机突然来了视频通话。 姚伶看到备注,趴在床上接通,屏幕里是皮埃尔,背后有书架,估计他在书房读书或者写作。 “想看我。”她对着镜头问。 皮埃尔摘下黑框眼镜,看屏幕里的她。淡口红,珍珠白的肌肤,脸颊有微晕,她趴着,胸线露出,令他由衷一句,“很美,看到你这样就想跟你做。” “我们的中间还有一块屏幕没有sexual consent。” 皮埃尔鼓掌,用知识分子的语调说:“你的冷笑话值得被研究。” 姚伶放倒屏幕,脸和身体离开镜头,到镜子前卸口红,说:“可我现在不想听你发表晦涩的长篇大论,会干。” 皮埃尔不拘一笑,她轻而易举就能让自己有兴趣,然后再让自己迁就她。他温柔地说:“我就知道,你不想角色扮演,还是喜欢之前那样。” 他开始调情,非常直接简单,让她有感觉。她卸完,拿起手机,在他面前脱掉衣服,看到他也解浴袍,对着她抚慰自己,她慢慢跟他进行下去。 过了一天,姚伶白天陪父母,傍晚一个人在尖沙咀天星码头逛,偶然看到陈礼儿在拍外景。自从上次见面,她几乎不怎么见到陈礼儿,这次刚好碰上工作场合,见识到陈礼儿在现场的专业技术。她从来不觉得看ex的现任是什么不可做的事情,尤其是工作,倒是蛮大方地站在那里观看陈礼儿如何抓调度和控制镜头,被发现后,对方礼貌地笑一笑,她也回个笑。 没多久,邓仕朗来了,带着一杯热饮给陈礼儿,她对他说话,他总是低头认真听,听完视线就转到姚伶的身上,他点一点头,打个招呼,然后搂着陈礼儿的肩离开。 姚伶从天星码头一直走路回民宿,进门后,手机刚好来电,她接通,那边响起梁立棠的声音。 “过多两天Halloween,有什么想玩的吗。” “没有。”姚伶到厨房泡从米兰带过来的水果茶。 梁立棠帮她想好,“那就对了,来跟我们一起,这个节日很适合你的气质。” 姚伶情不自禁地弯起眼睛,捏住茶包绳,上下放一放入水,觉得诙谐,“又是femme fatale那一套论调,我不喜欢角色扮演。” “那你在米兰怎么过的。” “看cult片。” 梁立棠在电话那头抚额,“我们也不怎么扮演,但是你可以去感受一下,很有意思。这样,我让吕安在电视机给你播cult片。” 姚伶想他无所不用其极,还是答应道:“不用,你到时候带我去就行。” 就这样,Halloween来袭。梁立棠带姚伶到中环的露台酒吧,吕安在电视机播《大开眼戒》,这一点都不cult,但姚伶蛮喜欢看,愿意花时间坐在这里重头再看。 邓仕朗研究了几款限定饮料,颜色有黑有绿,黑的含健力士,绿的添加苦艾。他站在吧台,为应节穿了一身黑,恰好她也是,黑裙黑靴黑包包,在便利店买一只南瓜仔挂上,算是有那个味道。 梁立棠喝上新的玩意,揦埋口面,差点作呕:“真的是腌制叁文鱼。” “又是你选的。”邓仕朗再给他一杯口感辛辣的酒。 很快,酒吧里都是各式各样的人,又华又洋,英美日韩印非拉齐全。姚伶坐在能够看电影的地方,总有人来搭讪跟她碰杯,她也没拒绝,喝完再要,继续看电视。 梁立棠在这里待够,再加上后面崔茜来了,她跟他说兰桂坊一条街比这里好玩。他问姚伶去不去,她说不去,而邓仕朗要调酒,所以他将姚伶交给邓仕朗,跟着崔茜一起去。 姚伶把一部电影看完,高档的怪咖和猛鬼出现,提灯笼飘过,露獠牙互相恐吓,女巫和僵尸勾肩搭背,周围的笑声和尖叫肆意。 有位狼人坐在姚伶旁边,拿出一副牌让调酒的邓仕朗选,“选一张。” “有什么好处吗。”邓仕朗见客人来跟他玩一玩,没有停下动作,问道。 “抽一张,实现上面所写的内容,我和我朋友消费更多酒。” 姚伶单手撑脑袋看着他们玩。 邓仕朗用毛巾擦一擦雪克杯和手,从他摊开的纸牌中随便抽一张给他看。 “啊?请帮离你最近的女士喝一杯酒,这么无聊,打茄轮都没有。”狼人失望。 邓仕朗笑道,“打茄轮这种事情就别了,我有女朋友。”他看见姚伶手中的烈酒,给她推一杯水,“还好?” “我没有答应要陪你玩这么无聊的东西。” 邓仕朗点头,好像也赞同,下一秒就拿了她手中的酒杯,仰头喝光,还把杯子反过来给狼人证明一滴不剩。 狼人喜欢这种爽快,“我买最贵的酒,送去C桌。” 邓仕朗朝别处打个响指,对上前的小酒保说几句,让他去冰窖拿,送到客人指定的位置。到了交班时间,他去储物间拿个人物品,出来看见姚伶走路也不稳,应该有些醉。 邓仕朗走过去,扶住她,“喝那么多。” “各个都来搭讪。”姚伶站一会,头有些晕,她的语气很镇静,“我要走。” “能不能走。” 她才没到极限,“可以。” 每走两步,姚伶还是忍不住停,缓一下脑袋,邓仕朗干脆上前背她,让她揽住自己脖子。下了电梯,他去取车,一开车门,他把她从背放下来,抱住她的腰,放她进后座,她突然疼得叫一声。 “好硌。”姚伶烦躁地推他。 邓仕朗摸到她后腰抵着安全带的扣,难怪那么硌,“往上面躺一点。” 姚伶连动都不想动。邓仕朗没脾气,捏她下巴,把她脸转过来,“动一下。” 她蹙眉,却因他的动作撅着脸,脸是发红的,眼睛有水光,有些醉之后的模样。 “动不动。”他把手放到她脖子,问。 她这才努力支手撑住向上一些,令他不禁笑,“你就喜欢这样是吧。” 姚伶不服,用尽力气捏他放在脖子的手,停在嘴边毫不留情地咬一口,咬出齿印,“爽吗。” 邓仕朗见她躺好位置,没有回答,抽出手,折到前面开车,开到一半,她已经睡着,他打电话给梁立棠,那边正在回尖沙咀的路上。 梁立棠到了之后,从邓仕朗的车后座把姚伶背到民宿。幸亏沉雨还没睡觉,也早有准备,姚伶会在节日喝醉,那个量比平常时间要大一些,她让梁立棠回去休息,热一杯醒酒茶,让姚伶缓几个钟头就好。 * 揦埋口面:愁眉苦脸 打茄轮:湿吻 17.想到你在床上的样子 其实不需要几个钟头,四十多分钟后,姚伶就从床上爬起,按着头找自己的手机。她找来找去都没有找到,连黑包包也不见踪影,下了床急忙去敲父母的房门。 沉雨睡得不深,听见后开一点,发现她果然醒了,完好如初。 “怎么回事?”沉雨扶着门问。 “妈咪,”姚伶头脑清晰起来,陈述:“我的包不见了,手机和visa卡都在里面,借一下你手机。” 沉雨没有责备,尽快进房间拿自己手机,递给她,“快打,看看在哪里。” 姚伶拿在手中,拨过去,竟很快有响应,她放到耳边接听,“喂,你好。” 那边是耳熟的声音,“在你楼下,过来拿。” 姚伶愣了愣,接着把手机推到身雨怀里,“我下去一趟。” 她早把黑靴脱掉,趿一双拖鞋,开门下楼。刚出民宿,拐到巷子口就见到邓仕朗在车旁拿着她的东西,巷子口的上方是即将被拆走的霓虹招牌,灰暗一片,灯管和文字破旧斑驳,只有外面那条街的路灯照亮一条街。 邓仕朗看见她穿短裙和拖鞋,露着一双腿,原本长靴还能保暖,现在没什么顾忌的。他把她的黑包包还给她,随声道:“现在那么清醒,刚刚装的。” 姚伶站他面前浅笑一下,本来就醉了,他还不信,她也不解释,顺势道:“装的,反正你潜意识觉得我在勾引你。” 邓仕朗倒很聪明,她这么说反而不是装的。他抬手读表,从醉到清醒差不多过了一个钟头,放下,靠车,有十足耐心:“醉了,勾着我脖子不下来,放倒你你又喊疼,疼却不动,要我掐你脖子你才肯动。” “所以呢。”姚伶低头开包,检查钱包,取手机查看,果然有一堆讯息未回。 邓仕朗付之一笑,并不避嫌,“没什么,想到你在床上的样子。” 姚伶定住,把手机丢包里,走上前,抬头强调:“我不记得。” “不是博闻强记。”他觉得好笑。 她却点头,面无波澜,“我只是说,不记得刚刚的事情,但你可以猜我博闻强记到什么程度。”她的手指攀他的衬衣,“我和你在床上做过的事情,你是指oral sex、后入,我喜欢关灯,即使你想开灯也迁就我,有一次你把我压向桌子,做到抽屉里的书全都倒地。” 邓仕朗嗯一声:“很清楚。” 姚伶继续道:“前人栽树,后人乘凉,你现在只是跟我上过床的众多男人之一,”她拿开放衬衣边的手,站远几厘米,冷清一句:“少自恋。” 邓仕朗依然气定神闲靠车边,上手拉她,她身子一荡,戴手表的手环上来,按她腰贴向他,然后推一推她左肩的衣料,对准下去,嘴唇碰到她瘦削的肩骨,细细密密的痒令她吃惊,等她回过神来,他抬她下巴要她仰视自己,拇指扣着她的唇。 “你很厉害。” 姚伶企图掰开他的手,漂亮的脸终于一皱,“是我勾引你还是你对我情不自禁,先弄清楚主次。” “再说。” 她知道他会有什么反应,彻底冷下来,睁着眼睛望他,不说话。可没想到他出其不意,拉开车门,一个弯身,把她带进车后座,啪一声关掉,捂着她的后脑勺将她推到车窗。 她说不说都会被覆上封嘴,后脑勺和他的手贴得太紧,摩擦出海藻般毛躁又凌乱的发丝,他轻轻嘬她的嘴角,然后辗转到唇边完全贴合,撬开她,舌头长驱直入。 姚伶闻见他的香味,用力推开他,把他压进软垫,双膝翻开,坐在他身上扶他胸膛,低头说:“想跟我做就不能亲我。” “不可能做。”邓仕朗不介意她中断接吻,盯着她,衬衣因她的用劲开了几颗纽扣。 “那你自己打飞机。” “下来。”他要求。 “说好听一点。”她偏偏不让他得逞,摸着皮带下面硬起的地方,看见他皱眉,掌心隔着布料推,照轮廓挤一挤,很好玩似的。 他直接按她的屁股,按至他硬起的地方,隔了内裤的花心碰到他的勃起,致使她立刻哆嗦一下,水涌向棉布,双手撑到软垫,肩一塌,长发滑下来。 姚伶很快调整好自己,居高临下一句,“想为我服务,磨一磨只有我高潮,你会很胀。” 邓仕朗笑了笑,“我记得你夹着枕头磨都能爽,要么下去,要么让我看你自慰。” 姚伶被他弄湿了,后者可以让他煎熬也能令自己获得纾解,两全其美,何乐而不为。她坐得很直,手指捏衣服掀到腰间,让他反应过来她要做什么,而后双手一抬,在他面前脱掉自己的衣服,剩一件纯白色的bra托住她的胸,她双膝跪软垫的姿势令短裙溜到大腿处。 为了让自己舒服,姚伶会给他一点foreplay带动自己,俯身含住他的耳垂,轻声一句:“我怕你受不了。” 邓仕朗倒要见识一下后人乘凉到什么程度,他的视线停留在她俯身后的腰,沉下,凹的弧线,她在上他在下取悦自己时,后背和翘起的臀像波浪,光是这个姿势就能让sp失去自制。 “还是阴蒂最敏感。”他哑了声音。 内裤很薄,她的阴蒂触到那里,比枕头还锐利的硬物会让她更容易高潮。 姚伶动一动,按自己的感觉来磨,阴蒂隔着内裤碰到他的坚硬,当他握她腰时,阴蒂得到尖锐的摩擦,一阵水流出来。 他越硬,她越快软下来,舒服得眼神迷离,埋到他脖子取笑,“充血成这样,一定很痛。” 邓仕朗不好受,可他听到她在耳边的声音,便知道这是她最脆弱的时候。他推开她的bra,抬头含住她粉嫩挺立的乳尖,明显感受到她身子一颤。 他要惩罚她,就在她高潮之际,他咬住她的胸,以致她轻哼一声,又爽又疼,睁眼承受。 姚伶高潮后便冷淡地从他身上离开,坐在一旁摆自己的bra。她穿好衣服,见他坐起来,到储物格拿一个vaping,手背的印子和她乳晕周围的一模一样。 18.想我射你身上吗 xin g y uji a o.co m 邓仕朗见她穿好衣服才摇下一点窗,她取悦了自己,而他还在备受充血带来的胀痛,只能用vaping缓解一下。 姚伶把身子塌向椅背,侧过下颌看他,他的衬衣领口松散着,腕袖也卷起,她现在才发现他隔三差五换表戴,头发随便揉一揉都会好看,无谓乱不乱。 “看什么。”邓仕朗从车窗映出的影子察觉她的眼光,升窗关紧,把手中的东西放到储物格里。 姚伶只是问:“难受吗。” “你觉得呢?”他转过头,根本笑不出来。 反而轮到她轻轻笑,张嘴,无声的唇语:“求我。” 邓仕朗读懂,原本还能自持,现在又硬了几分。他当然不能如她所愿,上前捞她到身边,声音还是低哑的:“过来,用手握住。” 她被他带进怀里,鼻子碰到他侧脸,相隔很近,见他忍得太阳穴有少见的青筋,确定这一次是自己占优势,可他即使忍耐得厉害,动作还是一气呵成,单手熟练地抽开皮带,捉住她的手往下带,伸进去握住肿胀的阴茎。 “套弄一下。”邓仕朗以前会对她说一些哄语,现在是命令, 姚伶望着他,手心握一握,给了甜头以后,又松开隔个半空,问:“想要吗。” 他受不了这样的落差,发出克制的低骂,很淡,若不是贴着她耳朵,呼吸波及,再远一点根本察觉不出来。他知道她这么做无非是要他处于被掌控的位置,拨开她的长发,鼻息落向她纤长的脖颈,吻下去,说道:“想回去就快点。” 姚伶为他的贴近抖了抖,电流经过,刚高潮完,下面又流出一股水,她再度握住他的阴茎,很硬,比记忆中大。她的手指轻轻流连许久未触过的皮肉,这么慢性子,抚到他咬自己催促,她才开始一整个包裹起来,上下套弄。 邓仕朗发觉她的技巧进步得超乎想象,她的掌心柔软地包裹着阴茎,紧握的力度恰当。一上一下,向上拇指有意碰到龟头,那么温热而柔软的指腹,就着渗出的粘液打圈,同时伸出另一只手揉睾丸,清楚什么时候摸会令他兴奋,而他也的确很爽,却沉在脖颈不给她反应。 姚伶唯独想听他喘息,要他难耐,所以趴到他面前,拨开他的衬衣,朝左胸吸一口,吸的时候微微抬头,含着他肌肤笑出了声音,因为他终于忍受不了她正常发挥的挑逗,皱眉,呼吸乱了,那样子十分禁欲。 她加快速度,弄得他又爽又烦,对自己无奈,可耐不住头皮发麻,想要她带来更多快感,他至少要一段时间,哪怕她得心应手,他也没那么快射。 期间,邓仕朗察觉她有时因他的呼吸瑟缩,打开她一条腿,伸手探她短裙下的内裤,手指一勾,润润的,“又湿了。” “湿了。”姚伶很坦诚,就像对sp说的,告诉他哪里让自己敏感,“因为你碰到我脖子。”想看更多好书就到:y eh ua 6.c om 高潮完一次,很快还能有第二次。 他抚她下面,她坐着,内裤因缝隙凹陷进去一条痕,他顺着那条缝痕揉搓,她果然条件反射,夹住他的手,轻轻弯着腰,而她没有停下抚慰他的阴茎,甚至故意捏,捏得包皮微微翻开。 邓仕朗低喘,“太紧。” 她放轻力道,他还没缓就摸她下面,贴缝不轻不慢地摩擦,不时按到阴蒂,使得她轻叫一声,流出更多水。他这时被她摸着阴茎,最听不得她的声音,而她刚刚才高潮完一次,比他敏感,也容易到达,在他的摩擦下颤了颤,爽得那里吸着。 “去开身后的储物格,拿纸巾。”邓仕朗已有强烈的感觉,说完见她还在承欢没动,咬她耳朵,“想我射你身上吗。” 姚伶听后反手去找,刚抽出一张纸巾,就被他利索地拿过。她顶着高潮余波,快速套弄两三下,他埋在她脖颈和耳朵中间的肌肤,喘息,用纸巾垫着射出的精液,不弄到她衣服,她一松手就软了下来,身体被快感包围。 处理好后,邓仕朗从储物格拿湿纸巾,握她手腕,给她擦掌心,擦完扔到格子前放垃圾的地方,说:“回去吧。” 两个人泄完即刻冷静下来,原本干柴烈火,不小心失控,现在冷口冷面,好像没有方才的一回事。 姚伶拿起自己的包包开门下车,回到民宿,她去洗澡,洗着洗着,指间有拉丝的蜜液,她伸到花洒处冲掉,洗完换上睡衣,回房间休息。 夜越来越深,邓仕朗开车回公寓,到洗手间脱了衣服,淋水清醒清醒。 他扶墙注视地面,头被冲湿了,水从眉眼滴到下巴,落向脚边。刚刚他不该破边界和防线,却没有控制住,就连现在想到她高潮的模样还会硬。他抹一把头发,将水温调低,脸朝水,冲洗自己。 从洗手间出来,邓仕朗拿毛巾擦头发,点一下手机屏幕。已经快凌晨三点,陈礼儿以为他睡了,他还是拎起回复。对他来说,sperm-brain很低级,他不想再做对不起女朋友的事情。他和ex虽然有身体上熟悉的感觉,但就像陈礼儿当初说的,连sp都不应该做。 回复完,邓仕朗吹干头发睡觉。Halloween结束了,他后天还得继续工作。 三点一刻,姚伶躺在床上,滑开手机浏览。她不是很困,一一点开ig的讯息,大半夜回复米兰的同行和朋友,不至于会被问为什么熬夜,毕竟那边是傍晚。 滑到首页,ig给她推送商业投放,照片里的背景和模特熟悉,她很快看出这是那天下午陈礼儿在维港拍的照。坦白说,她对陈礼儿不熟悉,但照片能反映一个人的性格和趣味,比如陈礼儿喜欢中央构图,说明她很有条理。除此之外,一般摄影师为了方便会用大光圈,可陈礼儿不会,她几乎不用,能看出她在把控风格方面很坚持自己的准则。 姚伶放下手机,按一按酒后微微发疼的额头。 她其实一点都不想伤害对方。一张漂亮的照片需要构思和雕琢,有条理和准则的人容不下意外出现的沙子,沙子就是差错,对一段感情来说也是,男朋友和ex在车里失控,这一定是对方不能接受的事情。 她应该如一开始所说,与他保持距离。 * 没办法呀,谁叫他们两个有点道德感,要涨人气啊啊! 19.你不关心 礼拜日无事可干,姚伶醒来就收到父母已经出门的留言。 他们早上八点去坚尼地城游逛,在group里发几张电车和鲁班先师庙的照片,吃了什么都跟她分享,A餐菠萝油和红豆冰,B餐鸡肉芝士捞丁配丝袜奶茶,最新照片是他们买的同心结,她一次性读完,挑几个点赞。 不出两分钟,沉雨传来audio,他们已经回到弥敦道,让她下楼一起吃午饭。 姚伶习惯了他们的高效率,在科莫最晚也要九点起床,出门规划得当,早中晚叁餐必须按时吃,没有亚超买来的叉烧包和干蒸,都要拿一罐Nutella朱古力酱涂面包。她在米兰不一样,一天吃麦片和水蜜桃都行,游玩没有计划。 姚伶洗漱干净,对镜换衣服,突然想起昨晚睡前身体还有余感,现在醒来又是湿湿的。她猜邓仕朗会晨勃,而且比以往厉害,要下楼跑步才能消停。 收拾完毕,她刚好收到梁立棠的DM,读完才知道,他们两家会一起吃泰国菜。她拎手机出门,按地址找商场,进餐厅见到所有人。 姚伶坐在梁立棠旁边,他热心夹一筷子蒜蓉通菜放她碗里,用只有二人听到的声音问:“舅妈刚刚说你昨晚不见了包包,现在找到没?” “找到了,是谁送我回民宿就是谁给我带回来的。”姚伶回答。 “Hayden啊,那就行,最怕你的证件在里面,不见了很麻烦。”梁立棠立马意会,庆幸一句。 姚伶没接话,刚给自己倒一杯水,就听见秋萍姑姑说,“你们小时候没什么交集,现在都那么熟了。” 梁立棠回过头,“有共同话题,一回生二回熟,而且她也跟我朋友打过交道。” “剩下几日多多关照,都是家人。” 沉雨在一旁温柔地笑,女儿再来香港探亲不会寂寞,至少有伴。她伸一筷子,给自己夹咖喱鸡肉,欣慰:“看来这次让伶伶一起回香港没错,她之前计划去西班牙或者希腊玩,我们又拉着她来,现在交了朋友挺好,不用怨我们占她假期。” “就怕阿棠介绍狐朋狗友。”秋萍却不相信地说。 梁立棠投降,直言:“你也知道的,邓仕朗,港大毕业,HKEX上市部,这么好人才,怎么可能有问题。” 沉雨听后,眼睛定到他们身上,试问:“哪位?” 姚伶发觉母亲有疑惑,顿一顿,自己答:“邓仕朗。” 沉雨惊讶,果然是他,她记得这个男仔,跟姚申和对视。秋萍和丈夫不明所以然。 倒是梁立棠发现他们的反应,问:“你们认识吗。” “见过一面。”姚申和说。 梁立棠睁大眼睛,向姚伶发出确认的信号。姚伶很平静,替他解惑:“高中毕业后,他见过我父母。” “这么如胶似漆。” 沉雨见姚伶该吃吃该喝喝,说道:“那也不是,他们已经分了。我们在香港机场偶然见到的,伶伶才跟我们说这是她的初恋。” “所以不是舅妈舅父拆散的吧。”梁立棠笑问。 沉雨回忆之后,摇头,“我们不是老古板,他们年轻人自己做的决定,跟我们没关系。” 姚伶只是淡淡地附和一声,这话题便到此结束。他们开始聊其他,聊了一餐饭,大家在商场随便逛一逛就回去。 平日九龙半岛南端都是蓝天白云,这日也不例外。从商场出来,过马路就到弥敦道36-44号重庆大厦,马路两边很宽,烈日在行人左侧移动。姚伶采光的职业病犯了,她拿手机拍那顶光芒万丈的烈日,行人的头颅一前一后紧贴,中央空隙裂光。 梁立棠无意目睹照片,拍手,“不愧是摄影师,随便拍都那么有意境,drop我,发ig story。” 姚伶笑,“直接送给你,不要署名也不要钱。” “放心,会圈你的。” 他们两个在重庆大厦门口传照片,一阵印度咖喱香茅的味道飘来。秋萍和丈夫先回茶餐厅忙活,沉雨又拉着姚申和进重庆大厦逛了一圈,据说他们在九十年代第一次约会看的电影就是王家卫的《重庆森林》。 姚伶和梁立棠传完照片,互相圈对方账号,发布ig story,然后跟着进重庆大厦兜一圈。再出来,梁立棠打开手机,发现不少人给照片点心。 邓仕朗被吕安约去酒庄一整个下午,到傍晚,他按惯例要回恒丰吃晚饭。吕安蹭车回家,在停车场上车,玩手机,正好看到梁立棠的ig story,他又点了列出来的账号,直接跳进姚伶的主页。 邓仕朗刚启动引擎准备离开车位,留意后视镜,突然有车。他停下来让车先过,放开方向盘,转头就看见屏幕里的姚伶。封锁之后,他很久没关注过她的ig,现在他看到最新的是香港风光照和一张个人照。 “你和梁立棠的朋友长得那么漂亮,工作也很好,翻下去还有米兰时装周。”吕安感叹,“不过她跟你一样,都不怎么发ig。” “这方面我太懒。”邓仕朗失笑。他明白姚伶是清高。 车走了,他直视路面开出去,从荃湾开到钻石山,把吕安放下,而后一个人回恒丰吃饭。 吃完饭,邓仕朗不在恒丰过夜,直接去找陈礼儿,陈礼儿让他去买condom,他到七仔顺手拿一盒常用的,买单,后面站着两个人。 “Hayden,你在这里。”梁立棠见到那盒子,“我以为你今晚留恒丰。” “吃完饭就出来了。”邓仕朗对他道。 姚伶口渴,拿了一瓶水,站在邓仕朗后面,也注意到那个盒子。邓仕朗买完单,拎着盒子,转身便看见姚伶。 他们相视一眼,无需交谈,这一眼反倒很默契,不避嫌,过了一夜就一问叁不知,他当她喝醉酒,她放过他sperm-brain,二人及时止损,不能往更不可控的方向发展。虽然越界过,但他们都在此刻约定下不为例。 “先走了。”邓仕朗收回目光,拎着盒子的手拍一拍梁立棠肩膀,然后对姚伶点个头,意思是再见。 姚伶没有回应,倒是在他出门时看了一眼他的背影。 梁立棠替姚伶买单,把她送到民宿楼下就回自己的公寓。 一到工作日,百叶窗就漏声,比光要密集得多。度假期间,工作日对姚伶来说无差,一礼拜七天都是这么度过,她发现父母难得没有出远门,而是在客厅看电视。过了两天都是这样,直到礼拜叁下午,他们突然龙精虎猛,精神十足,盛装打扮出去。 姚伶没有跟着他们,一个人下楼买几本时尚杂志,偶然从报纸读到酒会举办成功的刊文。紧接着,梁立棠给她发来whatsapp。 【LLT】:Rosalie,公司送了我一个礼物,比较适合你,你猜是什么。 【RosalieYL】:不知道。 【LLT】:跟你工作相关的。我要开OT,叫Hayden送给你,不然我会忘记。 姚伶很快领悟,送的是相机,不是拍立得就是胶片机。等她再度收到梁立棠的讯息下楼,邓仕朗举一个盒子给她,她一眼便看出是富士QuickSnap一次性胶片机。 “谢谢。”姚伶接过,隔几天不见,她生分地道谢。 “不必。” 正巧,沉雨跟姚申和回来了,他们认出邓仕朗,看见他和姚伶谈话还是有些惊讶。沉雨赶紧过去友好地打招呼,“仕朗,还记得阿姨吗,好久不见,你更靓仔了。” 邓仕朗见到人,礼貌一句:“你们好。” “上来坐一坐,我泡意大利的水果茶给你。”沉雨盛情邀请。 姚伶插一句:“他不喝。” 邓仕朗本想拒绝,见他们那么和蔼,还是道:“都可以。” 最后,四个人还是上民宿了。邓仕朗头一次到这里,姚伶的父母泡完茶就到厨房削水果,客厅只剩下他们两个。 “你上来做什么。”姚伶问。 邓仕朗答,“喝茶。” 姚伶见他茶杯很干净,夹一片柠檬放进去,开曲奇罐,拿一块曲奇,“泡这个,这是招待客人的茶点。” “不用了。”他摆手。五年,她完全有另一套生活习惯。 姚伶哦一声,随便他,她没有喝水果茶,直接把曲奇浸泡到他的茶杯,润湿一角,把这一角放嘴里。 沉雨把水果端出来,他们叁个聊一聊近况,喝喝茶,姚伶在旁边坐着,没有搭理他们,翻时尚杂志。 “所以你毕业就去了港大。”沉雨问邓仕朗。 “嗯,姚伶从来没跟我说过她之后在做什么。” 沉雨哑然,姚伶还在低头翻杂志,随口说道:“读书,工作,拍拖,做爱。” 沉雨听后尴尬地笑了笑,不失典雅地戳一块苹果吃。 邓仕朗点评,“很笼统。” “你不关心。”姚伶把杂志盖上。 他轻笑,“半斤八两,断了联系,怎么关心。” 姚申和咳嗽一声,清清喉咙,问:“那现在在HKEX做什么类型的项目。” “主要是审核上市,有时跟一下交易。” 姚伶撑着脑袋看他,“调酒的。” 邓仕朗不可置否,“娱乐。” “挺好看的,手。”她难得称赞,哪怕语气很淡,“而且很香。” 邓仕朗不知她突然在说什么,一时想起前几天对她做的事情,她在他的抚摸下高潮,后面那句话令他想起高中的情事。时候不早,他不打算久留,喝一杯茶就告别,起身下楼。 沉雨让姚伶送他,姚伶在母亲面前意思意思,拿起手机跟着他下去。电梯没那么快到达,民宿在四楼,他们下去可以走楼梯。 到了二楼,邓仕朗就回头,对姚伶说,“不用送,上去吧。” 姚伶也不推脱,撂个背影给他,直接上楼。他单手插兜,继续往下走。 20.只有你 她很清楚,他对这一趟喝茶没多大感觉,他客客气气,她也生分疏远,双方不过是互相过问一下,补一补断联五年的空缺,之后便没什么可讲的。她做什么都可以很绝情,拜她所赐,他慢慢就变得寡淡,越来越不把这些放心上。再接触,她不太介意提起过去,而他显然也是这样的态度,两个人比分手时要理智,相处的方式散逸不少。 除了sex,sex一点都不理智。 姚伶回到民宿,见父母进房休息了,她亦拎起桌上的杂志和胶片机到房间,开灯。这胶片机不适合工作,适合玩乐,她放行李箱留到以后再用,盘一下头发去洗澡。 邓仕朗离开尖沙咀后,往公寓开去,开到一半,梁立棠就给他打电话,他点一下屏幕,蓝牙外放。 “送到了吗,她都不回人,给你发消息,你也不看。”梁立棠刚弄完手头上的事情,鼠标发出声音。 邓仕朗望一眼屏幕,“送到了,我在开车,怎么看手机。” “行,我准备收工。”梁立棠点一下电脑关机,伸懒腰,说:“你们部门好像不太累啊,这个月从GEM到主板挂牌上市的公司就三家。今早那个生物制药公司发布一款新研发的prescription,股票涨得厉害,客户订单很多。” 邓仕朗停在红灯前,说道:“你又不是不知道证监在前,他们需要时间,审核没那么快。”他简单谈起,问:“订单都入这个生物制药公司?” “对,临床数据还行,产品获批上市了,他们押它有前景。”梁立棠有些困,站起来穿外套,准备下楼。 那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邓仕朗明白了,“四点半就收盘,搞那么久是在帮它研究新的证券。” “还在和其他同事一起看,上司很重视。”梁立棠进电梯,按楼层,叹息:“过多几天Rosalie就要走,我都不一定有空陪她。” 绿灯,邓仕朗踩油门,说道:“她喜欢一个人。” “确实。”梁立棠倒是同意这点,然后说:“你慢慢开,我要回家了,明天请你吃午饭。” 邓仕朗说一声拜,挂断,没多久就开到公寓。上门,地毯旁边放着熟悉的高跟鞋,客厅还有打电话的声音,是陈礼儿在跟那边的人谈工作。 他过去亲她一下,把手机放桌面,没有继续打扰,到厨房倒杯水喝。再出来,他看到手机屏幕亮着,她一边打电话一边查看。 邓仕朗把两杯水放桌上,坐到沙发,等她结束通话,说:“还能一心二用。” “例牌监督一下男朋友。” 他看她滑,滑到邮箱,轻拍她两下头顶提醒:“好了,G-mail就不要打开,都是商业机密。” 陈礼儿换到whatsapp,读到刚才的讯息,说:“这个梁立棠,我连他都想删。”她把手机还给他,“算数,我一点都不小气。” “我昨晚刚好读到情侣互相分享acc会怎么样。”邓仕朗突然想起。 “怎么样?” “不想看你手机,没有情侣经得起分享acc。”他坦言,喝水,“我问你,ig有没有人给你发dick pic,有就封锁,叫他们去死。” “让工作室的pr帮忙做了,”陈礼儿都是眼不见为净,听他平淡语气有醋意,笑着亲他脸,“我不能,你也不能。” 邓仕朗抱了抱她,既然今晚他和姚伶无事发生,那么他们默契的约定生效了,他们不会越界。 第二天,邓仕朗把陈礼儿送到工作室,再开到公司上班。刚进公司的茶水室续一杯咖啡,他们就要去开聆讯会,上司助理派来几份文件,里面刚好有梁立棠所说的生物制药公司适时披露的财务业绩和关于创新药物的自愿公告。 他翻一眼手上的文件,大陆公司。 午饭时间,梁立棠说到做到,请邓仕朗吃一顿好的,吃完,他们工作到晚上才离开大楼。 姚伶已经开始收拾去大陆的行李,行李不繁重,民宿也会续租,她忘记自己买的是香港和米兰往返的机票,他们到时候还是要从香港飞米兰,所以走之前会在香港留多一段时间。 姚伶收拾好后到茶餐厅帮忙,跟着学做糖水,秋萍听到他们还会来香港很高兴,笑不拢嘴。 时间过得很快,姚伶不怎么见到梁立棠,一个人陪父母消遣完余下几天,到西九龙搭车过大陆。 到了从小长大的地方,姚伶打开wechat给小郁发消息,告诉她,她们可以见面重聚。 小郁跟她约在高中旁边的咖啡厅,提前点两杯咖啡等候,见到她之后,立马站起来拥抱,克制不住地兴奋,“怎么比视频里还漂亮,夸张。” 姚伶终于和小郁见面,也很高兴,“来个意大利的脸颊吻。”她说完,就对小郁左右脸亲三下。 礼仪结束,她们坐下喝咖啡聊天。 小郁听到一些有趣的事情,调侃:“所以你在香港待半个月了啊,可以见到DC。” “见到了。”姚伶点头。 小郁滑开手机,指给她看,“他说要来大陆出差,没告诉你吗。” 姚伶的确不知道,愣一下,没想到他要来大陆,说道:“我们还是没有联系方式。” “干馁,我不是告诉他你的ig了吗。” 姚伶听她腔调,还是忍不住笑:“你怎么那么台湾腔,男朋友呢。” “这个一点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上次跟你们通话白搭。”小郁无语。 姚伶耸耸肩,抿一口咖啡,咖啡杯有浅淡的口红印。她看小郁低头在处理什么,很快她的手机响了,竟然是小郁在wechat拉的群,群里有邓仕朗。 “没必要。” “拜托,你以前也会找我做传话筒,不要忘记,你们第一次加联系方式是怎么加的。” 姚伶想起来,是小郁在国际生临走前找参加的同学要联系方式,她说服国际生开wechat,还留下ig账号,然后拉个大群,把参加活动的人都拉进去。就这样,姚伶在群里看到了邓仕朗,一个灰色的头像,她没有加他,反而是他单独来加的,那晚她握着手机心跳了好久,在床上捂脸捂心脏两个钟头,才通过他的好友申请。 姚伶不再回忆,捏一包砂糖,撕开倒进咖啡,“他现在不会主动来加我的。” 邓仕朗很少打开wechat,直到过大陆才点开信息,偶然看见一个群。他知道除了小郁,另外一个是姚伶,他照旧没有理会,跟同事打车到酒店安顿。刚开始几天他们会带着上市监管的要求到生物制药公司调研,顺便去HKEX在这里设立的证券交易服务公司,接下来轻松一些。 晚上八点入住酒店,邓仕朗在大堂给陈礼儿留言,整理好后,上楼,竟在走廊看见穿酒店拖鞋的姚伶。 姚伶拿着酒店房卡,没有关注旁边的人是谁,却听到熟悉的嗓音问,“你家不在了。” 她抬头,发现是邓仕朗,放下刷卡的手,“不在了,”她又问,“你也是。” 他站门口,“我爸出租给别人。” 姚伶了然地点头,他以前放学还会送她回家,现在那个地方已经消失。她刷卡进去,没跟他说再见。 邓仕朗笑了,跟她说几句都是白费,开门进房间。他洗完澡,在桌前开笔记本查邮件,手机弹来一则讯息,是小郁在群里发的,他抽空给她回复两个字,继续对着笔记本写邮件。五分钟后,小郁扔来一个语音通话,他随手接听,顾着敲英文。 “什么事情,在忙,酒喝得不够多要来打扰人。”邓仕朗对朋友都是这样的散漫。 “伶伶呢?” “找她就给她发DM,我不知道。” “她不回我。” “那就是在洗澡。” 小郁觉得无趣,退掉,他一直在对着笔记本,没留意,听见那边的声音,以为小郁还在。连续几封邮件,数十行商务英文,他捏一下鼻骨,继续敲。 “只有你。”姚伶说道。 邓仕朗顿一下,看屏幕才发现只有他们两个,“原来你会接电话。” “在想你什么时候变那么蠢,没人接都不退出。” “没空看手机。” 姚伶不说话,对着话筒传来清浅的呼吸,他也很安静,安静得剩下键盘的声音。 邓仕朗写完最后一封邮件,关闭邮箱,盖上笔记本,“怎么,键盘声很好听,你不承认你想听到我的声音。” 姚伶笑了笑,“是你好自为之,还是不要知道我听了会怎么样。” 邓仕朗意会到,她可能已经湿掉,打断:“不说了。” 又是她先挂的。 21.就当是onenightstand 不一会,有人敲房门,邓仕朗以为是同事,打开后,没想到门口站着的是姚伶。 “做什么。”他扶着门把,看见她穿着单薄的睡衣。 姚伶望着他,没出声。 “想听我声音。”邓仕朗先讲出来。 她伫立,“你很怕我刚刚在电话里说出来我会湿。” 他紧握门把,猜到她想要做什么,淡淡地问,“是不是疯了。” “你也疯了。”姚伶对他讲完,转身就走,刷开自己房间。 她还没彻底进门,就被他握住手腕,拉到他的房间,砰一声关上门。他压住她,抵着房门,二话不说推开她的上衣,含住她的胸,另一只手用力地揉,揉到变形,一点都不温柔。 姚伶被他压得贴住冷硬的门板,视线往下,看到他发顶,以及自己被抓到又圆又胀的胸。他的牙齿磕到她的乳尖,她皱起眉毛,伸手握住他肩,可他突然放开她,有些烦躁。 邓仕朗努力清醒,“你到底要怎么样。” “做爱。”姚伶靠在门边,衣衫不整,说得如此坦诚。她在欧洲也是同样,毫不畏惧地表达自己的欲望。 “性瘾犯了,”邓仕朗觉得她变化多端,“前几天还能好好的,现在就要跟我做。” “因为你想,我跟你对视就知道你想上我,你听到我声音就硬。”姚伶说。 邓仕朗盯着她,她也在看他,他一把抱起她放到床上,单膝跨上去,双手撑在她的脸旁边,“你是不是仗着你是我ex就可以乱来。” “那你之前不要亲我,不要让我帮你。你现在有什么理由撇清自己,每次都是我让你控制不住自己,你一点问题都没有。”姚伶被他挡了天花板的灯光,发丝彻底散开。 “我是男的,你想我怎么样,换一个人我也要克制自己。” 姚伶撑着手肘起半个身,发丝荡了荡,朝他耳畔说:“你慢慢装,慢慢克制。”而后,她推他,“走开,跟你真的浪费时间。” “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不疯都要被你弄疯,你以为还是以前。”邓仕朗按住她,从床头拿了酒店备用的condom,指间夹住盒子,给她看:“说清楚,是不是要做。” 姚伶再次被他压在床上,定了定,开口:“揉我。” 那就是做。 “不要反悔。” “就当是one night stand,没人知道。”姚伶说得轻巧,很平静,“你呢。” 邓仕朗对她没了理智,把盒子扔到枕头那里,剥掉她衣服,上手揉她的胸。她的胸型姣好,本来白皙的肌肤被他五指抓得泛红,他已经很硬,一边揉那柔软的乳肉,一边低头吸她脖子,吸得她忍不住拱起身子紧贴他,伸手勾他脖子。 他从她的靠近闻到中调偏甜的香味,温热的气息洒向她脖子,吻她的凝脂肌肤,问:“涂了什么,victoria’s secret的身体乳。” “睡前涂的。”姚伶的掌心盖住他后颈,贴近时感觉到有硬物顶住自己的肚子。 “不是有目的,不是为了做爱。 邓仕朗闻到她的香味就硬,用两只手指很重地揉捏她乳尖,捏得又挺又硬,像两颗粉嫩的果籽,他变本加厉,捏得她发疼,她不得不往后缩,伸脚抵他胸膛,不要他揉捏了。 “都说是睡前涂的,不是为了做爱。”姚伶终于回答。 邓仕朗捉住她的脚腕,“那是打一通电话就想要,湿得那么厉害。”他放下她脚腕,转而握她手,让她起来,“过来,脱我衣服。” 姚伶被他带起来,她跪在床上,提起他的上衣没过他脑袋,这一脱把他的头发弄乱,俩人一丝不挂相贴。他习惯性要亲她嘴,她伸食指堵住他的唇,将衣服抛到地板,环他脖子先霸占住,浅浅伸出舌头沿着他的喉结。 他刚刚怎么含她的胸,她便怎么伸舌轻勾他的喉结,甚而一口含住,发出轻微的吸吮声,感受它的滑动,接着越舔越下,一路舔舐到胸膛,她埋头,乳尖蹭到他的腹肌,发丝也轻微掠过。 邓仕朗轻轻蹙眉,抚她腰,低头看到她离开自己胸膛的唇,没往上印,只好揽住她光滑的薄背,亲她耳垂。 “够了,很硬,我要插你。”他说完,抱着她弯身,都倒在床上,他伸手捞condom,在她脸前拆开,他戴套的时候,她还将盒子放到光线下读。 邓仕朗弄好后,帮她放掉手中的盒子,打开她双腿,那里已经湿淋淋,他对准在外面磨了磨,翘起的部分顶开两瓣肉轻轻地戳,戳到她阴蒂,弄得她不禁吸起小腹。他很想撞进去,但他要看一看她怎么难受想要,她开始脸红耳赤,不是害羞,而是单纯的生理反应,却有些可爱。 “想我了?” “哪方面。”姚伶问。 “现在。”邓仕朗立刻撞进去,顺着润滑的蜜液撞到她的深处。 姚伶啊一声,始料未及,被撞得整个人向上,足后跟与床单擦出微热,小穴忽然被他的阴茎填满,涨而流水,床单有漩涡褶皱。 两人许久未贴合得那么紧密,尤其是身下联结的部分,她听到他压抑的喟叹,可很快这喟叹就被胯骨撞击的声音淹没。 他丝毫不给缓冲时间,俯身连续速撞,阴茎擦过穴肉,带出粘滑的水打湿床单,她才刚开始就被撞得胸在颤,像攀住浮木一样扶他双肩,被顶到好几次敏感点,紧紧咬住唇,漂亮的肩缩起,锁骨更明显。 顶得厉害,她的脚趾开始蜷缩,睁着眼睛要他慢一点,他不听,气得她拉他脖颈往上贴,报复性地咬他肩膀,双腿勾住他腰,下面吸他的阴茎,穴肉紧裹。 “不许夹。”邓仕朗差点被她弄射,肩有些疼,放倒她,抓住她勾腰而弯曲的双膝,开始放慢抽插,浅叁下,深叁下,微喘,“张嘴,叫出来。” 姚伶偏偏不肯,拿过枕头捂住脸,只能让他望见头发和胸,几根发丝汗湿黏她脖子,锁骨完全泛红,连膝盖也是粉色的。 他拨开那碍事的枕头,让她重见灯光,单手抚她锁骨,然后伸到脖子,同时往她的小穴挺送,她果然受不了他一边掐自己,一边顶她的敏感点。 “好了,好重,慢一点。”姚伶根本合不上呼吸,身体跟着颤抖,渐渐有火花四溢的错觉。 邓仕朗看见她的睫毛湿湿的,就知道她要高潮,挺腰插得更深,不放过她一分一秒。她很快被送到极致时刻,大脑一片空白,捉住他掐自己的手臂,陷入高潮,可穴肉还吸着他的阴茎,一边高潮一边被他插,无法控制地轻叫,快要缺氧。 “还要吗。”邓仕朗见她近乎痉挛,啄她一口额头,停一停。 姚伶不想在这时候停下,舒服得抱住他,“要,坐你身上。” 邓仕朗失笑,满足她的索求,托她臀部,换了个姿势,让她坐下去,亲她鼻子,“你动。” 高潮完,姚伶的头发湿了,她缓一缓,手向后撩起头发,然后在他脸前骑荡起来,小穴再次吸住他的阴茎,抬起臀部,一下一下地吃住。 邓仕朗握她的细腰,明显感受到她在夹,而且每一次都往深处坐,臀部柔软的肉往他的腿根贴,他头皮发麻,手转移到紧致的臀部揉一下,“夹那么用力,想我现在就射。” 姚伶微笑,放开头发,指骨来回揩他的脸,不忘扭身摇荡,“你喜欢我夹,一定很想我这么做,想了好久,对不对。” 邓仕朗不说话,受不了她这个样子,抓住她两瓣臀肉狠狠顶几下,以致她乱了阵脚,不满,从笑转瞪。他作恶后,还要伸手覆盖她上下晃动的胸,指尖轻拢慢捻。 “是我动。”姚伶强调。 她捉住他的手,推揉自己的胸,坐下去的时候刚好顶到敏感点,她爽得仰长脖子,但这样的主动好景不长,他还是把她推倒,撑床加速,呼吸混乱,撞得她大脑缺氧。 持续一段时间,她还是很倔强地不叫,咬得唇都发红,承受着他的攻袭,下面一定很泥泞,湿得一塌糊涂。他在喘息,额发也湿了,滴到她的锁骨,一直滑向乳沟。 邓仕朗终于射出来,而她也抖得再次高潮,他趴到她肩膀,头发碰到她下颌,在她耳边问:“还要不要,再来。” 姚伶痒得双手抵他胸膛,别过脸,“不做了。” “就这点能耐,刚刚还要我跟你做。”邓仕朗见她嘴唇有血迹,最后放过她,把她抱到洗手间冲洗。 洗完,姚伶先出淋浴间,站在镜子前检查胸口和肩膀的泛红,他一点都不斯文轻柔,身上全是他落的痕,腰也是粉了一片。她擦干自己,穿好衣服就离开房间,不知道他在淋浴间给自己降温,否则他会把盒子里的condom都用光。 邓仕朗吹干头发出来,发现她走了,床上一片狼藉,床单被蹂躏得严重。他套上居家的休闲服,打电话到前台,将盒子扔进垃圾桶,到阳台吹风。 就当是one night stand。 22.上火 姚伶不知是几个礼拜没跟sp做还是怎么样,跟邓仕朗做完后大腿间竟然是火辣辣的,连坐床并腿都有下体微微扩张的余感。他们隔了那么多年再次上床,她发现他记得自己会在什么情况下高潮,可记得归记得,用劲分明比以前要重,完全不给她后退和思考的余地。 她刚过完ovulation,又被邓仕朗挑起身体的欲望,纾解之后,她立刻清醒了。换作皮埃尔,他会稍微冷静一些,尽管有时疯狂,但不至于令她嘴唇都流血丝,她对着他可以放开轻吟,却不想让邓仕朗称心如意,让她叫就叫。 姚伶下床,光脚蹲在行李箱面前,取棉签对着手机暗屏轻轻擦,手机充当完镜子刚好亮了,群里还有小郁给他们发的晚安表情,小熊飞吻,祝他们好梦。 她认为他们都不会好梦。 早上,小郁质问两人怎么都不回复,连续发几条分享自己的早晨生活,小狗偷吃她买的牛肉条零食、早餐下厨煎鸡蛋饼之类,很多琐碎的信息。姚伶醒来都读完了,给她发两个字,喜欢。 小郁知道姚伶惜字如金,收到两个字就悉心一笑,足以证明她在她心目中是闺蜜的地位。 姚伶刚收拾好,沉雨就来敲门,她开了门,她的嘴唇就在灯光下被沉雨望见。 沉雨凝眉,站近一点,手指抬她下巴,左右观察,“怎么好像有破损,昨晚做什么?” “上火。”姚伶放下她的手指,蜻蜓点水一句。 碰巧,隔壁房门被扭开,夹着打电话的声音:“行,我现在下楼,餐厅见。” 沉雨看见穿戴整齐的邓仕朗,眼里有讶异,等他挂了电话,说:“仕朗,你来这里了,住那么近。” 邓仕朗望她们,在姚伶身上停留一秒,然后朝沉雨举一举手机,礼貌地笑:“公事,有空请阿姨吃饭。” “不用,你忙。”沉雨招手,见他转身离开,又对姚伶说:“嘴唇看着不像发炎,这两天别涂口红。” “上火不是什么大事情。”姚伶应声。 邓仕朗听到她们在身后说的话,从走廊往电梯口走,一按就来电梯,很快便进去了。 电梯门缓缓合起,他看向姚伶,而她正好隔着沉雨投来目光,仅一瞬视线碰撞,电梯门就关紧。他知道,昨晚她的嘴唇出血,今早应该刚结一点小痂。他都还没亲她的嘴,她就能把自己咬出血。 姚伶无意跟他撞上目光,电梯一关,她就让沉雨进自己房间。母女俩整理整理行李,然后找姚申和一起出门。 去餐厅吃早餐的时候,他们再次看见邓仕朗,旁边还有他的同事。 沉雨突然莞尔一笑,称赞:“的确是一表人才,我记得以前去你们的学校,公告栏就是你们的名字。” “陈年往事,不想说了。”姚伶戳一块切好的苹果片入嘴。 沉雨尊重女儿,不讲,把盛好水果的盘子推她面前,“多吃几块水果,下火,西瓜别吃,不适合。” 吃完早餐,他们一家人拎着意大利带来的手信去拜访旧友,结束之后还去市场买了更多水果。本来沉雨要到药店买药膏给姚伶涂抹,姚伶拒绝,过两天就会好,不必大费周章。 太阳下山很快,大概傍晚六点,天空就有一片粉橙交错的彩霞。 邓仕朗和同事Steven回到酒店还不算很疲惫,他们两个从温泉spa和健身房选,最后还是选了健身房。原本他们在香港都是早间六七点做gym,不是健身房就是晨跑,现在出差调到晚上。刚好这边酒店设施齐全,中层是健身房,顶层是温泉spa,外面连廊隔着游泳池和花园,他们工作结束后可以解压。 晚上七点多,二人出现在健身房。 邓仕朗戴了耳机,刚上器材,就看见对面跑步机站着十分眼熟的背影,她扎着很高的马尾,穿紧身运动长裤,腰臀匀称柔媚,慢慢爬坡的时候马尾轻轻晃。 差不多半小时后,姚伶从跑步机下来,到瑜伽垫拉伸,正好发现邓仕朗。他也来健身房,穿纯白T恤,在做hammer strength,可她没有继续看,伸手朝脚趾尖俯压,臀部贴着瑜伽垫,胸因俯压而往前垂。 他们两个男的做完力量训练,擦汗喝水,绕过瑜伽垫,上跑步机,开始按键。 Steven爬到一半,大汗淋漓,实话实说:“还是cardio累。” “尤其是晚上。”邓仕朗理解,他注视跑步机的屏幕,过了一半。 姚伶在他身后侧腰弯一弯,能看见他T恤湿后贴着的背部线条,他的身材刚刚好,长得高,穿衣显瘦,脱衣有肌肉。即使他们说cardio累,但他进行到这里还蛮游刃有余。 姚伶拉伸结束,起身,到跑步机旁边拿起自己束在那里的水杯。他们同时运动完毕,下地,她的手臂擦过邓仕朗的侧腰,取下水杯,然后像陌生过客一样离开,往电梯走去。 他们叁人一辆电梯,期间无人说话。Steven口干舌操,在其中一层离开,跟邓仕朗说明天见,邓仕朗点头,让他赶紧喝功能饮料。 “今天那么有力气,昨晚就没有。”邓仕朗说。 姚伶靠着电梯,漠然:“不想要就不做了。” “挺好。” 电梯到达,邓仕朗走到房间门口,把她带进去,抱到洗手间的台面。姚伶不解,直到他的指腹伸到下巴,才知道他在灯下检查自己的唇。 “痛不痛。”他凝视着,轻轻抚那一小点痂。 “没感觉。”她感受到他手指的温热在唇边。 “上火。”他想到今早的话而笑。 她察觉他洒向脸颊的气息,歪过脸,“托你的福。” 邓仕朗还在看她的唇,轻轻擦拭,说:“我把condom扔了。” 姚伶冷笑,“那你把我拉进来做什么,说好只是一夜情。” 邓仕朗不以为忤,“检查伤口,昨天你什么都不说就走掉,等着我在那里反思。” “反思什么。” 镜子里映着他们两个,她坐在洗手台面背对镜子,他站立着与她平视。 “太重,虽然你喜欢这么爽的。” 姚伶伸手捂住他的嘴,“不做就别说了。” 邓仕朗检查完,觉得无大碍,把她的手放开,“没什么事情,回去。”他环着她腰抱到门口,让她回去,而后自己折回洗手间,脱了衣服开水洗澡。 23.不重要 y e hua5 .co m 姚伶返回自己的房间,腰间仍有被他环抱的感觉。她差点忘了,他以前总是这么抱她,从一个地方抱到另一个地方,有时故意挠她痒,她还会笑着蹬脚,然后被他箍住亲吻,亲到不再作乱为止。 估计他现在经常对着陈礼儿这样做,而这早就与她没有关系。 一旦处于独立的房间,姚伶便像在米兰一样,不进洗手间就褪去衣服。她低头打量身体肌肤,早上还有些粉,现在已经不再有那种激烈至旖旎的颜色,来得快,去得也快,就像这里的彩霞,没什么可留恋的。 洗完澡,姚伶对镜抹身体乳,擦湿发。她出来已经干干爽爽,拿一个市场买的香橙准备剥皮,不巧接到小郁的来电,她滑开免提通话,坐椅子上慢慢剥。 “明天来接我下班。”小郁开声有笑意。 姚伶剥开一瓣,入嘴嚼着,也笑:“怎么要我接。” 小郁刻不容缓要和她一起叙旧,语气有点小撒娇也有小雀跃,“我们那么久没见面,我不能见色忘友,你也要陪陪我,好不容易见面,接我一下不行喔。”要看更多好书请到:y ed u7.c o m “行,”姚伶被她的调调折服,“现在发公司地址给我,我明天去。” 不出一分钟,小郁传来地址,还说下班后要一起去吃顿好吃的。姚伶答应之后,把香橙吃完,洗干净手,趴在床上翻一本时尚杂志看。 这个时间,他们住的这一层楼很安静,再加上隔音效果好,不易被打扰,适合静心读书和工作。 邓仕朗接连处理完几封邮件,手机进短信,他伸手一拿,发现是梁立棠用iMessage传的,几句话附带一个拧眉的米奇老鼠,有怨气。他忽而笑,给梁立棠扔同一个表情,猜测吕安也会有这个怨气,他们都等着他回去解闷。 梁立棠跟他聊几句,顺带跟他关心一下陈礼儿,然后切到另一个手机号,再次发拧眉的米奇老鼠,因而姚伶也在iMessage收到这个表情。 【LLT】:你知不知道Hayden也不在香港。 【RosalieYL】:我知道。 【LLT】:寂寞。 【RosalieYL】:你跟他说。 【LLT】:刚跟他聊完,今天收工才在中环的摩天轮见到他女朋友。我最近叁点一线,很无聊,你这两天过得怎么样,等着你回来。 姚伶回复他还可以,难得选一个表情安慰他,接着没再和他聊下去,把杂志和手机放床边,熄灯睡觉。 与小郁的约定如期而至,姚伶按照地址到她公司楼下等待。等了七八分钟,她就在大楼门口见到小郁。两个人一起吃晚饭,特意选择比较有烟火气息的老字号饭店,而不是购物中心的连锁餐厅,这样才有久违的亲切感。 小郁点的都是她们爱吃的,这么多年口味应该没有变化,一上来就是四菜一汤,清淡辛辣皆有,周边也是一桌一道招牌海鲜,飘香四溢。 小郁与姚伶面对面而坐,注意到她的嘴唇,“我看你还是得多喝汤,清热解毒。”她开始为二人盛汤,问:“你来这里有见到DC吗,你们都不怎么说话的。” “住同一个酒店,他在我隔壁。”姚伶接过有些发烫的白碗。 小郁顿悟,极其感慨,“巧得浮夸,难怪不用交流。”她舀一勺汤水,吹出涟漪,又停住,谈些琐碎事:“你在米兰吃什么比较多,之前不见你更新。” “各种各样的意面和披萨,然后在家里做饭。”姚伶尝了尝汤, 小郁想象得出来,指她的嘴唇,笑道:“那你现在不会是水土不服吧。” 姚伶摇头:“快好了,没有水土不服。” 她们谈论各自生活,谈着谈着就把一顿饭吃完,从老字号饭店出去,沿着一条街走,能通往姚伶以前的家,其中连着一个人工湖公园,需要穿梭,她们照常进公园,可以散步消食。 邓仕朗和Steven离开了生物制药公司,被公司的接待人请吃一顿晚饭。他对这里比较熟悉,吃完饭便跟公司那一方告别,带着Steven在附近逛。 公园散发一股湖水味,几米一盏路灯,橘黄照石砾,周边有人跑步和骑车。公园有几条路,邓仕朗带他抄小道,从路灯走到比较漆黑的地方,能够避开人群,优哉游哉地穿过公园。 “你很熟这里。”Steven累了一天,贪图宁静,伸展应酬得僵硬的身体。 邓仕朗慢慢逛,来到一个树桩下的长凳,指一指,说:“以前高中拍拖,放学送ex回家,先坐车,到站后还要进这个公园,有时会在那里接吻。” “这么黑,肯定不止接吻。”Steven观察那里的结构,下定论。 邓仕朗到长凳坐下来,闻咸涩的湖味,接一句:“不止。” “挺浪漫,天天送她回家?” “确认关系之后,每天。” Steven佩服,看他坐于长凳,也顺道坐一坐吹风,“我以前在铜锣湾一个卖漫画的地方,穿band 2校服,拿书挡住打茄轮。” “你不打茄轮应该可以去band 1。” “去不去都一样,最终还不是澳洲毕业回来。” 邓仕朗谈到从前和现在改头换面,揉着眉骨忍不住笑,掌心遮半张脸,“信不信梁立棠以前是MK仔。” Steven咦一声,“不可能。” 两个中环人出差,在黑漆麻乌的长凳坐着,互相分享青春。突然,有一道惊奇愉悦的声音响起,是小郁发出来的,“DC?” 邓仕朗闻声抬头,看见两个人,其中一个是姚伶。 Steven发觉他们认识,说:“你朋友。” “刚刚我跟你说的。”邓仕朗站起来。 Steven即刻明白,站立,对眼前二位介绍自己,“你们好,我是邓仕朗的同事。”他好像辨认出来其中一位,之前在健身房见过她。 邓仕朗跟小郁谈话,Steven随即把小郁认成他的前女友,跟这个在健身房见过一面的人离得近一些,对她解释:“他们叙旧。” “那就让他们叙旧。”姚伶见长凳空了,坐下,打开手机,屏幕光照亮她的脸。 Steven不掺和叙旧,以为她也是状况外的人,重新坐下,在她旁边补充:“听说他以前天天送她回家,可能会聊得比较久。” 姚伶顿一顿,关掉手机,转过脸,“是吗?” “问你朋友。” 姚伶浅浅笑道,想起小郁当年的抱怨,学一学:“见色忘友,她以前和我一起放学的。” Steven双手环胸,“我很少见到有人可以天天送女朋友回家。” “他现在应该差不多。” “差不多,工作之后大家需要空间,不可能像中学生一样,但我们部门都知道他很照顾女朋友,他大部分时间都会去接她,除非双方很忙吧。” 姚伶听后弯起眼睛,因为皮肤冷白而显得有些媚。 不知什么时候,邓仕朗走过来颔首一下,问Steven还要不要休息,Steven刚好要接一个电话,他来不及回答,到树桩背后谈两分钟,挂完电话说要原路返回取一份文件,正好小郁也打算往那边走,给他带路。 邓仕朗看着他们离开,没有坐下,问姚伶,“发什么呆。” 姚伶没有发呆,只是在看风景,“你同事以为小郁是你的ex,跟我说了一些话。” “你没有纠正他。”邓仕朗想她会顺着这个谎隐藏下去。 “不重要。”姚伶不关心其他人是否误解。 邓仕朗也不在乎这个误会,“不怕触景伤情。” 姚伶仰视,轻声问:“你会吗?”不等他回复,她就诚实地截断,“我不会。” 邓仕朗料到这个回答,“还好,像你说的,不重要,说得出口就没有感觉。” “这个我相信。”她笑了笑,将被风黏在唇边的发丝勾走,别到耳后。 * Band 1amp;2amp;3:按分数排全港第一、第二、及第叁派位组别,top进band 1中学,以此类推。 24.你还是想亲 “那你不相信哪个。”他觉得她话里有话。 “你心知肚明。”姚伶说得不痛不痒。 邓仕朗借稀薄的光望她,明白她说的是不相信他们不会再做爱。他曾经在这里抱着她坐腿上和她欢爱,时过境迁,她就在这个地方,坐在他面前,好像在跟他说他们努力保持界限都容易变得徒劳。 风再吹,他下意识靠近一些,弯腰,简单帮她理了理头发,看见她的唇,没有之前的口红。她任由他把发丝挂到耳后,对上他近在咫尺的眼睛,即使周边昏暗阴晦,那么近,她也没有遗漏他的目光往哪里放。 “还是想亲我。”姚伶伸手抚他的鼻梁,手指从山根慢慢往下摩挲,她侧过头接近他的脸,隔着一线之差,唇有意无意地擦过,未痊愈的痂几乎贴近他的嘴角,手指还在他的鼻尖上点一点,“我看见你的眼神了。” 邓仕朗察觉到她温软的呼吸,就着这个姿势轻轻侧过,似吻非吻,反问:“为什么不能亲,想做好人,保留一点余地?” 她被他散发香味的额发触到,眼皮敏感地颤了一下,手指继续流连他的鼻梁,“不是,对谁都一样,尤其是sp,亲了很扫兴,对方动情更扫兴。” “我也不能亲。”他再问。 她的声音轻得不能再轻,“你是哪位,摆清一下自己的位置,不重要的人还想要有privilege,别自以为是。” 邓仕朗不知为何听得在笑,酒窝进入她的视线没多久,他站直离得远一些,她便把手撑在长凳上,从容不迫地仰望他。 这样坐会被他看见乳沟,他又问,“你知不知道我在想什么。” 她估计他会说:“回酒店。” 然而他要说的是,“现在堵住你的嘴,让你别说话。” “你还是想亲。” “不是,”他捉住她的手,隔着西裤压到硬起的位置,“含它,blow job。” 她抽不出自己的手,盯着他,笑得很淡,“这算做吗。” “我不想无套插你,不然直接让你坐在身上。”他坦诚一句。 姚伶为他的话愣住,被固定了一段时间,恍如梦寐,本来不太浮面的记忆慢慢涌上来。那时他在书包放了好多个condom,如果用完,他会隐忍着放开她,总之对她非常悉心呵护,谁知她打开自己的文件袋拿出备用的,叫他不得不笑,让他知道她其实很喜欢和他做,抓住她做得更狠,以至于她回到家后腿还是酸的。 姚伶的身体不知不觉有了反应,她为他起的头动一动手指,拉开一点点裤链,又在中途停住提醒:“我们再这样下去,你受得了吗。你很矛盾,克制得了一次,不能一直克制,一次不够,要很多次,慢慢上瘾,对我失控,见到我就硬。” “你不要再主动喜欢我,我信你可以很狠心,只保持短暂的床上关系。” “不是偷情。” “我不想。”邓仕朗的声音从她的头顶传来。 姚伶哦一下,品味,“你不想。 她开始掏出他翘起发硬的阴茎,握住底端,伸出舌头专心致志地舔一舔动情的龟头,这一舔便带丝,在月色下发银光,她的唾液和他的粘液勾连,很色气。她稍稍侧过脸,含下一半,那里从来没什么特殊的味道,一直是沐浴露和洗衣液包裹的气味,她的舌头掠过,故意用牙齿磕碰了几次。虽然她不必出声,但牙齿磕碰便是另类的冷哼,他不想,倒是不让她做好人,她的齿尖会触犯他最脆弱的地方,告诉他这都是一个巴掌拍不响的事情。 邓仕朗被刮得嘶一声,疼得要命, “报复我。” 他知道这样洗澡都会疼,可还是不放过她,疼后是爽,他要在她温暖的嘴巴里感受她湿而灵活的舌头,之后她很有技巧地吸吮,舌头旋转,上颚顶住阴茎,不时发出湿润摩擦的声音,让他爽得揉她的发顶。 姚伶的脸前都是被他揉乱的发丝,遮住她埋在他的裤裆的眉眼,她忍不住夹紧自己的双腿,因为他在自己嘴下控制不住的模样会让她流更多水。她越来越想要,眼神都迷蒙,不自觉放慢速度,故意吊着他。 邓仕朗硬着头皮,皱眉道:“算了,到此为止,不然分分钟干烂你的嘴。” 她当他是在开玩笑,说着上头后的言语对她调情,她的呼吸慢慢洒向他的睾丸,一副不信邪的模样,还在收着。怎料他不是在开玩笑,为了阻止她再这么优柔寡断,他把手绕到她的后颈,顺势撩起她原本搭背的柔顺长发,扣着带她往深处吞,还轻轻顶了两下,堵住她整个嘴巴又出来,两下都差点到她喉咙,以致她急忙后退,红着脸抬头。 他微喘,望见她仰起的脸,伸手抹她嘴角的粘液。起坡的感觉箭在弦上,他又迫她深吞,令她鼓胀着脸颊,发不出声音,呛得眼角湿湿的。她一这样,甚至咳嗽起来,带着控诉牙齿蹭了蹭,伸手一把抓揉他的睾丸,令他脊背的神经都受到刺激,立刻抽出来射了。 “为什么不听我刚才说的话?”邓仕朗顾不及下面在舒爽后余留的痛意,抬她的脸,幸亏她毫发无损。 姚伶被风吹一吹后恢复脸色,“你也会疼,扯平打和。” 不巧,有路人来这条小道遛狗,邓仕朗眼疾手快,把她横抱到树桩背后抵着,这一藏,他便发现她的身体难耐,还未得到发泄。他不会插她,既然不亲是她的原则,那么戴套也是他的原则。 他把她的内裤扯下,滑到脚踝,一只手抬起她一条腿,另一只手弯曲指骨刮一刮花核,再轻轻拍打,分泌的水顺着指腹滴流。他伸一根手指伸进她湿润透顶的花穴,搅出越来越多的蜜液,同时按她的花核,这一按恰好让她有一瞬尖锐的感觉,直冲大脑。 那路人见小狗在石路有蹲的趋势,立刻扯绳带到草丛,他们的方位与树桩有些距离,但也在同一个草丛。姚伶被压在树桩,偶尔听见人和小狗的声音,身体更麻了,刺激得浑身酥软,又开始咬唇。 “别咬自己。”邓仕朗放低声音,让她趴到自己的肩膀,果不其然,她咬的是他的肩膀。 小狗排泄之后,闻一闻,带着主人往他们这边过来。邓仕朗的手指在她的花穴里面来回摩擦,擦到内壁,柔软一片,他肩膀上的咬力越重,她越有感觉。 就在一人一狗快要来到树桩这里时,主人忽然停下,温言细语告诉小狗不能到太黑的地方去。姚伶还不至于心脏大跳,却会为这样的氛围感到生理上的刺激,再加之邓仕朗搅得她括约肌反应强烈,她勾着他脖子放快呼吸,双腿打颤,累积的高潮席卷一身,流下一草地的水。 等一人一狗都离开这里之后,姚伶穿好衣服,邓仕朗接到Steven的电话要去接人。他不像以前那样送她回去,她如今在这个地方也不需要他这样做。 二人在小道岔口分道扬镳。 25.我连sp都算不上 Steven对这里有些不熟,拿了文件在手,跟邓仕朗比划周边建筑才确认好自己的位置。邓仕朗很快就离开公园找到他,带他去附近车站搭公交回酒店。 两人一上车,无需挤,穿过空荡荡的车厢到后排就坐。公交驶出比较敞亮的商圈,会经过琉璃瓦砌成的檐门梁柱,再到晾了衣被而灰沉沉的街区。一路穿桥过水,路线似曾相识,从窗晃过的夜景忽明忽暗。 自从邓仕朗跟父母回了香港,他基本不怎么为私事来大陆。很多地方变化挺大,偶尔看一看会有认生僻字的唐突感。不怎么变的是刚才那个公园,尤其是林荫小道,因为昏暗荒寂而无人在意,只有熟门熟路的人才会造访。 他一直不喜欢瞻前顾后,也清楚姚伶回到这里抱着同样的心态,散就散了,都是人生必经阶段,各自看得开才能成长到这个地步。两三年前或许会松口一些,但时间有点长,双方都已经接受形同陌路的事实。 回到酒店,邓仕朗要继续和Steven准备明天去证券交易公司的事宜。公事很重要,处理的节奏比在香港时慢,他们收工后在外面吃饭闲逛也算是忙里偷闲,但第一阶段的任务已经顺利完成了,再过多两天就要返程回香港。 他有回到住处先洗澡的习惯,清清爽爽地出了洗手间,看见床边摆着酒店新补上的盒子,突然发自肺腑地不齿。扔都是无意义,翻来覆去多此一举,千万个理由中总会有一个让他们做爱,即使不做也要在边缘试探。他最擅长的是克制和保持边界感,现在却对她有些失衡。 分了手还要再苟且,这与他当初不以为然的定理契合。他原本对维持普通友谊一事有所坚持,现在竟然突破界限,背着女朋友跟ex上床,懊恼之余又继续失衡,更加对自己不齿。如此一来,这简直应验他在床上说的,不疯都要疯了。 想罢都有些头疼,邓仕朗从冰箱拎一罐啤酒,开环就喝。手机亮屏,他读到陈礼儿发来的iMessage。 【陈礼儿Gigi】:这几天怎么样?不可以喝太多酒,回来唯你是问。 他轻叹,叹后是自嘲,之前都是清白坦荡,现在被自己这一弄沦落到心生愧疚。他走进洗手间把啤酒倒入水池,一把扔了,回到床边给她回复。 【DCHayden】:本来在喝,看到你的短信,不喝了。 【陈礼儿Gigi】:乖喇,我等一下去日本出差拍写真,会和你在同一天回到香港。 【DCHayden】:好,记得在飞机上好好休息,落地告诉我。如果那天来得及,我去机场接你。 【陈礼儿Gigi】:锡晒你。 邓仕朗不知是得到安慰还是心软,笑了笑,给她发一个表情回应。他关掉手机,打开阳台,窗帘随风而动,趁着凉意清醒,坐到桌前掀开笔记本,投入到这日剩余的工作里。 姚伶比他们两个都要晚回酒店,她离开公园后去旧家看了一眼,小区是同一个小区,设施和风格不变,倒是住户越来越多,房地产风生水起。 她看完返回酒店,没有坐公交,而是走路,走着走着在坡路撞见三三两两穿校服的学生,插诨打科,谈情说爱,还有在街边疯玩拍视频的,跟他们当年一模一样。 小郁在群里问他们到酒店没有,姚伶掏出震动的手机读完,站坡路的黄灯下自拍一张,随手发过去。 这是她拍得很普通的照片,失焦,学生的脸没有入镜,只有一晃而过的校服,朦胧散影。不过即使拍得随便,小郁都有发现美的眼睛,很快在群里夸赞她拍的照片好看,甚至分享了一个链接。 姚伶回酒店洗漱,给手机充好电才认真看链接是什么。 这个链接不止在小群里发送,还在他们A班的大群出现,老牌学校刚好满纪念周岁,在这个礼拜六举办开放日,让校友回去探望一下,而其余时间校外人员不得入内,所以显得有些珍贵。 姚伶看下来,没有说话,很早入睡。在她睡着以后,一些老同学可能收到她回来探亲的消息,接连圈她出来,然后小郁在中间多讲几句,越来越热闹。不过碍于是工作日,再加上姚伶没反应,他们不久就歇了。 姚伶第二天刚醒,从床边抄过手机查时钟,眯眼读到屏幕入了很多信息。滑进去,瞄到A班和E班的八卦,一些风云人物的近况,还有关于她过得如何的问候。她主动回复几句非常客套的话,又锁屏,蒙头补觉。 邓仕朗是在午饭时间看到姚伶发的自拍,有些模糊,反而带了婉约的美感。她在黄灯下举起手机,皮肤极白皙,颈部线条优美,眼神很漫不经心,身后有他们以前穿的校服。这是他这么久以来第一次直观地看见她的近照,滑下去,才读到小郁发的链接。 他们E班大群与其他班的老同学互通有无,也蹦出很多消息。他没时间一一细看,挑了与他有关的最新一条回复,答应他们有空到学校聚一聚。 晚上忙完回去,邓仕朗扯松领带,喝口水,打算泡温泉放松一下。他问Steven去不去,Steven早有此意,他们一拍即合,上顶层的温泉翠林。进去以后,Steven喜欢有点古怪的红酒池,邓仕朗则选了一个可以养生的中药汤池,分开休憩。 邓仕朗刚下去,闻到当归之类的药味,从氤氲的雾气中见到闭目的姚伶。 池里只有他们两个,她挽了头发,半露肩胛,可见的肌肤都被蒸得粉红透亮,即使旁边水有动静,也没有给一个眼神,安安静静地泡着。他不作打扰,靠着瓷砖,一边泡,一边看手机,抽空细读E班群里的信息。 过去十几分钟,姚伶睁开眼睛,动一动,才发现对面泡着的是邓仕朗。他正在看手机,姿势有些闲暇,单手搭瓷砖边,另一只握手机,因为水波的流动而察觉出动静,移开手机看她一眼,接着放回脸前。 泉池嘀嗒,水雾缭绕。姚伶换个方向,趴于瓷砖,双手搭着,轻垫下颌,背对他,问:“为什么不去红酒池。” “头痛。”邓仕朗一边回复她,一边滑下面的消息。 “这样。”姚伶看着对面搭建得当的植物,自养的蝴蝶踮足叶子,扑闪翅膀。她泡得很放松,又问:“下面不痛,还能碰水。” “不痛。”他把手机按到瓷砖上,双手进水,身体往下沉,让泡了中药的泉水没过脖子,“E班的人觉得我们不会一起出现在学校。” “我们看起来像是反目成仇的关系。”姚伶转过头,对他说:“其实已经偷偷做了。” 邓仕朗望一望她,忽然问:“你那天跟我上了床之后怎么想的。” 姚伶并不意外,与他碰上眼光,冷静地分析:“我们两个都在自欺欺人,有时道德感很强,有时没有,互相假装不会再做。我知道你很在乎你的感情,但是你对我也容易失控,就这样而已。” 他点头,“我也想过,你不是因为停留时间短,所以无所谓地跟我玩一玩。” “不是。”她拍一点水,往脖子和肩膀浸湿,“我懒得理你,一开始就没打算跟你再有瓜葛。” 邓仕朗听到后,认证彼此所想而叹气,整个人蹲进泉池,再出来,额发都被浸湿。他抹一抹脸,游过去,从后面双手环绕她细腰,她不解,侧过脸,后背一下子贴近他的胸膛,这个位置正好望见水珠从他下巴滑落。 他们的确本应不再有瓜葛,没料到比想象中要麻烦。 邓仕朗头痛,环住她,索性纵一回,伏到她肩胛,无奈道:“开了个头,怎么做都在骗自己,你觉得应该怎么办。” “不知道,两个人说的‘不想’是教条,可行为都有偏差。”她由他抱着,觉得他下巴硌人,可身体还是会为他的举动软一软,嘴上说道:“我这几年的感悟是过得好就要学会骗人。” 邓仕朗不知她哪来这样的感悟,淡淡地在她脸边笑,“我还是喜欢你纯一点。” 这一笑令姚伶的脸有些麻,她没有返过身,而是依靠着他,低头拨胸前的水,卷出小小的漩涡,自顾自地讲:“单纯的时候喜欢上你,那我以前是不是也被你骗了。” “我什么都没做,再怎么样也是你自己骗自己。可能你没喜欢过我,只是因为我好看,或者我在学校出名,你想征服,然后到手厌了就弃。”邓仕朗曾经这么想过,如今对她陈述道。 姚伶浅笑,“既然你这么认为,那就这么认为吧。” 他不打算在这一点作过多纠缠,抬起头,忍不住吻她脸,“还是不能亲?” “不能。”她拒绝。 他搂紧她,轻笑,“我连sp都算不上。” “那我问你,为什么想亲我。” “冲动。” 姚伶转过身,双手环他脖颈,在雾气里看他的眉眼。他比以前成熟一些,但还是有一见如故的少年感,毕竟他们才二十四岁,相差不到哪里去。他一直以来都很好看,气质和品味也出众,令她有些恍惚。她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踮脚,仰头亲上他的嘴,含住他的唇珠,舔一舔,再探进他的口腔,可只是一瞬就离开。 “好了,这不是给sp,是给初恋的,忍着吧。”姚伶注明一句。 邓仕朗怎么能忍,俯瞰她,低头吻下去,却比之前要温柔地亲她的唇,细细密密地啄,她的唇已经痊愈,很滑很软,没有痂的触感。她其实能感受到他在纵着自己,在这样的氛围下,她便和他一样,索性回吻,微微开了唇,让他进来,舌头与舌头勾缠,交换气息。 他把她压到瓷砖,力度刚柔并济,她微抬下巴回应,唇与唇黏合又分开,舌头纠缠不清,以前接吻的感觉在这时有了下落,泉池的水声遮掩他们咂咂的亲吻声。 持续几分钟,邓仕朗放开她,看一眼,又握她下颌亲上去,估计她之后还会拒绝不让他亲,不如趁现在亲个够。 水温并没有升高,但他们的脸和耳尖是滚烫发热的。姚伶已经被亲得头晕脑胀,推他胸膛,离开他的唇,深呼吸,让清新的空气进入肺。 手机响了,是邓仕朗的。他回到手机那边,接通Steven的电话,那边找来找去:“Hayden,我看这里有好多中药池,生姜、陈皮、当归、艾草,你是哪个。” 邓仕朗笑道,“你要来吗,泡完红酒来泡中药,不怕营养过度。” “得,睇到你。”Steven走过来,摇一摇手机,他见到姚伶,打声招呼:“Hello,原来你也在。” 姚伶没什么表情地点头,出池,拿毛巾裹住自己身体,“你们慢慢,我先回去了。” 邓仕朗见Steven在这里,挂掉电话,对已经上水的姚伶说:“拜。” 26.回学校 姚伶泡温泉时完全屏蔽外界的讯息,手机落储物格里,下楼回房才发现小郁找她找得很急。 她不用细问都已经心中有数,小郁找她无非是为了回学校的事情。她对别人有所保留,但对小郁有求必应,每一条都认真回复,最后答应一起回学校。 时间有些晚,姚伶回复完,准备睡觉。 隔壁突然传来Steven到邓仕朗房间借东西的声音,大概是Steven丢了降噪耳机,想要借邓仕朗的连线备用款进行后面的工作。他们只有站走廊才会有动静,一进房间就开始隔音,接着Steven出来说了一句话,他回香港再还耳机,反正没两天。 姚伶听见了,原本被温泉的安神作用弄得越来越困,现在有点精神。她在这段时间能够一阖眼就睡着,今晚关灯上床却没有。 她可以忘记读书的很多细节,比如忘记坐哪辆车上学,但是她想到刚才和邓仕朗接的吻,对以前喜欢他这个事情仍有印象。 准确来说,一开始是暗恋。 她这么冷的人暗恋他,也是怪特别的,特别到以前的一举一动在他看来很纯,其实都是她掩饰暗恋的反应。她本身不喜欢主动靠近,也没想过要靠近,偶然跟他谈上话,被他加了联系方式,好像可以继续下去,她才和他一点点接触起来。 当时从添加到联系已经花费叁小时,她第一次察觉自己可以这么脸红心跳,幸亏他看不见。他问她有没有被处分,她说没有,互相讲了几句话,接着继续温习。后来大部分聊天都和英语老师布置的任务有关,他偶尔问她在听什么英文歌,没有传闻中的架子。她会给他分享,然后他也给她分享自己的。 姚伶不清楚自己什么时候睡着,醒来照旧按照父母的安排打扮出门。除了探亲,他们还有一个很重要的任务是采购,几个行李箱中有一个是空箱,沉雨会买一些东西带回意大利,接下来的一天都是这样的行程。 结束之后就到礼拜六,酒店明显更热闹,大冬天来泡温泉的不在少数。 小郁在上午九点给姚伶打电话,让她直接下楼:“我在酒店门口等你,学校应该不能停车,我把车开到隔壁的商场停那里,然后我们走路去怎么样?” “好,我现在来。”姚伶跪地翻行李箱,拿了一些本来就包装好的礼物,换上鞋子。 小郁开车的气氛很活跃,她总会跟姚伶说沿途的建筑有什么变化,新开的饭馆哪个好吃哪个难吃死了,以前她们经常去拍大头贴的地方也因为入不敷出而倒闭,变成一个打印店。 “你不觉得超无聊的吗,打印店,全是印功课的,变态。”小郁说起都心疼。 姚伶轻嗯一声,“挺无聊。” 小郁继续谈很多趣事和坏事,没一会就开到商场,熄匙,打开车镜,补一下口红。她转一转唇膏,从镜子看见姚伶的嘴唇已经好了,笑道:“伶伶,你今天的嘴巴好滋润的感觉。” 姚伶也笑,觉得她还是老样子,喜欢关注一些出其不意的琐碎。她只是答早上水果吃多了,然后推开车门下地。 她们往学校的方向走几分钟就到,学校大门挂着庆贺的装饰,两排站几个迎宾的同学,大家穿的还是那套礼仪服,五年都没修改过。相反,她们已经偏向于知性的打扮,看起来明显是毕业很久的校友。 姚伶穿了浅卡其的华达呢风衣和高跟鞋,里面是衬衣和短裙,而小郁喜欢绣小花的针织衫和白裤,身高比以前增长几公分。两个人站门口很吸精,被招待校友礼包。 学生们窃窃私语,从这里毕业的漂亮女生那么多,等他们见到后来居上的邓仕朗和E班的几个同学,发现不止于此,很帅气的男生也出现在学校。在他们眼里,前辈们完全是不同的感觉,跟学校里好看的同学是两个层次,虽然他们不认为自己十六七岁很幼稚,但忍不住要瞻仰一下这种既年轻又矜重的状态。 邓仕朗和几个人到门口,其中一个看见她们,事先问好,“姚伶吗,没想到能在学校见到你。” 姚伶闻声往后看,她记得他,是亦仔。她见到来人,有熟悉感,笑回:“好久不见。” 亦仔隔壁还有两个和邓仕朗很熟络的E班同学,一对谈了快七年的情侣。女生的别称是啤梨,男生叫林哲,他们几个没少见证她和邓仕朗拍拖的那段日子,多多少少知道一些事情。 啤梨是E班的班花,依然很标致。当年就是她穿一双特别新的reebok,戴潘多拉手链,在学校掀起一阵风潮。她经常被追捧,在走廊喝维他奶都有目光投来,最后和同班的林哲谈了恋爱。 林哲和邓仕朗玩得最好,经常一起打篮球。亦仔在校时是数学第一名,现在的眼镜估计越来越厚。他们几个同出同入,还是那样的瞩目。 “我们经常跟小郁见面,但真的很少见到你。”啤梨挽着林哲,对姚伶说。 姚伶寒暄,“毕竟隔得太远。” 亦仔看了看身旁的邓仕朗,托一托眼镜,“你和DC不会尴尬吧,一直跟他老死不相往来。” “还好——” “一般——” 两个人同时回复,都回复得很淡。 小郁见状,惊讶:“蛮有默契,跟以前差不多。” “先进去逛一逛,我看你们A班也来好多人。”啤梨左右相看,给他们示意操场里的面孔,。 邓仕朗和姚伶看向操场,收回眼光,恰好撞到一起。他问她,“东西重不重,帮你拿。” 姚伶提一提,突然想起手上的袋子,她带了礼物,还没来得及送给他们。 所有人都收到,就连邓仕朗也有,气氛不算很凝重。在他们看来,这两个人或许早就把分手的那些事抛之脑后,时隔很久见面不一定会剑弩拔张。交流没那么严峻,大家不用遮掩躲避,很快放下原本的担忧,变回一个圈子畅谈。 就这样,姚伶被小郁拉住,带到A班聚集的地方,而邓仕朗他们一行人上了教学楼,去E班相聚。 聚到一段时间,姚伶也上教学楼,她让小郁先和别的同学聊一聊,自己一个人去办公室探望英语老师。然而她没看见英语老师,倒是发现站在办公位的邓仕朗,他不工作就是穿皮夹克,拎着她给的袋子,留一个非常挺拔的背影。 邓仕朗听到高跟鞋的声音,转过头来,见是姚伶,说:“我以为你没兴趣来这里。” “想看看老师。”姚伶回他。 二人等了一阵子,终于见到英语老师。英语老师一开始捧着热茶进来,遥遥没认出姚伶,却发现了邓仕朗,她走到办公位才知道穿风衣的高挑女生是姚伶,惊喜得主动拥抱。姚伶回抱之后,把礼物送给她。 叁人聊了聊近况,英语老师已经是教科主任,有很多试卷要改,忙得不能聊太久。她从抽屉拿两颗糖分给他们,“我女儿买的,好吃。你们两个好不容易回来一次,去逛一逛吧。” 邓仕朗客套地道谢,拿了一颗,放到皮夹克口袋里,而姚伶喜欢吃糖,拆开就放嘴里含着。 他们从办公室出来,并肩走,经过空荡荡的自习室。 姚伶驻足,轻轻扭开自习室的门,一束光切进,分割地板,窗帘在飘,书本浮尘。她在对照以前的记忆,突然被他搂着腰进去,关上门,锁住。 两个人抵在门边,他埋头吸她的脖子,她猝不及防地承受,难抑地抬起足后跟,鞋子哒哒两声碰地。 事到如此,他们都没必要掩饰在这里提起的欲望。 “带了吗。”姚伶挂在他身上,被他的香味包围。 “摸我口袋,有就有,没有就没有,很久之前放的。”邓仕朗让她伸手找,她找到,捏在手里。他从她手里拿过那个方形塑料,掀开她脸侧的头发亲耳朵,“趴着,后入。” 好像以前那样,她弯腰扶住门,等待他给自己戴好。接下来,他一把捞过她的腰,对准插入。那时他都望她的齐肩短发,这次却是顺滑的长发,他替她拨开,握住一捆,嘴贴向她后颈的肌肤,呼吸让她颤栗,阴茎和穴肉摩擦。 可能她太久没在这里做过,才进行几分钟,括约肌就隐约有感觉,足后跟与鞋摩擦,“是那里,重一点……” 在她说完以后,他隔着衬衣和胸罩揉她的胸,入得更深更重,一下子就见到她发颤,持续好久。与此同时,他还在抽插,在她耳边喘息。 外面响起啤梨和林哲甜蜜的对话,邓仕朗在姚伶的身体里撞着,他哑着声音,问她:“你记不记得他们曾经跟我们比谁会谈得久。” 姚伶全身蔓延着快感,她抠着自习室的门,手指蜷缩,调整呼吸,“他们赢了。” 他的呼吸从后颈来到她的耳垂,“开心吗。” 她忍受不住他越来越快,从花穴到肚子都有反应,拧眉,说话断断续续,“又不是,非要在这个事情上面,争第一。” 邓仕朗听到这里,笑出酒窝,他知道她又要攀上高潮,抓住她的腰抽插多次,在她轻吟的时候射了出来。 他们两个出来都是好整以暇的,完全看不出刚才在自习室做了什么事情。 小郁再次见到他们,让姚伶回A班聊天。很快,小郁就嗅到她身上的乔瓦尼香味,抚摸她的长发,“很香,是DC的香水味。” 姚伶愣了愣,说:“刚刚跟他去办公室探望英语老师,挨得比较近。” “老师还好吗?”小郁亮着眼睛。 “挺好的,升职了。”她回答。 27.你拍 小郁点点头,跟她交代一下这边聊过的话题,继续和老同学们有说有笑。姚伶还是沉默寡言,时不时被提起才回应几句。 A班的人待到下午叁四点,聊得差不多,逛一逛,大家让姚伶拍照,她带着梁立棠送的一次性胶片机,给他们拍纪念照。E班在对面那栋楼一直很高调,灯很亮,隔空爆发欢呼。 姚伶从窗户看过去,欢呼的是班里聚集的人,邓仕朗和林哲俯靠栏杆聊天,好像置身事外。没多久,他们转身,等亦仔和啤梨从班里出来,一起下楼。 A班要去聚餐,姚伶对一群人吃饭的事情不太感兴趣,所以祝福和告辞完就离开,而小郁也是有点抱歉的意思,她晚上要和男朋友约会。 小郁知道A班和E班都是分开聚餐,她跟啤梨手机联络,交换完信息,对姚伶说:“E班也要聚,跟我们没关系,我们先走吧。”她和姚伶一起下操场,往学校大门走去,说:“我把你送到酒店就走了哦。” “好,不送也行。”姚伶不想妨碍她去约会。 “那还是得送。”小郁眉开眼笑,她今天蛮开心的。 姚伶被小郁开车送到酒店后,在车里跟她拥抱说再见。回房间休整几个小时,她跟沉雨说自己回酒店了,沉雨给她发来一个订好的餐厅地址,到那边吃晚饭。 餐厅在市中心地段的高级商场,姚伶还是一样的装扮,到了落座,桌上有鱼有虾,豆腐滚滚冒泡,菜汤也浓郁喷香。 沉雨以为她会跟同学吃晚饭,谁知她结束得那么早,问:“不跟以前的同学聚得久一点吗?” 姚伶摇头,“又不是小孩了。” “那我们回来跟老同学见面,就是大小孩。”沉雨温和地笑侃。 “对,你们是大小孩。”姚伶顺着这话夸他们年轻。 沉雨更加笑得前倾后仰,抽纸巾印一印眼角的笑泪。姚申和刚喝一口水,听到后也是呛了呛,把气顺好后,眼前突然伸来一只碗。他替妻子弄一勺鲮鱼豉油垫饭,将鱼肉和米粒剁碎混合,把碗放她面前才竖筷子给自己夹菜。 沉雨很满意丈夫的心领神会,平复下来,突然对姚伶正经道:“你一点都不念旧的样子。” 姚伶听见,察觉气氛严肃,有些扶额,“妈咪,我不喜欢念旧后陷入空虚的感觉,很怪。” “明白的,你十八岁就跟我们一起走,还年轻,思想跟代谢都调理得快。”沉雨吃一口饭,关心道:“小郁怎么样,过得还好吧。” “她一直很活泼。”姚伶饮一口橙汁。 姚申和比较重视自己的女儿,“你们的同学没说你什么吗?” 姚伶点头,放下杯子,简要概括白天的聊天内容,“他们说在国外做时尚摄影是两个世界的人。” 二人了解,觉得这是很正常的看法,一边吃饭,一边浅聊。 鱼和虾很受欢迎,沉雨的胃口不大,饱腹感七成则止,她把勺子垫在瓷碟上,单手撑保养得嫩白的侧脸,指间的戒指盈盈发光。她就这样看着姚伶吃饭,提及一句,“上次到香港看你秋萍姑姑就是在你高叁的时候,你忙学习不能一起去,我们问你要什么礼物,你就说一台卡片机,别的无所谓。” 姚伶抬起头,望向她,笑一笑:“不前卫吗。” “前卫,”沉雨后知后觉,“一不留神就给你现在铺垫了。” 姚伶夹走最后一只虾,“那台卡片机还在米兰,我一直留着,再过多几年就是vintage。” “挺好的。”沉雨本来打算给她买衣服或鞋子,最后买下一台小巧玲珑的卡片机送给她。 七点多,时间还早,一家人已经吃好晚饭,准备逛一逛。沉雨跟姚申和让她累了就先回酒店,她想他们要二人世界,便独自出商场。 一楼大门,白光亮堂。几米之外,一辆车减缓速度,停在路边花坛面前。 姚伶看见了邓仕朗,他站在车前,把皮夹克搭在手上,对里面的人做一个动作,两指在太阳穴边一伸,爽快致意。林哲打一打车灯回应,而啤梨探出头来挥手,后座还有一个亦仔,摘掉眼镜,越过车窗挂他脖子。 “要断了。”邓仕朗拍拍亦仔绕过来的手。 亦仔大笑着放开,“上车。” “等等,是姚伶。”啤梨趴在车窗,第一个发现她。 邓仕朗转向身后,才发现她在这里。 “A班不是在东边聚餐吗。”啤梨问。 “我和小郁没去。”姚伶提着包包,橘黄的灯丝照亮她的风衣。 亦仔戴上眼镜,邀请道:“我们刚聚完,打算去啤梨和林哲的家坐一坐,不如一起。” 啤梨拉开车门,走到姚伶面前,“来吧。”她带姚伶上车。 亦仔见状,挪到最里面腾位置,邓仕朗坐进中间位置,姚伶凭窗而坐,挨着他。 开车十五分钟,他们就到啤梨和林哲的家。啤梨和林哲工作后就一直同居,将这个家打理得很好。上门以后,先脱鞋洗手,再到客厅坐在地板铺好的软垫上。 啤梨带姚伶参观衣帽间,然后是她的书房。她拉开抽屉,取出记录他们合照的相册簿,只跟姚伶一个人分享。 啤梨翻一翻自己和林哲的合照,在她旁边说,“很多是你拍的。” “看到了。”姚伶抚摸照片。 “你现在可能会觉得这里不行那里不行。”啤梨看她掀过几页,见到熟悉的白色边框和曝光,说:“我以前经常用富士拍立得给你们拍。” “我记得,之前小郁给我发了一张在走廊的照片。” “她还给DC发了。” 姚伶点头,翻完相册,递给啤梨。 二人回到客厅,邓仕朗已经调好几杯酒,让她们试一试。姚伶坐在地毯上,听他们聊天,大多是啤梨和林哲的未来规划,还有亦仔读phd的研究计划。 不到十点,有的人已经醉醺醺。啤梨抱着玉米片躺在林哲的腿间,向上看,拿一块给林哲,亦仔坐在旁边一脸电灯泡的表情,摘掉眼镜捂住,背后是他们布置的温馨装饰,小星星和小月亮。 姚伶很清醒,她一直觉得啤梨上镜,拿出那台一次性胶片机,开始调试转动拨轮,掀开闪光灯的小盖。不一会,她单手拎着胶片机,放眼前,一瞬间快门记录,拍下啤梨、林哲和亦仔这一幕。 邓仕朗循光认出这是梁立棠送她的相机,油绿的壳,右下角写着1986,非常小巧轻便,被她纤细的手指拿着好像是易碎品。 啤梨对姚伶的抓拍感到熟悉,笑而不露齿,丝毫不介意,因为她们读书时就认为这样拍是最自然好看的。 姚伶给他们拍多几张,说:“回米兰洗出来再给你们。” “好,等你。”啤梨期待。 拍完,他们又开始卿卿我我,迷迷糊糊。亦仔是个不省人事的phd,趴在沙发磨头。 姚伶和邓仕朗最清醒,她看向一旁的他,问:“你要玩一玩相机吗,这个非专业,弱光强光的环境都可以拍,内置闪光灯。” 邓仕朗听她这么说,认为这款不难用。他从她手里拿过,举起相机,眼睛对准取景框。框内是她,清冷的表情,轻薄的衬衣。他一按,闪光,把她拍进去。 姚伶被拍了一张,低头,检查他握着的相机,发丝滑到他手腕。她计算一下:“应该还有两张胶片。” 邓仕朗嗯一声,绕开她发丝,把相机还给她。 其他人都倒下,只有他们两个。 姚伶拿回相机,换个位置,忽然岔开双腿坐在他身上,抬他的脸,定住,“看我,”她一声令下,单手操控相机。 取景框里是他的脸和她的腿。他的脸因为俯拍而非常清晰,她的腿夹着他影影绰绰,被他的长袖衫遮挡一些,他的下颌对准她束着衬衣的短裙,灯一亮,都被拍了进去。 “什么角度。”邓仕朗才反应过来。 姚伶离开他身上,说:“可以有很多cultural studies的角度。” 他觉得她这句话还是透露她的思量,“为什么学摄影。” “因为我喜欢,可以视觉化自己的想法。”她言简意赅,抚一抚相机,“最后一张,你拍还是我拍。” 邓仕朗不想拍废她的胶片,拿过酒杯,准备喝最后几滴酒,“你拍。” 姚伶看他的模样,有灵感,阻止一句:“别喝。”她拎过他的酒杯,“你信不信接下来这张照片,在art gallery会有很长的阐释,从角度、道具,还有我们两个入镜的身体部位来研究。” “你要跟我阐释。”邓仕朗笑了笑,不知她搞什么。 “不,我喜欢Susan Sontag。” “懂了,她的against interpretation。” “你不是学金融的吗?”姚伶问。 邓仕朗点头,说:“Gigi家里有一本,她说很出名。” 姚伶哦一声,能理解,“确实很出名。” 她拿稳相机,站起来,伸脚摩擦他的下体,同时调整距离,对他取特写,把她的脚和下体排除在外。 邓仕朗为她的举动皱眉,恍然一句,“你要拍我的表情。” “准确来说是我的手和酒,你的嘴和喉结。”姚伶说得很冷静,单手拿起酒杯,准备往他脸倒,“张嘴。” 他不可能张嘴,却因她的摩擦昂起头,唇线近抿未抿,喉结滑了滑。她的手入镜,往他的嘴角倾倒最后几滴酒液,就在滑下的那刻,她定焦捕捉,闪光灯,拍摄她的想法。 邓仕朗被光亮到眼睛,“拍完没。” “好了。”姚伶很满意自己的作品,把彻底用透的胶片机放回包里。她笑,保证:“放心,我只会在米兰洗出来,没人知道是你。” “过来。”邓仕朗伸手搂她腰,锁住她,把脸上的酒渍贴她唇角,变相让她吃掉。 姚伶尝到酒味,轻轻吸吮,从脸到下巴,吃干净。 忽然,亦仔从沙发起来,浑浑噩噩地往脸搓自己的眼镜,戴稳,嘟囔一句,“得走了。” 他们听见声响,适时离开,无事发生。 邓仕朗到茶几抽一张纸巾抹干净身上的酒渍,站起来,“一起走吧。” 亦仔叫醒啤梨和林哲,跟这对不太清醒的情侣道别之后,下楼打车。亦仔独自坐一辆,邓仕朗和姚伶是同一方向,也在他眼皮底下坐一辆。 车厢内,他们一人一个角落。 邓仕朗开窗,再看一眼街道,说:“我明天回香港。” “不用跟我说。”姚伶望向另一边街道,“我和你没有关系。” 司机听到他们的对话,忍不住瞥几眼后视镜,很安静地开车。 28.你看起来过得很好 回到酒店已经十二点,邓仕朗付了钱,关上车门,跟着姚伶进大堂等电梯。 他从她说完那些话之后一直保持无言的状态,入电梯,按楼层,靠着电梯内壁,从镜子看她。红色的楼层数开始上升,她留意到他的注视,与镜子里的他相看。 其实他挺赞同她说的话,他们没有确认任何实质性的关系,连协商游戏规则的sp都不算。退一万步讲,哪怕是sp,她都不需要他的负责,更不需要性之外的礼貌关心,毕竟复杂起来容易变质。 邓仕朗并没有愠色,即使她跟分手时一样冷漠,他也无动于衷,很散漫地转移了视线。 姚伶却在看他,她一直认为有的人一对视就知道会不会做爱。刚刚才维持原则,拒绝无关紧要的嘘寒问暖和报备,现在又忍不住对他有生理性的依恋。 邓仕朗还是察觉到她的视线,对此心有灵犀,出电梯就牵起她的手。走到房门,他单手从皮夹克抽房卡,另一只手牵着她纤细的手腕。她站在他身后,感受到他的力度很轻。 门一开,姚伶被他牵到房间,看到地板上的小型行李箱。 他挡住她,去床边拿东西,脱掉他们的外套,抱着她进淋浴间,直接扭花洒,打湿她全身。她的脸被一根根凝固的发丝糊了,衬衣黏在身上,透着她的胸和腰,而他的长袖衫紧贴着他锻炼得恰到好处的体型。在房门,她的内裤已经湿黏,而他抱她进来时也隔着衣料间接给她勃起的反应。 邓仕朗解开她的衬衣,心平气和:“你是不是以为我会对你刚才说的话生气。” “如果我觉得你会生气,那就是我变相认为你在意。”姚伶的眼睫淌满水珠,她低头和他一起解扣。 邓仕朗想她通透得很,却没想到她那么通透,被水淋着而笑,水珠从额头一直滴流,跟她一模一样。他扔掉已经解开的衬衣,把她的bra也摘掉,抓她手一起脱掉自己的衣服,脱到一半反过来盖住她。 姚伶被他的衣服蒙头,他的声音隔衣响起,语气平静,“这么着急地跟我说我们没关系,不就是怕我缠着你。我对你说我要回香港,这句话可有可无,潜台词是临走前想跟你做一次而已,不要想太多。” 她听清了,掀开衣服,手原本停在长袖衫上,忽然就因不平衡落到他肩膀,双脚也下意识环住他的腰,是他抱起了她,托起她的臀部。她不敌这个姿势,撑着他稳住身体,说:“我知道你要回,那晚听到你和Steven说的话。” 他就这么抱着她,含住对准他鼻子的乳尖,一含便情动,无法坐怀不乱,哑着声音:“是吗,偷听了。” “门口没那么隔音,不小心听到的。”她的乳尖在他舌头的逗弄下翘挺,麻意从胸口蔓延到耳后方,酥酥的。热气腾腾,肌肤满是花洒冲下来的水,她被他声音撩拨得有些意乱神迷,半阖着眼睛,往前蹭,让他含得更深,解一下难耐的痒。 邓仕朗故意假装听不见,发现她像被蛊惑了一样,连他也被她这副模样蛊惑。他总觉得好笑,他们到底是sp还是乱来的ex,亲一口粉红的乳尖,问:“就那么想被我干。” “想。”她直不笼统。 邓仕朗问她为什么,她不答,他想起她之前跟他说的话,重复:“当初在走廊见到我就想被我干,现在还想。” 姚伶睁开眼,这一睁让他知道了答案。正如他所想的那样,从前她是见色起意,现在还有这样的生理反应。 他趁她蒙头时已经做好防护措施,往上托一托她紧致的屁股,用阴茎在她穴口处滑弄一下,然后直接插进去,插得她一只手伸进他后脑勺的头发。她被堵住小穴,轻轻挪移屁股,按着自己舒服的点来摇荡,正好他一下插得用力,两者出奇的吻合,深得她神经敏感,顾不上脸颊的水,张开嘴巴,眼睫也微颤。 下面亲密联结的部位一进一出,他们的体液混合着水坠落。 邓仕朗等到她快高潮,抱着她出淋浴间。他依然和她结合着,带她到镜子前,让她看一看自己在他身下高潮的样子。先是他看到她,她肌肤太白了,雾中偏粉,腰细臀圆,被他两手托出红印。他一调转,背对镜子,让她越过他肩膀,直视自己如何搂着他被撞得情难自禁。 姚伶也不是第一次见,毕竟她会对镜自慰,可是她看到自己的脸贴在他身侧,腿被他有力的手臂架着,以及他后背搓出的暧昧痕迹,她突然小腹微酸,夹紧他又硬又大的性器,伴随着他重重的一声喘息,呼吸灼热地洒向她脖颈,她忍不住瑟缩穴肉,无法思考。 被感官击毙的那刻,好似镜花水月。从某种程度来说,他们在这件事情上面很契合。 邓仕朗等她爽够,唇贴她的额头,“今晚不放过你,再来。” 他不顾他们身上有水,泄过一次,转移阵地,将她放到床上,直接洇湿床单。她躺在床上还是很怕冷,在他换condom的时候,卷进了被子。 邓仕朗弄好,望见她这样,上前掀一角被单进去。他在被单里倾身,双手撑着,那么昏暗,隐约看见她的脸。 “姚伶。”他称呼她的全名,按记忆抚摸她的脸,“你看起来过得很好。” “你也是。” 他本来还是轻柔的,慢慢又重起来,指腹揉搓她的唇瓣,摁她的唇珠,磕到她牙齿。她的唇很痛,愣了半秒,好似看见他把手抽出来,亲一亲摁她唇珠的指腹。接着他再次进入她的身体,滴出来的蜜液挂在阴茎上面。 连续下来,她被撞到眼花缭乱,越来越看不清被单里的景象,只是一味地承受他的抽插,被捅到小腹下面敏锐,她抓住床单,连鸡皮疙瘩都起来。 姚伶明显发现他比在淋浴间要霸道,问:“你真的不是在赌气吗。” “几年前赌够了,很累,可以说放手后就没有力气再为了你伤神。”邓仕朗扣着她抓住床单的手,反到她头上,压直她身体。 姚伶听见他的话,心沉了沉,同时被他扣住挺入性器,以致她像条出水而不能呼吸的鱼一样弹了弹,轻吟。她的手被禁锢着,浑身发烫,深呼吸:“那你在做什么,惩罚我。” 邓仕朗捏她的手腕,汗液滴下,“你让我成全你,不要耽误你的前程,我做到了。你二话不说跟着父母移民去意大利,我没有理由再打扰你,放手了。我跟你说过我在香港出生,你很清楚我是什么身份,在你走了之后我就搬回香港,但你从来不过问一句,一句都没有。” “好痛。”姚伶蹬脚,她的眼睛忽然酸涩。 “幸亏你很狠心,互相放过。”他不是对她泄欲或泄愤,他已经不对这件事耿耿于怀,而是找到机会告诉她,至少他做到当初分开答应她的所有事情。 “我知道,谢谢你……”姚伶皱着脸,回答。 邓仕朗听到,还在抓住她的手,继续撞她,让她一下一下红温,折磨她到高潮,就在她仰起脖子的时候,他插到她泪腺都有反应,说一句,“你谢谢你自己。” 姚伶喘得胸口起伏,不知道是手痛还是眼睛痛。 “以前你让我放过你,如果可以,这次换你放过我,你从来不关心我在香港怎么样,那就继续断得干净。像你说的,现实是现实,不是现在所谓的偷情。”邓仕朗说。 29.你对我也不重要 房间的壁灯延光,淡黄的,挡在被单之外,映着他们的影子。 姚伶受他钳制,力度依然不减,疼痛和快意一并汹涌,致使她大脑混沌,根本无瑕挣扎,说不出完整的话来。他的阴茎激烈地撑开她的阴唇,从里到外,由穴肉擦到已经突起的花核,带来醒目的麻意,她终于忍受不了地啊一声,感觉下面要失禁,心脏跳得极快。 被单因他的大幅动作而滑落,光泄入,印她轻薄的眼皮。新一轮的巅峰袭来,她的头抬起,又重重地打下,脖颈都是汗津津的,在黄光下闪烁莹莹。 邓仕朗看见,低头咬一口她的脖颈,在她浑身颤抖时解放她发红的手腕,之后将她整个人往下一带,牵连了床单。他架她双腿到肩膀,以这个姿势加速冲刺,微光里花穴因抬腿而被撑得更深,水从阴唇流到两瓣软肉。 姚伶刚松手就被架着深入,因连续剧烈的高潮而有些迟钝,无意识地吸紧他的阴茎,一缩一缩的,吸得他停不下来,插得很快。由于太快太重,她经受不起这样的强度,眉毛折起,眼神迷蒙,脚跟胡乱地擦床单,“不行了……” 顶端沾满滑腻的液体,三番五次的进攻发出响亮的声音。邓仕朗到关键时刻往前重重一顶,看见她情难自禁地弓起腰,他射了出来。 后来不知做过多少次,杂乱的桶里布着多只起褶的套,极其疯狂。 半夜,姚伶梦了又醒,拉紧被子,转一转手腕都疼。她睁眼一愣,才发现自己贴他怀里,头枕他臂弯,腰间搭着他的手,彼此呼吸匀称。她很久没被他这么抱着睡觉,不用抬头就能看见他的脸。 她安静了一会,在夜里盯他,想到他说的话。他们会过得好,也是因为分开才没有羁绊地发展自己的前程,再这样下去不切实际,所以她懂的,缓够了,跟他做完爱就抽开他的手,往被窝外轻轻地移动。 邓仕朗被她的动静弄醒,察觉她要离开,声音有一点懒意,“要我抱你回你房间?” 姚伶不知他是做好人还是关心她,移到床边,放脚,只是道:“我走得动。”可下一秒落地,她就软了双腿,在床头碰到膝盖。 邓仕朗料她会要强,听到跌坐的声音,无奈地起床,开一下壁灯,给他们各自套上几件简单的衣服,双手把她抱起,送她回她的房间。 几步路就到,姚伶落床前搂着他脖子,还是忍不住说:“那样真的很痛。” “我以为你不会痛。” “痛。”她敛起眼睫,“你不听。” 他放她下来,替她掖好被子。她睁着眼睛,唇瓣干涩,淡淡地说:“我跟你分了,为什么要问你过得怎么样。当时已经说得很清楚,你也同意,再算起旧账就不尊重我们的共同决定。” 邓仕朗听她叫得有些沙的嗓音,对她道,“我现在算起来无非是提醒你既然做到那个地步,就不要再为性爱跟我牵扯下去。你觉得你对我来说还很重要吗,没有你之后我比你想象中要抽离得快。我有我的生活,你也是,再见面都是念在旧情对你好而已。” 姚伶望向他,“你对我也不重要。” “我不是傻的,知道你从来都想要什么。”他很清楚她的脾性,“把我刚才说的话当真,只要你想就完全可以做得到。” 她沉默半晌,翻过身,盖着被子,才说:“我很困,你回去吧,别赖在这里。” 邓仕朗不再多说,他把该说的都已经说了,跟她闹得不愉快,离开床边,合上门回自己房间。 姚伶等他走后,捏着被子,独自望发暗的壁灯好久,因为疲乏,不知不觉就睡着。 她很少做梦,也不喜欢做以前的梦,莫名其妙做了在语言班度日的梦,醒醒睡睡到早上,她迷糊中听到隔壁房门开了又关的声音,Steven在那里和邓仕朗说话,几分钟后,走廊的脚步越来越远。 直到下午,姚伶才完全醒过来。三点多,沉雨没有发现她的行迹,以为她出事,不停敲房门,她下床开锁,脸色很苍白,嘴唇也掉皮,看起来精神状态不好。 沉雨终于看见她,被她这副模样吓到,摸她脸颊探温度,所幸没有发烧,“你到底做什么了,去party?” “随便跟以前的同学做了。”姚伶轻描淡写,转过身,走几步路,软弱无力地趴在床上。 “什么,你在这里还能玩那么疯。”沉雨很不满地拧眉。她倒是知道女儿的个性,能够把握一个度,而不是夸张成这样。 “我没事。”姚伶把脸捂进枕头。 沉雨不知哪个男的把她折腾成这样,有些气,又不好说,毕竟成年人有自己的玩法。她拉开阳台的窗帘,让光洒进来,到玄关调室内温度,“我去冲泡腾片,然后给你带一碗粥,记得吃掉。” 姚伶是在下午五点吃的第一顿饭,她把泡腾片冲的水喝完,身体稍微好一些。她最痛的是手和腿,其他都还好,休息一天就会恢复。 有些例外的,她坐在桌前翻手机iMessage,翻到一个塞尔维亚的朋友,那是她在米兰第一个结交的知己,叫Danika。Danika是纯粹的塞尔维亚美人,亚麻金头发,五官极具东欧风情,浅棕的眼睛深邃,鼻梁高挺,瓜子脸只有巴掌那么大。她们两个刚到意大利都是十八岁,Danika厉害一些,学医,十七岁就有驾照,为了融入生活要学语言,从A1到A2都和她一个班。 姚伶打开聊天框,读到她们的零星一点记录,再转向whatsapp,offline都可以看到很多以前的信息。 她滑下去,有些头疼,关掉手机,又躺床上睡觉。 这日是礼拜天,香港西九龙人潮涌动。邓仕朗和Steven分路行,他提行李回到公寓,冲个澡,就听见手机响个不停。Whatsapp和ig充斥信息,都是几日出差堆积下来的,但他没怎么查看,在周末给自己放个假。 回来收拾干净之后,邓仕朗照常去恒丰吃晚饭。接机时间是在九点,他搜了一下东京飞香港的航班,跟父母交待几句,开车去机场。 离岛不塞车也要半小时,他没有按电台音乐,而是在收听路况新闻。礼拜日不太通畅,他在路上稍微堵一段时间,停在很多辆车后,望前窗,视线停在陈礼儿在马莎百货买的香薰。 进入香港机场,邓仕朗去到达层接机,在屏幕看到陈礼儿的航班开始提取行李,站着等了一阵,他就见她拉行李箱出来。 分开几日,陈礼儿冲进他怀里,都是柔情蜜意,他也搂着,抚一抚她的发梢,就这么待上几分钟。坦白说,他们本来就好好的,从入读港大开始认识,在各自的graduate scheme结束后相恋,见过彼此的父母,两年感情稳定。 陈礼儿最避忌的是fuck boy,而他破戒后和姚伶做过很多次,比任何时候都激烈。他想到这里,有些愧疚,认为自己是个不负责任的烂人,只想回到自己的生活补救。至于姚伶,她一直是高高挂起的姿态,致人费神,自己却毫发无损,不需要他考虑太多。 上车之后,陈礼儿自然而然地打开储物格,拿出她放的糖。邓仕朗收到好几条信息,是梁立棠问他的情况,他回复已经接到Gigi,夜里朝九龙半岛的方向开。 梁立棠很期待见到邓仕朗,接连发消息给吕安,甚至不惜用iMessage烦扰姚伶,问她什么时候来。姚伶在十二点看到梁立棠发的这条消息,无话可说,把手机扔床里。 30.你对我有感觉 梁立棠抱怨她总是ghost别人,她也不狡辩自己喜欢看心情ghost男的,但他毕竟是她的姑表哥,经常为她着想,所以她最终还是在洗澡后捡起手机,很有良心地把机票订单发给他看,告诉他确切的过港日期。 不出一分钟,梁立棠已读她的回复,传来一个米奇老鼠两眼发星光的表情。她给表情点个心,就这么结束不长不短的聊天。她知道梁立棠发消息过来的动机,如果不是邓仕朗回去了,他也不会突然在这时来问她。 走廊很清净,隔壁没有新房客入住。姚伶退出聊天框,随机播放一首歌,听开头就记起这是邓仕朗以前分享过的。 他们读书时最大的共同爱好是听英文歌,她那时就发现自己不经意想要悄悄关注他,连他分享的歌都忍不住要多听感受,看歌词揣测他的心情。后来她觉得这特别不像自己,所以很节制地点到即止。 她从一开始就对他有了感觉,可她还是一以贯之地学习,每天早上把作业抱到办公室见到他,放学后在车站静静看他两眼,不会故意制造巧合碰面。他把球鞋换着穿,而她能通过他的鞋子辨认他是否出现,并且记住他身边的朋友有哪些。 第二次大考结束,姚伶获得第二名,比邓仕朗低一分。原本他们相差五分,这一次排名颠倒,只差了一分。有人说邓仕朗和同班成绩很好的啤梨走得近,他为了追求她,在学习上没那么懈怠,各科都发挥出水平。 她信了,因为她在车站撞见他们,稍微站一起就很相配。 啤梨抱着校服外套跟他说话,还把自己的手机递给他。他接过按了什么,弯腰,把手机屏幕凑近给她看,她读完笑着拍他,跟他一起上车。 姚伶捏紧书包背带,看到他们靠窗而坐。 第二日早晨,她在教室翻书,好像心有灵犀一样,到点就抬头望对面走廊寻找他的身影。他和啤梨刚好一前一后进教室,关系很密切。她突然感到心很坠,立刻转过头来盯着桌上的书。 温习一遍之后,姚伶决定不要再暗恋他,而且要争回第一名。 下午最后一堂是A班和E班合并的公开课,英语老师的教学进度一模一样,所以两个班一起上公开课不存在差距。他们移到阶梯教室,姚伶和小郁提前到得早,坐在中间那排,接着就看到四个人一起进出,叁男一女。 姚伶已经决定不要关注他,低头写字,却听到小郁说:“刚刚DC在看我们这边。”她顿了顿,抬头,只看到他的后脑勺,还有他时不时翻书和搭在桌上的右手。 结束这堂课,他们依然没有多少交流。 过了一个礼拜,姚伶在新的考试和他并列第一,但她还是觉得不够,至少要像上次那样超他五分才可以。公告栏更换新的名单,她站在那里看,不知什么时候,邓仕朗在她身后出现,让她跟他去图书馆拿一批新到的英语资料。 英语资料不重,都是小册子,他帮她分担了不少,从图书馆拿到办公室,按照老师要求把这些资料放在那里。 “上次没有拿第一,这次并列,不高兴了吗。”邓仕朗有所察觉,她默默无言,刚刚还在名单前站着。 姚伶回一声,“不高兴。” “享受超出我五分的胜欲。” “对。”她要胜他一筹。 邓仕朗只是笑,把资料放好,跟她一起出办公室。放学之后,他在操场和他的朋友准备打球,她从教学楼走出大门要经过操场,便目睹他们的投篮热身。 忽然,一个新手投的球落到了她的脚边,她定在那里,捡起来。 邓仕朗离得最近,朝她这边走去。他取过她手中的球,往身后的林哲一抛,对方默契接住,令他爽朗地露出酒窝,可他没有即刻归队,而是转回来问:“急着回家吗?” “不急。”姚伶不知他问的原因。 邓仕朗把手表摘了,递给她,“等一等我。”说完,他就回到场上。 姚伶握着那只带有他体温的手表,在花坛边找到位置坐下,观看他们打球。邓仕朗经常上分,投中便跟林哲击掌,很轻松的样子。 打完几场,邓仕朗和林哲决定撤了,到更衣室冲洗一下,换干净清爽的衣服。 “DC,我先走了,手机联络。”林哲换好在更衣室说。 邓仕朗应道:“晚点聊。” 他出来走向花坛,见姚伶坐着等待,戴好她递来的手表,拎起书包,拉链,送她一个东西作为报答。 姚伶接过这个缀花的零食袋,读到包装上面的标签,北海道六花亭,八十港币,士多啤梨夹心朱古力。她无法忽视其中两个字,也许这是他送不出去转而给她的礼物,可她坐在花坛时有很强的直觉,他们刚才的相处非常像男女朋友,她能感受到他的举动有些暧昧。除非她误会了,他对所有人都这样。 邓仕朗背起书包,发现她不太想要,说:“你不喜欢。”这是邓永廉带的,他看到就想起她。 姚伶摇头,她没有不喜欢,当他面拆开,吃一颗,还拎一颗贴他唇喂他。他定了定,低头含着,碰到她手指。 姚伶触到他的嘴唇,光是这样都有酥意在耳后蔓延。她问:“这是送给我的吗。” 邓仕朗含着她喂来的朱古力,在嘴里融化,他好像意会到,改口:“啤梨不要。” 姚伶原本失望,可她仍遵从直觉,抱着这袋东西,声音很轻浅,“你对我有感觉。” 邓仕朗感觉她在试探,心中隐约有个大概,同样陈述:“你吃醋了。” 她不答,继续:“你在公开课看我。” 他没想到她会说这个事情,“是不是在意我才会发现我有看你。” “我在意。”姚伶终于答。 邓仕朗一怔,对她澄清,“她是林哲的女朋友,两个礼拜前在一起的。” 姚伶联系起来,明白了,他在帮他们。 邓仕朗忽然说:“再喂我一颗。” 他们在树荫下正好对视,非常近,脸上有树影。姚伶拿一颗,轻摁他嘴边,她看他的眼睛,紧捏着袋子,已经有预感他要亲自己。就在下一秒,他的脸贴近,令她的心荡了荡,他的鼻尖轻压她鼻根侧边的肌肤,伸舌头慢慢地开启她的唇,把口中还没融化彻底的朱古力渡到她嘴里,她尝一尝,进他怀里跟他交换。 接过吻之后很多事情都水到渠成,确认关系之后,邓仕朗带她进E班,正式认识他的朋友。啤梨和林哲得知他们在一起,倒是好奇他们会谈多久。 邓仕朗起先说,“凭感觉先试一个月。” “我赌我们也不长。”啤梨觉得自己还年轻。 邓仕朗笑了笑,“谈得长有什么奖励。” “奖励爱情,证明两个人相处很有耐心,知己知彼,互相迁就,带着信心共同成长。”啤梨在年级里非常漂亮出挑,多多少少在这方面经验丰富。 姚伶在一旁听他们聊天,也清楚他们两个只是现阶段被互相吸引而已,谈不上很喜欢对方,达不到啤梨谈及的证明,或许他们一个月后暧昧感消逝就淡了。她对这段关系不抱期待,低调到没有人发现他们在拍拖,但邓仕朗作为她男朋友还是会给她最好的,每天放学送她回家,以至于他会耽误一点时间,引起邓永廉的不满。 邓仕朗对父亲说,玩一玩而已。 谁知道一个月后,他们越来越喜欢对方,在图书馆隐秘的地方亲到衣服凌乱,偷偷做起来,然后从图书馆到自习室都尝试一遍。 第一学期结束放假,姚伶去邓仕朗家住了两天。当时是礼拜六,邓永廉和江思都在香港,他带她参观自己的家,玄关摆着琳琅满目的球鞋,客厅有一柜子洋酒和英国古着。她看得出来他家境很好,手表、鞋子和摆件都很高档。 姚伶脱掉鞋子,进他房间发现那瓶香水,她拿起朝自己的手腕喷一喷,闻了便开始难耐。邓仕朗原本靠着书柜,见她转过脸来就亲自己,一把脱掉身上的卫衣,跟她在床上做。 足足两天,他们从早做到晚,从房间到客厅,背着父母做爱,十八九岁年纪轻轻不知疲倦。 姚伶总是穿他的卫衣,又大又松。她趴在床上读他的书,听他放的歌。他就在旁边一直盯她,时不时亲她脸颊,被她用手捂着说妨碍她读书。等她听到他跟父母通电话,她就摸他的下面,一直揉弄,然后撩开自己衣服在他面前捏那颗小乳粒,一挂电话就开始新一轮的交战。 姚伶去洗手间,能发现很专业的牙器,在客厅也看到全英证书。 邓仕朗在客厅发现她有所好奇,觉得拍拖拍了一学期,感情升温,也带她回家住两天,便从身后抱着她,问:“你想知道什么。” 姚伶搭向他环腰的手,他还做摇篮,笑着轻轻摇她,她也跟着荡,两个人像摆钟,在那里很亲密地玩。 “你爸妈应该很厉害。”她说。 “还行,”他说:“我爸是牙医,在香港有诊所,我妈生我之前在拍卖行工作,后来被调到这里。” “所以你在这里读书。” “一直是。” 轮到邓仕朗问她,“你呢。” 姚伶笑一笑:“你觉得我是怎么样。” “你很纯。” “可能深藏不露。”她点头,发顶蹭他下颌,令他很痒。 他挠她腰,“确实,A班的人不容小觑。” 两个人打闹起来。姚伶告诉他,她父亲是搞建筑的,母亲在贸易展做语言翻译。 礼拜日晚上,邓仕朗把姚伶送回家,两个人穿过公园,在那张长凳亲近一番才舍得分开。 31.他们好像闹分手 一整个假期下来,他们见面的次数不多。 邓仕朗先前跟家里人通过电话,被告知要去香港待一段时间,所以他送她回家后发消息,让她在他离开的这段时间注意安全。 姚伶正好到家看手机,浅笑着回一个表情,把钥匙放鞋柜顶。她换好拖鞋,撞见沉雨托着一盘干净的水果从厨房出来。她简单叫一声妈咪,然后去洗漱。 沉雨望向她,觉得她气色有些粉,问:“这两天在小郁家有温书吗。” 姚伶已经走到廊道,被叫住,停下,“读了一点。” 沉雨把水果放茶几,坐沙发拿遥控按电视,继续看她:“气色挺好的,我到时候要买一盒礼物感谢她这么关照你。” 姚伶倒真的打算让好朋友接受这心意,“我会帮你带给她。” 于是她洗澡后坐在桌边给小郁传消息,告诉她这两天发生的事情,而小郁丝毫不介意替邓仕朗收下,毕竟她是他们悄悄拍拖的借口。 开学前叁天,邓仕朗终于回来了,他们在市中心的图书馆见面,打算从早学到晚,能待多久就待多久。 邓仕朗喜欢她穿校服,也喜欢她穿自己的便服,经常夸她怎么样都漂亮好看,刚在图书馆门口见到她就说:“头发长了一点。” 姚伶侧眼看发梢,长到肩膀下面一点点而已,发尾没那么往内翘。她有些折服于他的观察,“我还没到时间去修,这么不明显你也能看出来。” “因为我记得。”邓仕朗说。 姚伶知悉背后的含义,他一定很想她,牵肠挂肚的那种,反复回忆她那天在公园分开后的样子。她同样对他表达:“我也想你。” 他们进图书馆,找到比较少人的角落,放下书包坐同一张桌子,相互挨着。她非常专注,学几个小时都没搭理他,累了才把身子倾斜向他,下巴垫他肩,看他写字。 她可以更近地闻他身上的味道,留心他握笔的姿势,上手循青筋连着的脉络,从指骨滑到手腕,算是给自己放松。在这种情况下,他的笔迹依然流畅而不潦草,写出来的逻辑也非常清晰。 邓仕朗的定力时好时坏,取决于姚伶把控的节奏,而他明白这一点,总是满足她在先,实际双方都很有高招。浅浅亲密一阵,他们又坐好,埋头写题目。 “你想好读什么了吗。”姚伶一手托腮,一手写字,问道。 邓仕朗停笔,说:“看你去哪。” 她顿一顿,也停笔,“你在开玩笑。” 他不是逗她,“我爸让我回香港,我说我有女朋友了,不一定。” 姚伶却不买账,“我不喜欢这样,你要考虑自己。” 邓仕朗低笑,觉得她很有主见,揉她的头,“好,再说吧。” 开学以后很紧张,满桌子试卷,但不妨碍他们默默拍拖,不妨碍小郁下课就拉姚伶到走廊放松。她和小郁站A班这边,背靠栏杆聊天,邓仕朗出E班本来在跟亦仔说话,说了一句,遥遥地看向她的背影。 他们在学校表面维持着普通距离,其实私底下在各个角落偷欢。不知情的同学发现他们经常一起放学,在同一辆车撞见好几次,一开始以为两个人是因为英语老师而熟络的,后来猜测是小郁融入E班的四个名人团体,把姚伶带了进去。 姚伶的卡片机存着他们六人很多照片,她不常发布,邓仕朗偶尔发几次六人合照,让人误以为就是他们说的那样。 考试正式结束,他们放学后在走廊和操场拍了留念照。 姚伶在群里收到啤梨拍的照片,而她也分享她相机里的照片,整理完,忽然看到邓仕朗的社交账号发了叁张照片,一张六人合照,一张他和她的合照,还有一张她的单人照。 下面的评论说他有史以来公开他们是男女朋友关系,处于低调和高调中间。 当晚,姚伶抱着手机笑,很少见地发了合照,第一张一模一样,第二张是她、小郁和啤梨的照片,第叁张是她和他的合照。 她放下手机,收拾衣服去洗漱。沉雨在客厅沙发上盯电脑,滑着她读不懂的网页,旁边一沓官方文件,证件照、表格和数目,其中一份抬头写了她认识的英文,immigration。 姚伶看到英文已经明白他们计划在她高中毕业后就离开。 初中假期跟他们去过意大利,高中入学前听到他们谈论这个事情,但经常因为她不懂的事情不了了之。之前一直忙学业,不太把大人的事情放心上,只当他们随口提及,从没发现他们付出实际行动。 姚伶坐下能看清电脑,都是意大利语,这更加证实她的想法,她拎起英文资料开始阅读。 沉雨察觉旁边的位置沉了沉,侧头见她在研究,便确定是时机跟她说明:“我们不想打乱你的状态,所以等你考完才告诉你。前段时间我已经委托律师准备手续,进展很顺利,如果你认为这样太快,可以毕业后在这里学语言,让爸爸陪你一段时间,我先过去帮你们安顿。” 姚伶读完放下资料,表情很宁静,问:“我可以考虑多久?” “一星期。你要想清楚,是多留一阵还是立刻跟我们去适应那里的生活。我打心底支持你立刻去,毕竟你还小,到那边的语言学校上几个月可以更快融入。” 姚伶得知安排,反应比她想象的还要沉着。可能因为生活总有变数,她知道自己来到一个新的阶段必须面临选择,唯一没想到的是变数这么大,责令她在短时间内作出决定。她洗漱完,拿手机登进许多网页查阅,连小郁和邓仕朗的信息都没有看。 考虑了两天,她已经开始有些窒息,在困难的尝试和简单的放弃中反复抉择。放弃很容易,只需轻轻一个念头就可以做到,然而代价是不可以后悔,后悔会消耗更多精力。 她得到的资讯越多,越明白在意大利从头开始要毅力。她想和邓仕朗在一起,可她没有留下来的选择,只是早点走还是晚点走罢了。她有先见之明,他们现在是热恋期的情侣,不代表以后都会在一起。 考虑到第四天,姚伶收到很多来自邓仕朗的消息,学校正好开最后一次大会,她在会堂见到他。散会后,他来找她,她在众人面前把他牵到旁边一个清净的储物室,锁门。 “告诉我什么事情。”邓仕朗发现她最近心不在焉,不太回他的信息,给他敷衍塞责的错觉。 姚伶低下眉眼,开口,“我没办法跟你在一起。” 他感觉到她态度有变,有所预料,“理由。” “我要移民了。” 邓仕朗跟她谈到现在,从没想过这么突然,“现在才来告诉我。” “考完试那天知道的。” “已经四天了。”他说。 姚伶抬头,见他还很镇定,不受其扰一般。或许他们这么短暂的热恋一攻即破,她说:“我做不到第一天就告诉你。” “你不打算跟我聊,而是告知我接受。”邓仕朗觉得好笑,“我不是你男朋友吗?” 姚伶感到心被扯着,“我一想清楚就来告诉你了。” 他摇头,不接受她的说法,“你还是觉得没必要跟我聊。” 姚伶现在跟他聊,说出自己的深思熟虑,“我不会留下来,你也不会陪我一起去,分隔两地维持异国恋很困难,说不定谈不到后面就分了,到头来更受伤。” 他听出她对他们的感情没有信心,“你还没尝试就开始下定义,有考虑过我的想法吗。只有你做决定,只有你提前帮我预想结果,我根本不需要在场,在你眼里像死了一样。” 她听他那么激进的话,鼻头立刻酸涩,涌到眼角。可她既已做决定,就不会优柔寡断,连带着语气也变重,“那你认为自己有什么能力替我做决定,你到底可以左右什么。难道我要为了你浪费自己的前程,我告诉爸妈我为了邓仕朗不去,这根本不现实。” 他们二人的声音引起会堂出来的学生注意,然而储物室是封闭的,他们看不清里面的状况。路过的亦仔听到姚伶说话,摘下眼镜贴门偷听,小郁也惊愕,在旁边侧耳。他们两个后面聚着越来越多的学生。 “DC在里面?”后来出现的林哲挤进来,问。 “他们好像闹分手。”有人说。 储物室里,邓仕朗没有说话,已经发现她有眼泪,伸手轻轻揩掉。姚伶斜过脸,自己擦掉,很快就冷静。他的手停住,又垂下,他都被她这么拒之在外,看到她不高兴还是想抱她。 邓仕朗没有抱她,语气回归平静,“你根本不在意我。如果你在意我,就不会是现在这样。” 姚伶忍着心疼:“我在意你才告诉你,你不相信,说明你不了解我。可能我们还是不合适,以后只会更折磨。” 邓仕朗无所谓折磨,“我不接受分手。” 姚伶比他决绝:“那你就耗着吧,耗到大家筋疲力尽的时候才肯死心。你听清楚,在我这里就是我甩了你。” 她说完,率先打开门,外面人头攒动,亦仔和小郁的头靠不住门,一下晃到她跟前,她穿过人群离开,被小郁跟了上去。 邓仕朗随后出来,把门关上,对林哲道:“你们赢了。” 32.我来送你 这一日之后,他们正式分手,手机偶尔联系,可他发送的频率断崖式减少,他放下自尊,热脸贴冷屁股,换不来她的心软。 她发来很长一段文字,全是绝情的话,让他不要再烦扰,放过她,甚至将他拉入黑名单。他笑了,怀疑自己被她耍,可他亦发现她一旦下决心就不受动摇,态度十分决绝。 有一天,他们拿到考试成绩开毕业典礼,结束之后是庆功会,姚伶到场,他们时隔两个月相见。大家都知道两人关系出问题,然而他们的社交账号还没删除照片。 坦白说,他们被父母送到这个老牌又有点国际化的高中读了叁年,眼界和觉悟都摆在那里,自然祝福姚伶的选择,却为他们闹僵感到可惜。 这种奇怪的关系持续到姚伶的手续办下来,他们一家把房子卖掉,收拾好行李,买了凌晨叁点从香港机场出发的国际航班。 啤梨和林哲与姚伶疏远起来,因为他们看到邓仕朗被伤得很重,两个月内喝过不少酒,甚至跟父母吵架,夜不归宿。 他们没有去送行,只有小郁在晚上七点来到姚伶家楼下,抱着一个公仔,给她送别。 姚伶下来,把一本手工做好的相册送给小郁,里面都是他们的照片,有她和邓仕朗的,也有啤梨和林哲的。两人在路灯下抱着,小郁哭得很伤心,她理解邓仕朗的心情,但这是她最好的朋友,她希望好朋友能过得更好。 “别哭了。”姚伶说完,抹眼,“你再哭,我会忍不住的。” “你一定要告诉我你在那边怎么样。”小郁哭到拿袖子擦脸。 姚伶点头,眼泪掉下来,“我知道,你也是。” 分开之后,小郁目送她上车,一直挥手,等她走了,小郁的眼泪都滴到手机,给邓仕朗发消息,告诉他快去香港机场送姚伶。 凌晨十二点,他们一家已经到香港机场值机。姚伶抱着小郁的公仔,在安检门口看到一个人在打电话。她的手机响了,心一痛,转过头,不想再看。 邓仕朗握着手机寻找她,见到她之后,走到她面前,依然没有挂断。她的铃声响好久,是《Loving You》。 “我来送你。”他放下手机,站在他面前。 姚伶抓着公仔的绒毛,看到他虽然有些疲倦,但还是把自己打理得很好看。她用很生疏的口吻回复:“不用那么麻烦的。” 邓仕朗说:“我还是来了。” 恰巧,沉雨跟姚申和发现他们,邓仕朗礼貌地介绍自己。姚伶忽然说:“他是邓仕朗,我之前的男朋友。” 沉雨才明白,打量他们很久,告诉他们再过半小时就要进安检,然后带丈夫进咖啡厅,留空间。 邓仕朗抬手读表,距离凌晨叁点还有两个半小时。他指一指旁边的空位,说:“坐下吧。” 姚伶跟着他,坐下来。有五分钟,他们都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坐着。机场英粤播报,乘客脚步匆匆,停在大屏前看航班信息。偶尔有几组机务人员经过,人来人往,时间慢慢流走。 邓仕朗见她抚摸公仔的绒毛,顺了又逆,逆了又顺。他打破沉默,“你不给我任何联系方式。” 姚伶定住,轻嗯一声,“你已经伤得很厉害,再这样下去你会受不了。虽然现在很难受,但都是短暂的。”她也是这么说服自己。 邓仕朗笑了笑,“你是怎么做到现在还能这样对我。” 她低头,不自觉地捏着公仔的耳朵,“其实你早就衡量出哪个才是对你最有利的选择,只是为了你所认为的感情在犹豫。这个犹豫不会长久,再犹豫下去都是自我感动很在乎对方而已,除了精神上废弛一些,并不能获得实质结果。” “我明白你的意思,再死缠烂打下去很自私,应该尊重你的选择。”邓仕朗望着她,“你说得对,我要考虑自己,更何况我已经不是你男朋友。” 姚伶点头,尽管有些难以呼吸,她还是很高兴他们达成共识。她拿出自己的手机,手指勾着耳机,“听歌吗。” 邓仕朗没有拒绝,接过她的耳机放左耳,她则戴入右耳。耳机线连着,他们并排而坐。她播放AGA的《3AM》。 “但愿没什么拉扯与纠缠,故事维持不变……It’s 3 a.m in the morning and I don’t know how to say goodbye,但你应该知道我们情境多尴尬。如假开心开心开始假得很,倒不摊开这张牌……” 邓仕朗听这里再也听不下去,把耳机摘掉,还给她。 姚伶已经听过好多遍这首歌,听到麻痹不流泪,这次在他面前也可以控制得很好。她的耳边还在播放,抱好公仔,“我要进去了。” 邓仕朗站起来和她一起到安检口,目送她进去。在她越走越远时,他还是想叫住她,哪怕他知道她不会回头,也在她背后叫她名字:“伶伶。” 就在他准备走的时候,姚伶快步到他面前,放下公仔,环住他腰,不舍地说:“再见。” “去吧。”邓仕朗知道要放手了。 姚伶松开他,一进安检见不到他,心绞痛到止不住眼泪。安检人员不知她为什么哭,拿仪器扫她的身体时,她还在抖,泪水拼命掉地上,左一滴右一滴。沉雨跟姚申和等到姚伶,发现她一直在哭,顿悟到心痛,搂着她肩膀,摸她头发。她很少这样,却在机场被他们抱着抽泣。 33.避讳 邓仕朗去香港机场的次数非常多,除了出差旅游,就是到security check送人,或者像现在这样接女朋友。 刚和姚伶分手的那年,他进security check就会想起那晚送她的情景。她放下那只熊抱住自己,松开后让他忘掉她。 五年之内,他对机场路线非常熟悉,来时从深水埗开到葵青,一路入大屿山。走时在离岛区行驶一段时间,登录青马大桥,开往香港市区。 他记住路线,也慢慢忘掉她,而她当初做得那么狠,现在重新相遇又有记性,他想一想都觉得搞笑。 车驶离香港机场几公里之外,仍被阻滞在离岛区。 回程开了二十分钟,邓仕朗终于上青马大桥,在中段又不得不停下,塞车一段时间。 前面车流很大,都是从机场和迪士尼到香港市区的。他停在各车后面,开窗透气,一只手支窗,另一只手握方向盘,很有耐心地等待。 在这里塞车不算无聊,以前正撞黄昏日落会放下敞篷赏景,现在天黑,中环和马湾都在可视范围内,越夜越明亮,借海湾和隔岸灯火也能打发时间。 陈礼儿把椅背往后放,跟他一起看风景。车内歌单是她选的,香薰是她买的,要是临近落地拍摄,她就会按屏幕,从媒体跳到天文台,追潮汐涨退表,查日出日落时间,总之哪里都有她的痕迹。 他不在的这段时间,她自己开车出行,偶尔会遇到梁立棠,坐梁立棠的车。现在由他接送,她很惬意,拍下他等待的样子,打开ig story,配工作结束后回港的英文,locate,mention,然后发布。 陈礼儿一边放大他的照片,一边问,“望乜望到咁入神。” 邓仕朗发现她拍了自己,从储物格拿出手机看她ig story,开头第一条不是他,而是她在日本的花絮,最新一条才是他。 他再返回她的日本写真bts,远景是棚,右下角桌面有一个她的饭盒,水煮鸡蛋和苹果。他看到就说,“工作又不好好吃饭。” 陈礼儿不满意他是上车后问的,“你应该一早就看到,居然现在才来关心。” “今天没怎么看whatsapp和ig,刚刚才看你的第一条。”邓仕朗翻她的ig story,他很久没看,风格照旧,饭量变少。正好路况疏散,他必须踩油门跟上,盯一下后视镜,把手机递给陈礼儿,让她放进储物格,顺口说道:“不知道你是存心不吃给我看,还是真的忙。” 陈礼儿接过他手机,放回去了。她没有查他whatsapp和ig,因为刚刚在他滑屏时发现他的信息前所未有的多,都是未读,他的确没怎么看。 邓仕朗开出青马大桥,海湾灯火倒流,两边明暗交替。其实他对陈礼儿的拍照习以为常,却有一瞬想起姚伶在林哲家给他拍照的场景。 他略微不满自己的想法,所幸现在是礼拜日夜晚,很多人往返市区,他开车必须专注,很快就回到现实。 途径全港最摩登的中银大厦,再开一段距离就到陈礼儿的公寓。好几天不见,邓仕朗留下来陪她,礼拜一去上班。 陈礼儿回公寓把行李箱打开,他帮她将行李归位,之后坐沙发读信息。 他忘记一件事情,打开wechat,退出小郁组的群。处理之后回到whatsapp,收到好多link同screenshot,白天传来的是港股,晚上是跨时区的美股。 半天才轮到梁立棠的信息,都是近期的事件回溯。 【LLT】:你不在港的这段时间,我有一两日顺路送Gigi。 【LLT】:另外,我上个礼拜叁跟Tracy吃晚饭,她说找不到你。我说你出差了。她想请教aunty有关拍卖行的事情。 邓仕朗读完他所说的各类变动,牢记在心,准备在这几天把该做的做了。谁知滑到下面,又见梁立棠提起姚伶。 邓仕朗不想知道,切聊天框,读其他ID发的信息。 几天之后,姚伶终于恢复,她早上到洗手间对镜检查自己的手和脖子,印记消退。 桌上的泡腾片没了几个,水果也吃得多,一开始被父母带去老地方吃吃喝喝,探望叔公叔婆,偶尔要打粉底遮盖脖子和手,现在不用了,完好如初。 过港的时间很有弹性,姚申和接到秋萍的电话,秋萍丈夫的母亲要八十大寿,邀请他们来参与。沉雨在大陆的事情办得差不多,他们收拾整理两天,姚伶跟小郁见面吃饭,又道别了。 晚上一到香港,姚伶就收到Danika的消息。也许是惺惺相惜,她上次打开她和Danika的聊天记录,现在就有了对话。 Danika问她有没有遇到以前的同学,她说有,也见到ex了,她以前读A1提到的人。 Danika发一个惊讶的表情,然后分享自己去西班牙旅游的事情。姚伶看到很chill的照片,弯起眼睛笑,如果不是要来香港,她会和Danika一起去西班牙晒太阳。 这次到了香港,还是梁立棠来接。他几天没见姚伶,觉得她又变冷变素了,但她把一袋包装精美的礼品放到车后座,姚申和说这是她买的甜点特产。他把他们送到尖沙咀,叁人已经熟能生巧,收拾完就准备休息。 梁立棠临走前,在民宿门口。姚伶跟他说:“虽然没预上你,但我在大陆用了你们公司送的相机。” 梁立棠比了个大拇指,送出的东西被使用就是有价值的。他想起什么突然有兴致,就问:“你是不是认识Steven啊。” “不认识。” “那就是Hayden爆出去的。我是MK仔这个事情,只有你知我知和他知而已。” 姚伶笑道,“可能是你的中学同学说的。” 忽然,梁立棠的手机响了,恰好是邓仕朗的来电。 “在哪里,我开到荃湾突然抛锚,要送去维修,过来接一接我。” “这么惨,我在Rosalie这里。” 邓仕朗一开始没出声,然后才说:“行,不用了。” 姚伶听到邓仕朗的声音,一礼拜而已,她又觉得身体哪里痛,连眉毛都下意识拧起。 他让她放过他,不要为了sex纠缠。她感觉到他已经从不避讳到非常避讳,这都是他们两个在大陆一手造成的。她决定先进去,说:“我进去收拾东西。” 梁立棠点头,合上门。邓仕朗连她的声音都不想听,但还是没有挂断梁立棠的电话,再叁确认让他不用来。 34.你很幼稚 梁立棠早年在旺角这种雅俗并存的地方很醒目,今日谁不和,明日谁回避,他都能察觉出端倪,而他现在做证券交易,在市场上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沿袭到人际关系也有类似的观察。 梁立棠发现一个不想听,一个在回避,看来是朋友都做不成,终于回到ex彻底撕破脸皮的定律中。他非常识趣,下楼,对邓仕朗说:“现在就我一个人,给我位置,我开车接你。” “我已经打到的士。”邓仕朗开车门,坐进去。的士启动,后窗投进的霓虹灯影在他身上来回剪,他往前一探,“师傅,去恒丰。” 梁立棠听到他跟师傅报地址,好似很灰心地咦一声,然后跟他聊了聊。邓仕朗说车刚刚被拖走,维修一到两天就可以,他提到Steven和MK仔的事情,没有提到Rosalie。 梁立棠有一个宗旨,股市要分析,朋友的人际关系非必要不分析。前者评估是要风控确认投资的吸引力,而后者分析得太尽可能会缺乏交往的流动性,所以他关注到两个人避犹不及的表象就够了,不会去剖析背后的原因。 他已经融会贯通,白天到中环做股本产品,搭建结构和分析数据,夜间回尖沙咀当服务至上的friend dealer,自扫前门雪,莫管他人瓦上霜。他不提不问,跟邓仕朗聊完挂线,走出民宿,泊好车就回家。 第二日早九,邓仕朗搭地铁准时上班,在大楼遇到梁立棠,中午到K11吃饭又收到他派的八十岁大寿请帖。不是大红大紫的装帧,而是黄花梨色中落一个寿字,请帖到手,场合如此,应当要备礼去。 邓仕朗手上拿着两封而不是一封,问:“你是想让我爸妈去,还是要我和Gigi一起去。” “当然是你们两个,我奶奶喜欢年轻人,越热闹越好。” 邓仕朗明白了,提前预警:“只是怕Gigi不熟。” 梁立棠表情讶异,丰富到鬼脸都快出来,“怎么可能,她的社交能力那么强。” 这反应夸张到令邓仕朗失笑,既然邀约如此,他答应下来,顺便联系陈礼儿,问她的想法。正好都是中午时间,她很快同意,让他帮忙感谢邀请。 午饭非常简单,二十分钟就可以搞掂。一顿饭结束还有时间,两个人可以在K11逛一逛。 他们上扶梯便靠右让位,一前一后。梁立棠握着拎走的冰美式,伸上来嘬一口,忽然想到父母应该把请帖送到亲戚手里,转过头来,朝后说:“我不知道你和Rosalie决裂到什么程度,但我只能提前通知你,她一定会在大寿那天来,毕竟她是我姑表妹。” “有想到这一点。”邓仕朗清楚只要梁立棠在,就很难避得开。他在后面单手插兜,胸前的工作证晃了晃,语调依旧,“其实你的问题很大,你的存在牵连我和她的关系。” 梁立棠大笑,以为他在说是他让陈礼儿产生误会,笑完收敛,解释道:“前段时间我帮你接Gigi,才知道Gigi之前对我超有意见。她一直问我你们两个在我面前是怎么样的,讲真,Rosalie给我感觉她很讨厌你,而你是跟她做朋友的态度,我就把你们两个在我眼里的样子一五一十地告诉她囖。” 邓仕朗这时才发现为什么陈礼儿上次没有查他的手机,都是因为她听信了梁立棠的话。梁立棠说的内容半真半假,真的那部分是姚伶讨厌他,而他也出于礼貌维持朋友关系,假的那部分是他们的关系没有说得那么普通,背地里干过很多次。 换作刚开始,梁立棠说的比珍珠都要真,现在完全大打折扣。出扶梯,邓仕朗轻拍一下他的肩膀,说:“欠你的。” “应该是我欠你和Gigi吧。”梁立棠没把他的话放心上。 逛着逛着,他们刚好在这一层买到祝寿的礼物,够钟之后,他们从K11回公司,继续下午的工作。 姚伶亦是在午饭时间收到请帖。她没怎么见过梁立棠的奶奶,据说她住在元朗,而请帖上的祝寿酒席要在尖沙咀举办。她和沉雨在附近的商场购置礼物,吃吃逛逛到夜里七点就回去。 一进房间,她就收到皮埃尔的whatsapp。他不是要跟她做爱的意思,而是传递一个消息,他应约到香港参加法国文学推荐会,准备找时间见她。 姚伶有些意外,并不是为他从米兰飞香港有所意外,而是对他到达香港的时间感到巧合,那天正好撞上梁立棠奶奶大寿,他会在寿宴途中落地。她回复几句,让他整顿好再见面。 到了大寿摆酒那天,姚伶料到要和许多陌生人交际,偏偏没料到梁立棠和他同辈的亲戚把最熟的朋友都叫来,以至于她被归类到朋友那桌。这一桌不是同辈就是同龄,跟父母被分到那一桌不同,所幸梁立棠有眼力见,他个换位置,坐到姚伶的旁边。 对面还空着两个位置,姚伶没兴趣,喝着普洱茶,在嘈杂中听梁立棠的耳语。梁立棠等到现在才告诉她,对面要来的人是谁,由于太吵,她根本没有听清,抬头望见有一对情侣挽手进大厅。他们把礼物带给寿星,然后往这桌走来。 姚伶看清来人,顿了顿,明白耳语说的是什么。 邓仕朗跟梁立棠打完招呼,帮陈礼儿拉开椅子,让她坐下来。他坐在陈礼儿的旁边,把车钥匙递给她,被她放进手链包。 姚伶放低茶杯,就这么留意到他们的举动。他的车维修好了,戴的手表是中等规格的那款,而她的手链包是西班牙小众品牌,两个人非常同频。 陈礼儿坐好,捋一捋头发,察觉到姚伶的目光,问候:“又见到你了,姚伶。”她笑带甜美,“我喜欢你的胸针。” 姚伶浅笑,回礼:“谢谢,你今天很好看。” 邓仕朗听到这话,不经意看她一眼。她穿了小洋装外套,里面是白色tube dress,别着一只非常小的蜻蜓胸针。就这一瞬,他没再望她。 这一桌人到齐,大家轮流介绍自己。梁立棠说的无差,陈礼儿的社交能力极好,别人问她的工作和生活,她侃侃而谈,非常自信,邓仕朗在一边被问到也有谈论,各方面都很松弛。 灯暗,大厅播放祝寿影片,之后是一段演讲,大家开始吃饭。 姚伶和邓仕朗坐斜对面,偶尔会撞上目光,有时也听到他们的对话,比如他让陈礼儿多吃点,之前在摄影棚连沙律都不吃。 梁立棠给姚伶夹菜,山珍海味,鲍鱼海鲜伊面,螃蟹龙虾。她都有吃,很快就吃饱,把筷子搁下,喝杯茶消食。 “对了,你送的那个特产很好吃,味道和造型都蛮传统。”梁立棠对姚伶提及这个事情。 姚伶挑的是她比较喜欢的,茶余饭后,她托着下颌交流,脸只对着他,“你吃完了吗?” 梁立棠点头:“吃完了,不过有分几个给同事尝尝。” 宴席进行到这里,陈礼儿有目共睹,觉得梁立棠的话颇有分量。姚伶不爱说话,要说也只跟梁立棠说,而邓仕朗从始至终都没跟她讲上一句。陈礼儿见不到本人时略有戒备,会胡思乱想,见到本人后,反而极有平常心,可以跟她交朋友。 事实上,姚伶从来都没有敌意,她是她,别人是别人。若有不满,那也是对着邓仕朗。 本来到这里,她都如平时一样临场交际。宴席结尾,人在大厅走走散散,她去洗手间,望见口红因吃饭抿掉,没有补,洗个手,沥干手上的水珠。 洗手间通往大厅要经过一条连廊。 邓仕朗在连廊牵着陈礼儿的手,让她把车钥匙拿出来。陈礼儿跟着他轻快地走几步路,突然停下,手链包荡一荡,以至于还在往前走的邓仕朗转过身看她。陈礼儿没有立即取出车钥匙,而是朝他勾勾手,指自己的嘴。 姚伶抱着外套,从洗手间出来一怔,这一怔是因为她正巧看到邓仕朗扣着陈礼儿的后脑勺亲下去。她发现他对陈礼儿非常呵护,手从后脑勺移到她下巴,是那种极其温柔又很有掌控力的感觉,越来越投入,默契非同小可。 邓仕朗亲着亲着注意到姚伶,直白地对上视线,她脱了外套,tube dress抹胸露肩。眼神一碰撞,她突然冷笑,前面是情侣的真性情,现在分明是故意的,他在向她挑明他的关系毫无问题,警告她不仅见好就收,还要望而却步。她的确望而却步,靠在墙边,观赏他们可以亲多久。 持续几分钟,邓仕朗放开陈礼儿,没有给后面的人一记眼神,带她离开连廊。 姚伶穿好外套,回到大厅就看见邓仕朗和陈礼儿在餐桌边跟大家告别。 陈礼儿留意到姚伶,挽着邓仕朗的手臂,跟她打招呼:“我们先走了,下次再见。” 姚伶望向他们,“下次再见。” 两人离开,几分钟后,梁立棠也到地下车库取车,搭电梯前,姚伶让他把手机给她,她说自己手机没电,要打电话。她接到他开了密码的手机,一滑开屏幕,就找邓仕朗的电话。 邓仕朗刚下车库,拿出手机,屏幕闪着熟悉的备注,他一只手挽着陈礼儿,另一只手接通,可下一瞬间就见到梁立棠从电梯出来,根本没有在打电话。他对陈礼儿指一指话筒,示意他有电话,绕到旁边。 “哪位。” “你很幼稚。”姚伶在等电梯。 邓仕朗轻笑,明白她哪怕没有感情都不能接受自尊受挫,挂断。 姚伶最不喜欢的就是被人先挂掉,她没有再打,把通话记录删掉。她说他幼稚,更不高兴的是她竟然在这时也变得幼稚起来。 35.买可乐 邓仕朗挂了电话,往车位走去,开锁,弯身坐到驾驶位,准备启动引擎开到陈礼儿面前。一道车灯正好闪来,减速经过,两辆车的车头相遇,梁立棠慢慢刹停,摇窗。邓仕朗见他探头来是有话要说,也摇下车窗。 梁立棠越过窗,问:“你们回哪里。” “我公寓。”邓仕朗答完,也问:“你为什么不跟家里人一起。” 梁立棠说:“我爸送他们去奶奶家,Rosalie好像有朋友来香港了,我带她去一下。” 邓仕朗点头。他不知道她有什么朋友会来香港,可他不应该再问,索性升窗,给梁立棠让位的信号。梁立棠见状,调整完毕就往前开,邓仕朗跟在他后面,打个方向盘转出车位。 姚伶已经从电梯出来,和陈礼儿站在一起聊天。他们两辆车相继停下,邓仕朗在梁立棠的车后能看见她的笑容。她的表情和言语丝毫没有受到影响,她打一通电话不像是吃醋和在意,而是要挖苦讥嘲他让她看见的幼稚。他本来就不应该对她有任何期待,她不可能在意他。 姚伶坐进梁立棠的车,车启动,离他们越来越远,从开灯的车库开到比较暗的路面。 前方因车的移动留出一大空位,邓仕朗接到陈礼儿之后,慢慢开上坡,又在泊车收费的道闸停在他们后面。闸开,绕进一个路口才分开。 姚伶望一眼后视镜,发现他们调离车尾。她把手机还给梁立棠,想起皮埃尔已经到香港一个多小时,很巧,她刚想完就接到他打来的电话,她这次拿起自己的手机,用意大利文回应,时不时夹杂英文。 梁立棠很少听见她讲意大利文,觉得她语音语调自然,非常流利。等她挂断,他发现她手机只有一格电,递一条线给她,“你朋友叫什么名字。” 姚伶给手机充电,说道:“皮埃尔,我的sp。” “那个法国人啊,”梁立棠记得她在他家说过的,感兴趣地挑眉。他坐右驾,左耳耳钉朝向她,问:“所以我现在送你去他住的酒店吗。” 姚伶摇头,说:“去奶奶家就好。他飞了差不多十二个小时,很累。再说,我们一点都不急。” 梁立棠笑着耸肩,收到她的意思,开向奶奶家,跟他们贺到今日最后一秒才回家。 翌日早晨八点,姚伶点开看皮埃尔的whatsapp信息,他简短写了这一天的安排,上午去港中大参加文学研讨会,下午去中环的书展,晚上才有时间跟她吃饭,做其他事情。 与此同时,崔茜也给她发来一个高级珠宝品牌的网页,她进去才发现这是钻石公司旗下的品牌,网页的头版是她拍的照片,模特戴着项链、耳环、戒指,在浅水湾的日照下发光。她来香港那么久,只做了这一份时尚商业工作。她对崔茜表示感谢,让她偶然有机会留下新的摄影进portfolio。 皮埃尔是个享受浪漫的人,跟同行朋友聊到哪里适合放松。朋友推荐几个地方,就在中环附近,他让姚伶从这几个地方挑选,毕竟他从来都是她去哪里就去哪里。他希望她也享受这个过程。 姚伶看到熟悉的地名,挑了中环。皮埃尔也有意如此,调侃他们二人心有灵犀,连选地点都一拍即合。然而,她选中环是因为她只想到邓仕朗,昨夜眼见为实的接吻历历在目,她抓紧手机,啪地一下盖到桌面,没有回复。换作以前,她本来不在意的,她不会受到干扰,也没那么锱铢必报,可她已经察觉出变化。 下午六点,姚伶在星光大道见到皮埃尔。他们两个的打扮相衬,都是欧洲极简主义风。 姚伶站在女神铜像边,维港余晖在她脑后翘起,光芒从她的墨镜边穿透,像拉长的金针线。她把头发扎成高于颅顶的丸子头,优越的骨相和颌面撑得起时装周的贴头皮发型,偏小的脸配一副大框墨镜。 她今天这么打扮,气质介于冷傲和俏皮中间。方圆十里之内,她笑起来是皮埃尔情话里的安娜托丽亚玫瑰,陷入爱恋的纯真少女,而她不笑则是干练叛逆的致命女人,美得不容靠近。 皮埃尔还是雅痞气质,单宁衬衫外穿着灰色的猎装夹克,幸亏他很年轻,白白干净的脸不留任何胡须,戴眼镜,这么硬朗的猎装夹克在他身上也青春优雅起来。 两个人站一起,回头率非常高。他们很巧合地选择了这个众星捧月的地方,也很巧合地撞见黄昏。 “Rosalie,想你了。”皮埃尔走过去,张开手臂。他们做见面礼仪,左右脸颊各亲叁下。 姚伶抱他,贴到他脸颊啵一下,完成见面礼仪。她闻到果香,放开之后把墨镜摘下,露出眼睛,说:“你不来香港,我也打算让你来。” “为什么?”皮埃尔笑得很开心,牙齿整齐洁白,一看就是欧洲中产家庭出来的青年。 姚伶也笑,“总之我会让你来,狠狠地做一次。” 逛了一下,天黑灯亮,他们坐渡轮游维港,从这里到中环。姚伶还没坐过,陪皮埃尔一起体验。他们上露天那层,靠边落座。经过中银大厦,灯很亮,穿梭整幢建筑,映入港湾。 “你不打算介绍你的家人和朋友给我认识吗?”皮埃尔一副可怜巴巴的表情。 姚伶想了想,说:“我打个电话问我的姑表哥。” 皮埃尔趴在栏杆上,法式小狗的模样,“慢慢来,我喜欢这里,跟欧洲很不一样。” 姚伶笑一笑,低头滑手机号码。风吹过她的额头,带不起一丝碎发,凉凉的。夜晚,她不需要戴墨镜,别到头顶也是漂亮的装饰。她打电话给梁立棠,告诉他晚点见面,对方表示完全没问题,他尽东道主之谊,等他们吃完晚饭再见。 皮埃尔见她通完电话,说:“刚刚你站在雕塑那里,我想让你牵着我家斑点狗,拍一张照片,可以上时尚杂志。” 她接受称赞,靠着渡轮的椅背吹风。维港的海水忽然辽阔,忽然细窄,一边是尖沙咀,一边是中环。这么大的渡轮居于海水上面,比较沉静,对面的游艇有人洒香槟,向这边炫耀狂欢。 姚伶看完,转过头来,觉得皮埃尔在这里能缓解她受到的刺激。皮埃尔很享受,说:“看到你的ig有发这里。” 姚伶点头,“最近拍的是胶片,没洗出来。” 到站以后,他们下渡轮,选了中环的一家粤菜吃晚饭,聊这几周没见面,身边的共同好友在做什么。皮埃尔在巴黎和米兰吃过中餐,其实他不知道是否正宗,但姚伶说那都是华人开的,口味算正宗,而这里的是香港米其林,比较精致。 吃完,梁立棠来电话,到摩天轮接他们两个。型男靓女,跟时尚杂志的模特一样,所幸他长得也高,跟皮埃尔一个头,他带他们上吕安的酒吧坐一坐,然后转地方。 皮埃尔挺欣赏吕安的酒吧,在金融中心,露台有现代感非常强的皮革座和遮阳伞,面朝维港。 这次他们都没坐里面,不近吧台,而是在露台。邓仕朗从他们进来就有所注意,也是巧,他回香港几天都没来酒吧,偏偏今晚来了见到姚伶,还有她身边的那个法国人。他已经有所耳闻,这是她的sp。她很漂亮,他衬她。 “我去帮你们点?”梁立棠用英文问。 姚伶说,“我来。” 她走到吧台,墨镜从来没摘过,靠过去。邓仕朗今天也有墨镜,同她一样是装饰,反戴型,架在脑后,非常有范。他跟昨天相比看起来更张弛有度,smart casual的风格,她能够理解他把调酒当爱好,很适合他。 “喝什么。”邓仕朗双手撑吧台,问。 姚伶勾勾手,让他以为她在学陈礼儿,他不动,望着她要玩哪样,她还是勾勾手。他终于贴近,她指一下露台外面坐的人,在他耳边说,“帮他做whisky coke,我送的。” 邓仕朗立刻懂,威士忌可乐,买可乐。她要盛情邀请她的sp今晚跟她做爱。他没资格管,他管不了,避都避不开,那就是有意而来。 他了解她不会善罢甘休,被挫了自尊要出口气才可以放下。他不可以对她的玩弄上当,压着心底的烦闷,又问,“你喝什么,梁立棠的我知道。” “Spritz就行了,他喝完whisky coke,再给他送spritz。” 邓仕朗点头,先调阿佩罗橙光,问道:“七仔有这个,你见过吗。” “没有。” 他没有回话,利索地调着,然后说:“我调好送过去,你回去坐着吧。” 姚伶捏着手,掌心有印。她冷脸得厉害,转过身,回到位置,坐在皮埃尔旁边。 梁立棠见状,不好意思地笑:“他们两个很不爽对方。” 皮埃尔也发现,脸凑她面前,“你不开心了?” “有点。”姚伶说。他不可能没有一点反应,可是他现在就是没有反应。 36.是你先这样的 几分钟之后,邓仕朗跟吕安打声招呼,找人顶替一下,他把酒送来,坐下。四人一桌,紧靠维港云海之端。 姚伶和皮埃尔说意大利文,窃窃私语的,坐得很近。梁立棠摇一摇他的烈酒,跟邓仕朗说:“听不懂。” “你记不记得我们以前finance有一个同学会讲意大利文。”邓仕朗看着他们聊天,拿起酒喝,突然想到这个事情。 “我知道,他女朋友不是和Gigi很熟吗,读心理的。”梁立棠没察觉邓仕朗已经喝一半,等他发现,阻止:“喂喂,喝太快醉得厉害。” 邓仕朗放下,说:“没事。” 后来,他们转成全英文。邓仕朗稍微知道皮埃尔的一些信息,他以前在巴黎一大读的书,修法哲,现在定居米兰,是作家。邓仕朗见皮埃尔喝的差不多,去帮他续一杯spritzer,离开座位。 刚回来,他就听见梁立棠用英文问:“你们接吻吗。” “她很有原则。”皮埃尔不介意地说。 “说不定今晚做就接了。”姚伶随便说一句。 皮埃尔笑,“我不信。” 邓仕朗再次坐下,看向他们两个,问:“你们怎么认识的。” “在杂志社认识的,她来校对照片,我刚好跟编辑沟通文章定稿的事情,就这么遇见。”皮埃尔很轻松。 “很配。”邓仕朗嗯一声。 姚伶不说话,看他的模样,心越来越冷。不久,客人多了,邓仕朗回吧台忙碌。他们叁人转地方,带皮埃尔见识一下香港的夜生活。 梁立棠肯定要被打发走的,他把他们两个送到皮埃尔的酒店。 姚伶说再见,酒精还没上脑,她非常清醒,下了车,拉着皮埃尔进电梯。 “Rosalie,我不相信你在香港可以禁欲。”皮埃尔摘掉眼镜,在电梯就亲她脖子。 “你是对的。”姚伶承受他的亲吻,说道:“你也不可能禁欲。” “叁周而已,有时候写比较严肃的东西需要禁欲一下。” “搞得我很坏。”姚伶还是很静的表情。 皮埃尔耸肩,“我真的不介意你破坏原则,既然破坏,那就是可以亲了。” 到他房间,姚伶靠着房门,说:“你以前跟我说要录sex tape。” 皮埃尔脱了夹克,坐在茶几上,笑得很小孩,“看来你今晚什么都要玩上。” 姚伶被他的笑容融化,走过去,抬他下巴,“我来拍,用我的手机。” 做完,已经是凌晨两点。 邓仕朗还没离开酒吧,在露台抽vaping,跟客人谈笑。谈到一款红酒,他进酒房,准备取下来。酒房里面都是酒架,他关了门,突然听到手机进讯息。他打开,是iMessage,+39开头的电话号码,传来一段一分钟的视频。 他看到视频的封面皱眉,隐隐有不好的预感,调低声音,站在酒架旁边打开。视频里是落地窗反映的两个人,在接吻。接下来,换了个角度,手机应该被架到床头柜,没有他们的脸,却有他们做爱的姿势。她的胸,他怎么都记得,还有她的头发散了下来,颠荡起伏。 邓仕朗抓紧手机,心沉得厉害,浑身僵了一下。他冷笑,接着苦笑,差点控制不住将酒摔下。他想到她昨晚打电话,原来她记住了他的电话号码,可是她给他发的第一条讯息是她的sex tape。全是露骨的挑衅。 邓仕朗承受不住,直接开门,跟吕安留言他要走了。他离开酒吧就往这个手机号打电话,进电梯一边等回音,一边狂按地下一层。他很少骂脏话,第一次骂那么多。 姚伶没有接电话。 邓仕朗又打电话给梁立棠,那边接通之后,他问:“姚伶在哪里。” “怎么了?你听起来很躁,好少见,到底怎么回事。” “我再问你一遍,姚伶在哪里?”邓仕朗质问。 梁立棠被他的质问弄得也焦灼起来,把地址告诉他:“她生病了吗。” 邓仕朗挂断,觉得楼层下得很慢,一直按。他到车库,取车,发动之后就向这个地址去。 他连蓝牙打电话,红灯停了,他拍一下方向盘,发出哔一声。那边终于接通,他的声音有些哑,“你在哪里。” “准备回尖沙咀。”姚伶在酒店大堂坐着。 “我要你确切的位置。” “做什么。” 邓仕朗说,“我现在没有耐心陪你玩。” “是吗。” “你再这样子试试。” 姚伶挂断电话。邓仕朗打一下方向盘,进隧道,踩高马达,打开窗,一路灌风。他从未试过这么生气,气她把他当玩具,气她一次次伤害自己,而他还是被伤害到了。 他开到梁立棠发的酒店位置,熄匙,进大堂,见到她坐在那里看书。他快步过去,掐她的下巴,脖子、锁骨、胸口,都是红痕。 “你一定要这样对我。”邓仕朗心痛得厉害,他以为他见到她会疯,没想到现在还能克制着语气说话。 姚伶捏着书,“是你无所谓的,是你先这样的。” 他放开她的下巴,拉她起来。她的头发完全是散的,墨镜也不见,而他来的时候已经气得把墨镜当发泄的东西扔车底。 37.你活该 书掉落地板,姚伶还没站稳就被他一把横抱起来。富丽堂皇的前台目睹这一幕,向他们这边投来眼光,她不想在这里跟他闹得不好看,干脆把头埋向他脖颈,避开大庭广众的视线。 只用了几分钟,她就被他带进车里,一只高跟鞋掉在外面。 门一关,车轻微震动,让仰面躺倒的人感受到强烈的情绪。邓仕朗倾身袭来,压到她的发丝,她疼得往后缩,抬起胳膊捶他胸口,头不小心撞到门把。他不顾她挣扎,抓住她脚踝按向身前,她的上衣因此卷到胸口,蕾丝肩带也断掉,滑到小腹位置。 蕾丝,她是有备而来的。 邓仕朗的脑海不停播放画面,手从脚踝离开,剥掉她的衣服和裤子。她被别人附上的颜色即刻展露在他眼前,比他想象中还要多,这里一块那里一块,一身跟人玩坏的气息。 “要我眼睁睁看你跟别人做爱,很好玩是不是。”他的声音都有些沙,原来他对她的占有欲这么重,重得他心都发疼。 “拍得好看吗,刺激到你了。”车内空间狭窄,姚伶放弃挣扎,就这么衣衫不整地躺着,近距离盯他,“这是你应得的,你寻衅在先,活该。” “他到底碰你哪里。” “跟你无关。” “你很爽。”他问。 她说,“不爽根本不会做sp。” 邓仕朗得到煎熬的贬责,将她裤子扯更下,伸两根手指拨开她的花唇,竟然还充盈着水,一被分开就往下淌。他抖了抖手指,摸到两边肉瓣微肿,似检查一样探向花核,充血的,再入内壁,水顺着他手指往皮革泻,那么顺畅就已经表明那里才被开垦。 姚伶为他的搅动微微打颤,穴肉的嫩壁缩紧他插入的两根手指,仍有余劲。 邓仕朗察觉她的敏感,几乎失去理智地说一些他以前厌恶的话,“放浪,风骚,masochist。” 姚伶听到他的话轻笑,胸口蔓延着酸涩,“你有好到哪里去吗?道貌岸然,一脚踏两船。你如果那么爱她就不要来找我,断得干脆一点。凭什么不反思你自己的过错,有本事从一开始就拒绝跟我做爱,不要忘了是你说的,你不想为性爱跟我纠缠,那我完全可以和别人做爱,你看到之后在这里插手什么。” “我们两个现在变成这样都不无辜,你满意了没有,”邓仕朗的心在下坠,猛地捏住她下颌,抬起她的头,指腹的湿液沾向她,“你明知道我会被你挑衅,一切都在你掌握之中。看我对你的态度你得寸进尺,想要什么就得到什么,哪次不是这样?你曾经拥有过的东西变成别人的囊中之物,你又不甘心,不满意,就是贪心。” 姚伶直视他,冷冷道:“对,我承认我贪心,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邓仕朗早就看透她以他的受伤为乐,“所以你不过是在报复我,享受我围着你转,享受你玩弄我的乐趣而已。你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叁番四次地折磨我,根本不是在意我。” 姚伶的心一滞,闭口不言,偏偏是这个静默让他吻上她的唇。 他吻得激烈,撞向她的牙齿,舌头探进去,滑过她的口腔上颚,再从上颚进攻喉咙。她被占据得无法呼吸,胸腔起伏,呛了呛。刚有机会呼吸,下唇就受很重的啃咬,她吃痛,不敢轻举妄动,因为只要一反抗,唇就会被扯住。 邓仕朗一边和她激吻,一边翻储物格的套,哪怕她今晚经历多次欢爱,不应再来新的一轮,他都要让她记住他的情绪。 姚伶被吻得毫无知觉,下一秒就有整根异物插入小穴。没有任何防备,她闷哼一声,同时吞咽他喂来的血和唾液,其余的从嘴角流下。 他不像之前迅速地抽插,而是带着律动一下下顶入硬物,每一下都顶到最深,很快就撞出粘稠的蜜液。 她的下体因大幅度的挺进而撑开,捣弄的蜜液流向穴口,又随着插入被塞回去,循环反复,以至于越来越粘稠。她感觉他每一下都冲撞到子宫口,抖着身体,咬住牙,耳廓充血得通红。 邓仕朗发现她既没有推搡,也没有迎合,忍不住想起sex tape的画面。她让别人后入,扭头给对方亲,她和别人旖旎缠绵都比现在要生动。他原来于心不忍,一想到这里又变得疯狂起来,手肘在她两侧弯着,狠狠顶弄她的小穴。 “做那么多次,一天晚上两个男人。”邓仕朗深重地呼吸,沉沉撞入。 姚伶的身体酸到要散架,已经虚脱,无力说话。身心的疼痛时而出现,骨头却还有尖锐的酥麻。她已经不能再来了,很容易意识不清。十分钟都没到,她的瞳孔放大,在他一顿一顿的插入中高潮到抽搐,急促得被夺取所有理智。 姚伶很少抽搐,害怕地蹙眉,终于漫出声音,下腹热源在连续多次的欢爱后沉淀积累,最终爆发并蔓延全身。她突然像点燃一般弹开,又被他抓住禁锢,不知是哪里拼命充血,吓得她抬手胡乱打他,腿根不停打颤,头昂起。 她有一种被弄死的窒息感,心跳加速,全身汗湿,喉咙仿佛有一团棉花堵塞着,最后彻底融化,从一声抓狂的尖叫变成汹涌的呜咽声,而她的眼角也遏制不住地掉泪。 “啊……邓仕朗……”姚伶实在无法承受,含糊地向他求救。 邓仕朗听见一顿,立刻停下,见她眼角挂泪,察觉自己的过分,烦躁地揉了揉额前的头发。他拔出来,用纸巾裹住,等她抽搐完,抱着她双肩吻她的眼泪,一滴一滴带走,可是她毫无反应,湿透的脸颊夹着发丝,眼神放空。 他皱眉,继续抽纸巾替她擦泪和汗,揉成一团扔掉。她还是不动,他再次紧拥她,亲她汗湿的发际线,下移,埋在她脖颈,鼻子贴她颈线。他安静地抱了一会,深深叹气,怜惜中是无奈,“是我疯了,对不住。” 姚伶终于有反应,哪怕他受她刺激,还是会为她流泪主动哄让。她眨一眨眼泪洗过的眼睛,说话仍有鼻音:“你对我又有感觉,回香港后放不下我。我就是不满意,你明明在意我,还在我面前表演你的感情多好。” “想证明我对你有感觉。”邓仕朗笑出声音,灼热的呼吸洒向她,终于在这一回认清他的心,却想到她只会拿着这个当把柄耍弄他,“我承认我对你有感觉所以失控,这样是不是满足了你的虚荣心。我回香港已经很愧疚,你还要让我回头来找你,我就是疯了才上钩,让你一满足就随意抛弃,不满足绝不会息事宁人,反复折磨我。” 姚伶的眼泪滴到他鼻子上,虚弱地说:“你活该愧疚,活该被折磨……” “你为什么从来都不在意我。”邓仕朗的心很难受。 姚伶最后挤力气问:“那你在意我吗。” 他放弃了,抚她湿湿的脑门,替她拨好头发,“在意,不然不会来找你。”他说完,见她很累,决定送她回去休息。 折腾到凌晨五点,邓仕朗开到尖沙咀,停在路边。姚伶从他开车时就在一旁睡着,他没有立即下车,而是靠在着椅背陪了她一段时间。 他的视线没有离开过她,她的睡颜很恬静,没有清醒时的冷漠,脸很粉,嘴唇有血。他伸手抚她的脸颊,抚到一半忍不住上前亲了亲,喊她的名字,问她什么时候才不会口是心非。他知道她熟睡的时候一定听不见,更不会回答他。 几分钟之后,邓仕朗叹息,离开她的脸,下车绕到她这边,轻手轻脚地抱她上民宿。 他按了几次门铃才换来沉雨的开门,时间很晚,他一定打扰了人家,还抱着她的女儿出现在这里。他说一声抱歉,简单地解释他和姚伶发生一点事情,耽误时间,现在才把她送回来。 所幸沉雨都是让姚伶自己拿主意,不过问,让他送姚伶到房间。 姚伶太软了,一倒床就让他有很空的感觉。邓仕朗望她一眼,替她盖好被子,忽然跟她对上视线。她醒了,而他没说什么,掖好被角就离开。 门一关,四周非常昏暗。姚伶侧过身,听见他在客厅跟母亲道谢。她刚闭上眼睛,心底就有一丝酸楚,可能是因为她在车里做的梦,梦里他跟她说话,还很爱惜地亲了她。 38.我出轨了 周中早晨有例会,邓仕朗回家休息一两个小时,不管是失眠还是浅睡,九点一到都要照常上班on call。 香港地,好捻正常。挂在兰桂坊那条坡的烂酒佬,一夜之间随时失恋失钱失魂失心疯,但即使他们在晚间闹得鬼五马六,到了早晨都可以做到容光焕发,无事发生。 他苛求自律,要有很高的素养,在香港就算为情所困都没试过烂醉,最多不睡。这也可能是姚伶给他的教训,他跟她冷战期间经常夜不归宿,伤到最后落得无法挽回的结局,从此再都不这样做。 现在情况与当初不同,可到头来对象还是她,新旧交杂,令他多少是心疲力竭的。 回家离九点还有一段时间,邓仕朗眯了二十分钟,被短讯吵醒。他和姚伶在一起的时候没注意看手机,十条来自梁立棠,十五条来自陈礼儿,都在问他搞什么鬼。 他没有跟陈礼儿说goodnight,也没有对她报备位置,读完她的不安和诘责都彻底清醒,去洗手间开冷水糊一把脸,把头抵在镜子面前反思。 他想清楚后,用毛巾抹抹脸,回到客厅拿起手机,告诉她今晚会去接她,让她别担心。就这一句回复,他退出聊天框,决意把其他话留到见面再说,否则模糊的online chat会干扰她工作的心情。 例会前后,邓仕朗在茶水间冲了两杯咖啡,两杯都被喝光。例会结束,不同部门交接同一个项目,梁立棠拿一份文件,同时提来一杯热拿铁,送到他桌上。 “Hayden,饮咖啡。” 邓仕朗见到16盎司的咖啡都摇一摇头,拒绝:“不小心摄入太多咖啡因,有点心慌,现在还头晕。” “一看就是通宵没睡。”梁立棠同情地啧啧两下,挪开咖啡,把它放到另一个桌子,免费送给其他同事。他来的目的不只是递文件,还要传话,把手机屏幕点亮,推到邓仕朗面前说:“我凌晨收到这么多个连环call,她是你女朋友还是我女朋友啊。” 邓仕朗定坐,认真翻上面的来电,全是陈礼儿的电话号码。他闭眼捏一捏中间的鼻骨缓解干涩,好了就把手机还回去说:“我今晚接她。” “条仔ghost条女,玩完喇,要好多时间先氹得返人开心。” 邓仕朗对此不出声,他有很多事情要解决,想了想,又拦住问道:“Rosalie还在睡觉?” 梁立棠微微动眉,从这里发现问题,却暂时没有说出口,而是道:“不清楚。” “Thanks anyway,”邓仕朗对着电脑,打开今日的股价走势,让站在身后的人离开,“没事你就可以走了。” “行,不理你。”梁立棠麻利地转着手机,隔壁同事回来莫名其妙收到咖啡,他笑笑让对方喝,然后返回自己的部门。 办公位安静,邓仕朗开始处理工作。他一旦进入状态就会没那么疲惫,很少分心,然而今日早晨的效率还是低了百分之十,这个效率让他不得不在午休调整,到了下班时间正好把手头工作完成。 陈礼儿从工作室忙到钻石山荷里活广场,结束了进驻的其中一家时尚品牌的商务拍摄。她就在广场这里等,等到邓仕朗那刻,她依然没有好脾气。他不回消息,还不告诉她在做什么,她动用人脉,从梁立棠那里得知他问ex在哪里。 车内气氛僵硬,势必有大事酝酿。邓仕朗把陈礼儿送到她的公寓,她一进去就把包扔桌面,拎起手机让他看她发的消息。 玄关摆了熟悉的拖鞋,阳台还挂着他的一件卫衣,好像什么都没变过,冥冥之中又发生了改变。他没有立刻换上拖鞋,也不是尽快地哄她开心,那就是有问题。她这次的直觉很准,准到她浑身发抖。 “你有什么要解释?”陈礼儿不希望回答是她不想听到的话。 邓仕朗决定不再瞒下去,看着她的脸,“我出轨了。” 陈礼儿果然听见她不想听的话,还是难以置信,他那么好,怎么可以出轨。她都不知道问题在哪里,崩溃地把手机扔进沙发,嚷道:“你骗我!你告诉我你没有出轨!” “对不起,是和ex,我跟她上了很多次床。”邓仕朗愧疚地向她坦白。 陈礼儿被打击得厉害,没有犹豫地伸手掌掴他一巴掌,非常用力的一巴,带来清脆的声音。他没有躲避和阻止,而是硬生生承受了这一巴掌,脸都被掌掴红,印上五指痕。 她打完不顾手疼,继续拿起沙发上的枕头扔他,朝他发泄:“我和你两年感情都抵不过初恋,到底是你先的,还是她勾引你。” “够了,先听我说。”邓仕朗一把抱住她,拍她后背安抚情绪。 陈礼儿在他怀里动了一阵停下,她到现在都没哭,就是不相信他会做这样的事情。那么多男人她都可以不信,唯独信他,而他竟然做出她最不能忍受的事情,背着她劈腿出轨,跟ex旧情复燃。 “我以为我们能做朋友,也以为五年过去我们不会再有麻烦的事情发生,所以我主动跟她说话,主动帮助她,后来我没有处理好对她的欲望,逐渐突破界限,越来越混乱。” 陈礼儿闻着他身上的香味更难过,原来她一直跟他的ex分享着这个人。她查他的社交媒体,查他的邮箱,查他的朋友和同事,最终还是得到出轨的真相。她咬牙切齿,要他解释凌晨的事情,“你没有回复我,就是去找她?” “是。”他回答。 她紧紧地握他的手臂,指甲都要进肉,“你们什么时候开始的?” “去浅水湾之后。” “你现在要跟我分手,对不对!”她厉声一问。 邓仕朗沉默,而这沉默就是答案。 陈礼儿非常清楚,他希望她来提分手,这样便是她甩的他,是她对他不忠的惩戒,也是她保全面子的选择。她清楚背后的暗示又如何,读那么多书又如何,她的道德标准那么高,让他滚就好,可她不舍得,现在只想无理取闹,“我不要!” 邓仕朗一愣,望到她又想起自己,为挽留对方步步紧逼。他最怕以这样的方式伤害她,可事已至此,他拍她的后背,一下,两下,无奈地闭起眼睛,“我和你的这两年是真的,想要你好的时候,我什么都愿意给你,哪怕你要查我的隐私我也可以接受,为了你让渡一部分空间,可是回香港之后我发现我对你的感情变淡。Gigi,是真的变淡。” 说出最后一句话,他亦是无力。 陈礼儿激得推开他,再次打他一巴掌,“我很失望,你变淡都是因为移情别恋,你对我之外的人有非分之想。” “我做不到一颗心装两个人,”邓仕朗的脸火辣得生疼,他明白她的失望,可她若不提,他只会让她更失望,“分手吧,不值得。” “你和我分手,是为了跟她复合,无缝衔接吗?”她不依不挠。 他听到都苦笑,摇头:“我们没有发展到这个地步,只是我做错了不能再回头,没办法欺骗你而决定告诉你。她没有喜欢我的意思,是我单方面出轨。” 陈礼儿头痛欲裂,扶着额头,瘫坐在沙发上,让他去死。她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走的,一个人哭了两个小时,打电话给梁立棠,追问姚伶的地址。 姚伶此时此刻在民宿,收到梁立棠的whatsapp讯息,披一件外套就下楼,在路口看见陈礼儿便猜到她是来诘问和审判。要么是她发现,要么是邓仕朗坦白,姚伶认为两者都有。 陈礼儿已经冷静下来,她戴了眼镜,遮住肿得像核桃的眼睛,对着姚伶双手环胸。当姚伶在她面前驻足,她摘下眼镜,说:“我们聊聊。” 姚伶点头,跟着她进附近的一家冰室。她们各点一杯喝的,上来后都没有动过。 “你插足了我和Hayden的感情。”陈礼儿把眼镜架桌上,气场凌人。 “我是小叁。”姚伶补充,“你想这么说。” “我看走眼才觉得我们能做朋友。”陈礼儿的语气平淡。 “我知道自己没有立场这么讲,可我一开始的确不想伤害你。我和你们接触下来,看得出他把你摆在第一位,如果我是你,我也不能忍受ex的出现突然打乱这一切。”姚伶亦坦言。 陈礼儿笑了笑,“说得那么好听,你还是没有道德感。” “一时有,一时没有,”姚伶握着热饮,想到邓仕朗,停留在上面的目光分散又聚焦,“我以前很喜欢他,就跟你一样,来香港见到他会为了以前的事情偶尔辩上两句,不小心忘记你的存在,后面想到你我也有尝试保持距离——” 陈礼儿打断,露出轻蔑的表情,“怎么想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怎么做,做完的影响显而易见。” “我其实很不喜欢争抢这个词,好像我们两个人只会被一个男人牵着鼻子走。我甚至对你没有特别抱歉的心情,因为我就是这样一个人,不停地伤害,不会感到抱歉。”姚伶说完都笑了,笑的时候眼眶泛红,可她只是抬起头,憋下去,然后才直视她。 “你哭啊,你哭,我要看你哭,你很委屈,我比你更委屈。”陈礼儿把眼镜扔她身上,“我在乎的是我和他的两年感情,而你作为ex一出现就可以让现任回头,到底把我当什么了。口口声声说不喜欢争抢,最后让他为了你跟我分手。” 冰室的人被声响吸引目光,看她们上演这一场戏。 姚伶眨眼就掉一颗泪,迅速抹掉,她可以对邓仕朗很冰冷,却对陈礼儿流露真实的想法和脆弱的情绪,面向质问没有解读的答案。 她们两个都是高知,入过大染缸似的艺术圈,手里捧着圣经。本以为她们有如此教养和阅历会处理得很好,实则面对性和爱就像书柜里Susan Sontag的日记里写的,私通,自我放纵,为感情嫉妒,任性比礼貌要好。她们在书柜摆着同一个作者、同一个时尚设计师的书,现在也分享同一个男人,一边感同身受,一边背叛,最后坚信她们某一天会成为朋友。 “我还是想让你相信我没有要中伤你的意思。间接的困扰造成了,我接受你的指责。” “间接……你不喜欢Hayden还来踩一脚,你不喜欢他都能让状况变成这个样子,我很痛苦的。”陈礼儿痛到不能呼吸,颤着喝一口水,满是怨怼:“我和他见过双方父母,毕业之后拍拖一直很好,他迁就我,保护我,宠我,我觉得这是我谈过最合适的恋爱。” “我知道。”姚伶低下眉眼。她那时候也是。 “现在它被破坏了。”陈礼儿呵笑。 梁立棠打电话给她们,没有一人接通。他赶到民宿找不着人,路过冰室听到熟悉的声音,才发现她们在里面坐着。他叁两下拨电话给邓仕朗,让他火速来这里。 邓仕朗担心陈礼儿出什么问题,其实一直坐在她的公寓楼下。他不知道她去找姚伶,得来消息立马赶到冰室,瞥见梁立棠站在外面,靠着冰室的招牌。 从早晨到天黑,梁立棠敏锐地发现问题,如今清晰地注意到他脸上的掌印,领悟得更加透彻:“我现在知道你在K11跟我说的意思了。” 邓仕朗同他一样,无力地靠着招牌,“都是我搞出来的。” 39.很疼 冰室内,陈礼儿在平心静气和崩溃中徘徊。她很矛盾,想掀东西,可是一看向姚伶就忍住冲动。她是陈礼儿,要用陈礼儿的方式思考,不能处于弱势。她现在还是邓仕朗的女朋友,方方面面都不容一丁点瑕疵和错漏,不能再妄自菲薄,像个肝肠寸断的傻子,要捋清楚他们背着她偷情的脉络。 “你们到哪一步了,精神和肉体,哪个。”陈礼儿忍下痛意,从这句话开始正式的审问。 姚伶顺从对方的沉着语气,简短轻声,“肉体。” “他说他没有处理好对你的欲望,是他先迈出这一步,还是你。”陈礼儿说完,开始掂量她要归咎于谁。 姚伶回答:“很难说。” 陈礼儿探前,瞪她,“我不要这叁个字,我要你展开来讲。” “其实我觉得你很清楚,从你让他block我开始,你就持有ex会威胁现任的观念,毕竟两个人以前发生过关系,再见面还会不小心发生关系,不一定是女方先勾引,也不一定是男方先出格。” 陈礼儿失笑,她佩服姚伶的眼力见。她就算心里难过,笑起来都看着很甜,嘴角弯弯,“什么意思,怪我让他block掉你?你不该被block吗。” “你做得对。”姚伶校正,“不过即使是这样,我们都没办法克制。” 陈礼儿被踩到防线,又差点情绪失衡。 邓仕朗和梁立棠在外面听不太清,只知道她们在交谈,时不时发出比较高的声音。他们没有贸然闯进去打断她们的交涉,而是在外面等了一会。 冰室招牌下置土地公,两只香桔敬奉到皱皮。梁立棠碾着地上求神庇佑的灰,不小心碰了碰桔。忽然,冰室传来不可控的音量,陈礼儿让姚伶从她的眼皮底下离开,她要冷静一下,不然接下来分分钟拿水杯泼她。 梁立棠闻声,焦急地跳下台阶,在紧要时刻对邓仕朗毋庸置喙,“你和Gigi谈,我把Rosalie接走,于情于理我都是她哥,等我来和她聊。现在这个情况你就不要同Rosalie插话了,把你和Gigi的事情搞好,就这样。”他的语速飞快,要求比何时都清晰。 邓仕朗点头,明白这是在给他台阶下,跟梁立棠道谢后迈步进去。一入冰室,他刚好和姚伶迎面撞上,望一眼便收回目光。 姚伶莫名停下脚步,看见他脸上的红印和他的眼神,心瞬间被扯了一下。她觉得他活该,可她又不满意他的愧疚和懊恼,怎么样都很烦。 梁立棠见状只觉棘手,立刻上前抚着姚伶的肩膀,让她转过来挨着自己,嘴上念叨:“走走走。” 今日沉雨与姚申和去了太平山,民宿空荡荡,只剩他们两个。 梁立棠在客厅来回踱步,头大至极。他原本还以为她和邓仕朗在大陆决裂,没想到他们暗地里偷情。好歹也见证过邓仕朗和陈礼儿的恋爱,从开始到进展长达两年之久,现在突然出现这样的情况,他无意间推波助澜,肯定难辞其咎。 姚伶被他弄得无奈,去厨房前先让他镇定,“别走来走去了,坐下吧,我去泡水果茶,桌上那个曲奇罐里面有饼干。” 厨房摆着一个果茶盒子,她烧热水,倒杯子,泡茶包。 她洗柠檬的时候,梁立棠出现于身后,贴着冰箱唉声叹气,“果然是femme fatale。”他摸摸耳钉,叉腰,又把头发拨到脑后,不停酝酿后说:“我跟你熟悉的时间很短,但怎么样我们都是亲戚一场,我能以哥哥的身份说几句吧。” “不能。”姚伶洗干净柠檬,把水果刀架到皮上,咔嚓一声切片,脆爽利落。她还用刀尖戳柠檬片,指向他,“我刚刚已经听得够多,她可以讲,你不能。” 梁立棠这次面对那把发光的刀都不好打发,“她有没有误会你?你真的插足人家?” 姚伶见他很坚持,于是回答:“她没有误会。” 梁立棠是非分明,确认后没法辩护,“Rosalie啊,你就不应该这样,他们拍拖不是玩玩的。” “我真的明白,不用强调。”姚伶转回桌面,把刀尖的柠檬拨进杯子,“他控制过,我也控制过,可是我们碰到一起就忍不住,你让我们怎么办。” 梁立棠语塞,他听得出这话的意思,他们两个压抑欲望迟早会爆发,而现在已经爆发了。“我真的想骂你。” 姚伶把泡好的水果茶递给他,顺着茶杯飘出的热气张嘴,“你替谁骂我。” 梁立棠接过茶杯之后的第一反应是放下,“当然是替Gigi啊。” “那你就别说你以什么身份跟我讲话,我和你只相处了一段时间而已。你们叁个那么要好,我是外来的。”姚伶说。 “我不是这个意思。”梁立棠正着语气,“本来他们两个人情投意合,在生活和事业方面都磨合得很好。你都有sp,不必找Hayden,现在搞得他们的关系乌烟瘴气,还让Gigi这么伤心。” “从你带我去酒吧的那天起,我就表明我和他结束很久,对他的现状根本没有兴趣。你是他朋友,我因为你经常见到他,后来接触得多才发生关系。”姚伶开水,洗砧板和刀,淅淅沥沥的水流冲进池子,“我可以私下和他做爱,是他于心不忍先坦诚公布。他不适合偷情,懂吗。” 梁立棠以为自己听错,他算是见识到姚伶的真实,她和邓仕朗不一样,她想要便去做,即使会被认为不道德,也可以心安理得地面对自己的欲望,而邓仕朗是做错就认,尝试回到正轨。 “既然你说的是私下,现在他分了就单身一个,你们可以随便做,那你不会觉得不刺激就不玩了吧。” 姚伶没有正面回答,而是道:“我能和他做很多次,比你想象的还要多。” “好,你性爱分离,你不沉船,所以能跟他做很多次。喂,他个傻的不会得到Gigi的原谅,Gigi也很难走出这个叁角关系带来的伤害,就你什么事情都没有。”梁立棠坚持他的批评态度。 姚伶听后顿了顿,她怎么可能什么事情都没有,她怎么可能不沉船,脑子里都是邓仕朗昨晚在车里抱她的情景,还有他离开大陆前一夜她在他臂弯里的记忆。五年下来,她比谁都狠,能够做到性爱分离,可是她和他纠缠到现在突然失效,甚至想起分手后努力放下他的所有回忆。 她抠着桌沿,忘记关掉水龙头。池子里的水都快漫出来。 梁立棠发现她的失神,夹紧眉头,立刻关掉。他有些抱歉,自知方才言重,把她推太远,让她有被孤立的疏离感。他忘了自己分明难辞其咎,都是插在中间不小心搞搞震的人,不应该费那么多口舌把自己剥离开来。 想罢,他搂一搂她僵硬的肩膀以表安慰,拿起茶杯,去客厅开那个曲奇罐吃饼干,完全闭嘴。 一块饼干从吃剩四分一,梁立棠玩手机,不小心拨到邓仕朗的电话。他哎呀一声,指间还夹着饼干,没按掉,对方就接听了。 他瞪大眼睛,干脆外放,清嗓子问:“你们怎么样了?” 姚伶从厨房出来,刚好听见邓仕朗的声音,“她头很痛,吃完药已经睡着。” “那……”梁立棠余音未了。 邓仕朗的呼吸很缓,“她不能接受出轨,就算想和我在一起也没办法忽视裂缝,考虑清楚后跟我分手了。我第一次那么伤害她,很不好受,想弥补对她的伤害,无从下手,现在变成这样也是自找的。” 姚伶的手一颤,把曲奇罐饼干推倒在地。她忍着胸口的涩感,跟梁立棠说没事,然后捡起来。 邓仕朗在那边听见,没有说话。 姚伶忽然问:“你在哪里?” 他慢半个节拍,疲乏开口:“我累了。” “脸疼吗。”她问。 他有种回到当初的错觉,一定要自虐才能换来她的注意,她这一问是他听过最温柔的。“很疼。” 40.我讨厌你 jile da y.co m 说不上是什么渴望,姚伶突然想要见他,然而电话两头都是一片沉默,没有人再继续讲话。 梁立棠搞不懂他们,更受不了这暧昧的情愫在一段正式关系破裂后依然发酵。他当即挂断,把手机一推,抱头,“我绝对是站Gigi这边的。” 姚伶嗯一声,真心道:“你好高尚,”她还要故意咬文嚼字,“哥哥。” 梁立棠被这亲密的呼唤吓得差点喷血,“算了,你赢,玩不过你。” 姚伶主观上并非一定要做胜利者,而是不知不觉就比他们脱俗一节。平心而论,她其实在做自认为平常的事情,脱口而出,顺心而做,可能某个时刻就令对方折服。 等梁立棠将水果茶一饮而尽,她起身收走茶杯和曲奇罐,让他没事就回家。 梁立棠看看时间是该吃晚饭,不多停留,走之前问:“你OK吗?要不要去我妈那里吃晚饭。” “我不饿。”姚伶摇头,替他开门,然后说:“你去关心他们两个比较好。” 梁立棠倒是认同,打算在whatsapp问邓仕朗明天还能不能上班,但他想到对方的疲惫,又断掉发信息的心思。这时就不要什么都关心了,搞得像添麻烦的八卦,反正明天便知道答案,还是不要打扰为妙。 他走了,留她一人等父母回来。 客厅空旷一段时间,她还没等到家里人回来,坐在沙发上发呆。她不知道邓仕朗在通电话前做了什么,可能给陈礼儿喂药,替她盖好被子,抚她脑门,然后陪在她身边。 想一想,姚伶情不自禁地笑了,他到底有什么好,虚假的泡沫。偏偏是在这一击即破的泡沫里,她会理解陈礼儿的矛盾。贪恋这个人的陪伴和着想,不舍得朝暮两年的感情,明知道双方有裂缝都想继续在一起,最终绕不过出轨这颗钉子而选择分手。 Whatsapp传来讯息,沉雨让姚伶一个人解决晚饭。姚伶去七仔买点东西吃,在冰箱看到邓仕朗说的spritz,玻璃樽单卖,橙黄色的酒精饮料。 她取下来,合上门,从玻璃的倒影看到背后有人。她转过身,不知邓仕朗什么时候出现在这里。他贴她后背开门,拿同一支,一起结账。她没有立刻跟着去收银台,而是望了望他的脸,开另一个冰箱,找冰袋。 两个人在七仔窗边坐下,窗外车水马龙,华灯初上,街道霓虹有影。 姚伶与他面对面,拿冰袋替他敷脸。她抬他下巴,对准红肿的地方印一印,然后轻轻滚动冰袋。水珠从他脸颊滴落,由下颌滑到锁骨。她这个时候很安静,动作也温柔,却还是让他疼得微微皱眉。 “刚刚在电话里为什么不回我。”邓仕朗看着她的脸。 “你现在想听吗。”姚伶低下眼睫,专注地凝视冰袋。两个人的脸离得非常近,可以察觉彼此的呼吸。 “你说。”他应声。 “你很渣,被打几巴掌都是理所应当。”姚伶滚两下冰袋,第一下还是轻的,第二下的冰块硌到他的颧骨。 邓仕朗没有回话,被磨得侧了侧脸避开。他抓住她的手腕,让她克制力道,又被她另一只手转回下巴,继续敷。 “为什么来这里。”她放轻,一点一点地敷他脸。 他感受着她的触摸,“想见你,想听你声音,想知道你在做什么。” 想看更多好书就到:jiledian.com 姚伶一愣,她把视线抬起,近近望他的双眼,“你没有为分手心痛吗。” 邓仕朗与她保持同样的姿势,坦白,“不容易,我没你那么冷漠。” “那你明明就没有不爱她。”姚伶抵他下巴的手指不自觉地收紧。 邓仕朗想到这两年的关系,说:“我和你发生那么多事情之前,对她身边的追求者有危机感,也对她有占有欲,只是现在没有了。”他都那么疲惫还是忍不住受姚伶蛊惑,想亲她,可他非常烦躁,不知道处在什么状态之中。他把她放下巴的手移到胸口,让她感受愧疚和痛苦,“你知不知道我这里是什么感觉,我还处在和Gigi有一段恋爱关系的惯性里,很复杂。我已经做得够衰,大脑告诉我不能一分手就来找你,这样很不尊重她,但我还是做了,没有比这更烂的。” 姚伶听到前半段,像碰到烫手山芋一样移开,把冰袋放到桌上。 邓仕朗被她抗拒的反应刺到内心,索性松开她的手,将两支玻璃樽打开,一支放她面前,一支握在手里。他转过身,面朝窗外,撑着脑袋看街景,喝上她喜欢的酒精饮料。 他这样很渣,变成一个烂人。刚分手伤了陈礼儿,不应该来尖沙咀企图找到她,可她如果在电话里对他多说几句,他就满足了,根本不会有所动静。她非要问他疼不疼,不知是想关心他还是弄死他。他没有别的意图,只是想在疲惫凌乱的情况下听她温柔的语气,哪怕现在有点糟糕。 “烂好人,最过分的那个,四处留情。”姚伶握着那支spritz,突然说道。 邓仕朗轻笑,不抱希望,“对你来说重要吗,不重要的话,你根本无所谓我怎么样。” 她只是道,“我讨厌这样,你很烦。” 邓仕朗偏过头,盯着她,真不该还有希望,“我知道你因为我被指责很烦。” 姚伶控制着自己,“你根本不懂。” 他放下玻璃樽,心逐渐碎掉,“我从来不懂,你要我怎么懂。你从来不说,都是我猜。我现在知道你讨厌我,烦我,好了吗。” 她突然酸着眼睛,“我讨厌你总是愧疚隐忍,要干脆的时候不干脆。” 邓仕朗认了,“我不是你,我做不到你那么狠心。” 姚伶流泪,攥紧拳头,“对,我狠心,你不知道我付出多少才可以做到那个地步。我不说,是因为我不想再有那个放不下你的念头。我在米兰读语言想到你就哭,越难我越想你,我不停读背才没事。你觉得我从来没喜欢过你,是我逼自己花费好大力气才做到现在这样,可是你现在又让我的努力白费,我讨厌你,甚至很恨。” 邓仕朗听完她的话,全是他未预料到的话,他紧握那支玻璃樽,紧得呼吸不顺畅。 姚伶一口气说完,捂着心脏弯身喘息,眼泪啪嗒啪嗒掉到桌面,与冰块的水一起融化。她从来没试过对他说那么多,努力平缓呼吸,可是眼泪一直在掉,胸也不停起伏,她把他们分手刚开始一年的事情说出来,原来还是会那么心痛,是绞痛。她二十四岁,已经有几年没试过这么流泪,又一次为了他这样。 窗边有车灯晃过,她快要晕厥,“邓仕朗……我现在好难受,真的很难受……” 邓仕朗立刻抱住她,把下巴抵她发顶,不停顺她后背,“没事了,”他听到她的喘息那么快,情绪上来,眼眶也红掉,“别这样,伶伶。” “都是你的错。”她挤出几个字。 他却打算错下去,“我不想你难受,我也不想你放下我,是不是很自私。” “可我之前明明已经放下了……”姚伶很不明白,她不想再和他经历这些事情。 她从他胸膛处抬起头来,满脸泪痕,望向他,泛红的眼睛里是他的影子。他伸手揩她的眼泪,侧过下颌,含上她的唇角。她很辛苦,哪怕他一天下来跌宕起伏,她最终还是没放过他,好人坏人都当了,才不管他刚分手还是怎样,他是留情还是不留情,张嘴回应,伸出舌头与他勾缠。 邓仕朗感受到她的回应,仿佛清楚她的心意,一吻下来,他抱紧她,不想放开。 姚伶在他怀里很渴,轻轻推开他,终于拿起玻璃樽喝一口。她说要回民宿,离开七仔,跟他并排走在路灯下方,到了门口,她让他回去休息。 那个时候,她已经冷静下来。 41.没有口是心非 邓仕朗把姚伶送进巷子,在她背影渐渐远离视线的时候,他双手插兜,往反方向走。走了几步,他回头一看,定住,发现她也转过头看他。 她就站在两幢楼夹着的月亮下面,而他身后是连食肆和店铺林立的街道。一边依山傍月,一边蜃楼海市。如果黑夜转为白天,巷尾上方没有月亮,唯有飞机轰隆横穿,如台风过境,离开香港。 邓仕朗很久没这样看她,就像以前送她回家一样,他笑了笑,从兜里伸手,摆一摆,让她进去。 姚伶原本静下来,被他熟悉的动作弄得心底一热。当其时,他们默契地回看对方,默契地有靠近的冲动。她摆着双腿小跑到他面前,踮脚,双手揽他脖颈,在玻璃灯管下与他再度拥吻。 邓仕朗被她带得低了头,下意识搂住她腰。 这次是她主动唇贴唇,吸吮他的嘴角。她浅尝不辄止,发出暧昧的嘬声,伸舌头钻进他的口腔,深入缠绕。她要么不亲,一亲就会非常娴熟,令人难以把控,十分上心。她娴熟地换角度,唇分离一秒都拉丝,再紧凑地印上相磨,滑腻而色情。 他被她亲硬了,下方硌着她,手贴她后腰,越搂越紧。他的呼吸紊乱,开始攻占,亲到她舌头都酸。再这样下去,他四十八小时完全不用睡。 但他们都累了,她先挑起也是她先结束,而他亦觉得恰到好处。他与她脸分开,继续搂住她,吻她的发顶,“好了,再让我抱一抱我就回去。” 姚伶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宁静地由他双臂环着,耳廓贴他的胸膛,靠近心脏位置。她刚刚没有认真感受,现在听见他的心跳声。她不是医生,固然不清楚是喜是忧,是痛是乐,总之他的心率有些沉稳,又有几个瞬间变快。 抱了差不多十分钟,姚伶和他分开,朝大门走去。 邓仕朗确认她完全进门才转向街道,拦一辆的士回公寓。他在车里闭目养神五分钟,手机突然有声音,开屏按密码,想起密码还是陈礼儿的生日。 他靠着车窗,到设置修改,把密码换成他个人常用的。他需要断舍离,把他留在陈礼儿公寓的物品带走,也要将她放他公寓的东西物归原主。 就在翌日,邓仕朗上班,出现在梁立棠的眼皮底下。 梁立棠一点都不惊奇,一来邓仕朗的部门很忙,二来邓仕朗能够把公事和私事分开,调整好状态还能投入工作。倒是他在凌晨吓了一跳,收到陈礼儿好多条message,她骂他之前骗人,没有管好自己的姑表妹,他根本就是偷偷包庇,与他们蛇鼠一窝。 “哇,我现在跟你蛇鼠一窝。”梁立棠就这么在茶水间逮住邓仕朗表达不快。 邓仕朗瞥他一眼,而后按咖啡机,笑:“你不是吗?” 咖啡坠入公司纸杯。突然,whatsapp有讯息, 邓仕朗打开看,是陈礼儿发的一条讯息。她叫他下班之后把她的东西整理好,带去她的公寓,顺便清理他的物品,归还双方公寓钥匙。 梁立棠刚好看见,诉道:“你说你们和平分手都还好,你出轨就真的过分,到时我们港大校友都要说你为人不行。” 邓仕朗无法辩驳,“确实出轨了,是事实,随便他们怎么说。”他说完给她回复两个字。她已读,typing,又delete。他没有看到,见咖啡倒满,接走。 梁立棠大叹,问:“那你和Rosalie怎么样,和好如初?” 邓仕朗握着咖啡,忆起姚伶说的话和她主动的吻,“可能她对我还有感觉,不知道是不是我自作多情,她之前经常这么说我。” 梁立棠撇嘴,插多一刀,“你都有今日,抵死。” 邓仕朗看他一眼,拍他的肩膀表示收到了不用再重申,然后出茶水间,继续工作。 晚上七点,邓仕朗先回自己的公寓,收拾陈礼儿的香水和衣服,刚好装进一个纸箱。接着,他开车去她的公寓,归还纸箱和钥匙,也同样收到属于他的所有物品。 陈礼儿知道他从这里离开就是彻底结束,还是崩溃了。门关掉,她坐在沙发上哭,心急如焚,抄起手机,边哭边打,也不知道打给谁。 邓仕朗出门听到哭声,皱了皱眉,可是他脑子里浮现的是姚伶,他没有折返,抱着纸箱,往电梯方向走去。 回到公寓已经有些晚,吕安问他去不去酒吧,他说最近很累,暂时不去,又在group里看到梁立棠要去。 邓仕朗把物品放好,接到江思打来的电话。他有预感是她从陈礼儿那里得知他们分手的事情,来责问他出轨。 果不其然,他一接通就听见那边让他哄好陈礼儿,骂他不应该做背德的事情,成何体统,有失教养。持续一小时,从江思到邓永廉,劈头盖脸就是教训,他全都认真听完。 挂了电话,邓仕朗按到iMessage,找姚伶的手机号码。他走到阳台,趴向栏杆,可以眺望中环那边的夜景,等待她的接听。 姚伶正在笔记本前查私人邮件,听到来电,看见号码怔了怔,划绿,将手机放到耳边。 “你在做什么?”邓仕朗开口。 “看邮件。”姚伶停掉手头的事情,沉默半秒,问:“你呢。” “刚被家里人骂。”邓仕朗轻描淡写。 她哦一声,“长那么大了。” “做错事就要接受教训。”他想到高中毕业后邓永廉对他的教育,“之前夜不归宿,被罚禁闭,去机场送你也是偷偷跳窗。” 姚伶听后,忘记呼吸。她蜷缩手指,回应:“一点都不像你,你会跳窗。” 邓仕朗淡笑,不往下说,进入正题,“我刚刚去了Gigi家,把东西拿回来。”其实他打电话是想告诉她今天发生的事情。 “所以。”姚伶等他接话。 “没什么,想告诉你会断干净。” “你自己做主。” 邓仕朗嗯一声,为她那么淡的语气生起患得患失的感觉,忽然道:“我希望不是我自作多情。” 姚伶想她昨晚哭成那样,抓紧手机,说:“我没有口是心非。”她补充,“很痛。” 邓仕朗听见,心再有锥感,却已知足,“你终于对我说心里话。” 姚伶没有回应。她从毕业分手到现在说的是真话,只是有更多被保留。他当时不必知道那些有所保留的话,待她藏在心里就好,由时间冲刷干净。没料到他们还是相遇了,旧事重提,历历在目,保留已久的话被他听见。 他让她继续忙,挂了电话。两人随之各忙各的。 彼时,梁立棠在酒吧,竟见到陈礼儿买醉。他想打电话给邓仕朗,又按捺住,毕竟他们都分了,再让邓仕朗来就拉扯不清。 他坐到她身边,看到桌上的酒瓶睁圆眼睛,“咁捻多,支吹。” 陈礼儿不想喝那么多,她不应该沦落到为男人买醉的地步,是他有错在先,是她甩的他,可是她想到邓仕朗的背影,他连她哭都没有心软,烦躁地踹一把吧台。 “Calm down,很贵的这个大理石。”梁立棠拉开她椅子。她一下子东倒西歪。 陈礼儿不理解,抓头发,又吹起,梨花带泪,“Hayden今天不在这里。” 梁立棠看向调酒区,扶额头,实在没眼看,“他都这样对你,你就别再有幻想。清醒点啊,你是港大才女,art school top 1,没必要为了他作践自己。” 陈礼儿醉醺醺,不那么温婉可人,变得很mean,“收声喇你。” 梁立棠求饶,给她开酒,“你慢慢,你慢慢。” 陈礼儿见他这样又没瘾,不像邓仕朗,他会抱着她阻止,不给她喝,要喝也是他灌掉,总之不给她喝。这两天她不停翻Facebook查男人出轨的心理,不是他贱就是她少了性魅力。她转问梁立棠:“男人出轨是什么心理?” “刺激,偷欢,管不住下半身。” 她偶尔觉得自己很独立,偶尔又怀疑,“那他是不是和我没感觉。” 他十分之无奈,“我真的想不通你。不管是钱还是男人,你都很有资本。你的专业能力全港有名,一届名流排队跟你合作,你想要什么男人就要什么,而你现在为了出轨的前任胡思乱想,怀疑自己,我连你都要骂一下才行。” “当局者迷。”陈礼儿当年读书也觉得这类为爱买醉的人很蠢,她现在发现哪怕脑子里塞满智识,人生总会遇到一个令她不讲道理。她这时便佩服姚伶,真诚一句:“如果我是Hayden,我也会忍不住靠近姚伶。” “又开始羡慕。”梁立棠托腮关注着她的一举一动,以免她倒下。 “你和她其实有机会。” “你都黐线。”他神色大变。 “你忘了,你们finance……”陈礼儿耸耸肩,“这样我都不用想那么多。” 梁立棠知道她说的是哪对,摇头,根本不是一回事。他见她摇摇欲坠,立马下桌,扶住,谁知她捂发丝欲欲作呕,令他吓到掉下巴,“大小姐,不要在我鞋上吐啊。” 陈礼儿干呕,没有呕出来。她站起来看向眼前这个人,突然想到她的好朋友说人要及时行乐。既然邓仕朗出轨,她可以一夜情,一夜情的对象最好是他的best friend,她不信她没有性魅力,反正在香港乃至中环,什么事情都可以发生。 42.先试一下 酒吧放爵士小调,周围的人正酌几杯酒。梁立棠扶着陈礼儿离开这里,从露台下到一层,一踏出酒吧就被摩登大楼环绕。 陈礼儿没有呕出来,也不会醉得站不稳。她要求自己走,走两步放慢停下,被中环的海滨摩天轮吸引了目光。摩天轮在夜里缓缓转动,盈着深粉色的光。她突然想起ig还有她和邓仕朗在维港和中环摩天轮拍的照片。 梁立棠跟着驻足,陪在身边。 陈礼儿自顾自地说一句:“今晚有很多星星。” 沉默良久,梁立棠以为她会继续伤心,料不到她面容平静。 陈礼儿仰望天空,漫长黑夜挂着繁星,摩天轮璀璨发光。可能是万千星辉有陶冶心灵的功效,她莫名放松下来,看了很久。别人都唱繁星冰冷愁苦,她倒有如释重负的决然,一扫顾此失彼。星光底下没有都市的喧哗和吵闹,只有她独自站在这里,旁若无人,变得清净。 梁立棠感觉她比刚才好得多,于是问:“怎么搞,你要怎么回去。” 陈礼儿突然醒过来,比任何时候都清醒。她想通,走前甩他几步路,又转过身,向后倒,眼底映着恬静的笑,“打车,多谢你今晚陪我。” 她已经自由了,做什么选择都可以,不管是一夜情还是一个人。在这片星空之后,她决定离开这个酒吧,删除有关邓仕朗的一切,做回陈礼儿展望新的人生。 梁立棠不知道她在酒吧想了什么,只觉她叁百六十度转变极快,前一秒醉酒,后一秒坦然。他不习惯看她形单影只,却又打心底欣慰,至少她还有她的招牌笑容,不像之前那么郁郁寡欢。 “喂,Gigi。”梁立棠见陈礼儿已经走得很远,遥遥叫住她。 陈礼儿离他相隔几十米,停了停,再转身,背后是摩天轮。 梁立棠一顿,两手放嘴边扩音,大声到让她听见:“真的是我疏忽才会让他们走那么近,欠你一句对不住。” 陈礼儿抬头看那片星空,然后还视他,给他发短信。梁立棠瞧见,打开手机阅读。 【陈礼儿Gigi】:没关系,刚刚我还打算和你一夜情。 她收好手机,挥手说再见,站街边打的士。上车以后,摩天轮后退,星空被车顶遮挡,她离这个酒吧越来越远。 梁立棠读到陈礼儿的短信内容有些惊吓,过后不觉堂皇。中环失恋,泄愤一搞,朋友变sp,都是常态常事常混乱。她的念头可能是一时之气,也可能是故作潇洒,最后她选择不这样做,在他眼里反而更加潇洒。 就在当晚,姚伶和邓仕朗挂完电话一段时间后打开ig,无意间看到陈礼儿的主页,里面不再出现任何与邓仕朗有关的post,没有猫,没有酒,没有摩天轮,也没有维港。她鬼使神差地找到邓仕朗的主页,看到他的ig还没对她开放,依然是黑名单的状态。 姚伶趴在床上笑了笑,在想他要怎么做。他若是现在开了关注她,就会变成别人眼里无缝衔接找新欢的fuck boy,这么快分手是要脱身来找她,一定会被骂。他若是不开,她又觉得有些空虚和轻微的不高兴。 他要么没想起她,要么还在惯性里。 她认为他们两个没有ig和whatsapp的联络都可以弄到现在这个局面,说明他们的避讳和压抑完全是无用功,倒不如直接一点。他再主动一些,不要太过于自责,她亦无所谓外人诟病她是否有道德瑕疵,反正他们对彼此的欲望挡也挡不住,不如干脆捅破那张不道德的窗纸。 姚伶睡了一觉,第二日早晨收到飞机选座的邮件,选后习惯性打开ig,发现几个小时前有新的关注,是邓仕朗。 她没有翻看和关注他的ig,而他也不发一条DM给她,两个人过了好久都依然没有反应。直到中午,邓仕朗忙完手头工作,在午休间隙给她主动发过去一条,她才收到他的DM,开始对他有一点回应,然后关注了他。 下午六点多,民宿的门铃响了。门一开,姚伶就见到邓仕朗,她穿着比较松垮的针织衫,里面空空的没有穿bra。所幸父母都不在,不然就是现在这样的情况,一关上门,她就被他抱起顶在门沿,害得她必须搂他脖颈,腿缠他腰身才不会掉下来。 他臂力极好,托她臀部,探头进松垮的针织衫,含住其中一颗乳尖。从她的视角来看,针织衫鼓起来,一动一动的。 等他尝完,离开针织衫抬头看她时。她放在他脖颈的手上下轻抚,说:“一天没见,想我了。” 邓仕朗不禁把她放低一点,探向她脸侧,亲她薄而柔软的耳廓,“想。” “想什么。” “什么都想。”他温热的呼吸传到她耳边。 姚伶没发现自己听到这话后弯着眼睛。她一下子被他舔耳廓舔得敏感,拉长脖子,眼睛张合望见房间,她的手从脖颈移到肩膀,轻掂两下打断他,指了指房间,让他抱着她进去。 邓仕朗顺着她意进房,将她放倒床上,被她勾着也往下沉,膝盖碰床。两人就着这个姿势紧贴,缠绵地亲了一会,亲得咂咂有声。他放开她嘴唇,回到耳朵,从耳朵流连到下颚,一路滑到锁骨,拨开针织衫再次对准她的蓓蕾,含住吸吮。 半路中途,姚伶摆在床头的手机响得厉害,连续四五条whatsapp信息。邓仕朗本来不打算看,他们现在什么关系都没有,可是他吸完离开她的乳尖,看见ID是P的人发来信息,都不是英文。 姚伶跟随他的视线,拿过手机看,原来是皮埃尔问她什么时候回米兰。邓仕朗抓过她手机盖床头柜,双手撑床围拢着她,继续亲她的脖子,声音低而稳,“不许看。” “我以为你会很生气。”姚伶承受他的吻,冷不丁说道。 “你还想我中招。” “我喜欢。”她突然说,“他问我什么时候回米兰。” 邓仕朗第一次听见她向他说更多细节,他来这里的目的也是想知道她具体什么时候回米兰,还有他们的关系究竟是什么。他可以在做爱前后问,也可以在做爱时问,他这时选择在做爱前,想跟她确认清楚再做爱。 邓仕朗慢下来,回到她脸前停止,看着她眼睛问:“什么时候走?” 姚伶躺在他身下,与他对视:“周日晚上,还有叁天。” 他知道时间非常紧张,想抓紧时间多看她,也想要留住机会,“本来我们应该有时间考虑要不要复合,但是你很快就要离开,我不想你走了之后我们又回到原点,最终什么都不是。” 姚伶想到他们分手的经历,说道:“如果我还是很决绝的话,你就不要再回头了。” “这么久以来,你还是不相信我们能够在一起。”邓仕朗说不清现在是什么感觉。 姚伶伸出食指,轻轻抵住他的唇,“我们经常见不到,你在香港有工作,我也要在欧洲到处飞。” 他失望地放开她的手指,“你还是这样。” “你要放弃了,我可以接受的,重蹈覆辙而已。”姚伶又一次口是心非。 “没有,我不想放弃,我可以异国,也可以为了你飞过去。”邓仕朗认真对待。 “你就不怕被人骂你无缝衔接,出轨分手是为了跟ex复合,无良没品,道德下滑,形象一落千丈。”姚伶倒是很好奇他会怎么想。 邓仕朗其实无所谓:“我的背调挺干净,没什么问题,会被人讲的只有跟初恋出轨。如果长远的话他们会发现原来我们是天造一对,当初看错。” 她默然赞同,因为她印象里他的确是个干净好看又自律的人。他能感受到她在犹豫,犹豫着要不要和他在一起,他轻轻刮她鼻子,“复合吧,好不好。” 姚伶嗯一声,非常轻,令他听不见。他想要知道答案,她微微起来,摸到他耳朵,靠近传达:“先试一下,一个月,就像我们刚开始拍拖打的赌。” 43.复合 这句话意味着他们正式复合。 虽然她还有所保留,提起五年前的一个月赌约,但她不像当初那么果断决绝,而是愿意给他机会试一试。 既已确认关系,他们便可以开始谈情说爱。作为男朋友,邓仕朗首要解决的问题就是她的sp。 “伶伶,我不想你和其他男人有sex。”他无法想象她跟别的男人有亲密接触。 姚伶若无其事地哦一下。邓仕朗为她的反应笑了笑,“你再那么不当一回事,那就是绝对不可以,不是我主观上给予尊重表示不想,而是绝对不允许,听到没有。” 姚伶对他的言语有着熟悉感,他还是他,向女朋友表达占有欲。 至于她,她经常对谈恋爱不感兴趣,在他之后谈过一两段,渐渐没有想法和精力,与sp制定规则可以解决性欲,就这么放任下去。她若是决定进入正式关系,也明白恋爱关系里存在约定俗成的规则,会给予另一半尊重。 然而,她依旧没有正式答应,抛出难题:“如果我想要你,你又不在我身边,你有什么解决办法。” “Facetime,定时飞去意大利找你。如果很想,那我立刻马上。”邓仕朗没有犹豫。 “是吗。”姚伶认为这样很周转,保持怀疑地浅笑。不过她喜欢他的态度,忽然不想在这时思考那么多未来的事情,“我决定这一个月看你表现。考虑你的现状,我不会随意让你抛开重要的事情过来找我,但是如果我非常想你,你答应我的事情也要说到做到。” 邓仕朗想她说的是去意大利找她,他总会有办法的,一定可以维持他和她的异国恋,随即答应:“好,只要做得到就会去做。” 两人有来有往,而不是一厢情愿。姚伶这才点头,“晚点我会和他讲我有男朋友,跟他断掉sp关系。” 邓仕朗终于满意,再度低头亲她嘴,嘴角带笑。 现在他们接吻就和当初一样亲密,还是那种一靠近就想亲,一亲就会舌吻的本能反应,但比那时多了来之不易的珍惜,更加细致纠缠,热烈中有温柔情意。 他逐渐不满足于接吻,要爱抚她身上的每一处,于是唇齿交战暂停,把她的针织衫从腰提起扔到床边。她一丝不挂,肌肤嫩白,被他揽到身上跨坐,继续拥吻。 这个姿势压得她的胸乳越来越圆,像要溢出他皱了的衬衣,她扭头和他交换气息,那些衬衣褶皱就勾描她的乳尖,又有几个瞬间以为是她在画圈。 邓仕朗顺着她的腰线爱抚,喜欢她的胸贴那么近,涨涨圆圆的,即使隔着衬衣也让他觉得很酥软,而那颗硬硬的乳尖在打转。 姚伶却突然往后让点空间,伸手解他纽扣。她不需要看的,摸到就能解,推掉他的衬衣,抛到他脑后,然后手贴他胸肌,一边亲,一边从上到下抚摸他练出来的线条。 两人脱掉衣服,肌肤赤裸相贴。 他们从舌吻慢慢变成亲一下啵一下嘴唇那种,断断续续封了又开,让邓仕朗有机会插空说:“你只能亲我。” 姚伶还是置若罔闻的样子。 这么坐,私密处紧挨。他的欲望肿胀,挺立在他们的中间,被她的小腹蹭了蹭。她每和他亲一下,就会蹭一下,始终没有回应,逼得他掐她乳尖,让她拧眉,干脆不亲。 他掐完又笑,是他印象里有小脾气的可爱,先忍一忍插她的冲动,揉她的胸当作是哄,按轮廓滑一圈,然后掌心包裹向上推得非常浑圆,爱不释手。 她的胸被弄得更漂亮,令他极度上瘾,上瘾到从哄变成肆意的按揉,快要忍不了。 姚伶看到他对她不能把控的样子,还有她的胸在他手中变形的模样,掌心温度传遍全身,越来越情动,流出一股水。 “好久没见你这样看我。”邓仕朗望进她的眼睛,有点雾雾的,“受不了。” 他说完,手握她肩膀放倒,接着掰开她的双腿,把阴茎抵在湿润的阴唇中间。他往里挤,挤到软肉开端蹭她的花核,见她一抖,再继续慢慢挤进小穴。 紧致的穴肉开始夹着他,层层吸附,而他的阴茎越来越胀大,逐渐撑开她的穴肉,可还停留在开端。 姚伶被他慢条斯理的推挤弄得有些痒,抓着他的手臂,觉得还不够,便抬腰配合。 她一配合,轻微扭动,让他继续没入一截,下面吸得更厉害。 姚伶察觉他手臂紧一紧,说:“我本来不想动。” 邓仕朗顿时无法再慢,固着她的腰冲撞进去,撞到最深处,然后以很快的速度抽出来,刮蹭她的穴肉,再撞进去,刺激到她小腹吸起。 姚伶在他紧迫而反复的抽插中,不受控制地轻吟,“嗯啊……” 邓仕朗听了亲她脸蛋,她终于不是忍着咬唇,而是对他敞开。他没有慢下来,不断插进她的身体,刺激他们的感官。 密集的冲撞让穴肉开始收缩,缴住他的阴茎,互相抚慰。他知道她要高潮,也知道她喜欢一下又一下向敏感点的撞击,于是扣住她的腰,在她快要高潮的时候这么做,匀速,有力,让她一次次全身哆嗦。 就在一股强烈而温热的液体涌出来时,民宿的门开启,沉雨的声音传来。 姚伶神经都紧张,以至于下腹加速收缩,吸吮那根研磨进出的阴茎。邓仕朗听到声响,在她泄出来的时候吻她,堵住她的轻吟,两面夹击令她整个人都瘫软。 房门咚咚被敲,有话响起:“伶伶,晚点一起去茶餐厅吃饭。” 姚伶侧过脸,逃离他的吻,回答起来声音有些轻飘,“知道……” “十五分钟后出来,好吗。”沉雨继续问。 那边话刚落,这边就被他再次插进去,重重地长驱直入,闯进内壁,涨满至极,逼她作出另类的回应:“嗯……” 她烦他捣乱,拿起枕头捂他。他拨开,压低声音:“要专心,不然十五分钟绝对到不了。” 邓仕朗托起她的背抱着,下面还联结在一起,渗透黏连的液体。她一坐下去好似要被贯穿,套得太深,扭一下调整位置,搂着他脖子开始动,因为他招架不住她在他身上骑荡,更招架不住她一边骑荡,他一边握着她的腰顶进去。 其实他们对此很有经验,做完爱,一室旖旎的气味。 姚伶换好衣服先出了房间,走到门前借口忘拿手机,让他们先走,再折返回去。她没想到刚复合就与当年拍拖一模一样,静悄悄背着父母做爱,支开他们再带男朋友离开,没有变过。 44.明晚陪我 尽管过往的相处经常肉麻骨痹,但现在更多是吉光片羽掺杂其中。大概是因为他们成熟了,羽翼渐丰,不像中学生那么青涩而难舍难分,所以他们从民宿出来后没有手牵手,也没有亲吻搂抱,好像刚才的事情是浮光掠影。 邓仕朗并不期待她会像中学那样捏着他的手踮脚亲他脸一下,他顺其自然,停在距离街口几米的地方,背身人来车往,上手拢她的发丝,说:“我走了,好好吃饭。” 姚伶看他一眼,没有表示。就在他准备移开手的时候,她把他擦过耳畔的两根手指捉住,往自己嘴唇轻点一下,复而盖上他的唇,像是一个间接的飞吻。 邓仕朗愣了愣,她现在稍微一个轻巧而不着痕迹的动作都可以把别人弄得心荡神迷,脸上不带那些娇俏的表情,淡淡的若即若离,却媚中带丝。她就是这么信手拈来才会唾手可得,更何况现在越来越成熟,什么都要更上一层楼。 他忍不住想要亲她,因而低头,顿一顿,很轻地啄她的嘴角,再慢慢松开,唇与唇粘了粘。 沉雨在茶餐厅等了几分钟没见到人,吩咐梁立棠来催促。梁立棠拐进巷子刚好撞见两人这一幕,他立在那里,不是看戏也会是上课,第一次那么直观地看到两个表面互不相容的人,情难自禁起来有那么多踟蹰和踟蹰后的突破。 很不一样的感觉,有风度有大方,有克制有纵情。沉船前难抑,堪堪浮于表面,沉船后是波浪和泡沫,有顿挫迭荡。 他算是明白他们为什么能够互相吸引,也理解了姚伶的话,他们就是控制不住。除此之外,陈礼儿说得没错,如果他和她是邓仕朗,都忍不住要靠近姚伶。 邓仕朗亲完,直起腰转过身,见到梁立棠,倒是不介意他守在这里研究。 梁立棠已经从一个立着的树桩变成双手环胸的电灯泡,“看得我都饱了,不用吃饭。” 邓仕朗听出他还是有意见,“好了,你面青青过来就是忍不住挨饿要叫她去吃饭,我回去整理几份draft,你们慢慢吃。” 梁立棠的肚子刚好咕噜叫,他哎一声,面色复杂地摆手让他去,“不服都不行,谁让你是Hayden。” 邓仕朗跟他们道别,往港铁的方向走去。梁立棠见他离开,转向姚伶,“要我跟舅妈舅父保密吗?” “不用了,已经不是学生,”姚伶摇头。 “世界翻天覆地,只有我一如当初。”梁立棠感慨角色和关系的转变。 “还好吧,你也变了,由旺角转到中环。”姚伶因他伤春悲秋的语气而浅笑。 他们朝茶餐厅那条路步行,并肩经过盏盏垂吊的五金、药档、西饼、按摩和律所招牌。一身中环full suit和简洁针织衫穿梭,从小牌走到大牌,从细窄街道走到日落大道。这一带左及当铺,由平入奢,右靠大马路,巴士风光亮眼。 姚伶察觉他有意放慢步伐,可能是因为她要离开香港,他在陪她浅逛。 梁立棠一边走,一边跟她聊近来发生的事情。停在茶餐厅门口,热炉蛋挞香飘来,他刚好说道:“我觉得你并不care很多事情,就好像你从来不问我,我和他认识多久,怎么认识的,他这五年做了什么,跟谁接触,你完全不好奇,然后就跟他在一起了。” “以前不问是因为不需要了解,现在即使要问,我也会亲自去问他。”姚伶弯腰,眼近蛋挞箱,看一眼热腾腾冒气泡的蛋挞,接着说:“我不擅长对男朋友刨根问底,懒得,没兴趣,而且我会把自己放在第一位,不打算围着他的过去转。我想要的是现在,中间那五年可能有一两年跟我有关系,其余的我没有很强烈的欲望想去知道。” “那你到底是喜欢还是不喜欢Hayden。”梁立棠判定她和陈礼儿在这一点完全不同。 姚伶睨他一眼,没有理他,让他作为老板娘的儿子戴手套拿其中一个有焦糖感的蛋挞给她吃。梁立棠无奈受命,一取取四个,送到桌上。他们两个落座,对面长辈都快吃完。 梁立棠玩手机,怒敲几个字,放下,拎起蛋挞咬一口,酥皮落碟。姚伶刚喝一口水,手机响了,收到邓仕朗发来的消息。 【DCHayden】:明晚陪我。 【RosalieYL】:为什么不是你陪我。 【DCHayden】:刚刚梁立棠说你可能不喜欢我,我要再确认一下。 她读完,在沉雨他们面前笑了,点个心,把手机放一边,吃饭。 姚伶已经清楚她还有两天就要走,后天晚上会跟父母一起,而明晚却不打算在民宿过夜,于是说道:“妈咪,明晚我有一点事情,可能不会陪你们。” 梁立棠搓搓指腹上的酥皮屑,“Rosalie要陪男朋友。” “有男朋友?”姚申和问。 姚伶点头,公开:“邓仕朗。” 沉雨听后,串联之前见到的种种,明白道:“原来是他,可是我记得你以前并不想要异国恋。” “很麻烦吧。”姚申和担忧。 梁立棠附议:“我看好又不看好。” 正在这个时候,邓仕朗进来一条消息,让她明晚七点在民宿楼下等他。 姚伶望一眼屏幕上的消息,再看向父母,说:“可能我们应该试一试。” 梁立棠单手撑脑袋听他们聊天,无意暴露,“认识Hayden那么久,没见过他会考虑异国恋。” 换言之,姚伶是第一个,也是目前为止唯一一个。 按照约定好的时间,姚伶在晚上七点等邓仕朗。邓仕朗来接她,带她去吃了晚饭,直接回他的公寓。她才来过一次,这是第二次。 一起洗完澡,姚伶在镜子前问他要吹风机,他贴着她后背,双手环她腰,拉开她身前的抽屉找吹风机,拿出来插电,轻握她的头发,开始帮她吹。 吹风机发出声音,姚伶的耳边有微微的热风经过。她靠着他任由他吹头发,光滑的屁股蹭到他的阴茎,风抖一抖,把发丝吹到她眉眼前。 他右手拿吹风机,左手划过几根发丝,又到她下颌托起,让她转过脸来。他低头,一吻就吻中她柔软的唇,吸吮她的清甜。在她张嘴时,他使坏退开,晃一晃右手的吹风机,继续吹她湿湿的头发。 姚伶定一定,亲他嘴角下面的位置,然后报复性地咬一口,疼得他哑道,“乖,不能亲了,一不留神就吹坏你的头发。” “又是你先亲的。”她扭过头,让他专心吹。 可是吹到一半,她塌了腰,双手扶着朱白陶瓷,用最柔软的肉临摹他的轮廓,令他不由得握紧吹风机。她画一圈的时候,他把她从指缝流走的发丝也攥了攥。没多久,他放弃,把吹风机的线拔掉,放到一边,捞着她的腰,打开她的双腿。 邓仕朗插进去的时候,一手固她的腰,另一只手横过她的胸乳,插一下,她的腰就更塌一下,手抠住陶瓷,刚吹干的头发因为蒸汽和热度再次粘在后背。 姚伶被后入得最深的那刻,脸抵在镜子前,一呼一吸,时雾时净。刺到敏感位置,她惊叫,伸手往后绕他的脖颈,让他慢点,却换来重碾,碾进她的穴肉,揉搓她的那里的每个神经。 邓仕朗被她抱着脖子,每插一下都喘息,他想要融进她身体,唇印她的肩胛骨,“很香,都是我的味道。” “自恋……”姚伶浑身微颤。 他笑了笑,重述很久以前他经常对她说的逻辑,然后逻辑便化为甜言蜜语,“说明你很漂亮。” 姚伶为他温热的呼吸痒得松开手,他却不满意,要她黏着自己越多越好,最好什么都跟他分享,什么都和他一起做,极为亲密。 “不许推开我。”邓仕朗低哑一声,舔舐她的肩胛。 姚伶此刻被撞得腰软无力,双膝有些弯,快滑下去的时候被他捞起来。她侧过脑袋,又被他亲上,一边撞,一边紧紧地亲吻,互相啃咬,交换舌头。镜子里映着极其色情的一幕,她看不见,可是却能感受到,做这种事情的时候,都能感受到那不可磨灭的情欲,以至于大脑瞬间冲上快感,热液淋漓。 邓仕朗在她高潮时冲刺,泄出来后,吹风机被他们弄得掉在地上,砰一下坏了。 事后,姚伶拿毛巾擦仅剩一点未干的发尾,又让他来擦。擦干之后,他抱她上床,裹进被子里挠她痒,她好久没试过被他这么挠,笑得肩抖,拼命躲。 “梁立棠说的是假的,对不对。”邓仕朗挠完,问。 姚伶只是道,“你猜。” “假的。”他肯定。 “那你还来问我。”她笑。 邓仕朗松下来,都快觉得自己没出息,“假的就好。” 姚伶跟他亲密一番,被他揽到怀里,圈进臂弯。她赤裸与他相拥,咬他耳朵,发现他好像在这时不觉得疼。他被她咬着,咬到出血也没关系,因为他喜欢她这样,这是肉紧、在意、紧张的迹象,至少证明她对他有不能控制的冲动。 只剩下一天,她就要回米兰,他真想把她嵌进怀里,让她多陪自己几天。他们才确认关系几天,还没互相陪伴一段时间就要分开了。 45.我等你 一觉醒来,姚伶发现自己埋在了他的胸膛。不知道他是醒了还是在睡,她稍微动一动就被他揽背收紧,一气呵成,非常连贯,一分一秒都不放开。 他还闭着眼睛。她蜷在他怀里伸手摸他的眉眼,从眉毛转到鼻梁,纤白的手指慢慢游过盈虚起伏的地带,滑向嘴唇。 现在天不算亮,房间的窗帘蒙着光尘,她很细致地探索他,比对以往的记忆。 那会一起同床共枕,很多时候都是她先醒,盖他放松闭着的眼皮,捏他平稳呼吸的鼻子,动作太多弄醒他,然后被他按着头下去含住同样苏醒的性器。 现在也不例外,她在他揉了揉发顶之后埋下去,握着阴茎,浅伸舌头触一触冠状沟,刺激到他更加充血。 一旦阴茎变大变硬,立得厉害,她会像舐雪条一样,从根部扫到顶端,舌苔带过阵阵快意,持续两叁次。舐完之后来到龟头,包裹含住,用舌尖舔弄马眼,拉出粘腻的水丝。 邓仕朗爽得倒吸一口气,她听见玩得更尽兴,慢慢吞下整根,鼓胀了嘴巴,又吐出来,反复挑逗。 最厉害的是她的双唇包裹着牙齿,她如果要伤害他,绝不会防着牙齿,而不防牙齿,只有柔软细腻的唇扫过他的阴茎,让他在温柔和亢奋齐头并进的攻势下喘息起来。 邓仕朗还不想射她嘴里,在她松口的那刻把她拉起来,一把放平,掐着她的膝盖打开双腿。目之所及,一张一合的阴唇像在呼吸,流下分泌已久的露水。 姚伶被他拽得心脏麻了一下,他的五官在朦胧的光里越不清晰越有余韵。没来得及看清,小腹不由得缩紧,因为他把脸埋到她的双腿,只露一个发顶,开始深耕她的花穴。 水很多,打湿床单。温热的舌头勾走阴唇边的水,稍微一滑,触感窜到她脖子和耳根,使她忍不住抬手,五指绕进他发顶。 他为她的反应轻笑,当即带来细微的热浪,连同声音的振动也振进穴口,让她的大腿根部都颤了颤。 红肿的花核露出,被他舌尖一碰,再吻着研磨。姚伶瞬间有了反应,那一碰是凝聚点,刺激得她失声轻吟,之后所蔓延的酥麻像电流,通往全身,变得紧绷。 邓仕朗揉捏她的屁股,吸吮她的花核,头发被她抓得凌乱,却另有一番性感的味道。他放开那颗熟透到要坠落的小果实,太肿,太敏感,红得要化成一摊果浆。 换了路径,舌头伸进她的穴口。她的腿夹着他的脖颈,是难耐,还有不痛快。 “不要进去,就亲刚刚那里……” 邓仕朗清楚她想要什么,故意吊着她,“叫我。” “你快亲。”姚伶被他的呼吸弄得小腹又缩了缩。 “我是你什么人?”他又问。 她想要,“男朋友。” “不够。” 她浑身煎熬,可他并不出来,非要在那里低低地说话,气息都进去,“那你要什么。” “什么都可以,叫我。” “邓仕朗……”姚伶无法忍受他的折磨,轻声道。 邓仕朗想到他们从拍拖、分手都现在复合,她从来只叫他全名,他总是忍不住叫她伶伶,她却很不一样,英文名不叫,昵称也不喊,只有叁个字,邓仕朗,邓仕朗,邓仕朗。他偏偏喜欢她这样叫,生气的语调,开心的口吻,全盘接受。 他听到她喊他名字的声音,心底一软,什么都会满足她。 姚伶不知怎么就攀上高峰,可能是她这一叫也有旧梦重温的起落感。她被他舔到高潮,高潮之中,他的阴茎一下子压进她还在瑟缩的穴肉,令他们两个都失了心智,狠做到中午十二点。 幸亏是周六,不需要上班,但又因为是周六,她被他从床上带到沙发,饿了在厨房做吃的又来几次,几乎没有停歇。 两人暂时还不想分离,在沙发上坐着,开电视,播的不知道是电视剧还是电影。 姚伶跨坐在他腿上,背对他,她松垮垮的衣服起波浪,都是他双手环她,在揉弄她的胸。那里已经又肿又麻,他还不停下,要让她临走前印上他带给她的感觉。 很自然的,她每歪过脑袋一下,他就要亲她脸,她干脆不看电视了,坐在他腿上侧过身子跟他接吻,他揉她胸揉得更重,呼吸乱套,电视正巧也在播放同样的场景。 邓仕朗会意到她缠绵的吻,在她嘴边悉心一笑,“你不舍得我。” “如果你想我舍得,我也可以。”她这么说。 他掐她的腰肉,“不可以。” 姚伶淡笑,再奖励他一记吻,蜻蜓点水,问道:“当时我们分了之后,你去哪里比较多?” “读港大的时候经常去英国,我爸在那边有事务和亲戚,HKEX在伦敦也有office,偶尔出公差,”邓仕朗想一想,说:“以前陪Gigi去过几次巴黎。” 姚伶哦一声,“你就不怕我介意。” “那你介意吗?” 她耸肩,这个世界就这么大,人来人往,相识一场总有交错交叉交换的巧合和记忆,毕竟她也有这样的经历:“我跟皮埃尔也去过巴黎。他在巴黎的家有个阳台,面朝埃菲尔,种了很多花草。” 邓仕朗服气了,咬她脸蛋的肉,没有用牙齿,而是嘴唇作咬的姿势包成一团,“差点忘记他是法国人。” 姚伶痒得躲一躲,笑问:“你觉不觉得一座城市会代表一个人,或者说这个人就代表了这座城市,一到那里就只能想起这个人。” 他明白,“像你给我听的歌。” “那你记得哪首?” “都记得,不会特意听,偶然听到也不会关掉,就放着。” 姚伶点头,揽住他脖子。不知觉,他们一边亲昵,一边促膝长谈。 邓仕朗抱着她珍惜在一起的时间,突然想起明天是礼拜日,说道:“一般情况下,我会在礼拜日和爸妈吃晚饭,明晚就不去了,到机场送你。” 她了然,折中一句,“都可以,你来不了就别送,很远。” “你就不能对我任性一点吗。”他无奈。 姚伶失笑,“我替你考虑你都不要。”她把头趴向他肩膀,想起五年前在香港机场的一幕,呼吸洒他脖颈,“那你来送我吧,这次我没有公仔,也不会让你听《3AM》。” 邓仕朗心一动,抱紧她。 两人痴缠到晚上十点多,他体谅她要收拾行李,而且第二日需备好充足时间到机场飞国际航班,所以没有再固着她留这里,开车把她送回民宿,在车里亲好长一段时间,目送她离开。 礼拜日夜晚,正如姚伶所说的,他到了机场,陪她办理完登机手续,在security check面前搂抱一会,她不像五年前那样把他推开,而是很安静地缩在他怀里。 “伶伶,”邓仕朗叫她,叹气。他没有告诉过她,能让他心痛到窒息的人只有她一个。 姚伶听见,环着他的腰,安慰:“你长大了,有能力做到你想要答应我的事情,而不是像当初那样束手无策。我把你推开之后换到现在的人生,也长大了很多,能够接受这么远距离的恋爱。你想我就要来找我,一个月时间,我等你。” 邓仕朗抚她垂在后背的长发,轻笑。机场开始播报登机时间,他放开她,朝她挥手,等她一进去,离开他的视线,他就给她发消息。 【DCHayden】:到了告诉我。 【RosalieYL】:好,快回家吧。 飞机启动前,机油味浓重,姚伶回复完开启飞行模式,望着窗外的机翼慢慢腾空进入云层。她见到这个景象,终于没那么伤心,因为这次分开,他们是在一起的。 46.Facetime 姚伶一家从香港飞米兰,在多哈中转,花了将近二十小时才登录马尔彭萨机场。 落地时间是米兰上午十点,机外气温很低,比香港冷几倍。姚伶下机裹好围巾,出海关提托运行李,带父母到机场外的假日停车场取车。 车停了一个月,她便足足一个月没有开过车,坐进驾驶位摸方向盘都有些不习惯。好在她上路后就顺手,开了暖气,把围巾摘掉,换成遮日的墨镜,从马尔彭萨往北开到科莫,畅通无阻。 她降下一点窗,在电台播一首Joan Thiela的《Le Vacanze》。歌名是the holidays,唱着在海底跳舞,通过舷窗看天空的游牧生活,而她度假结束了,听这首意语小曲,开进公路,才有回到欧洲的实感。 离开米兰,车绕科莫湖行驶了一段时间。沉雨问她今日要留在科莫休息一天还是即刻回米兰,她不想太劳累,所以打算在科莫待一两天再回米兰的公寓。 姚伶回到家,把车停进车库,让父母先进去。她下车,按车库的电钮,在库门慢慢关闭的时候上楼,给邓仕朗发消息。 他十个小时前给她发了几条留言,让她好好休息,多吃饭,整顿完再回复。她看一眼屏幕,把iPhone调回米兰时间,设置世界时钟。 姚伶曾经因工作需求添加了不少时区。巴塞罗那、巴黎、柏林和米兰都是一样的时间,而伦敦提早一个小时。她想不到这一趟回来有了一段异国恋,多添加一个香港,为男朋友计算时差,猜测他在做什么。 现在的香港是晚上七点,与米兰的时差依然是冬令时的七小时。邓仕朗收到消息,很快就告诉她,他正在家里开OT,预计可能要几个小时后才能结束。 姚伶不打扰,约定忙完再聊。她到房间弄行李,弄得差不多,被父母叫去一起换地毯和清理花圃的杂草,最后大家累得连饭都不想做,点了周边小作坊烤的pizza。 姚伶不是很饿,吃了一块,洗完澡就回房休息。 她的房间依山傍水,方窗有湖景,天气一般是粗犷的浪条,天气晴朗则是柔美的水线,一年四季雾霭和日光交替,像意大利画作。方窗隔壁挂着一幅艺术家朋友送的油彩,上面画丰腴裸体和向日葵。床头柜摆了黄铜纱罩灯,灯一亮会向墙折光。 大概因为这是沉雨布置的,所以整个环境非常清雅秀美。如果是她在米兰的公寓,那里会比较简约实用。 邓仕朗忙完,去洗了个澡才给她打facetime,从屏幕里看到她趴在床上翘着双腿,身后是一个明媚的方窗。 他很聪明地发现湖景这么大,跟米兰离得近,大概率是科莫,于是说:“外面是科莫湖。” 姚伶嗯一下,“我爸妈家在科莫。” 邓仕朗懂了,开始将她在意大利的生活记在心里。以前她很少提及她的家事,即使在高中也是这样,以至于他在她移民之后才知道她爸妈很早就做准备。现在他们重新开始,慢慢填补这些年的空缺,还需要时间。 他希望她不要把自己当外人,“以后有事情要跟我说。” “那你呢。”她问。 “你想知道什么我都会告诉你。”邓仕朗很坦然。 姚伶单手托起脸颊,下颌对着屏幕,眼睛移向方窗,说道:“可是有时候我不想主动提,或者觉得没必要。” 他沉默,一直认为她很被动,她需要他多主动付出一些才会有所敞开。他接受这一套,只是他要求不能再像那年一样,不把他当男朋友,什么都自己一个人消化。所幸现在他们有了一点改变,至少她愿意跟他说心里话。 外面有微风,湖水荡漾了一下。 姚伶把视线转回屏幕,他坐在书桌前,湿了一点头发,身上穿着居家长袖衫,黑色带logo,清清爽爽,一定很香。她不经意靠近屏幕,看得更仔细一点,有着要和他搂抱的欲望。 邓仕朗察觉她在看自己,忍不住把手指伸到屏幕,好似在摸她近在咫尺的脸,问:“什么时候回米兰?” “可能明天,我要开始查工作邮件。”她当他的手指在抚自己的脸颊,也关心地问:“你现在累了吗。” “还好,只是见不到你比较累。”邓仕朗盯着她的脸,她的眼睛,她的嘴唇。 算一算,他们正好过了二十四小时才见面,以后工作再加上时差,能够联系的时间不一定有很多。 聊了差不多半小时,邓仕朗想她舟车劳顿那么长时间有些疲倦,跟她道一声晚安。然而几分钟过去,他还没有挂,在等待着什么。 她浅浅弯着眼睛,知道他在迁就她,因为她不喜欢对方先挂断。不过她没有立即结束视频,而是把唇贴向摄像头,很轻,让屏幕红了一下变灰。 他低笑,将并拢的两指放唇,然后按屏幕,跟她交换,被她看见左脸颊的酒窝。 这是他们第一次facetime,结尾有一些仪式感。 按照二人的时间安排,他会在早上六七点起来晨跑或者去健身房锻炼,而她在那个时间还没入睡,正好是夜晚十一二点,可以多聊一会。到了她的起床时间,他正在做下午的工作,她跟他讲一声早安,然后不会去打扰。 姚伶的确会把自己放在第一位,她不是个沉迷恋爱而无法自拔的人,认为没必要一直聊天。他也有延续下来的自主性,把握分寸,分得清公事和私事,需要空间,也会给彼此空间。 两天之后,姚伶回到米兰,打开笔记本处理堆积成山的工作邮件。她设置了有关度假的自动回复,但有两个商务隔叁差五对她穷追不舍。 一个是在伊曼纽尔二世长廊拍摄,靠近米兰大教堂。另一个是在乙方提供的摄影棚拍摄,就在中央火车站附近。 姚伶甄选之后给他们回复邮件,前一个项目商谈成功,收到要在长廊拍摄的模特卡,竟然是她在浅水湾拍摄的瓦蒂娜,而摄影棚的拍摄还在协商当中,她等待下文,暂时放到一边。 没几天到了长廊拍摄的协议时间,姚伶带着摄影设备去目的地,果然见到瓦蒂娜。 瓦蒂娜倒是没想到会遇见她,得知她是摄影师,惊喜地拥抱贴吻,“Rosalie,你回米兰了,没有在香港多待一段时间。” 姚伶回礼,说:“刚回来几天,秋冬时装周快到,工作很多。” “那次在浅水湾和你一起的朋友呢,你们还有联系吗。” “他现在是我男朋友。” 瓦蒂娜听后笑得美而暧昧,“那个游戏这么有威力,把你们捆绑在一起。不过你小心一点,玩这种游戏后在一起的不一定会上心,可能是被肢体接触诱惑罢了。” 姚伶淡淡地笑,明白她的意思,“不完全是这个游戏导致的。” 瓦蒂娜理解,这是说来话长却无需多言的关系。她不一样,自然断联,没有遗憾道:“我就没有再flirt那个男人了。” 姚伶想半天,甚至忘记他的名字,“我不记得他叫什么,虽然有关注ig,但我很少看。” “所以,男人根本不重要。”瓦蒂娜眼里带着不拘束的笑意。 寒暄到这里,她们正式开始工作。两人合作过一次,接下来的拍摄非常顺畅,是灯光师和DIT都惊讶的顺畅。结束之后,瓦蒂娜换回休闲的衣服,邀请姚伶到长廊附近的咖啡厅坐一坐,然后就结束一天的行程安排。 回到家,姚伶收到邓仕朗发来的短信。 【DCHayden】:刚刚醒,你今天做了什么。 【RosalieYL】:去拍摄,见到瓦蒂娜,现在在家。 邓仕朗笑,给她发一个facetime。 姚伶在公寓开了暖气,穿吊带窝在沙发上,抱着笔记本,处理今天拍摄的相片。她接通以后,看见他裸着上半身在洗手间,头发是刚睡醒的凌乱,嘴里咬着牙刷,有泡沫。 他们心有灵犀一点通,开着facetime,各做各的事情。 邓仕朗洗漱好,挂牙刷和毛巾,拎起架着的手机,屏幕一晃,脸很近。下一秒,他出现在厨房,开始冲咖啡,烤面包。 他把手机架到厨房桌上,提一杯热咖啡,靠着岛台,望向屏幕上的人,“拍得顺利吗?” “之前跟她合作过,效率很高。”姚伶把头从笔记本移向手机屏幕。 邓仕朗嗯一声,“一个圈子。” 姚伶觉得他有经验在前,略知一二,很快就能接收,实则不必解释太多。她继续对着笔记本,放大相片调整瑕疵。 邓仕朗到点要去上班,不妨碍她忙碌,让她挂了电话。 姚伶离开香港一个礼拜,他们因为工作和时差只能保持这样短暂的联系,偶尔有两天会video sex。 她不常发ig story,一天最多两条,还是隔天发的频率。他想要知道她的现状,让她给他发随手一拍的selfie,给他男朋友应有的特权,可她告诉他的依然少之又少。 若不是他最近很忙,他要飞长途把她压到床上狠狠做一遍再问,然而现在只能按照香港的法定假期,等到圣诞才有机会去意大利。 忙了一天之后,邓仕朗下班,疲惫地抚鼻骨,等电梯下来,门一开,见到梁立棠。 梁立棠同样很疲惫,在电梯角落挨着,累得肩膀挂西装,看到来人颓了一样:“果然,大家最近一起开OT。” “年底。”邓仕朗踏进电梯。 “年底有什么打算,在哪里过圣诞,又去哪里过新年。”梁立棠把头抵在电梯墙。 “陪Rosalie吧。” “我经常觉得她不需要人陪,整天ghost人。你们两个工作那么忙,一年见一两次都算多,现在交流还麻烦,我就说不行。”梁立棠噼里啪啦讲一堆。 邓仕朗倒不介意他这么说,征求式反问:“那你有什么高见?” “没有,陪我去吕安那里消遣一下,自从她回意大利,你开始疯狂OT,全都很久不去,无聊得要死。” 邓仕朗回头看他一眼,觉得他很好笑,他在姚伶离开香港的第一天就不习惯,经常挂在嘴边,百般扭捏,既不看好他们,又处处关心他们。 47.你没做到 两人到酒吧消遣一下。 邓仕朗没有进调酒区,而是坐在吧台,让同样night shift的朋友弄一杯酒。 梁立棠有些饿,叫一份炸薯当宵夜,上菜之后拎一根薯条沾番茄酱,百无聊赖地吃起来。 他们正好撞上年底最忙碌的时刻,金融界很活跃,盯着HKEX的披露易和市场统计数据作年度回顾分析。 邓仕朗所在的部门全年繁忙,主板每日都有叁四家公司在申请上市,处理和驳回不间断,财报和资产审核也一直被跟进,年底更要在这个基础上总结一年下来的IPO募资额。至于梁立棠的部门,他们是维持交易的主力军,要交出衍生和买卖产品截止到现在的平均每日成交额,继续推期货,搞几只股票,直到圣诞休市放假。 “可惜休市只休两天,别的打工仔可以凑十天假,我们可能随时要stand by。”梁立棠拿纸巾擦擦手,叹息完有释然,“算了,好歹是交易所的人,跟单干金融的相比没那么寝食不安。” 邓仕朗同意这一点,收工后来到酒吧会轻松一些。他晃一晃酒杯,问道:“那你圣诞怎么过。” “不知道,我爸妈也想去意大利,还在观望。”梁立棠说到这里又八卦起来,侧过头问:“Rosalie有没有告诉过你,其实我们家上个月要去意大利,但因为茶餐厅太忙而搁置,变成他们来香港探亲。” “没有。”邓仕朗没听说过,却能够猜到。 梁立棠摆出难以置信的表情,打击道:“我真的怀疑她对你的喜欢,你们以前拍拖也是这么交流的吗。” “她有一次在操场跑步伤了膝盖,自己去医务室消毒,没有告诉过我,我后来抱她才发现她疼。”邓仕朗不知该说习惯还是不习惯她的闭口不谈。 梁立棠扶着昏涨的脑袋,拿一根薯条戳进番茄酱,由衷表示:“我觉得她不是不想让你担心,而是不轻易告诉别人她受伤。她给我感觉是很tough的女仔,有一个很强的自我保护的壳,伤人无所谓,但不允许被别人伤到,跟Gigi完全不一样。” 邓仕朗笑了,“你当我不知道你说的话吗。” 他清楚姚伶的主见和品格,她对他仍有所保留,否则不会只是跟他试一下,把关系束缚在一个月的赌约里。高中毕业那年,她已经不打算和他有长远的恋爱,所以对他藏了一些事情,而他放手不追问,彼此之间造就许多隔阂。 梁立棠看他反应,勾肩搭背,打一巴掌再赏个甜枣,“她对你有柔软的一面,起码她不会不回复你的讯息。” “回信息的话不一定。”邓仕朗对她的熟悉深入到内心。 “哇,那你不介意?” “介意,不过她每次见到我就会主动一点,然后我每次都算了。” 梁立棠捧腹大笑,笑得耳钉震来震去,他这下完全理解好朋友如何被吃死,举起他的酒杯敬酒,“反正你们拍过拖,有前车之鉴,我什么也不是,就不乱讲了。” 邓仕朗接过酒杯,喝上最后一口。 以前她就算拍拖也可以不主动联系他,极少表露浅薄的挂念和惦记,似乎不需要他给予安全感都能够相处,可她如果真的很想念便一定告诉他,并且说得非常直白。他发现,只要她提出来,他就无法抵挡她柔软又不轻易的思念,当即投诚,再晚再累都要去找她。 然而现在不同往日,他们不是高中生,有工作,也有遥远的地理限制,没办法立刻见面。他们需要互相理解和配合,才能维持异国恋。 接下来的几日,姚伶很忙,基本没有档期,她把长廊拍摄的成品发送出去后,顺利接下摄影棚的项目,又从瓦蒂娜那里得知有个艺术家急需摄影师。 瓦蒂娜在ig给她发working,她原以为是普通商务拍摄,没想到是人体装置艺术的展览,拍摄要求有些私人化。 策展者是一个常驻米兰的冰岛青年艺术家,名叫埃文德,年纪才二十岁,有过两次策展经验。她见面后发现,他人高马大,蓝衬衣外面穿棒球服,皮肤是放眼米兰当地人都找不到的白,脸长得有些冷峻,高鼻梁,右眉骨打了一颗钉。 这个人能让她联想到她上大学坐公交和火车见到的反叛青年,他们喜欢穿卫衣套个头,很冰冷地穿梭于车站。 瓦蒂娜是他的朋友,但她不是他这次人体装置艺术的模特,她的拍摄行程空了下来,在这里陪同观看,顺便让大家互相认识。 他们叁人在一个画廊相约,那里就是埃文德策展的空间,已经被布置成工业仓库的模样,墙上是涂鸦,地板有管道和砖头,还有很稀烂的桌椅。 “这就是我提到的摄影师。”瓦蒂娜在其中拉拢,来回介绍,“这个是我的艺术家朋友。” 埃文德没有打招呼,只是把一沓文件递给姚伶看。 姚伶也不打招呼,开始读策划案里的艺术理念和方法论,了解到这个展览探讨公共和私人的色情议题。 “找我是因为我上次给你拍了拍立得吗?”她大致明白怎么一回事,向他们确认。 瓦蒂娜不吝啬地笑,“对,埃文德看了,他很想跟你合作。” 埃文德的额发偏长,遮一点眉眼,“模特很快会来,他们是一对情侣,在画廊的办公室进行性爱。请你在办公室拍一系列人体的照片,最好打暗光,不要暴露他们的脸,画廊的墙上瞬时投放你拍下来的照片给观众看,我会录下他们的声音,在外面搭建音响,射出的咆哮是火车经过仓库的轰隆声,而亢奋的尖叫是鸟飞过的啼鸣。” 他继续解释他的想法,声音很机械化,之后向她说明特殊情况,由于原定的摄影师来不了,他需要她的帮助,又因为这是实时投放,所以模特、摄影师和艺术策划必须同时在场。 姚伶反应不大,只负责拍摄,无需指导也不必修改,非常省事的劳动,何乐而不为。她拍过裸体,对此见怪不怪,很快就可以配合。 按照埃文德的计划,他们上午进行演示,下午则开幕展览,让陆续入场的观众观看。 姚伶在办公室拍摄,将手机调静音振动。她一边拍,一边感觉到口袋里的手机在振动,而她不能停下来,没有接听,直到展览结束才拿出来查看。 工作结束,已经到了晚上。她坐在画廊的办公室,回拨过去,不期待邓仕朗会在凌晨接通,可半分钟过去,他的声音突然从话筒传来,有些沙哑和惺忪。 “之前没接我电话。”他说。 姚伶坐着,腿上放相机,“我刚拍完,在一个装置艺术展览。” 邓仕朗在昏暗的房间揉一下眼,连带着被子朝她的听筒发出窸窣声响,“好,我知道了,下次忙可以提前跟我说,我不会打电话烦到你。” 她笑,听出他在生气,摸着相机的按键,“有时很匆忙,不一定来得及告诉你。我理解你,你也要理解我。” 邓仕朗在通情达理和挂念中反复,叹气,“我只想见到你。” “那你什么时候来。”姚伶问。 “圣诞节。”邓仕朗听她的呼吸,放轻声音:“等我。” 她回答:“我等你,睡觉吧,还有几个小时就天亮。” 他隔着话筒亲她一下,“记得照顾好自己,你听起来有些累。” 姚伶应承,跟他道晚安,挂断电话。结束这日的工作,她带着相机跟瓦蒂娜他们告别,坐公交回公寓。 这个展览在圣诞节前还有一次,展览结束之后,瓦蒂娜提议所有人一起吃晚饭,在附近老酒馆的火炉旁吃热菜。姚伶没有拒绝,跟他们到那里取暖。他们吃饭不怎么聊时尚和艺术,大多是很普通的事情,比如兴趣爱好和圣诞节的计划。 埃文德不善言辞,有北欧青年的冷傲和艺术家的自闭,而姚伶在工作之后不会和比她年纪小那么多的男人产生共同话题,几乎没怎么交谈。 老酒馆有个很小的爵士舞厅,他们吃完饭在里面消遣。酒桌上,埃文德露出眼睛看姚伶一眼,忽然问道:“现在展览结束了,你对它有什么见解。” 姚伶要一杯果酒,捏着吸管。既然他问及,她便说起,“上世纪七十年代有艺术家在桌底下自慰。” 埃文德无表情,像个机器,“我知道,我跟他不一样。” 她不予置评,这个年纪总以为自己与众不同,等到年长一些就慢慢无所谓。 瓦蒂娜和那对情侣在舞池跳舞,拿着手机拍,埃文德去洗手间,酒桌只剩姚伶一人。暗处突然有人来他们这里,放了一包软糖。她猜到这是CBD gummy,没兴趣,嫌这个陌生人赖着不走很烦,竖中指。 正好,埃文德回来,他很高,拍这个陌生人,直接伸手拎一颗放嘴里,强调让他离开。那个陌生人见他吃进去,抱着软糖,以醉酒的步伐走远。她礼貌感谢他的阻挡,接着先行离开。 可能因为在路上吹冷风,姚伶回到家有些感冒,吃一片药就开始工作。这个时间段,邓仕朗醒了一段时间,给她打facetime,她接通,呼吸发热。 “你没有告诉我你去做了什么。”邓仕朗突然说。 姚伶捂着逐渐滚烫的额头,“吃饭,喝一点酒。” “我看到瓦蒂娜发的ig story,她随便拍到有人给你送gummy,旁边一个男人帮你吃了,让他们滚远点。”他的语气突然变重。 她头很疼,只想骂他,“你有本事就不要隔着电话要求,怎么不去死,我不喜欢异国恋,很累。” 邓仕朗听完,发现她的异样,担忧地皱眉,“你生病了。” 姚伶绵软无力,躺倒在沙发上,“毫发无损,过得挺好,比你想象中厉害,别把我当victim。” 他既心疼又无奈,“我让你照顾自己,你在消耗身体健康,现在还要在我面前装,逞什么强。” “我没有逞强,一个人就是这么过来的,有你没你都差不多,异国恋还要天天等你信息,被你质问。” “所以你现在觉得烦,几个礼拜而已,你就忍受不了。”邓仕朗以为听错。 “对,我忍受不了。我现在不是度假,而是要工作,几百张相片没处理,生病都要赶deadline,你不仅没用,还只会给我添麻烦。” 邓仕朗在厨房把杯子扔水池,“我不用工作吗,我每天都在加班,为了照顾你的时间起早贪黑。” 姚伶到冰箱拿冰块,捂额头降温,“那就没必要吵了,你去上班吧,再见。” “为什么总是要把我推开。”他最后问道。 她眼角泛红,“你不能立刻出现在我面前,你没做到。” “好。”邓仕朗似在答应什么。 距离圣诞节还剩几天,他现在就请假,立刻买机票飞到米兰。 48.什么意思 姚伶听见只有一个字,不是哄也不是辩驳,语义不明,心凉了凉。她的身体极其不适,无力跟他揪扯下去,直接挂断扔手机,让双方冷静。 这一挂令邓仕朗捏紧手机,他给她发消息,让她等一等,他现在就去找她。可是她没有看到,意识越来越模糊,最后连工作的精力都消失殆尽,把冰块放水池,回房间上床蜷缩。 邓仕朗等了好久都没有看到已读标记,决定先回公司一趟。他跟manager请假,对方见他有急事,不但没有设置很刁钻的难题,还替他灵活申请remote work,建议圣诞结束后到岗。 鉴于上下级对接比较顺利,邓仕朗可以立刻离开公司处理他的急事。他开车回公寓,收拾行李,到机场柜台选最快抵达米兰的航班出发。 这日刚好有国泰航空的直航,从香港飞米兰只要十叁小时,是所有航班里最快到达的一班。 他处理完手续,在登机口收到梁立棠发来的whatsapp,问他这么急要做什么。他回复去米兰,接着没再理睬,聊天框疯狂进问号和惊讶的emoji,被飞行模式暂停。 飞行平稳一段时间后,空姐送来酒水,看到他手戴OMEGA,穿full suit,以为他会点香槟。然而他基本不在早晨喝酒,只要一杯热咖啡,在机舱内打开笔记本处理工作。 即使是在这么赶的情况下,他也能很快进入remote work的状态。飞机升降稳定,陆陆续续飞了几个小时,机舱开始昏暗,进入休眠闭灯时期。 周围的旅客逐渐入睡,邓仕朗亦有些疲劳,便关上笔记本,靠着椅背休憩。再度醒来那刻,他发现距离米兰还有半小时,机舱服务关闭,来到即将降落的阶段。 姚伶睡了将近十五小时,被一通电话叫醒。她没有看来电就接通,听到埃文德极其冰冷的声音。 “有件事需要征求你意见,现在媒体报道我的展览,你作为摄影师会被提到,要化名或真名,还是选择匿名。” 姚伶浑身难受,说起话来嗓子有些哑,“Rosalie就行。” 埃文德记住以后,听见她坐起来又倒下的声音,说:“你不舒服。” 她最终还是躺着,有些晕眩,强撑道:“没事,挂了。” “地址,我给你送药,现在是流感高峰期。” 姚伶想他这类反叛艺术家一旦要做某件事就会非常执着,懒得费口舌,顺了他的意,让他把药放门口就行。 她一挂电话就再次睡过去,直到公寓的电铃响起,她不知道自己怎么开门的,刚退烧还不穿拖鞋,脚底板冰凉,扶着墙摸索过去,一开门就滑下去,被埃文德扶住。 邓仕朗下机后,打车到姚伶之前因圣诞计划而告诉他的地址。一路上,姚伶都没有回复他,他来到这个公寓,正好撞见这一幕,突然觉得自己多此一举。 她很要强,经过这五年的历练更加要强,可她只要想接受男人的帮助,就一定会有男人来帮她。他隔着那么长远的距离风尘仆仆地赶来,被这个帮她挡CBD gummy的男人先行一步。 邓仕朗的第一反应是疲惫,而后看见这个男人的手碰到她的肌肤,那占有欲又起来了。他把行李放地上,走到他们面前,用英文说,“我来抱她。” 埃文德回过头来,不知他是谁,没有让他碰,“你是哪位。” 姚伶昏得眯起眼睛,不经意闻到乔瓦尼的香味,以为在做梦。她听到英文,也脱口而出一句英文,“不是埃文德吗。” “姚伶。”邓仕朗气极反笑,故意全程讲英文,“我是谁。” 她靠在埃文德的怀里,迷迷糊糊中看见邓仕朗,他还是full suit,可衬衣开了几个纽扣,腕袖也被卷起。她好像认出了他,拧起眉尖,有些不相信。 邓仕朗见她有反应,盯着她,继续问:“是不是要再看一眼。” “不是让你去死吗。”姚伶的声音因为生病不像之前那么清。 邓仕朗没有回答她,把目光移向埃文德,“我是她男朋友,她在跟我闹脾气,你可以先离开。如果你不信任,可以向瓦蒂娜确认,她见过我。” 姚伶干脆谁都不靠,离开埃文德,撑着身体扶门,却因为太软弯下腰,被一个箭步上去的邓仕朗捞住,锁在怀里。她被抱得有些疼,既生气又委屈,带着仅有的力气乱推一把,“你的手表很硌,走开。” 他依旧环着她,松出半个拳头的位置,叁两下摘表,再重新紧紧地搂着,“好了,现在不硌,别动,你还在生病。” 埃文德见状,发现他们的相处不陌生,无需再细问,把药挂门把,“这是药。” 拎药和行李带上门以后,邓仕朗环顾一圈就找到她的房间,把她抱到床上,给她盖被子。他将她的脚伸进被窝里,触到很冰凉的肌肤,“不穿拖鞋,要弄坏自己的身体才高兴。” 姚伶在床上由他摆弄,嘴唇很干涩,“开门拿药。” “让他在外面等,别为其他男人光脚。” “本来很快的事情,你突然出现在门口。”她说。 “怪我突然出现。”邓仕朗本以为会给她惊喜,现下换来失望。他摸她的脸,摸到她的额头,不烫,甚至是退烧后的急剧冰凉,“我出现在你面前,你一点都不高兴。我以为你会主动抱着我,你却允许别的男人给你送药,还让他碰你。我根本不是你的第一位,对吗。” 她看向他,没有回答。 他又问,“什么意思,你还是像以前一样不把我当男朋友。” 姚伶只是道,“你说完那个字之后心很凉,不想理你。 “我有给你发信息解释,你不回复我,还接了其他男人的电话。”邓仕朗说到这里,更加直言:“我花十叁小时过来看你,在门口看到你和他那么近,让我觉得自己跑到这里是多余的。” 他说完就离床,让她怔了怔。 他到书桌打开埃文德送来的药袋,看见里面有很多药。虽然是意大利文,但有的词汇和英文相似。镇痛消炎的阿司匹林和降温抗流感的扑热息痛一应俱全,体温计、止咳糖浆和喉糖也有,令他的心紧了紧。 他不在,也会有人照顾她。他的占有欲很强,却没有小气到把她的药也扔了,帮她摆在床头柜,没再跟她谈下去,让她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