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神同人] 仙人会揣上水龙的崽吗》 第1章 [bg同人] 《(原神同人)仙人会揣上水龙的崽吗[原神]》作者:星闲【完结】 文案: 璃月仙人蒲从舟是被风神交给钟离照顾的蒲公英花灵,某天,她开始频繁梦见一位大审判官。 那位大审判官自称那维莱特,是异世界的水龙。 蒲从舟凭借着她的智慧和璃月千年来的治国方略,助那维莱特平定枫丹贵族,保护美露莘,坐稳审判官之位。 蒲从舟任由他雪白的长发柔软又眷恋地缠绕着她的脖颈,在无数个隐秘的深夜缠绵…… 后来,她忽然不再能梦见那维莱特。蒲从舟把一切当成南柯一梦,继续做她快活的璃月仙人。 ……然后小腹开始微微隆起。 蒲从舟:(惊恐.jpg)不是做梦吗还真怀啊呜呜呜…… 刚苏醒的风神温迪来探望百年前寄养在璃月的小蒲公英花灵,见状快疯了,揪着钟离质问:“孩子的父亲是谁?啊?” “不知。”钟离难得露出愧疚的神情,“抱歉,是我没照顾好她。” 在两个爹地的轮番逼问下,蒲从舟磕磕绊绊地描述着那条水龙:“白头发,有两撮蓝蓝的鳍……水龙……审判官?” 钟离和温迪对视一眼,温迪冷笑一声。 — 芙宁娜(愤怒):你重色轻神! 那维莱特:? 芙宁娜:那天风神和岩神把沫芒宫砸了,你护着蒲从舟就跑,根本没管我! 那维莱特:我没管? 芙宁娜(肯定点头):你没有! — 那维莱特有个秘密,他曾拥有只有他能看见的恋人——一个过分真实的投影。 后来投影忽然消失,暴雨连月不停,淹了半个枫丹。 直到岩、风二神来访,女子躲在他俩身后,宽大襦裙遮掩下,小腹有着明显的起伏。 温迪亲切地揽着那维莱特的肩,指着蒲从舟笑道:“怎么样,见没见过她?” 那维莱特微怔,摇头:“没有。” 千风凌冽,钟离冷淡地看着那维莱特,云层中天星若隐若现。 那维莱特诚实地说:“但睡过。” “轰!” 天星砸下,无数的风刃把沫芒宫撕成了碎片,碎石崩裂。 钟离冷冷:“手滑。” 温迪惊讶:“发生了什么呀?” 那维莱特:……(默默为老婆挡碎石,不说话) — 1,这篇文有绝对完整的故事线和人设,不用担心剧情线哈。 2,时间跨度从坎瑞亚到4.2为止,主要包括那维传说,水仙十字结社,主线剧情 3,水仙十字结社剧情会进行大量修改,只保留人物光环和大致轮廓,里面很多违背人文的内容我会删除。涉及这段剧情的目的是为了让更多没有好好看世界任务的小可爱知道这段故事,和除了神明以外的凡人对抗预言的坚韧与决绝。 4.为了剧情需要,我调整了部分时间线。整体轮廓不变。 5.芙卡洛斯会活下去。 6.部分情节来源于网络梗 内容标签:甜文 逆袭 轻松 团宠 原神 主角:蒲从舟,那维莱特 ┃ 配角:美露莘龙蜥~ ┃ 其它:兢兢业业当爹的风岩二神,舟舟的坚强后盾璃月仙人等 一句话简介:给枫丹来点璃月震撼 立意:努力不会白费 vip强推奖章 璃月仙人蒲从舟某日开始频繁梦见枫丹最高审判官那维莱特,凭借璃月底蕴和自身智慧助他坐稳审判官之位同时,与他展开了一场虚拟的缱绻恋情。梦境结束后,蒲从舟发现自己竟然揣上了那维莱特的崽,原来梦中一切竟然真实地发生在自己的世界…… 本文情节跌宕起伏,感情刻画细腻缱绻,主角在一次次冒险中认识自我、认知世界。蒲从舟学会守护,因爱而拯救了枫丹;那维莱特也在她的陪伴下,一步步走进了人间。本文深刻讨论了人生价值追求这一议题,生动描述了主角自我追求的过程,情感刻骨,氛围梦幻。 第1章 枫丹 璃月,轻策山庄。 瀑布从山巅倾泻而下,水雾飞溅。 几百只胖乎乎、水嘟嘟的水史莱姆聚集在瀑布下蹦跶来蹦跶去,一个穿着粉色襦裙的少女双手举着一只最大的史莱姆,稳当当地往史莱姆中去。 “舟舟,你小心点……别被这些史莱姆打伤了,帝君会担心的!”头上长着两个麒麟角的半麒麟仙人——甘雨,焦急地说。 “不会的,甘雨前辈。你就看着吧,根据古书上的内容,只要史莱姆数量够多,就能进行有丝分裂——”蒲从舟把最后一只史莱姆扔进瀑布,拍了拍手,转头对甘雨笑说,“人类观察到史莱姆分裂,这可是头一回——帝君一定会为我骄傲的!” 话音还未落,几百只愤怒的水史莱姆一跃而起,在甘雨的惊呼声中,砰砰砰向蒲从舟脑门砸去! — “……你掌管璃月事务日理万机,现在还要来抽空探望舟舟。当初蒙德的风神巴巴托斯把蒲从舟托付给你,你直接把她交给我教养就行,何必亲自来。你看看,整天出这种岔子。” “哦?留云真君对教育经验丰富,不知可否指点我一二?” “那还不简单。让舟舟每天背着石头,上山下山跑个二十趟磨练心性,保准她乖乖巧巧。” 第2章 “不行,绝对不行!” 香樟木屋的门被“嘭”一声推开,蒲从舟抬起头,急切地看着被叫做“帝君”的钟离,说:“帝君,我不要跟着留云阿姨!这真的太可怕了!” “怎么,不装睡了?”留云借风真君冷笑一声,“本仙可怕,难道你日日惹事就不可怕了?” “又没有人受伤……我这不用风元素把水史莱姆吹开了嘛……怎么算惹事。”蒲从舟小声说。 “对,所以你现在头顶还在喷水。”留云借风真君冷笑说。 蒲从舟捂住头顶的小水柱,可怜巴巴地瞧着钟离。 钟离轻咳一声,对留云借风真君温和地说:“舟舟生性聪慧,偶尔出岔子,也只是因活力无处释放。她身为‘璃月’最后一位诞生的仙人,应当有仙人的自由。” “哼,舟舟会闹腾成这样也有你的功劳。”留云借风真君哼了一声,化身成一只蓝色的大鸟,拍拍翅膀飞走了,“帝君,你就宠着她吧!” 一直等留云借风真君飞远,蒲从舟才鼓起勇气,轻轻扯了扯钟离绣着龙鳞的下摆,小声说:“谢谢你,帝君。” “无妨。我既答允巴巴托斯照料你,自然应当尽责。”钟离低头看见蒲从舟头顶喷涌的小水柱,一时间没忍住,轻轻笑了。 “帝君!”蒲从舟抗议说,“你又笑我!” “好,不笑你。”钟离从善如流,摸了摸蒲从舟的发顶,灿金色的岩元素从他墨色的指尖漏出,形成一个小型屏障,不让水再喷出。 “我探查了一番,你体内充斥着不少紊乱的水元素。我司管岩元素之力,无法为你平息……本该另想他法,可我见你似乎也并无其他异常症状,不如再观察几天。”钟离领着蒲从舟跨过门槛,往屋内走去,一边温和地嘱咐,“若有不适,一定要来找我。” “好好好,知道啦知道啦。”蒲从舟说。 钟离知道蒲从舟半分没在意,轻叹一声:“你若有好的想法,大可与‘璃月’的相关机构言说。擅自行动,风险过高。” “可我给出了提案,你们没通过啊。”蒲从舟一摊手。 “‘探究史莱姆有丝分裂的特点’……我不认为这种研究具有多少实践意义。”钟离若有所思地说。 “一个个的都这么说,我的每个提案都不通过,我烦了都。”蒲从舟脱下匆匆披上的外衣,钻进被窝,宣布,“我累了,要睡觉啦。帝君再见。” 钟离站起身,无奈地说:“你终日泡在璃月藏书阁,未曾入世经历真正的人间变迁,终究不妥。” “知道啦!你好啰嗦,”蒲从舟闭着眼嘟嘟囔囔,大声说,“爹地——” 这句“爹”一出口,钟离脚步一滞,差点没绊上门槛,笑着斥道:“百岁的人了……还这样胡闹。” 蒲从舟闭上眼装睡,不理他。 钟离停了停,又说:“明日,甘雨与魈等人将在和裕茶馆小聚,你若愿意,可也来和大家聊聊。” 蒲从舟继续装睡。 钟离注视着蒲从舟蜷在棉被里,鼓起一团,知道她听进去了,不由莞尔,为她轻轻掩上门。 蒲从舟原本确实只是装着睡,但瘫着瘫着居然真的睡意。 只是……唔,史莱姆带来的水元素有点烦,好冷啊。 蒲从舟只觉得自己被一团冰凉的水包裹着,在逐渐上涌的睡意中缓缓下沉—— 做梦了吗? 嗯……好像是正在陷入一个……奇妙的梦境。 蒲从舟破水而出,长长舒出一口气,双脚落在实地,打量着梦境中的景色。 雪白大理石铺地,深蓝的厚窗帘被束着,瓷花瓶里插着的花是蒲从舟不认得的,哦还有看起来超软的布艺沙发。 这是和璃月截然不同的风格。 异世界?被史莱姆砸出来的梦真是奇特。 蒲从舟好奇地打量着这间屋子,走到了窗前最大的桌上,翻了翻上边堆积成山的文件。 案件审判、工程批准……这和蒲从舟在璃月帝君钟离桌案上翻阅到的资料大差不差。 于是蒲从舟明白了。 一,这是一间办公室。 二,办公室的主人在这个国度的地位很高。 得知这两个信息后,蒲从舟觉得有点快乐。看来这异世界设定很完整嘛! 如果自己能在这个水史莱姆带来的异世界梦境里大干一场混出点名堂…… 是不是就做到了钟离说的“入世经历真正的人间变迁”? 嗯!肯定是! 就在蒲从舟大大方方坐到书桌前,哗哗翻阅着这个世界的资料时,办公室的门开了。 来人有着一头银白的长发,繁复的深蓝燕尾礼服上绣着银纹,淡紫色的瞳眸狭长而冷冽。他见到蒲从舟,眸中不自觉闪过一丝愕然,很快压了下去,冷静地问:“你是谁?为什么会坐在我的位置上?” 蒲从舟“啪”一声盖上文书,对着上边的签名一字一句地念着:“那维莱特……你叫那维莱特,对不对?” 那维莱特明显怔住了,蒲从舟趁着这功夫,从靠背椅上跳起,绕着这国度“位高权重”的人跑了两圈。 嗯,这位大人很漂亮!柔软顺滑的长发很适合抚摸,一截窄腰束在暗色的腰封,衬得他身形格外颀长……还有那张脸! 哦!如此伟大的一张脸! 第3章 蒲从舟很满意水史莱姆的建模! “自我介绍一下,我叫蒲从舟,是璃月的‘仙人’。”蒲从舟停在那维莱特面前,笑眯眯地介绍说,“我是水史莱姆送来帮你的!” “璃月”两个字在那维莱特听来是“滴——”的一声消音,他只听到这个小姑娘自称什么“仙人”。 还是什么“史莱姆”送来的。 大概是一个精神略微出现障碍的人,躲过守卫,巧合下进入了自己的办公室。 那维莱特凝视着蒲从舟,冷淡地说:“如果你不想承担更大的后果,请你尽快离开。” “干嘛这么快赶人呢?你不想知道我能帮你什么吗?”蒲从舟诚恳地问。 “我不知道你是怎么进来的,但根据枫丹律法,擅闯沫芒宫,阅读枫丹加密文件,需要负担法律责任。”那维莱特礼貌地说,“请离开。我也会尽快通知你的监护人——” 蒲从舟算是知道怎么回事了!这家伙把自己当成胡言乱语的疯子了! 还没等蒲从舟解释,“嘭”一声巨响,办公室的门被一只优雅的靴子狠狠踢开。 “那维莱特,你果然在。这么晚还要加班,累坏你了吧?”穿着里三层外三层洛可可裙的少女咯咯笑笑着,毫不客气地大步向那维莱特走来。 她脚步飞快,走的方向恰好就是蒲从舟所在的位置! 那维莱特皱眉,正想解释,就见少女仰着头,和看不见蒲从舟似的大步向前。 蒲从舟猛一回头,根本来不及躲闪,眼看就要和少女撞在一起了! 然后那维莱特瞳孔一缩,阻止的手停滞在半空,就见少女没有任何阻碍,径直从蒲从舟身上穿了过去! 蒲从舟身形没有任何变幻,像是真实过分的投影。 “……加班是很可怜,但如果你还冥顽不灵,不肯把美露莘这种低劣、恶毒的种族赶出枫丹廷,你身上必定会发生更可怜的事!你在听我说吗,那维莱特?”少女双手抱在胸前,趾高气昂地质问。 “……看不见,也触碰不到吗?”那维莱特凝视着蒲从舟,低声自语说。 “那维莱特?”少女不耐烦地厉声说。 “……柯莉黛儿。”那维莱特定了下神,把目光投向柯莉黛儿,平稳地说,“按照规定,你来我的办公室找我,需要提前预约。” “哈,规定?”柯莉黛儿冷笑一声,大声说,“什么规定,你那维莱特让美露莘来我们枫丹廷,就是最不符合规定的事。那种丑恶的异种怎么能留在枫丹廷?我来就是警告你一声,你给我、给我们贵族,把这些东西给我赶出去!” “否则你等着吧——我们迟早会把你和美露莘一起赶出枫丹廷!”说完这话,柯莉黛儿就摔门而去。 “这贵族女孩有点嚣张啊。”蒲从舟摸摸下巴,评价说,瞥了眼那维莱特,“怎么着,你还不知道怎么解决?想等着你自己也被赶走?” 短短几分钟,蒲从舟就判断出他如今面临的困境。这样聪慧的女孩,不可能是疯子。 那维莱特注视着被柯莉黛儿甩上的门,闭了闭眼,撑着深蓝色的手杖,缓缓走到蒲从舟面前,问:“你说你是来自异界的‘仙人’,或许没有说谎。” “那还用说。”蒲从舟叉着腰,骄傲地说,“我作为璃月仙人,当然能帮你把这些趾高气昂的家伙通通干掉,平定你的国度!” …… 或许是因为蒲从舟只是一个那维莱特能触碰到的投影,“璃月”一类的地名在那维莱特耳边自动消音,他只知道蒲从舟似乎来自一个很了不起的国度。 这样的“仙人”,或许能给枫丹带来不同的转机。 经过这番思考,那维莱特平静地说:“我想听听你的意见。如果你确实能帮上忙,我也会给予你相应的报酬。” 蒲从舟理直气壮地说:“我的意见嘛……就是把美露莘全都赶出去。” 第2章 枫丹 美露莘,在攻击过枫丹的魔兽厄里那斯血肉中诞生的善良生灵。 在那维莱特将美露莘带到枫丹廷后,大多数本地人对美露莘极为排斥……就像刚才,贵族小姐柯莉黛儿主张把美露莘赶出枫丹廷,并且这样想的,占大多数。 美露莘生活环境极度恶劣。 蒲从舟也在那维莱特的文书中看到,那维莱特作为执掌枫丹大权的“审判官”——为了让美露莘顺利融入枫丹廷,做出了很多努力。 比如亲自为她们制备住处、设置政策让美露莘能找到适合的工作……等。 因而,在听蒲从舟和柯莉黛儿一样想赶走美露莘时,那维莱特神色瞬间冷了下来,狭长的紫色双眸透出一丝失望。 本以为这位“仙人”能带来转机,没想到不过如此。 那维莱特对蒲从舟说:“以后这样的想法不必再提。” “什么不必再提?”蒲从舟一下子就毛了,瞪着那维莱特,“美露莘在你眼皮子底下过那么惨,是她们开心还是你开心啊?赶快让她们哪来的回哪去,快快快。” “你是人类,不明白异种对于生命本质的追求,和长时间困于寂静的茫然。”那维莱特平静地说,“生命何来,将归何处。她们想探索意义,我愿意帮她们。” 蒲从舟听笑了:“哎……爹地老说我喜欢讲大道理,一点不实际,真得让他来见见你,你比我不实际多了!说得这么孤独,你不是人啊?” 第4章 “实不相瞒,我是一条龙。”那维莱特缓缓走到办公桌前坐下,一边审阅着开庭报告,一边说。 那维莱特静静观察着蒲从舟的反应,等待着她得知真相的恐惧、敬畏,或者新奇又避之不及…… “哦。”蒲从舟瞟了那维莱特一眼,眉毛都没抬一下。 那维莱特抬眼,微微皱眉,问:“你不吃惊?” “这有什么好吃惊的?”蒲从舟翻了个白眼,“一条龙怎么了?我还是一朵蒲公英呢。” 那维莱特落在纸上签字的笔尖微微一抖。 “而且我让你赶快把美露莘赶出去,又不是不让她们回来。”蒲从舟耸耸肩,继续说,“你贸然把异种接回来,什么准备都不做,本地人当然会排斥她们了。我看了卷宗,现在为止还没出命案,就来得及。先让她们离开,做好准备再接回来就是。” 蒲从舟一口气说完一堆话,抬头就见那维莱特专注地凝视着自己,顿时心里有了点忽悠小朋友……不,忽悠小龙的心虚感。 不过蒲从舟为了给自己找个精神支柱,想了下,补充说:“按照璃月的古话,就是‘兵马未动,粮草先行’。” 那维莱特明显已经完全听进去了,他放下笔,挪开一桌子的卷宗,甚至不知从哪拿来了一只高脚杯,倒了一点透明的饮料,郑重地对蒲从舟说:“请继续。” 蒲从舟有点儿受宠若惊,正当她悄悄膨胀起来,准备继续自由发挥时…… “咕噜。” 肚子响了一声。蒲从舟饿了。 不对?为什么梦里也会饿?蒲从舟有些懵了。不过饿了就是饿了,身体感知不会骗人。蒲从舟觉得自己没力气继续思考了,很认真地瞅着那维莱特,疯狂暗示。 喂,我这么聪明,值不值得你们国家最豪华的超级大餐招待? 然而那维莱特并没有看懂蒲从舟的暗示,微微怔愣了一下,犹豫片刻,礼貌地询问:“请问,你是否身体有所不适?” 蒲从舟:…… 蒲从舟又翻了个白眼,对这条笨蛋龙说话,就不能维持着璃月人的委婉哼。 蒲从舟说:“我饿了,要吃的。” 那维莱特看了时间,差不多的确是晚餐的时候了。那维莱特立刻站起身,快步为蒲从舟打开办公室的门,优雅欠身:“蒲从舟女士,请走这边。” 见着这水龙原本就颀长的身形微弯成一个弧度,狭长漂亮的紫色瞳眸微垂,蒲从舟不由多看了几眼。 这异国的礼仪,还挺有趣。嗯仪式这么正式,想必吃的东西更正式吧。 这么想着,蒲从舟跟着那维莱特左拐又拐,穿过这座城市最繁华的地区,来到了一个犄角旮旯、看起来门都快塌的店铺。 “咖啡店。”那维莱特解释说,礼貌地拉动门口的风铃。 蒲从舟管它是咖啡还是咖是,目瞪口呆地被那维莱特领到一个水元素充足的角落坐下,然后看着店员上了个朴实无华的软趴趴的食物,一碟果酱,还有一杯黑糊糊的东西。 “这是我最喜欢的店铺。”那维莱特轻柔地为法式白面包涂上泡泡橘果酱,一边说,“我第一次招待朋友,不知道该怎么招待,就带你来这了。” ……我也可以不是你的朋友,还能是你的爸爸,能不能带我去一个好一点的饭店? 蒲从舟深吸一口气才压下吐槽,想了半天,委婉地问:“嗯……那维莱特,你为什么最喜欢这家店?” 那维莱特怔愣了下,才说:“这里安静。” 废话,这么糟糕的环境能有人来吗。 “而且能看见海。” 所以潮。 蒲从舟仔细看向黑漆漆的窗外,好像真隐约能见着海水涌动。 不过腹诽归腹诽,蒲从舟见那维莱特转头望向窗外,眸子中一闪而逝的落寞,忍不住问:“第一次见到你这么忧郁的动物,你到底在愁啥啊。只是因为你说的什么美露莘要被那些该死的贵族赶出去了?不至于吧。” 那维莱特切好面包,轻轻放进蒲从舟面前的碟子里,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说:“请你尝尝我们国度的美食——法棍包,配泡泡橘果酱。很美味。” 蒲从舟瞧着这看起来黄澄澄的食物,正想尝尝那维莱特所谓的“很美味”到底有多美味,一叉子下去…… 蒲从舟没摸着叉子,手直接从叉子穿过去了! 下一瞬,蒲从舟意识到不好,立刻起身,再摸向身后的座椅…… 果然也摸不到实体了。 可眼前的景象仍然实实在在存在着,自己的双脚也可以稳稳当当踏着地面。 蒲从舟看着缓缓蹙眉的那维莱特,奇怪地说:“怎么会这样?之前还好好的,能坐在椅子上……能拿东西什么。” 那维莱特低头思忖片刻,抬起头,对蒲从舟说:“你试试看,是否能触碰到我。” 蒲从舟:“啊?” 那维莱特解释:“你之前说,是‘水史莱姆’送你来到我的身边,那你的到来,或许与水元素有关。我是元素龙,身上水元素比其他物体更加充盈,你或许能触碰到我。” “……随着时间推移,我身上的水元素减弱才导致碰不到东西?嗯,倒是也有可能。”蒲从舟听着觉得有道理,便俯身,轻轻碰了碰那维莱特的衣角。 手指径直从那维莱特的衣角穿了过去。 第5章 “还是不行吗……”蒲从舟喃喃说。 那维莱特凝神片刻,脱下戴着的黑色手套,露出白皙修长的手指,伸出手,趁着蒲从舟思考的时候,双手缓缓覆上蒲从舟的。 温热的体温从肌肤触碰间传来,蒲从舟下意识一缩手,旋即才知道发生什么,抬头见那维莱特郑重地点点头,认真地说:“果真可以,现在你可以试试看,这样。” 那维莱特轻轻叉了一片白面包,亲自喂到蒲从舟的唇边,淡紫色的眸子柔和地注视着蒲从舟。 蒲从舟怔了一下,张嘴试着咬了一口,还是咬了个空气。 那维莱特微微蹙眉,然后就见蒲从舟歪头想了下,伸手主动握住了他的手腕。 蒲从舟的手指从那维莱特的手腕一点点滑过,一直落到他的指尖处,微微摩挲着,似是在感受着光滑温热的触感。 蒲从舟的手指细长,有些软,覆上他的肌肤有些痒,让那维莱特心中生出些从所未有异样的滋味。 不同于那维莱特对这种接触的稍稍迷茫,蒲从舟自来璃月起就在璃月港饱览群书,各种各样写情情爱爱的话本子也看了不少,当然知道什么男女有别,也知道这样的举措多少有点暧昧。 不过蒲从舟还没把那维莱特当成一个男人来看,只当他是梦境里史莱姆造出一个过分漂亮的幻象。 和一个幻象谈什么男女有别? “……嗯,这样就行了。”蒲从舟指尖轻轻握捏着那维莱特修长的手指,终于触碰上冰冷的叉子,她再凑上去咬面包时,果然就吃到了。 酸甜的泡泡橘果酱配上松软可口的白面包,是蒲从舟在璃月从未接触过的美味。 “嗯,好吃哦。”蒲从舟满意地点点头,扭头对上那维莱特有些怔忡的双眸,笑着说,“看不出来嘛,你带我来的这个地方稍微破了点,食物味道还是真的好吃!” “破了些吗……”那维莱特迅速捕捉到重点,略微有些愧疚地说,“抱歉。” “没事没事,东西好吃就行。”蒲从舟摆摆手,这才发现她和那维莱特还保持着踮脚攥着手的姿势。 蒲从舟觉得这样的姿势有些难受,索性松开手,绕道那维莱特身边,非常诚恳地问:“我能坐你腿上吗?你喂我吃?” 第3章 枫丹 那维莱特犹豫了一瞬,睫毛下垂,轻轻颤了下。 他在冷静思考。 理性而论,的确是蒲从舟坐在那维莱特腿上的姿势,最适合进食。 没有问题,只是有部分说不出的怪异感。那维莱特仔细思索了下枫丹的绅士礼仪,谨慎地说:“我自然愿意这样帮你,只要你不在意……” 如果换着现实中,蒲从舟当然不会轻易坐在哪个男子腿上吃东西——把她从小带到大的钟离都不行。但这不是梦境嘛,和一个幻影计较这些做什么。 蒲从舟爽快地说:“我不在意的,只要能填饱肚子就行。” 所以蒲从舟还是小心地坐下去了。落到实处时,蒲从舟明显感受到那维莱特身子一僵,呼吸急促了几分。 “怎么啦?”蒲从舟扭头,奇怪地问。 那维莱特沉默一会,轻轻叹了口气,实话实说:“抱歉,我从未与人这样亲密接触过……一时半会有些不习惯。” “啊没事。”蒲从舟无所谓地说,摆了摆手,“这事不用考虑啊,不习惯就不习惯嘛,以后会慢慢习惯的。” 蒲从舟的意思是是鬼知道这水史莱姆砸脑袋带来的水元素会持续多久,她或许会和这位……嗯,审判官大人相处很长一段时间。 但显然那维莱特不是这样想。 那维莱特又是沉默一会,然后转移注意力,双手轻柔又克制地环过蒲从舟,尽力保持着尊重的距离,不触碰到她的身躯,就着这样的姿势重新握住蒲从舟细软的手,认真地喂起她吃法棍。 指尖交叠,一口一口,像是最亲密的恋人,两人的眼神却一个坚定冷静活像面对文书,一个漫不经心飘飘忽忽的。 蒲从舟觉得……虽然说这是梦境,但这触感也太真实了吧。 无论是面包的香气还是那维莱特清浅的呼吸声,哦还有头发…… 柔软的银白色长发,软软又依恋地落在蒲从舟肩上。蒲从舟松开那维莱特的手,从脖颈里抽出几缕长发,笑着对那维莱特调侃说:“你的头发真好看。” 那维莱特垂眸,说:“抱歉,下次我会记得把头发扎起来。” 蒲从舟瞅着那维莱特严肃的模样,想象着他扎成高马尾的样子直乐。 那维莱特不知道蒲从舟在乐些什么,处于礼貌,也没有询问。只是温柔地从桌上取来手帕,就着蒲从舟的手,轻轻擦拭了下她的唇角。 蒲从舟吃饱了,很满意地翘起脚,借着那维莱特的手,端起面前据说是“咖啡”的黑糊糊的玩意,好奇地打量着。 呃,刚才那些食物吃起来味道不差,想必这东西也应当不错?要不喝一口试试看? 那维莱特见蒲从舟闲下来,有功夫摆弄咖啡,思忖了一下,问出了他最关心的问题:“你之前说,有办法处理美露莘融入枫丹廷的问题,具体操作是什么?方便现在告诉我吗?” “噗——” 蒲从舟扭过头,一个没忍住一口咖啡喷了出来,皱着眉头连连咳嗽:“苦苦苦苦……好苦……” 第6章 三四个店员匆匆忙忙走近,其中居然还有这一位竖着一双耳朵、像兔子又像猫咪的粉红色直立生物! “来了来了!哎呀,是出乱子了吗?”小美露莘拿着一块小帕子,蹦蹦跳跳地蹲下来擦地板。 看着小东西这么可爱,蒲从舟顿时怜爱了,伸手戳了下那维莱特:“快去,帮她收拾收拾……哎我惹出了乱子,辛苦她了。哈哈。” ……竟然也好意思。 那维莱特有些无奈地看了蒲从舟一眼,维持着坐姿,转头对美露莘温和地说:“莉雅丝,你好。很抱歉,为你添麻烦了。放着我来收拾吧。” “竟然是那维莱特大人!”莉雅丝高兴地说,“想不到会在这里遇见您!” “你来这里做工,喜欢这份工作吗?”那维莱特询问说。 “嗯,其实我更喜欢做一些惊险刺激的工作!”莉雅丝歪了歪头,说,“不过那维莱特大人肯带我们美露莘来到枫丹廷,暂时将就一些,莉雅丝也没关系的!” 说到这时,蒲从舟“哟”了一声,说:“原来这就是美露莘呀。” 这句话除了那维莱特,谁也没听到。那维莱特担心莉雅丝发现自己和空气对话感到害怕,没有理会蒲从舟,对莉雅丝严肃地说:“我会尽快安排好沫芒宫内部的事务。如果可以,我希望聘请你作为巡逻枫丹廷特殊事务的工作人员。” “真的吗?那太好了!”莉雅丝高兴地说。 注视着莉雅丝擦干净咖啡,一蹦一跳地跑远了,蒲从舟这才恋恋不舍地收回视线,对那维莱特抱怨说:“哎,这么可爱的小东西,你们是怎么狠得下心让她们受苦的?什么安排工作……真的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趁早让她们回家享福啊。” 那维莱特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呵出,好歹找回了点理智,冷静地说:“我也不愿意发生美露莘与枫丹人之间的矛盾。如果可以,我希望他们能和睦相处。因此,我来询问你的意见。” “赶出去就好了啊,问什么。”蒲从舟缩在那维莱特怀里,仰着头,指尖把玩着那维莱特柔软细腻的雪白长发,甚至还饶有兴致地摸了摸他那两撮焕发着蓝光类似鱼鳍一样的发带,“这样一来,不仅美露莘得到了保护,你们国家的贵族也会满意,不是一举两得?” 那维莱特轻轻摇头,问:“让美露莘离开之后呢?我又该怎么做?” 蒲从舟缠着那维莱特长发的指尖一顿,奇怪地歪了歪头,瞧着那维莱特,说:“我怎么会知道?你小学的时候老师没教过你嘛,具体问题要具体分析。我现在又不知道你们的国情,怎么知道该怎么接回美露莘。” 那维莱特呼吸一滞,旋即心中升起了淡淡的自嘲。 是啊,忽然出现一个自称“仙人”的女子,自己怎么就不由自主产生了依恋感,甚至忽略了自我思考? 确实不应该。 那维莱特轻叹,说:“好,明白了。是我逾越了。” 蒲从舟将那维莱特眼眸中的黯然看得清清楚楚,奇怪地问:“你们你为什么一个两个都想跑人类这边来生活,在我们璃月,鹿啊鸟啊的‘仙人’们一天天恨不得都蹲在山里,把活交给帝君来干,乐得逍遥——” 所有与国名、地名、人名有关的信息,都被这梦境彻底屏蔽。那维莱特听不清,只知道这个国度似乎真的很特殊,捕捉到几个关键词,问:“你们的国度里,人类知道非人之物的存在吗?” “当然知道啊。”蒲从舟说。 那维莱特闭了闭眼,问出一直困扰着他的问题:“那你可否告诉我,像我、像美露莘那般的非人之物,是否真的能融入人类?” “怎么不可以?”蒲从舟笑了起来,懒懒地打了个哈欠,“在我们的国度啊,别说就两种生物,鹿啊鸟啊麒麟啊狗啊——几百种非人之物都可以和人类和睦相处呢。更早的时候,甚至能住到人们家里去!” 那维莱特狭长的双眸微微睁大了一些,停了半天,才近乎自语说:“……竟然真的存在这样神奇的国度。” “所以你相信我啊,一定能帮美露莘……啊还有你,彻彻底底融入人类。”蒲从舟语重心长地和那维莱特画着大饼,试图骗这只小龙对自己言听计从。 嗯就当是自己“入世”打的一场游戏!如果真的能把这个千疮百孔的国度治理好,那多么有成就感啊!而且就算失败了,那也是难得的人生经验啊人生经验…… 咳咳咳不会失败的,还有璃月千年的文化底蕴和钟离兜底呢! 蒲从舟理直气壮地想。实在不行,请求爹地支援!钟离处理这种事最擅长的说,问他约等于问标准答案。 本来这真的只是一张香香的大饼,连蒲从舟也没想到那维莱特居然真信了,不仅眸光柔和了不少,就连整个人给她的感觉也轻松起来,温和地说:“好,我信你。” 蒲从舟迟疑了片刻,才后知后觉地发觉—— 不会吧?那维莱特真信了啊。 莫名奇妙有一种欺骗小龙的心虚。 或许因为这种心虚,蒲从舟一路跟着那维莱特回沫芒宫都乖乖巧巧,只是好奇地打量着这个异世界。 平整光滑的大理石路面,哒哒哒路过的马车,路边走过穿着洛丽塔的优雅女性和燕尾服男子…… 一切的气息,都和璃月截然不同。 第7章 蒲从舟啧啧称赞,和那维莱特一起走进闹市,瞧着那维莱特路过的地方人群自动让开三尺地,向他投来敬畏的目光。 啊,有权力真的好。钟离在璃月出行都没有这么大的排场……呃,听戏有时还抢不到位置来着。 没走多远,蒲从舟就听到一阵喧闹,寻声看去。 那维莱特也注意到了,快步向闹事处走去。 …… “……你们这些美露莘,一个个心肠歹毒!竟然敢拦我的马车,看我不打死你!”一个尖细的女声高声尖叫着,时不时传来钝器击打的声音。 “对不起对不起,是因为我的帽子掉到马路中间,美露莘担心我才——” “低贱的、恶毒的种族!” …… 听到支离破碎的恶毒话语,那维莱特缓缓皱眉,正想上前去阻止这场闹剧,忽然被人从身后抱住! 蒲从舟紧紧环着那维莱特紧实的窄腰,轻轻“嘘”了一声,说:“别过去,看,是柯莉黛儿。” 这场闹剧的主角,赫然就是之前在沫芒宫因美露莘找那维莱特的贵族小姐柯莉黛儿。 柯莉黛儿手里拿着跟细长结实的女士手杖,恶狠狠地一下又一下击打着跪伏在地面上的美露莘,她的旁边跪着一个小男孩,正在苦苦哀求她。 “别打了,真的别打了。美露莘是因为救我才拦的您的马车啊!要打打我吧!”那小男孩哭着说。 那维莱特远远看去,注视着美露莘被殴打得鲜血淋漓,平静地转身,问蒲从舟:“不去阻止,等她死吗?” “还不是时候。”蒲从舟把那维莱特抱的更紧了些,整张脸都埋在他雪白的长发间,小声说,“再等等看。” 那维莱特看着美露莘闭着眼鲜血流淌,闭了下眼,顿了顿,轻声说:“你居然能眼睁睁注视着这种不正义之事发生而无动于衷……我曾寄希望于你,没想到你这么残忍。” 说着,就用了些力,挣开蒲从舟的怀抱。 这力度不小,毕竟那维莱特确实有点生气了——蒲从舟一个没吃住力,被甩得摔倒在地上。 第4章 枫丹 蒲从舟顾不得在乎这笨水龙推得自己疼不疼,手一撑地爬起来,就和树袋熊似的又猛地扑上去把那维莱特抱住,不管不顾地喊:“你答应过我的!你说你相信我!你说过的!你不能反悔啊那维莱特!” 那维莱特的步伐一顿。 是,他的确说过这种话,就在不久前。那维莱特冷静地想着。 轻易违背自己曾说过的话,确实有悖于枫丹和审判官的“正义”。 前面是正在被打的美露莘,身后是紧紧缠着他不放的蒲从舟,那维莱特缓缓闭眼,对蒲从舟说:“以后我不会再对你说类似的话。” “你这条笨龙!”蒲从舟被那维莱特气的差点没晕过去,咬牙切齿地说,“你听我解释,这男孩也是贵族,如果——你力气别这么大!” 蒲从舟干脆一缩脚,整个人挂在那维莱特身上,死死抱住他。那维莱特虽然力气会稍微大一点,但怕像之前一样伤着蒲从舟,也不敢有太大的动作。 “……你松开我。”那维莱特不动声色地说。 “我就不我就不我就不!”蒲从舟死皮赖脸地扒拉着那维莱特,混乱间他银白的长发都给揪下来几根。那维莱特吃痛,皱了下眉,伸手扶住蒲从舟的腰,微微用力把她往外推。 蒲从舟怎么可能让那维莱特推开,他越使力蒲从舟就搂得越紧。 附近的人群看不见蒲从舟,惊悚地发现他们的最高审判官开始了自我抽搐。 就在两人僵持不下的时候,事情出现了转机。 那小男孩看着美露莘捂着头被打,吭都不吭一声,任由血顺着耳朵流下,咬了咬牙,直接扑在美露莘身上! 柯莉黛儿又尖叫起来:“你!塔伦!堂堂一个贵族,居然敢接触美露莘?不怕染上灾厄吗?” “美露莘是好人!她是好人!”塔伦撕心裂肺地喊。 “好好好。”柯莉黛儿之前本来就在那维莱特那碰了钉子,现在情绪坏着,气急败坏地说,“那我就连你一起打!” 砰砰砰的手杖狠狠打在塔伦和美露莘身上,小塔伦疼得眼里含着泪,却忍着不出声,死死把美露莘护在身下。 “……你,是好人。”美露莘虚弱地说,“你,走吧。是卡罗蕾不对,人们暂时不接受我们,是应该的。” “不应该,怎么可能应该?你那么好……”塔伦带着哭腔说,“我很喜欢你。” “真的吗?我好开心。”卡罗蕾轻轻地说,声音中竟然带了点笑意,“遇见你,我出来一趟,来到枫丹廷……值得啦。” 塔伦哽咽一声。 …… 围观的群众听着他们的对话,纷纷面露不忍。 “这美露莘也太可怜了,听说她是为了救这个小男孩才……” “唉,这事真的……这姑娘做的也太过了,怎么能把美露莘打成这样。” …… “塔伦!我的塔伦!”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燕尾服的中年男子拨开人群冲到最前面,狠狠推开柯莉黛儿,厉声骂:“滚开,疯女人!我儿子做错什么了,你居然把他打成这样?” 柯莉黛儿扬了扬下巴,明显有点心虚,还是冷笑说:“他在保护一只罪恶的美露莘。” 第8章 “美露莘怎么你了?砍你杀你了?还是白吃白喝你了?罪恶……哈,你柯莉黛儿就不配提罪恶。等着吧,我明天就把上年你们家族虚报税款给沫芒宫的事告诉最高审判官大人!”塔伦的父亲冷笑说。 柯莉黛儿脸色霎时间惨白。 此时人群也开始议论纷纷。 “天,虚报税款,也亏这家族做得出来。要是让那维莱特大人知道了……” “对啊,美露莘也没做错什么,论罪恶,哪比得过这些恶毒的贵族……” 听到这里,那维莱特忽然明白蒲从舟的用意,静静注视着蒲从舟片刻。 蒲从舟瞧着时机总算对了,顺势松开手,任由那维莱特缓步走向卡罗蕾等人。 人群纷纷避让开,分开一条路,任由那维莱特拄着手杖,不疾不徐地穿过。 那维莱特看向柯莉黛儿,平缓地说:“柯莉黛儿,你当众殴打美露莘,以及你的家族谎报一事,违反枫丹律法,我会将此事如实记录,进行审判。” 柯莉黛儿腿一软,啪嗒一声手杖掉落,径直跪了下去,手捂着脸,泪水从指缝中渗出:“……怎么会发展成这样。” 那维莱特静静注视着柯莉黛儿一会,再走到塔伦和卡罗蕾身边,单膝蹲下,轻柔地扶起他们二人,沉声说:“抱歉,我来晚了。” 人群寂静了一会,然后响起了叫“好”声,掌声雷动。 “好!那维莱特大人主持了正义!” “大快人心啊!” …… 与此同时,塔伦的父亲也带着塔伦走到那维莱特身前,深深鞠躬。 那维莱特平静地注视着这一切,目光落在小心向自己走来的蒲从舟身上。 如果之前,在塔伦没有被柯莉黛儿殴打前,那维莱特就主动救下卡罗蕾,那么众人肯定又会将此事定义为“最高审判官又在维护他带来的诡异生灵”。 不过是迟了几分钟,舆论就完全扭转,所有人都开始怜悯美露莘,并且认为那维莱特是在伸张正义。 而这一切,都是蒲从舟带来的。 注视着蒲从舟绕着美露莘打转,想摸她耳朵又摸不到的样子,那维莱特不自觉心一跳。 或许这个女子,真的是世上最完美…… “多谢您,最高审判官大人。”在那维莱特思考时,塔伦的父亲走到那维莱特身前,微微鞠躬,看向卡罗蕾,说,“这位美露莘救了我儿子的命,我希望能收养她,从此保护她不受他人侵害——我在此恳求最高审判官大人,给我这个机会。” 这是美露莘融入枫丹廷一个极好的开始。 那维莱特眉眼微微柔和,刚想答应下这个请求—— “不行不行绝对不行!那维莱特!赶快给我拒绝了!” 蒲从舟正瞧着美露莘玩呢,就听见那维莱特那又出幺蛾子了,连忙说。 那维莱特定了定神,这一次,他几乎是瞬间就明白了蒲从舟的意思,深吸一口气,歉疚地对塔伦的父亲说:“非常抱歉,我不能答应您的请求。” “为什么?”塔伦的父亲激动地说,“我向您保证,我一定会善待这位美露莘,把她当成我儿子的救命恩人——” “我自然信任您的人品。”那维莱特说,缓缓扫视着人群,略微抬高了声线,“但,我近日就会推行新的律法,将所有的美露莘送离枫丹廷。” 这话一出,人群瞬间哗然。普通人也好、贵族也罢,都震惊不已,议论纷纷。 “怎么回事,那维莱特不是死活都要让美露莘留在枫丹廷吗?” “唉,我还挺喜欢美露莘的……” 那维莱特冷眼看着神色各异的人们,一步步走到卡罗蕾身前,温柔地取出一方手帕,轻柔地擦拭着她头顶的鲜血,淡紫色的眸子显现出少有的悲哀。 卡罗蕾仰起头,淡粉色的眸子一动不动地望着那维莱特。 人群渐渐静了下去,欣赏着这一幕美丽又温馨的画面。 蒲从舟也趁着别人看不见她,溜到了那维莱特身边,对着卡罗蕾渗血的额头啧啧两声:“残忍啊残忍,这怎么下得去手……” 蒲从舟本来只是想凑个热闹,然后发现那维莱特一直蹲在卡罗蕾前,许久都保持着一个姿势。 蒲从舟都快看烦了,刚想催那维莱特快点进入下一个阶段,忽然想到一个可能性,这笨水龙不会是演到一半半不知道该怎么演下去了吧? 蒲从舟试探地问:“嗯我想想看哈,那维莱特,你是不是不知道接下去该怎么做?要不要我教你?” 那维莱特的睫毛微微颤了颤,一动不动。 蒲从舟继续说:“要的话就点点头。” 那维莱特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 ……还真是。 蒲从舟忍住笑,对那维莱特说:“你牵起卡罗蕾的手,然后说,美露莘,是善良的族群……” “美露莘,是善良的族群。”那维莱特牵起卡罗蕾的手,带着她缓步走进人群,温和地说,“在枫丹廷的这段时间,她们带着善意,却收到了无数的嫌恶、排挤,和中伤……” “我怜惜她们,不忍美露莘继续受苦,因而将她们遣返。”那维莱特越过人群,平静地凝视着远方漆黑的海平面,声音中带着绝对的威严和怜悯,“愿她们从此平安喜乐,岁岁无忧。” …… 第9章 那维莱特这出演的十分成功,至少在蒲从舟和那维莱特一起离开时,听身边人的议论都是同情美露莘的。 非常好的一个开始!蒲从舟对自己的表现极其满意,对水龙这枚“棋子”嘛…… “那维莱特先生,谢谢您,”沫芒宫内,卡罗蕾站在那维莱特的办公桌前,额头上还包扎着纱布,仰起头,对那维莱特说,“还有谢谢您身边的风。” 这下不止那维莱特,蒲从舟也吓了一跳,不会吧,这美露莘能感知到她的存在? “嗯,我能感受到哦。那维莱特大人今天来救我时,身边好像有点不一样的东西。”卡罗蕾把手放在眼睛上方,仔细观察着说,“让我看看啊……好像是……蒲公英?” 那维莱特下意识看向蒲从舟。 蒲从舟茫然地看着卡罗蕾。 但卡罗蕾似乎也没多在乎这件事,还高兴地蹦跶了两下,说:“今天我遇见了很好的人,卡罗蕾很高兴哦。谢谢你,那维莱特大人,带我们来枫丹廷……” 说到这,卡罗蕾的情绪又低落下去了,垂着头说:“只是,我们真的要回去吗?好容易看到希望了呢。” 那维莱特顿了顿,转头看向蒲从舟。 蒲从舟:…… 哈哈哈哈这水龙又不知道要说什么了。 蒲从舟膨胀起来了,觉得自己超厉害,对那维莱特笑眯眯地说:“来来来,跟我说哈……” “短暂的离别,是为了未来更好的重逢。” “这样吗?”卡罗蕾眼睛亮起来,顿时高兴了,“我就知道,我们一定还能再回来的!” 那维莱特温和又郑重地点点头,说:“是的,一定。” …… 卡罗蕾离开后,办公室内只剩下那维莱特和蒲从舟两个人。 那维莱特望向蒲从舟,说:“谢谢你。” 蒲从舟想起那维莱特之前推她的那一下,哼了一声。 那维莱特也想到了,垂眸,轻声说:“之前的事……我很抱歉。” “道歉有用的话,要法律干什么?”蒲从舟冷笑一声,双手抱在身前,膨胀地挑眉,瞧着这刚刚那么拽的那维莱特温和又带着歉意的模样。 那维莱特此番算是对蒲从舟算是完全相信了她的实力,也确认蒲从舟的确是想帮他,此时一点脾气也没有,无奈地问:“那你想我怎么样?” 蒲从舟哼唧了一声,一摊手,仰头对那维莱特说:“我生气了,要哄哄。” 第5章 枫丹 ……哄哄? 那维莱特明显怔住了,很认真地开始思考。什么叫哄哄,以及怎么哄哄。 蒲从舟双手叉腰,瞪着那维莱特。蒲从舟看不出来那维莱特是在思考,以为他是在沉默,想和自己冷战。 冷战就冷战,看谁冷的过谁。蒲从舟气呼呼地想。 正当蒲从舟决定和这可恶的水龙犟到底时……头顶被轻轻摸了一下。 蒲从舟:……? 蒲从舟仰头,呆呆地瞧着那维莱特伸出手,耐心地摸着她的头。 很温柔,顺着发丝走向抚摸。像是安抚一只小猫,或者一只毛茸茸的水獭。 “你……你在干什么?”蒲从舟睁着眼,磕磕巴巴地问。 “哄哄。”那维莱特认真地说。那维莱特停了停,又轻声补充说,“之前推你,是我不对。不要气了,好吗?” 那维莱特的声音很柔很软,那样严肃的一个人……不对,一条龙,这样放下身段哄起人。 怎么能不原谅他呢? 蒲从舟仰头对上那维莱特狭长温柔的紫色瞳眸,头被摸的很舒服,居然有点心软啦。 当然是选择原谅他啦! 一句“好”差点就这样落到了嘴边,蒲从舟及时反应过来。 我去,好会撩啊,居然差点就陷进去了。蒲从舟心骤然一缩,旋即警惕起来,跳开几尺远,瞧着那维莱特,气急败坏地问:“不是不是……你这招谁教你的?” 眼前人忽然跳开,那维莱特显然茫然了一瞬,迟疑了下,说:“之前我听‘哄’这个字,是芙宁娜教我哄膨膨兽……不对吗?” 膨膨兽? 蒲从舟虽然不知道这是什么,但听着也像一种小动物。智商不高的那种。 蒲从舟:…… 蒲从舟对上那维莱特无辜又严肃的询问眼神,一时间觉得被噎住,气笑了,说:“好好好,我这下成了膨膨兽了。” 那维莱特一怔,又是眸子微垂,说:“我并不是故意将你类比做动物……抱歉。” “抱歉抱歉抱歉抱歉……”蒲从舟翻了个白眼,“从我到你这开始,你给我说了多少个抱歉了?要不我给你开个抱歉优惠,说满十个赠送你两个?” “……也不是不可以。”那维莱特平静地说,“只要你愿意。” 蒲从舟又被噎得说不出话来了。 从相遇开始,这那维莱特就和一团软棉花似的,气急了狠狠捶一拳,他和没事一样给你好好包起来,还问你疼不疼。 明明错的是那维莱特,这样一来,搞得蒲从舟和无理取闹一样。 问题是看起来那维莱特也不像是有这种心机故意如此,更像是自然而然……蒲从舟更生气了。 “不算啊,我警告你,这不算哄哄啊。”蒲从舟气急地指着那维莱特说,“你还欠我一个哄哄。” 第10章 “好,先欠着。”那维莱特无奈地说,坐回办公桌前,看向蒲从舟,询问说,“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蒲从舟哼了一声,勉勉强强地说:“问吧。” “之前……”那维莱特思考一会,问,“你为什么要我迟一点救下卡罗蕾?” “你不是看到结果了吗,还问?”蒲从舟啧了一声。 “如果再给我一次重来的机会,我或许仍然会选择第一时间救下卡罗蕾。”那维莱特平缓地说,“虽然结局不会更好,但至少,受伤的人会更少。” “你凭什么说受伤的人会更少?”蒲从舟笑了起来,鄙夷地看着那维莱特,“是,卡罗蕾是被少打了几下,塔伦也不会挨揍——但是你怎么敢保证那个贵族小姐私下不会聚众报复卡罗蕾、伤害更多的美露莘?” 说到这,蒲从舟停了停,指了指那维莱特桌上的文件,意味深长地说:“还有他们家族谎报税款的事——如果不是接着这机会接发出来,你又打算拖到什么时候发现?” “早点改革,那维莱特。”蒲从舟打了个哈欠,绕道那维莱特身边,拍了拍他的肩,“你们的政体有问题啊,税款谎报这么大的事居然都查不出来,还要对家揭发。” 对,税款。从公民所得合法经济财产中,按照法律规定抽取一部分为公家所用的钱款。 有钱人多收一点,没钱人少收一点。 无论是璃月、或者是枫丹的税款,都是一国重要的财务来源。 显然那维莱特对此也极其重视,点了点头,说:“我会尽快处理。” “知道就好。”蒲从舟又打了个哈欠。 “你……”那维莱特犹豫了下,还是问,“你分明也是非人的物种,为什么对人的事格外精通?” “精通算不上,算不上,比起爹地差远了,比你应该好一点。”蒲从舟歪了歪头,懒懒地说,“至于怎么做到的……多读书,多看报,少点emo多睡觉。知道了吧?” 蒲从舟冲若有所思的那维莱特眨了眨眼,转了个身,“啊好晚了,我太困了啊……那维莱特,我要睡觉。” 真是很奇怪,分明在梦里,蒲从舟却感受到了如此真实的困意。 困得快睁不开眼睛那种。 “好。”也确实到休息时间了。那维莱特关上灯,走到蒲从舟身边,礼貌地为她打开门,说,“我送你去休息。” 蒲从舟“嗯”了一声,跟着那维莱特坐上沫芒宫的电梯,来到专门招待外宾的套房走廊处。 环境确实不错,柔软厚实的毛毯,还有镀金镂空的纹饰,以及摆放的古典花瓶。 比起之前那个恶劣的咖啡馆…… 蒲从舟满意地点点头,对那维莱特说:“谢谢你啊那维莱特,晚安。” “晚安。”那维莱特温和地说。 蒲从舟打算先睡一觉,再好好处理这个国度一大堆乱七八糟的事,只觉得从人到心都流转在这即将睡觉的幸福感中,迫不及待地伸手握向门把手…… 然后握了个空。 蒲从舟:…… 完犊子,忘记自己现在除了地板,什么也碰不到了。 蒲从舟僵硬地转身。 “怎么了?”那维莱特微微皱眉,询问,“你是否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 蒲从舟唇角抽了抽,对那维莱特干脆地说:“你,带我去你房间,然后抱着我睡。” 第6章 璃月 那维莱特的神情出现了难得的裂痕,怔忡片刻,重复了一遍:“抱着你睡?” “对。”蒲从舟摊手说,“你忘了吗,我碰不到床。但如果你抱着我……理论上应该行。” 那维莱特仔细想了一会,平缓地说:“不好。” 蒲从舟毛了:“为什么不好?” “按照大多数枫丹人约定俗成的规矩,成年男性抱着成年女性睡觉,只有两种关系。”那维莱特冷静地分析,对蒲从舟解释说,“情侣,或者是夫妻……虽然我来枫丹廷不久,但这些事,我略微知道一些。你和我的关系,不属于这两者其中之一,所以不行。” 蒲从舟被这一脸严肃的水龙气笑了,反问说:“你们国家的规矩就是让客人睡地板?” “睡地板?”那维莱特又是一怔。 “除了你,我只能碰到地板。”蒲从舟理直气壮地说,“你不会要我睡地板吧?啊?” 那维莱特还真仔细端详了下蒲从舟站立的地方,思索一会,犹豫说:“你如果愿意,我能为你准备厚实一些的地毯。” 蒲从舟又被这那维莱特搞无语了,狠狠瞪了他一眼,那维莱特回了个平静而无奈的眼神。 傻龙! 死水龙! 可恶的审判官! 蒲从舟在心里悄悄把那维莱特骂了一万遍,忽然灵光一闪,对那维莱特笑了:“你还记得你欠我一个哄哄吧?” 那维莱特点头,如实说:“记得。” 蒲从舟说:“那现在我告诉你你哄哄我的方式。” 那维莱特又点头:“你说。” 蒲从舟说:“你抱着我睡。” 那维莱特狭长清透的淡紫色眸子微微睁大了些。 蒲从舟咬牙切齿地说:“……怎么,这就犹豫了?我还没找你算账呢,我之前拼命拦着你不让你做傻事,你还推我!我摔了,我真摔了,现在还疼……” 第11章 “好,我答应你。”那维莱特无奈地走上前一步,对蒲从舟说,“蒲从舟女士,请跟我来。我向您保证,不会对您有任何冒犯的行为。” 蒲从舟此时困得要死,哪管这个梦境中的投影对自己是冒犯还是不冒犯的,随口说:“你要真冒犯了其实也行。” 那维莱特原本都走向回廊尽头的升降梯,听到这话猝然回头:“你说什么?” 蒲从舟被那维莱特的神情吓到了,连连说:“好好好,不冒犯,不冒犯。” 蒲从舟跟在那维莱特身后,边走边犯嘀咕,这那维莱特怎么反应这么大啊,搞得像是自己占他便宜似的。 一直尾随那维莱特来到最高审判官的寝室,蒲从舟好奇地打量着这间卧房。 房顶挑得很高,吊灯像是水晶做的,晶莹剔透,家具也都是深蓝色调,很简约的布衣风。花瓶里插着不知名的淡蓝色花,同色系的窗帘垂落着。 总之一句话,是蒲从舟在璃月未曾见过的异域风格。 蒲从舟刚进屋,就听那维莱特礼貌地对她说:“我先沐浴,请稍等。” 嗯,水龙洗澡,这很合理。 蒲从舟这才注意到这屋子还配着一个很漂亮的浴室。 蒲从舟眼睁睁瞧着那维莱特优雅地脱下深蓝色的西装外套,挂在衣架上,露出雪白修身的里衬,向浴室走去。 那维莱特合上浴室的门,不久就传来淅淅沥沥的水声。 蒲从舟也想洗澡,但就她现在这样,估计连浴缸都碰不到……如果让那维莱特帮她洗……蒲从舟很认真地思考了下这件事的可能性。 结合之前不过是抱着自己睡那维莱特的神情都那么不对劲……蒲从舟觉得那维莱特死活也不会答应帮自己洗。 蒲从舟倒是不在意,这毕竟只是个梦境,和梦境中的幻影贴两下又不会怎么样。 至于那维莱特…… 思索间,那维莱特已经沐浴完出来了,穿着件松垮柔软的晨衣,身上还带着点淡淡的说不上名的香气,有点像雨后海风。 那维莱特的头发还湿着,他向着若有所思的蒲从舟点了下头,算是问好,刚从柜子里取出一件毛巾,擦拭着雪白发丝上的水渍。 那维莱特当然能控制水元素立刻从他长发间消失,但他也有点想借着这个空档思考。 然后那维莱特就听蒲从舟十分诚恳地问:“那维莱特,你能帮我洗澡吗?” 那维莱特擦拭长发的手一顿,他叹了口气,放下手中的毛巾,转头看向蒲从舟,斟酌了一下,问:“你们的国度,一直都这么开放吗?” “不是,当然不是。”蒲从舟摆了摆手,说,“但是这是梦境啊,你就是个幻影而已。” “我不是幻影,蒲从舟女士。”那维莱特耐心地说,“我是一条真实存在的龙。” “啊,理解理解,我可以理解。毕竟对你来说嘛,你肯定是真实的。”蒲从舟敷衍说,想了下,瞧着那维莱特的浴室长得真的挺宽敞明亮,还是不甘心,想再争取一下。 “可是我真的很想洗澡……”你的浴缸很漂亮,很光滑,应该很适合游泳,蒲从舟边想边说,“对你来说,我也是虚幻的——你帮一个幻影洗澡而已,别那么在意啦。” 那维莱特看蒲从舟是真的很想洗澡,自己也很严肃地剖心思考了片刻,最终还是说:“抱歉,我很在意。” 蒲从舟有些委屈地眨了眨眼。 那维莱特垂眸,走上前,对蒲从舟说:“先睡吧,你很干净。” ……我谅你也看不出来我到底脏不脏。 蒲从舟有些无奈,但着实有些倦了,只能将就着先踮起脚环着那维莱特的脖颈,手腕擦过他柔软的衣领,附在锁骨上,任由那维莱特将自己打横抱起。 ……确实可以触碰到床榻了。 嗯,很有效。 刚开始那维莱特还有些拘谨,只是浅浅伸手在蒲从舟肩颈处环绕了一圈,然后蒲从舟的双腿就穿过柔软的床垫掉下去了。 蒲从舟轻啧一声,主动蜷缩起身子,往那维莱特怀里钻。 像一只猫咪,轻轻软软的。那维莱特浑身僵硬了一瞬,然后才慢慢适应过来,主动调整手臂的位置,蒲从舟也不客气地又在他怀里拱了拱,选了个舒服的睡姿。 蒲从舟的骨架子偏小,此时又蜷缩起来,那维莱特洗澡后柔软光滑的雪白长发窸窸窣窣落了她一身。 长发顺着那维莱特的呼吸微微滑动,蒲从舟刚开始还觉得有点痒,后来习惯了觉得也还行,甚至脸颊还蹭了蹭那维莱特的发丝,觉得缎带似的。 一点点海盐的气息萦绕在唇吻间,蒲从舟迷迷糊糊地抬了抬头,刚好能看见那维莱特优雅的下颌线,恍惚间想难怪那维莱特觉得自己睡他是他被冒犯,这么伟大的一张脸啊…… 那维莱特这么好看,大大提升了蒲从舟的梦境体验感。 蒲从舟想。 那厢那维莱特睡的也不是很安稳。 虽然蒲从舟的重量对他而言不算什么,但是怀中人柔软的身躯、均匀又清浅的呼吸声,还有缠绕着自己的…… 那维莱特只能谨慎地环抱着蒲从舟,尽可能保持一个……虽然说疏离是不可能的,但至少不冒犯的距离感。 其实没多久,大约十来分钟,随着蒲从舟的呼吸声越发绵长,那维莱特忽地怀中一空。 第12章 蒲从舟骤然消失了。 像蒲从舟之前的出现的一样,毫无征兆。就如同蒲从舟自己说的,是一场梦。 ………… 又是同样的感觉。 身体在水元素的包裹中沉沉浮浮,只是与上次不同,这一回的蒲从舟觉得自己一直在浮上水面,身躯越来越轻盈。 终于,新鲜的空气争先恐后涌来,蒲从舟从睡梦中睁开了眼。 ……熟悉的木床,檀木天花板,还有软软的棉被。 是蒲从舟在璃月的家没错。 蒲从舟摸了摸自己之前不断喷水的头,瞧着四周这与睡前并无二致的景象……哦,就是外头。 蒲从舟把头伸出窗外瞧了一眼,居然是第二天清早了。 “……应该真的只是一个普通的梦吧,真奇怪。”蒲从舟自言自语地说,赤着脚从床上跳了下去,翻箱倒柜地找衣服。 简单穿上一件鹅黄色的春衣,蒲从舟就推开门,驱使风元素力,往和裕茶馆飞去。 昨天钟离来的时候,建议蒲从舟去和裕茶馆与甘雨等仙人小聚。这个时间点已日上三竿,怎么着他们也该到了。 果不其然,蒲从舟刚到和裕茶馆,老板娘就领着她进了一个包厢。 包厢内纱幔浮动,阳光从雕花窗棂间漏进,衬着袅袅的茶香氤氲。 甘雨和魈见蒲从舟来了,双双看了过来。 “早上好呀,甘雨前辈,魈前辈!”蒲从舟原以为钟离说的“小聚”,仙人没有十个也有五个,不料只有魈和甘雨两人。不过蒲从舟很快反应了过来,笑着对两位仙人前辈礼貌地打招呼。 甘雨礼貌亲切地回了一句“你好”,魈则停了下,说:“……啊,现在中午了。” 蒲从舟:…… 啊,这位说大实话的三眼五显仙人! “哈哈哈,睡晚了,睡晚了。”蒲从舟哈哈笑着,在两位仙人身侧坐下,捻起一块茶点塞嘴里“来吧,要聊点什么?” 甘雨和魈交换了一个眼神。 “嗯……”甘雨犹豫了一下,眼神飘忽地说,“舟舟,你知道的,我在月海亭从事秘书工作。嗯,我主要负责璃月的文件处理,还、还挺有趣的。” 蒲从舟抽了抽嘴角。 然后甘雨尴尬地止住话头,想了半天也憋不出下边的话,求助地看向魈。 魈微微睁大了眼,停了停,才说:“……我,镇守璃月,去除灾厄,很有意义。” 然后也没下文了。 两位仙人直愣愣地看着蒲从舟。 蒲从舟瞅着他们俩眉来眼去的样子,扬了扬眉,屈起手指,敲了敲桌面,说:“我知道了,是帝君要你们来的吧?觉得我太闲,活力没处释放,来让你们来给我推销工作?” “其实也没有啦。”甘雨不好意思地说,“帝君只是让我们同你说说工作的乐趣,你若喜欢,可以和我一起去月海亭,或者与魈一同驱除邪祟。若你都不满意,我师父也来了,她很乐意照顾你……” “留云借风?”蒲从舟冷哼一声,“得了吧,我才不要和她喝露水吃清心,整天背着个石头上下跑!” “舟舟,你别这样说……”甘雨有些急了,轻声说,“师父她很喜欢你的,只是……哎。” “什么叫本仙很喜欢舟舟?”一行人左侧的山水屏风后传来了留云借风真君的声音,蓝白色的大鸟踏步绕过屏风上前,歪了歪鸟头,瞧着蒲从舟,冷笑说,“亏得本仙还想着你每日背着石头下山,就不必背上来,减你一趟路的。没想到,你居然如此不知好歹!” “……跑一趟和跑两趟有区别吗?”蒲从舟气笑了。 “哼,你不领情也罢,本仙走就是。”说罢拍拍翅膀,直接从窗户飞了过去。 “哎留云——”蒲从舟趴窗前,看着这鸟一瞬间飞没影了,有些懊恼地敲了敲窗台,“怎么就跑了。” 蒲从舟停了下,叹了口气,说:“帝君,你主持了这出戏,没道理人不在现场吧?帝君?钟离?” “……肆意称呼帝君名讳,是为不敬。”魈皱眉说。 “得了吧,这名字算什么帝君的,他自己给自己取着玩的代号,有什么敬不敬的。”蒲从舟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说。 “帝君确实不在。”甘雨为难地说,“他原本的确想来,但临时有事,来不了了。” “啧,他这个大忙人。”蒲从舟坐回位置上,扬了扬茶盏,“来,我们聊。随便聊什么都行。” 三位仙人难得一聚,在小茶馆里聊起日常,倒也其乐融融。 说到一半,蒲从舟忽然想起昨夜的梦,还有美露莘的事,顺带问甘雨:“你们当年作为异于常人的仙兽,是怎样融入人类的呀?” 甘雨明显怔愣了下,明显没想到蒲从舟会问这样的问题,想了想,说:“我没想过这个问题……一直以来,人们都视我为祥瑞之兽,都很欢迎我。” “祥瑞么……”蒲从舟若有所思,“看来要改变人们对美露莘的印象。” “什么?”甘雨没有听清。 “没什么。”蒲从舟笑了下,把这问题带了过去。 赶走了留云借风真君,拒绝了甘雨和魈的工作邀请,蒲从舟直接回自家睡大觉。 接连几天,蒲从舟都没能继续梦到那个有着一条异界水龙的梦境,但不知怎的,蒲从舟总是忍不住想起梦境中的内容。 第13章 无法融入人类社会的美露莘。 肆意妄为的贵族。 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处理? 蒲从舟对再把梦做下去没什么期望,但这个问题像把钩子一样钩着她,让蒲从舟不由自主去想寻找问题的答案。 这或许就是钟离说的,“入世”的感觉?有点渴望解决一个问题的兴奋…… 于是蒲从舟连着几天都呆在璃月藏书阁。 璃月藏书丰富,厚实的典籍从地板堆至穹顶,无数的木梯密匝匝摆放在书架前。 蒲从舟从前很喜欢藏书阁淡淡的书卷味,经常一看就是一上午,但她是头一回带着问题来到这里。 搜寻了很多有关贵族和种族融合的资料,蒲从舟还是一头雾水,又被书中密密麻麻的数据闹得晕头转向,不禁有些昏昏欲睡。 一日,蒲从舟趴在书上抬起头,恰好看见龙鳞下摆一晃而过。 “帝君?” 钟离背对着蒲从舟,立在书架前。清澈的阳光勾勒出他清劲的身形,在古籍扬起的灰中有种朦胧而古朴的风范。 钟离回头,温和地注视着蒲从舟,说:“听甘雨说,你想见我?” “还不是你先搞我。”蒲从舟撇了撇嘴,双手抱在胸前,说,“为什么给我找事干啊,我这样闲着不好吗?” “我并未强迫你。”钟离从书架上取下一卷书,缓步走到蒲从舟身边坐下,笑着说,“只是给你些机会,让你出来看看罢了。你若喜欢,跟着甘雨来月海亭几日,随魈守护璃月几日,或到留云处玩耍几日。若不喜欢,那便不去。” “好哦,爹地最宠我啦。”蒲从舟笑着拉过钟离的手,晃了晃。 钟离咳了一声,无奈说:“都这般大了……之前说过,不用这样叫我。” “可我觉得爹地你很喜欢呀。”蒲从舟眨了眨眼,嘟囔说,“爹地对我这么好,我都怀疑我不是巴巴托斯捡来的蒲公英花灵,是爹地亲生的崽崽了。” 钟离不由莞尔,也没多在意,看向蒲从舟看的书,伸手翻了两下:“《璃月仙兽图志》,《七星更迭史》……你最近,似乎对璃月之治和仙人比较感兴趣?” 提起这个,蒲从舟神情一振。 蒲从舟之前一直想着异国的美露莘融入和贵族势力问题……这不,能提供标准答案的人来了? 蒲从舟微微前倾,对钟离说:“帝君,你说啊,如果现在有个异族想融进我们璃月,那该怎么办呀?” 钟离微微一怔,思索一会,笑道:“你又想着带些什么回来?” “问问而已。”蒲从舟耸耸肩。 “样貌长大了,心还未长大。”钟离轻叹一声,站起身,穿过璃月的古籍,指尖轻柔地抚过书脊的尘埃,轻声说,“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古时人们能接纳仙人,是因他们为璃月做过不可磨灭的贡献。没有他们,就没有璃月的今日。” “啊,我明白了。”蒲从舟使劲点点头,开心地说,“所以只要让人们觉得异族有用就行。” “不止。”钟离坐回蒲从舟身侧,耐心地说,“还需威望。” “好哦,谢谢爹地!”蒲从舟瞬间顿悟,了然道。 钟离看着蒲从舟兴奋的模样,眉眼柔和了几分,任由她靠在自己肩头看书,午后阳光温暖。 忽然,钟离想起蒲从舟头顶冒水的事,沉吟片刻,问:“前些时日,你不慎被水史莱姆所伤,这几日可还有不适?” 第7章 枫丹 蒲从舟怔愣了一下,自己也是想了想,本来觉得也没什么,正想把自己做的梦和钟离说了,忽地想起钟离之前淡淡一句“心没长大”的叹惋。 哼! 蒲从舟忽然不想说了。 如果梦能继续下去就更好,蒲从舟恰好能借这个过分真实的“梦”模拟“入世”。试问哈,什么样的经历能比得过亲手主持一个国度的最高层斗争? 到时候成长起来,可以吓钟离一跳哈哈哈哈。 就算梦不能继续下去,那就当“成年人”的小秘密也不错。蒲从舟这么想着,对钟离理直气壮地说:“没事啊,我一点事也没有,好好的呢。” 钟离的指腹在蒲从舟的下颌轻轻擦了一下,确认她体内的水元素力已经趋于平稳,微笑说:“也好。” 这件事就这样揭过去了。 晚点时候,蒲从舟回到自己的小木屋,将这几天在璃月搜集到的解决方案一条条列了出来。 一,扭转人们对美露莘的印象。 二,让人们知道美露莘是有用的。 三,提升美露莘的声望。 写完这三点后,蒲从舟满意地点点头,吹熄了灯就去睡了。 这样一来,不管梦境能不能继续下去,一直困扰着蒲从舟的问题都有了一个答案。这样想着,蒲从舟闭上眼,裹着柔软的棉被,沉沉睡去。 ……久违的,被水包裹着的感觉。 冰凉,咕噜咕噜的水声,无法抑制住的下沉感…… 蒲从舟一回生二回熟,这次一点也不意外,轻飘飘落在沫芒宫那维莱特的办公室内,笑眯眯地对坐在办公桌前的那维莱特打了个招呼:“你好呀,过去了几天啦,那维莱特?” “……竟然不是幻觉。”那维莱特先是惊讶了一瞬,很快冷静下来,说,“五天。” 看来两边的时间流速是一样的。 第14章 蒲从舟笑眯眯地说:“没想到我还能回来吧?哈哈哈哈其实我也没想到呢,这不凑巧,我又想了几个法子,你来看看可行性……诶?” 那维莱特缓缓起身,走到蒲从舟身前,轻轻抱了抱她。 “你干什么?”雪白柔软的长发瞬间掠上脸颊,酥麻又带着点海风的气息,还有隔着繁复装束下的隐约体温……蒲从舟懵了一瞬。 “确认一下,你是真实的。”那维莱特严肃地说。 “现在确认好了?来来来我们说正事。”蒲从舟走到办公桌前,瞧着那维莱特之前用来写字的一根羽毛,“我写给你看——咦?” 手抓了个空。 “怎么会这样?上回来的时候,分明刚到不久都是能碰到的啊。”蒲从舟有些疑惑地伸手摸了摸办公桌,果然也是什么也摸不到。 “既然这样,可以你口述,我来笔录。”那维莱特思索一下,严肃地说。 “还是写出来比较好。”蒲从舟叹了口气,两眼望天,“那维莱特,你抱着我写吧。” 那维莱特垂眸注视了蒲从舟一会,发现自己居然渐渐习惯了她这种理直气壮的要求,这回也没多说些什么……反正就算说了也会被蒲从舟驳回,结果一样。 然后那维莱特伸手,轻轻松松就把蒲从舟提了起来。 蒲从舟冒了满头问号。 上回来这里的时候,蒲从舟就对这那维莱特的力气有了点认知,但是把自己这么轻松就握着手臂拎起来…… 多少还是有点自尊受损。 那维莱特对蒲从舟的心理变化浑然不知,小心地把蒲从舟放在自己的膝上,双手轻柔又克制地环过她的腰际,微微垂头,发丝洋洋洒洒落了蒲从舟一肩头,轻声问:“试试看,这样可以写了吗?” 蒲从舟从一点奇妙的情绪中反应过来,“哦”了一声,伸手试着抓了一下桌子上的羽毛笔。 还是握不到。 “……要求这么高吗。”那维莱特喃喃自语,伸手轻柔地顺着蒲从舟手臂的弧度,轻擦着一路向前,然后柔柔地脱了手套,露出雪白纤长的手指,握上蒲从舟的手腕,“这样呢?” 蒲从舟又试了一次。 这下总算可以了。 手腕被覆着,多少有点不灵便。蒲从舟歪歪扭扭地把总结的那三条写出来,推了一下纸。 那维莱特立刻松开蒲从舟,取过那张笔记,认真阅读起来。 手背上的温度骤然消失的瞬间,蒲从舟心口又升起一种奇异的感觉。 很微妙,有点酥麻。 蒲从舟一边从那维莱特的膝上跳下来,一边认真地思考这种诡异的情绪从哪里来。 嗯……或许是对这条水龙长得过于好看产生的正常欣赏反应? 思索间,那维莱特已经将笔记上寥寥几句话读完,若有所思地喃喃说:“嗯……让枫丹人对美露莘改观。” “我好想看过一些资料,美露莘是诞生于魔物的血肉?”蒲从舟问。 那维莱特点点头。 “那简单,把和魔兽打的那场战渲染成正义的战争,美露莘是和平的代言人。”蒲从舟一拍手,笑眯眯地说。 那维莱特微微睁大了眼,显然有些不可思议,顿了顿,说:“竟然还能这样解决吗?” “不可以嘛?”蒲从舟反问。 “是我没有考虑过的角度。”那维莱特仅仅是思索了一会,就说,“我会尽快为那场战役开办一次追悼会。至于益处……或许要等待时机。” “时机?”蒲从舟想了会,问,“这难道和美露莘的特征有关。” “是的,美露莘所见和常人不同,在寻找案件线索、或者观察元素痕迹中,有着意想不到的作用。”那维莱特平静地说,“或许,我们需要等待一次机会。” 那维莱特说的很委婉,但蒲从舟听出来了,叹了口气:“就是等一次能让美露莘大放异彩的凶杀案吗?哎,说实在我希望这个时机永远不会有。” “我也是这样想的。”那维莱特无奈地说,“但根据经验推测,这是一个不可能的假设。” “话是这么说啦。”蒲从舟耸耸肩,略过这个话题,“最后就是美露莘要有一定的威望……话说你们的国度有神明吗?” 那维莱特明显怔愣了下,好一会,才说:“有。” “那就简单了,你让你们国度的神明随便给美露莘一个荣誉就行……怎么,有问题?”蒲从舟明显注意到那维莱特的欲言又止,问道。 “我们的神明……”那维莱特斟酌一下,轻叹一口气,实话实说,“最近负责的分别是枫丹廷的蛋糕生产线和旅游宣传。” “啊?你们的神明怎么负责这种东西?”蒲从舟想了想日理万机的钟离,有些不可思议,“对了还没问你,既然你们的国度有神明,为什么权力都在你一条龙手上?” “那维莱特?”看着那维莱特似在发愣,蒲从舟催促似的又问。 “大约几十年前,我受邀来此,她就是如此了。”那维莱特简单地说。 这句话压根儿什么都听不出来,蒲从舟也懒得问,一摊手:“算了,还是看文献来得迅速。你把你这边的文书给我看看,也让我能了解一下你们国度的情况,更好能帮助你来着。” 那维莱特微微点头,再次起身,对蒲从舟说:“跟我来。” 第15章 蒲从舟跟在那维莱特身后,走出他的办公室,穿过昏暗的灯光来到外边。 神像泛着淡淡的蓝色光芒,在蒲从舟面前模糊了一瞬,像是扭曲的模样。 蒲从舟当然熟识整个提瓦特大陆所有的七天神像模样,但眼前这神像却在梦境中被扭曲了,完全与她记忆中的七尊神像截然不同。 嗯,果然这里不是提瓦特大陆,这里就是一个异世界。蒲从舟笃定了她的想法。 那维莱特顺着喷泉前行,缓缓走近一处楼阁。楼阁的守卫瞬间立正,严肃说:“晚上好,最高审判官大人。” “晚上好。”那维莱特礼貌地说,“我想查询最近五十年的枫丹大事记,以及一些基础资料。” “好,没有问题。”守卫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应了下来,什么也没问,领着那维莱特进屋。 那维莱特等了一会,温和地望着蒲从舟,等她进屋后才尾随而入,然后门在两人身后一齐重重合上,喀嚓一声上了锁。 “我去。”蒲从舟被落锁声吓了一跳,问那维莱特,“你带我来的这什么地方?怎么这么可怕?” 那维莱特没有回答,一直等守卫将那维莱特需要的书籍找整齐,放在檀木桌上,礼貌地和他作别,得到那维莱特的许可正步离去。 “外边的资料不够准确。”那维莱特伸手点燃桌上的煤油灯,火光微微晃荡,平静地说,“这里的资料经过史学家和档案学者的认证和整理,才能保证相对的准确度。这里是枫丹最机密的档案馆,不对外开放。” “哦这样啊……你的思维还不错嘛。”蒲从舟好奇地瞧着那些大部头书,简单扫了几眼,发现文字和璃月的文字仍然是一模一样的。 看来这个梦境自带翻译功能。 “你想看些什么,我为你翻页。”那维莱特说。 蒲从舟随手指了几本出来,那维莱特刚刚将书本取出,放在桌上翻开,蒲从舟就周期了眉头:“不行,太暗了。” 蒲从舟可怜巴巴地瞅着桌上那只快熄灭了的煤油灯。 眼睛都快坏了。 那维莱特沉默了一会,旋即空中出现几个深蓝色的光球,散发着柔和的光芒。 “颜色难看。”蒲从舟不满意地说。 那维莱特深吸一口气,指尖轻轻敲击了两下桌面,光球变成了淡淡的明黄色。 这下不仅亮,还护眼。蒲从舟满意地点点头,凑在那维莱特身边,伸着脖子看书。然后没看几页蒲从舟就受不了了,脖子酸。 那维莱特明显也注意到这一点,无奈地看向蒲从舟。 “所以还是得……” “嗯,应该是。” 于是蒲从舟又坐上了那维莱特的腿。 呼吸声就落在耳边,难以避免的雪白发丝缭绕在蒲从舟的肩颈,触碰间翻着书籍的动作有规律而缓慢,像是一种奇异的折磨。 蒲从舟忽然觉得有点不自然,但还是很快把这种感觉甩开,调整了下姿势,在那维莱特的怀里缩了缩,然后被他脖子上戴着的领结磕着了。 “……领结脱了,行吗?”蒲从舟缩了下,扯了扯那维莱特脖子上的深蓝色领结,头疼地说。 那维莱特沉默了会,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繁复的缎带和金属装饰,斟酌一会,才说:“或者都脱下,只剩衬衫,可以吗?” 这话一出,蒲从舟彻底无语了,抬头瞪着那维莱特。但那维莱特的神情很认真,平静地等着蒲从舟回答,丝毫没有任何玩笑的意味。显然这是那维莱特认真考虑之后提出来的建议。 蒲从舟拿这条无辜的水龙彻底没办法了,咬牙说:“行,别脱,都别脱,就这样穿着。” “好。”那维莱特没有问为什么,只是点了点头。 动作间发丝摩挲,蒲从舟又有些难耐地动了动,一个不小心头撞上了那维莱特下颌,两人双双闷哼一声。 ……好,很好。蒲从舟在那维莱特腿上正襟危坐,这下是彻彻底底一个多余的动作也没有了。 看书看书看书……天啊,这个国家的重大贵族名册。 马丁比利尔弗里斯…… 佩蒂特家族…… 什么鬼的字都能进行排列组合? 蒲从舟记得昏昏沉沉,最后忍无可忍,对那维莱特说:“换一本。” 那维莱特从善如流,换着一本枫丹近五十年来贵族成员意外死亡的记录给蒲从舟看。这下很好,这些贵族们死得千奇百怪,看得蒲从舟精神一振。 轻柔的翻书声混杂着那维莱特清浅的呼吸,煤油灯微微摇晃,这个夜晚除了偶尔几声虫鸣,寂静无声。 风有点暖,天气有点闷。蒲从舟不知不觉有些困,忽然看到了一个名字,皱了皱眉:“咦,‘罗尔·佩蒂特,自杀’……就在前几天?” “怎么了?”那维莱特指尖微微一顿,问。 “没什么,只是这个姓氏看着有点眼熟……嗯,也不是眼熟,只是有点奇怪。”蒲从舟皱着眉说,“算了,不想了。” 差不多把几本书都看了遍,蒲从舟也对这个国度有着大致的了解,又让那维莱特拿起了贵族名册。 等那维莱特回过神,发现蒲从舟已经蜷缩在他的臂弯睡着了。 和平日里经常炸毛的飒爽样不同,蒲从舟长长的睫毛乖顺地垂下,落在眼睑上形成一点柔软浅淡的阴翳。呼吸绵长,下意识还蹭了蹭他的长发。 第16章 那维莱特的呼吸停滞了一秒。 第8章 枫丹 ……这种感觉,确实是那维莱特从未有过的。 那维莱特花了几秒钟,冷静地思索了一下成因。无果。 很好,那便不再去想了。 蒲从舟的呼吸声轻盈而绵长,那维莱特垂眸,凝视着她的侧脸半晌,略微调整了下手臂的弧度,让她能睡得更加舒服一些。 蒲从舟微微蹙了蹙眉,下意识往那维莱特的怀里缩了一下。那维莱特眸光微微一动,心中轻轻一叹,开始小心翼翼地整理着桌面上散落的书籍。 忽然,蒲从舟的眉宇越皱越深,神情逐渐变得痛苦,忽然闷哼一声,睁开了眼—— “呼——”蒲从舟猛地撑起身子,揪着那维莱特的衣领,气喘吁吁地盯着那维莱特,一字一顿地说,“……我想起来了。” “想起什么?”那维莱特微微一怔,旋即回过神,镇定地问。 “罗尔·佩蒂特,前几天自杀的那个,佩蒂特家族这一代家主的亲弟弟。”蒲从舟说,“他有一个儿子,叫塔伦——就是上回被柯莉黛儿打的那个小男孩,你还记得吗?” 那维莱特缓缓垂眸,点了下头:“记得。” “事情不可能这么巧。”蒲从舟冷静地从那维莱特腿上跳下来,在木桌前来来回回走了好几圈,“……去查,你去查,这件事肯定有问题!” “也许和弗里斯家族的税款有关。”那维莱特平缓地说。 “柯莉黛儿·弗里斯。”蒲从舟咬牙说,“偷税漏税,还杀人……恶劣,真的太恶劣了!” “事情没有这么简单。”那维莱特平静地把桌子上的一摞书整理好,轻轻挥了下手,熄灭了半空中飘着的几个光球,只剩下一盏煤油灯散发着若有若无的光芒,“这件事特巡队进行了极其严密的搜索和逻辑链分析,确实判断这位……罗尔·佩蒂特先生是自杀身亡,因此才将它录入枫丹的最高档案馆。你如果愿意,我能为你调出卷宗。” “行,调出吧。”蒲从舟毫不犹豫地说。 那维莱特轻轻叹了一声,摇摇头。 “怎么?为什么不行啊?”蒲从舟问。 “太晚了。守卫已经去休息了。”那维莱特温和地对蒲从舟说,“……你也倦了,先去睡觉吧。等下次你来,我为你调。” “好吧。”蒲从舟耸耸肩,说,“先睡觉先睡觉……啊,真的困困的啊。” 这回两人算是睡得各怀心思,那维莱特沐浴出来时,轻轻抱起蒲从舟,她居然还有点儿走神。 “你在想什么?”轻柔地为蒲从舟整理好额前的碎发后,那维莱特扶着她一边在床边坐下,一边问。 “啊,就是塔伦父亲自杀的事。”蒲从舟若有所思地说,随手扯了扯那维莱特雪白柔软的发丝,有些漫不经心,“我在想啊,这塔伦父亲走了,塔伦在他的家族会不会过得不好啊?” 那维莱特原以为蒲从舟是因担心自己干涉佩蒂特家族和弗里斯家族之间的事才引起惨剧,没想到她竟然在忧心塔伦的安危,不由有些怔愣,停了下,才说:“这你不必忧心,特巡队会对塔伦的生活状况进行定期跟踪,保障他的安全。” “不错啊,还挺周密的。”蒲从舟懒洋洋地往那维莱特怀里缩了缩,安心地靠在他的胸膛上,闭上眼睛,“那我就放心了。” “好。”那维莱特小心翼翼地保持了一个距离,轻柔地环住蒲从舟的长发,轻声说,“晚安。” “晚安。”蒲从舟打了个哈欠,困倦地陷入了梦境。 又是在深水中浮起的感受,蒲从舟一点点从幻境中抽离。 那维莱特静静注视着蒲从舟的睡颜,默默等待着她消失。 轮廓渐渐模糊,然后怀中再次一空——像是忽然间的缺失。那维莱特平静地整理好床榻微微凌乱的被子,唯一的一点睡意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那维莱特索性也不强迫自己继续休息,站起身,走到落地窗前。 沫芒宫的这间套房位置极高,从上往下俯视,恰好能将整个枫丹廷尽收眼底,人间灯火的点点灯光,还有月光下波光粼粼的大海。 - 蒲从舟醒了。她撑起身子,盯着自己身上盖着的棉被,然后狠命地晃了晃脑袋……啊。 蒲从舟听到了大海的声音。果然是脑子进水了哈哈哈哈。 蒲从舟算是弄明白了,那个梦境是连续的,她可以像打怪升级一样连续进入这个梦境……直到水史莱姆带给她的影响消失。 至于到底进入梦境的频率怎么样,或许还应该多多试验? 蒲从舟认真思索了下,觉得梦境估计和水元素有关,她或许可以在入夜的时候试试看,而在此之前…… 蒲从舟穿好衣服,往璃月港的月海亭飞去。 落在璃月港的时候,意外发现钟离居然在和甘雨谈话,见到她来,两人都停下向蒲从舟望来。 甘雨欣喜地说:“舟舟怎么今天有空,来月海亭玩呀?” “哈哈,心血来潮。”蒲从舟回答说,然后想了下,问甘雨,“你这边有没有什么工作,能查阅璃月卷宗的?” 甘雨想了想,还没来得及回答,钟离就轻轻一笑,温和地对蒲从舟说:“正巧,我方才还与甘雨论及此事。这段时间,璃月港的卷宗过于繁多,单单是由普通文职人员整理,未免有些不成体系……因此,我正与甘雨商议,设置一个职位,能总体整合璃月港卷宗。” 第17章 “是的。”甘雨也点点头,说,“这个岗位要求要有极高的眼界和积累,并且不涉及决策,有些枯燥……你来的正好,我还担忧这个职位找不到人呢。” “好哦,就这个吧!”蒲从舟毫不犹豫地点头。 “啊,那事情就顺利解决了!我这就去准备,让你入职……”甘雨抱着一堆卷宗,对钟离匆匆忙忙点了点头,说,“帝君,我先去忙了。” “好。”钟离颔首,温和地说,“辛苦了。” 甘雨抱着比人还高的卷宗离开了,屋内只剩下钟离和蒲从舟。 蒲从舟的目光摇晃了下,正也想跑路,就听钟离问:“昨日听你还不愿来此,为何忽然改变主意了?” 蒲从舟想了想,决定实话实说,对钟离道:“帝君不是说想让我‘入世’吗,我想啊,只有我看了足够多的事,才能……嗯,心理上的长大?” “长大?”钟离若有所思。 “是啊。”蒲从舟笑嘻嘻地比划了一下,凑到钟离身边,轻轻揪了揪他的龙鳞下摆,问,“爹地,我是不是长大了一点点啊?” 钟离温和地笑了,垂眸,伸手摸了摸蒲从舟的头顶,说:“心态的‘长大’并未像你想象得这般容易。” “啊?”蒲从舟见钟离慢悠悠地坐下,甚至还取出了茶具,连忙凑过去,问,“那我该怎么做才能长大?” “入世够久,经历颇多。”钟离轻轻舀起一勺清泉,放火烫上温着,“而且并不只是普通的‘经历’,需有波澜,有遗憾,有悲欢离合……” 蒲从舟一边使劲点头,一边想着哈哈哈史莱姆给她提供的梦境似乎都能满足钟离说的这一切呢。 “这对你而言,在这个时代,似乎挺难做到。”钟离温和地笑了,挑了点茶叶,温和地看向蒲从舟,“不过,一直无法‘长大’,也不是什么坏事。” “怎么不是坏事啦。”蒲从舟哼了一声,歪了歪头,瞧着钟离,撒娇道,“我总不能一直靠着帝君、没办法独立吧……” 钟离轻笑一声,无奈地摇摇头:“都这般大了……唉,其实也并无不可。” 蒲从舟又哼了一声,轻轻拂了下衣袖,转身就走。 “不喝些茶水?怎么走得这么匆忙。”钟离询问道。 “不了不了不了……”蒲从舟挥挥手,随意地说,“爹地你茶泡得很好,自己留着喝吧。” “急着去哪?”钟离又问。 “去‘成长’呢!”蒲从舟扔下这句话,驱使着风元素力,一溜烟飞没影了。 望着蒲从舟的背影消失,钟离手中还捏着茶针,无奈地轻轻摇头:“……都多大了,还和孩子似的。” --------- 蒲从舟一回到自己的小木屋,就迅速去附近的溪水里打了一桶的清泉,倒进了浴缸。 然后蒲从舟斟酌了一下,把自己泡了进去。……或许只要自己接触足够多了水元素,就能再次进入那个梦境?蒲从舟这样想着,从书架上掏出一本画本子,认认真真地脱了衣服跳进水里,然后继续泡着。 这一泡就是一整天。 等蒲从舟第二天醒来时,发现这并没有用,她还是没能做到那个梦。 ……算了,放弃吧。 蒲从舟把水倒了,自己捧着脸想了一会,甚至想再弄几百只水史莱姆给自己砸一下,但一则弄史莱姆需要时间,有了上一次的前车之鉴,这次钟离会不会允许她弄到还是一回事,另一则…… 窗边传来奇怪的咔嚓声,蒲从舟好奇地凑过去一看,居然是一只小巧玲珑的机械鸟,血红玲珑的鸟嘴上还衔着一小卷纸。 “已备好一切,你随时可来。” 甘雨清秀的字体。 蒲从舟把小纸条揉了揉,小鸟也装到了衣兜里。 ……另一则就是,蒲从舟也要去上班了。 --------------- “……这些卷宗,你确定一天可以整理完吗?” 看着蒲从舟桌上堆叠如山的卷宗,甘雨担忧地说:“啊……我并不是对你的个人能力有所怀疑,只是担心你累着。” “不会不会。”虽然蒲从舟的确知道这样很累,但还是摆摆手,毕竟不知道自己下次遇见那维莱特是什么时候,自己要尽早做好准备才行,“看我全部都整理出来——” 甘雨劝不动,忧心忡忡地退了出去,为蒲从舟合上门,恰好遇见若有所思的钟离,怔了一下,说,“……帝君,您怎么在这?” “啊。”钟离笑了下,温和说,“舟舟似乎干劲十足,我过来看看。” “我怕她累着……”甘雨犹豫了下,说,“舟舟最近,似乎有些不对劲。” “唔。”钟离思索了一会,轻轻一叹,若有所思地说,“或许是,青春期的萌动?” “啊?”甘雨怔了一下。 --------------------- 与此同时,枫丹。 “又是下雨啊。”芙宁娜伸手接了一点雨丝,瞧着从天而降绵绵密密的雨,颇有些遗憾地说,“真是可惜呢,我原本还想来一场露天的戏剧演出……算了算了。” “啊。”那维莱特立在芙宁娜身后不远处,闻言,微微怔神。 “怎么了,那维莱特?”芙宁娜转身问。 “我很抱歉。”那维莱特说。 “你抱歉什么?”芙宁娜奇怪地问。 第18章 那维莱特没有回答,和芙宁娜两人一起面面相觑了一会。 “行了——如果没有我其他事,我先去休息了。”芙宁娜说完,就转身往沫芒宫走去。 “请等一下,芙宁娜女士。”那维莱特忽然开口,叫住芙宁娜。 芙宁娜根本没想到那维莱特居然还真有事找她,回过头,神色有点踟蹰,看那维莱特斟酌了下,问:“你……可否帮我置备一桌茶点?” “行,这简单……你为什么忽然想要茶点?”芙宁娜顺口问。 “在一日繁忙的工作过后,我偶尔也需要一些能放松的时刻。”那维莱特流畅地说,优雅地垂首,“请你帮我准备两人份的茶点,每晚都要。” “嗯……每天晚上,可以的——等等啊,你一个人,要两个人的茶点?”芙宁娜确认道。 “啊。”那维莱特微微一怔,也发觉自己的不对劲,说,“是我说错了,一人份的便好。” “好。”芙宁娜虽然觉得那维莱特有些奇怪,却也没有多问,踩着高跟走远了。 那维莱特独自立在沫芒宫前,站在七天神像下,眺望着远方的海面。 --------------------- 从白日一直坐到深夜,蒲从舟终于将卷宗一点点整合完毕。蒲从舟将与“贵族自杀”有关的案例挑出,又将“贵族自杀”后期被发现是另有原因的案例搜索了出来,反复阅读了几遍,算是心里有点底了,这才心满意足地离开月海亭。 连续三四天,蒲从舟都是这样的生活节奏。在浩瀚如海的文件中搜寻有用的资料,反复阅读,再进行整理。 一直到第五天夜里,蒲从舟终于感受到熟悉的水元素气息。 放任自己在海水中缓缓沉溺,蒲从舟影影约约地想……啊,原来是这样吗,五天为一个周期? 双脚刚刚落在地面,蒲从舟却发现自己并未落在沫芒宫,而是一个黑乎乎的地方。 蒲从舟刚刚皱眉,正想四处走走,忽然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衣服的摩挲,然后听见两个人的交谈声—— “……罗尔,我的亲弟弟,我也不想让塔伦付出代价,毕竟他可是我最疼爱的侄子——但谁让你在最高审判官面前抖拎出了弗里斯家族谎报税款的事呢?他们家族手上,可还掌握着我们佩蒂特家族的不少丑闻呢。” “我……”一阵极其压抑的抽泣声。 “请你放过塔伦——” 声音骤然变得嘈杂,蒲从舟面前掠过一缕璀璨的深蓝色光芒。神之眼——对的,是水元素的神之眼,蒲从舟正想伸手去捉,却扑了个空—— “嘭!” 一声闷响,蒲从舟这下总算落在实处,下颌重重地磕碰在什么坚硬的东西上,吃痛地闷哼一声,身躯却包裹上柔软,紧接着柔软的发丝飞扬,落在蒲从舟的脸颊处。 蒲从舟定了定神,发现整个人都扑在了那维莱特的身上,刚刚下颌磕碰到的“坚硬的物体”正是他的锁骨。 蒲从舟慌慌张张地撑起身子,连忙伸手揉了两下那维莱特的锁骨,连连问:“……没事吧没事吧,会不会很疼?” 那维莱特明显有些惊愕,但看着蒲从舟的瞬间,目光变得柔和不少,扶着蒲从舟站起身,平静地理了理方才因为摔倒有些凌乱的礼服,温和地对蒲从舟说:“没有关系,你回来就好。” ……什么叫回来,璃月才是她的家,蒲从舟是来这个异世界玩儿的。 蒲从舟这样想着,却也懒得和这条水龙争辩,也顺着那维莱特站起身,觉得这次这办公室的光线有点不对劲,刚一回头,彻底怔住了。 第9章 枫丹 原本空荡荡的办公室地毯中央,此时放着一只两层的甜点架,别致地放着各式各样的甜品和点心,蛋糕上点缀着诱人的樱桃,还有各式各样的小饼干。 蒲从舟看着呆住了,吃惊了好一会,指着那甜点架,不可思议地扭头看向那维莱特:“……不是,你看着也不像是很爱吃甜点的样子,这是专门为我准备的吧?” 那维莱特走到蒲从舟身边,温和地“嗯”了一声,轻声说:“是的。你帮了我很多事,我也想……”那维莱特停了停,才继续说:“……对你好一些。” “哦哦哦,应该的,应该的……”蒲从舟权当这是那维莱特对欠了她一顿大餐的补偿,好奇地走到甜点架旁,瞅着那会发光的巧克力塔,忽然想到一件事,扭头看着那维莱特,奇怪地问,“你怎么知道我什么时候回来?刚好这么巧准备了甜品?” “这不难。”那维莱特平静地说,微微带着点柔和的笑意,平静地对蒲从舟说,“每一夜都准备,总会撞见你来。” 蒲从舟怔了一秒,瞪着那维莱特。 那维莱特也望着蒲从舟,神情有些微微的讶异,带着点询问的意思。 蒲从舟和那维莱特对视了几秒钟,撑不住放弃了,瞧着这条水龙无辜又清透真诚的眼神,心想估计他自己根本没意识到这样做有什么特殊含义……或者说对于那维莱特而言,这只是更趋向于对于一个友人的普通真诚的示好而已。 应该是这样,和一条龙计较什么呢。 蒲从舟才不会在梦境里和一个幻影谈恋爱。即使这条龙确实不同于蒲从舟之前遇见的任何一人,有点……特殊的感觉。 那维莱特见蒲从舟沉默,罕见得有些迟疑,微微垂眸,轻声问:“你不喜欢吗?” 第19章 蒲从舟回过神,连忙摇摇头,生怕那维莱特误会了:“没有没有,很喜欢啊!这些看起来很美味,哈哈哈哈我正想试试好不好吃呢!” “好。”那维莱特目光柔和了许多,温和地说,缓步向甜品架走去,伸手覆上一柄银色的叉子。 就在这时,蒲从舟瞧着晃动的灯光落在那维莱特雪白夹杂着深蓝的长发上,忽然想起一件事,问:“佩蒂特的卷宗呢?你帮我掉出来了吗?” 那维莱特显然没想到蒲从舟会在这个时候提这件事,侍弄蛋糕的手微微一顿,刀尖在雪白的瓷盘上沾了点奶油,眸子黯淡了些,很快恢复过来,平稳地说:“已经调出来了……你想现在阅读吗?” 蒲从舟想了想,丝毫没注意到那维莱特细微的感情变化,很认真地说:“啊那还是先吃一点点心……其实是因为我刚刚来这里的时候,做了个梦。” 蒲从舟把梦的内容和那维莱特完完整整说了一遍,然后问:“那个什么……塔伦,最近是不是忽然有了水系神之眼?” 那维莱特定了定神,把蛋糕碟放在甜品架上,对蒲从舟说:“的确如此。我现在就将卷宗拿来。” 话刚说完,那维莱特对蒲从舟点了点头,迅速地快步走出办公室,落下一句话:“你先在这等我一会儿,我很快回来。” “喂,那维莱特,甜品……”蒲从舟气急败坏,话还没说完,那维莱特就没影了。 蒲从舟瞧着那甜品架,伸手捉了一下点缀着奶油的小蛋糕,果不其然手摸了个空,感觉全身的血都在这一刻烧了起来。 过分!太过分了! 等那维莱特回来的时候,蒲从舟还在气鼓鼓的,双手叉腰,瞪着他。 那维莱特怀里抱着几叠文件,冷静思索了一会蒲从舟这似乎是来他办公室后不到十分钟第二次瞪着他……那维莱特仔细考虑了下原因,犹豫了一下,询问说:“蒲从舟女士,你是否,眼睛有些不太舒服?” 蒲从舟脑子宕机了一秒,才反应过来那维莱特的意思,顿时气笑了。 那维莱特又说:“嗯……或许我可以帮你。” 要是换一个人说这种话,蒲从舟只会觉得这小子在嘲讽她,但这人……不,这条龙是那维莱特,蒲从舟只能无奈地承认一件事。 那维莱特是真觉得蒲从舟有些不舒服。 蒲从舟冷着一张脸,再次告诉自己和一个幻影没什么好计较的,手一摊:“卷宗给我看。” 那维莱特点点头,领着蒲从舟走到办公桌前,把卷宗摊开。 蒲从舟凑近了那维莱特,甚至能闻见他发梢间清浅的海水的气息,专注地审视起卷宗,飞速地阅读着,几乎几十秒就让那维莱特翻了一页。 一叠厚厚的卷宗,从报案人员的笔录一直到参与事件的逐影庭人员都详尽无比,蒲从舟凭借着之前翻看璃月卷宗的经验,不到半小时就翻完了。 “看完了?”那维莱特合上卷宗,自己心中也有些惊讶于蒲从舟的阅读速度,询问蒲从舟。 “嗯……”蒲从舟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这件事确实……” “我认为,我们可以一边享用甜品,一边谈论。”那维莱特建议说。 不提甜品还好,一提甜品蒲从舟想起之前那维莱特听到塔伦的事,就立刻随手撂下小蛋糕那随意又敷衍的动作,火气就窜了上来,忍不住阴阳怪气地说:“都这么久了,这些甜品没变质吧?我吃了不会闹肚子吧?” “啊。”那维莱特忽然神情变得郑重起来,迅速站起身,对蒲从舟歉疚地说,“非常抱歉,是我考虑不周。我这就将甜品撤去,让芙宁娜为你再准备一次——” “停!等等!”蒲从舟深吸一口气,闭了下眼睛,咬牙说,“……我刚刚开玩笑的,这甜品绝对没有任何问题。” “万一……”那维莱特犹豫了下。 “没有万一!快吃快吃快吃!”蒲从舟立刻说。 那维莱特明显把蒲从舟之前说的话当了真,微微皱着眉,但本着尊重蒲从舟意愿的想法,还是轻轻取下甜品架上之前放着的蛋糕碟,循着他之前的记忆,取下一点印象中味道不错的小甜品,走到蒲从舟身边,说:“或许你可以尝尝。” 这种夜晚的茶话会,吃的有时并不是甜品的味道,而是氛围。 芙宁娜是很优秀的茶话会设计者,无论是灯光还是口味偏清淡不油腻的适合夜间甜品的选择,都极其完美。 吃东西的时候,蒲从舟当然是选择了最舒服的姿势——那维莱特坐着,她坐那维莱特腿上。 只是经过了之前一场两个人都有点莫名其妙的争锋,蒲从舟有些懒懒的,瞧着那维莱特心情有些不好,但又一时半会找不到理由骂他,就任由自己瘫软在他的怀中,一只手任由那维莱特覆着侍弄着甜品,另一只手绕着他的发丝玩。 那维莱特显然习惯了蒲从舟对他长发的过于偏爱,甚至今晚的头发都没有整整齐齐捋到耳后,而是松软散漫地散落在胸前肩上,也方便给蒲从舟把玩。 那维莱特就着蒲从舟的手,小心翼翼喂着她吃了一口千灵慕斯,眸光微微一动,平和地问:“……之前的卷宗。” 千灵慕斯的味道很好,淡奶油的甜味混杂着抹茶的清新,是蒲从舟从未尝到过的醇厚,满意地“哼”了一声,把那维莱特的长发打了个璃月结,心情好受不少,问:“卷宗怎么啦?” 第20章 “你之前看了许久,是否看出了些什么?”那维莱特又轻柔地握着蒲从舟细软的手指,拈起了一块松软的晶螺糕,小心地放入蒲从舟的口中。 指腹轻擦过柔软的唇,那维莱特指尖下意识微微一颤,还没来得及寻思这种奇异的触感来自于哪里,那维莱特就听蒲从舟说:“能看出什么?啥也没看出来。你们这群手下,查案子半点不行,写卷宗倒是滴水不漏啊。” 那维莱特这次听出了蒲从舟语气重淡淡的嘲讽意味,指尖顿了顿,问:“那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办。” “大概所有世界只要和权力有关的机构都有这个毛病,也不能怪你。”蒲从舟仰起头,把手从那维莱特手中抽出,非常灵巧地用那维莱特散落的长发打着璃月结,得意洋洋地说,“哈哈,不过,我猜到了一点东西。这佩蒂特族长的弟弟……嗯就是塔伦的父亲,估计是被他的亲哥哥,也就是佩蒂特家族的族长逼死的。” “我明白了。”那维莱特点头,瞬间也想明白其中的节点,说,“我会让逐影庭暗中调查。” “贵族势力太大了,你该查到早查到了。”蒲从舟一边打着结,一边懒洋洋地说,“得想办法削弱他们的势力才行。” 那维莱特思索了一会,垂眸看着蒲从舟,问:“那塔伦的父亲……” “只能寻找其他突破口了。比起查清这件事,我更担心塔伦在佩蒂特家族的安危……”蒲从舟无奈地说,“不过现在塔伦有了神之眼,他叔叔想弄死他也不太容易,你也说你让逐影庭盯着了。” “也只能这样了。”那维莱特轻叹一声,眸中刚刚掠出一点忧伤,忽然面前出现了一只雪白的、奇形怪状的结。 是用那维莱特自己的头发编织的。 “看看,好看不好看!”蒲从舟骄傲地说,“我们璃月特有的结哦!我好容易才磨着爹地学会的。” 在水元素的影响下,那维莱特听不清“璃月”这种指向性清晰的地名,却知道这是蒲从舟的家乡,赞许地点头,说:“很别致的结。” 停了一会,那维莱特又疑惑地问:“那……我该怎么将它解开?” 蒲从舟看着这个璃月结,沉默了。 那维莱特从蒲从舟的神情中看到了答案,温柔地把蒲从舟小心地抱起来,放在地面上,拉开抽屉,边翻找边说:“我把这个结剪下来,你如果喜欢,我可以送给你……” 蒲从舟压根儿没听那维莱特说了什么,一直盯着那维莱特头发上那两撮漂浮的、深蓝色还泛着点光芒的飘带……好像是鳍? 之前那维莱特很少背对着蒲从舟这么久的时间,蒲从舟看他背后的头发时间也很短,几乎没什么端详的机会,一直以为他这两撮和银白格格不入的蓝是掺杂着的异色发丝。 现在看起来,似乎并不是。 蒲从舟实在没忍住,伸手,揪了揪那两撮蓝蓝的鳍。 嗯,手感很奇怪,很丝滑,还有点…… 蒲从舟忽然发现那维莱特身躯僵直住了,似乎还轻微有些颤抖,吓了一跳——要知道这家伙一贯以来可是格外沉稳的啊,之前那么多次肢体接触他不会有明显的反应,这次……或许是真的忍不住了? 蒲从舟心虚地把手背到身后。啊,那飘带居然是不能摸的吗? 第10章 枫丹 那维莱特身体微微僵住了,顿了顿,转过身,垂眸看向蒲从舟,眼尾似是有些泛红,神情也不太自然,欲言又止半天,才说:“……你。” “我?”蒲从舟试探地问。 那维莱特轻轻抽了口气,又转身取出一把银色的剪刀,小心把自己发尾扎成的璃月结捡了下来。 看到那丝滑的发丝根根断裂,蒲从舟不经有点心疼,但接过那维莱特放在自己手心里的发丝扎成的小结时,这种心疼又变成了新奇。 那维莱特把璃月结轻轻放在蒲从舟的手心,双手捧着蒲从舟的手,确保她能触碰得到,才看似不是很在意地说:“你不能触碰这枚新奇的结,我暂时替你保管着。” “你想要就直接说,找什么借口。”蒲从舟撇了撇嘴,把璃月结塞那维莱特手里,自己打了个哈欠,“啊,一晚上过得真快,又想睡觉了。” “好。”那维莱特点头,转身准备走出办公室。 这那维莱特一转身,后边两撮丝滑又柔软的深蓝色飘带扬起,蒲从舟瞅着,还是忍不住问:“你那个飘带,真的不能摸吗?” “飘带?”那维莱特微怔,很快反应过来蒲从舟指的是什么,颇有些无奈地说,“那是我的角。” 蒲从舟懵了:“我从小到大见的角可多了,大的小的高的矮的尖的胖的,头一回见你这种软软还能垂下来的角——咦你看,还会飘起来!” 蒲从舟说着就扑上去捉那维莱特的角,那维莱特却破天荒往后撤了一步,躲了过去。 ——这是蒲从舟印象中那维莱特第一次拒绝她。 “咦?”蒲从舟奇怪地说,试探道,“真的不能摸?” 那维莱特轻吸了口气,闭了闭眼,主动向蒲从舟走了两步,靠得近了些,说:“也不是不能,只是被触摸时,感觉……” 那维莱特停了停,斟酌了一会,才说:“有些不适?” “啊,”蒲从舟有些遗憾地说,“那我就不——” 第21章 “但若你实在想摸,也不是不可以。”那维莱特说着,竟然真的在蒲从舟面前缓缓屈膝,蹲下身,垂下头。 这下轮到蒲从舟僵住了。 如果真的论净身高,那维莱特起码比蒲从舟高了两个头,此番这样蹲下身,也只与蒲从舟同高而已。雪白柔软的长发完全落在眼前,还有那光滑泛着蓝光的……龙角? 只是那维莱特那微微闭着眼的平静又郑重的神情,看着蒲从舟真有种天旋地转的感觉,总觉得这条龙不是在给自己摸龙角,而是在搞什么不得了的献祭。 “……不摸了不摸了不摸了!”蒲从舟蹭得跳了两步远,看着那维莱特,磕磕绊绊地说,第一次感受到自己词语的匮乏,“我们去睡觉吧!” 这话一出,饱览璃月爱情话本的蒲从舟又觉得后悔,这是什么虎狼之词啊! 但那维莱特似是完全没意识到,睁开眼,抬头望向蒲从舟,不确定地问:“你确定不摸吗?我认为,你似乎很喜欢……” “不摸不摸,真的不摸!”蒲从舟连声咬牙说。 “好。”那维莱特轻一点头,缓缓站起身,又问了一声,“你……真的不摸吗?” 蒲从舟:…… 这条龙怕不是有什么毛病。 不过这样一闹,蒲从舟满脑子都在搜索关于“摸了某种生物的角”是什么感受,一直等那维莱特穿着宽松的晨衣走到她身边,蒲从舟还在发呆。 “你是在思考什么问题吗?”那维莱特一边小心翼翼将蒲从舟拦腰抱起,一边询问说。 蒲从舟想了想,也觉得自己没必要和一个幻影客气,索性直接问了:“那维莱特,你的角被我摸到底是什么感觉啊?能详细和我说一说吗?描述一下?” 蒲从舟保证,她问这个问题抱着的是学术性的探究心理,但对上那维莱特想说似乎又有些难以开口、有些闪烁的眼神,蒲从舟忽地就后悔了。 那维莱特沉默不语,将蒲从舟小心揽入怀中,拂开她的发丝,轻轻靠着舒服些,才犹豫了下,说:“……是——” “你别说了!”蒲从舟忽地攀住那维莱特的肩,蹿起来,双手捂住他的嘴。 这一动作,两个人……不,应该是一位仙人加一条龙,双双怔住了。 这样近的距离,蒲从舟几乎能感受到那维莱特原本偏冷的体温渐渐温热了起来,呼吸轻柔地落在掌心,有些酥酥麻麻的痒。 那维莱特狭长的眸子微微睁大了些,似是带着些疑惑,静静地望着蒲从舟。 蒲从舟知道那维莱特在疑惑些什么。 ——不是你让我描述你抚摸我的龙角时候的感受吗? ——为什么又不让我说了? 蒲从舟深吸一口气,撤开手,不等那维莱特发问,就一头往他怀里扎了进去,蜷缩在他身上,双手揪着那维莱特散落的长发,闷闷地说:“睡了睡了,太困了,啊——” 那维莱特轻点头,也没再问下去。 倒是蒲从舟在那维莱特身上蹭了两下,忽地想起一件事,仰起头看向那维莱特。 “怎么了?”那维莱特注意到蒲从舟的动作,问道。 “嗯……我一般是每五天会来一次。”蒲从舟想了下,说。 “好,我知道了。”那维莱特思索了下,说。 “你就不用天天都准备那个甜点架了。”蒲从舟垂下头,轻轻扯了两下那维莱特的长发,小声说,“你又不吃,全部倒掉,浪费粮食。” “你……为什么会认为我不吃甜品?”那维莱特疑惑地问。 “啊?我看你刚刚一口没吃,只是喂我,我还以为你——”蒲从舟怔住了,“你……全……” “对。你如果没有来,就由我吃。”那维莱特点头,迟疑了下,似是有些疑惑地问,“有什么问题吗?” 蒲从舟和那维莱特对视了几秒。 最后是蒲从舟撑不住了,一头扎回那维莱特怀里,什么也懒得管,闭上眼睡了。 又是熟悉地落入深海的感觉,像是在不断沉浮,在梦境中游弋。 蒲从舟长长舒出一口气,醒了过来。 一回生二回熟,这是第三回,蒲从舟早就淡定了,溜去附近的水池里沐浴,然后赤着脚踩着水珠,选了件素净的襦裙套上。 刚换上没多久,蒲从舟就感知到一股纯粹的冰元素之力向她这来。 蒲从舟走向门口,果然见到甘雨绕过羊肠小道走来,见到她,露出一个笑容,略有些害羞地招了招手。 “甘雨姐姐!你今天不是应该在月海亭吗,怎么来我这呢?”蒲从舟欣喜地问。 “我刚好有事路过,帝君就让我带几卷书给你,说你会感兴趣。”甘雨说着,从身后的背包中取出了一沓厚重的书,轻轻巧巧地递给蒲从舟。 蒲从舟驱动风元素力,托起书籍,控制着它们漂浮在自己眼前,粗粗扫了一眼,都是些记录璃月历史以来的豪横贵族的卷宗。蒲从舟心情大好,一挥手将所有的书都吹进了屋内,开心地对甘雨说:“替我谢谢帝君!有了这些书,这几天我都不去月海亭啦。” “嗯。”甘雨也微笑着说,“帝君也猜到你会这么说,所以他要我同你说,近日藏书阁进了不少新书,适合午后阅读。你若愿意,可前去。” “知道啦知道啦。不就是要我抽个日子去找他嘛,说的这么文绉绉的。”蒲从舟撇了撇嘴,说。 第22章 “好,我话带到了……舟舟,我还有事,就先走啦。”甘雨含笑着说。 “好哦,甘雨姐姐再见!”蒲从舟开心地摆摆手,惦记着那些书,正打算回屋里去看看,忽然想起一件事,叫住甘雨,“甘雨姐姐?” “嗯?”甘雨回头,疑惑地望向蒲从舟。 “甘雨姐姐甘雨姐姐……”蒲从舟提着裙摆,踢踢踏踏溜到甘雨身边,盯着她淡蓝色卷发中蜷曲的麒麟角,问,“你这个角……我可以摸摸吗?” “啊。”甘雨的脸瞬间变得通红,双手下意识紧紧卷起裙摆,小声说,“也不是不可以,但我……会觉得很奇怪。” “怎么个奇怪法?”蒲从舟好奇地问。 “就……”甘雨想了想,艰难地说,“觉得头顶痒痒的,身体还会发软,觉得酥麻……” “……发软,还酥麻。”蒲从舟若有所思地想。嗯,当时捂住那维莱特的嘴是对的,这话确实不能让他说。 “……不和你说了,我还有事要忙,先走了。”甘雨越说越害羞,“哎呀”了一声,慌慌张张扭头走了。 “哎甘雨姐姐等等,是不是所有兽被摸角的感受都一样——”还没等蒲从舟发问,甘雨就匆匆忙忙离开了,蒲从舟压根儿没来得及叫住她。 “这么夸张吗……”蒲从舟纳闷地自言自语。不过蒲从舟倒是没有很纠结这件事,很快把“摸了角到底会怎么样”这个问题抛到脑后,回屋看书去了。 这些资料还是挺多的,撰写者在记录之前应该是一个写小说的,蒲从舟看着富商家族兴衰史,简直像是看悬疑小说一样津津有味。想必钟离也是知道这些书的这些特点,这才推荐给她。 等蒲从舟所有书都看完,算算日子,也快到梦到那维莱特的时候了,蒲从舟索性拾掇了下钟离给的书,挑了个温暖的午后,到璃月港的藏书阁去了。 不出所料,钟离正坐在角落的茶桌前泡茶,见蒲从舟来,眉眼间露出几分笑意。 “嗨,帝君。”蒲从舟溜溜达达地凑过去,在钟离身侧装着乖巧地坐下,问,“找我有什么事嘛?” “啊,其实也无事。”钟离为蒲从舟递了一盏茶,温和地说,“前些日子给你了一些书,不知你是否有所心得?” “很好看,很有趣哦,谢谢帝君!”蒲从舟笑眯眯地说。 “只是有趣吗?”钟离想了下,问,“可还有其他感触?” ……这明显是在考察蒲从舟的功课。 蒲从舟觉得头疼,随便胡诌了一些过去,钟离也只是笑着听,显然也听得出蒲从舟在敷衍。 蒲从舟觉得无趣,和钟离喝茶也觉得无聊,想起那维莱特那边的命案还僵着,又觉得钟离这架势似乎想和自己促膝长谈,一时半会不会放她走,随口问:“帝君你好像有龙的形态,你有龙角吗?” “确实有。”钟离不由笑了,问,“为何忽然问这件事?” 蒲从舟精神一振,对哦,钟离是龙,那维莱特也是龙,他们的感觉应该会差不多吧!想起这事,蒲从舟往钟离那又凑了凑,笑着问:“帝君,那你的角可以给我摸一摸吗?” 钟离失笑,捻起茶盏放在唇边吹着,边摇头:“幸好魈不在这里,否则,又要训斥你不敬帝君了。” “爹地,给我摸一摸嘛。”蒲从舟央求说,手比比划划,“一下,就一下下就好!” “又在胡闹。”钟离无奈地摇头。 “真的不行吗?爹地好小气。”蒲从舟气鼓鼓地说。 “并非是小气的问题。”钟离温和地说,“只是能化形的兽类的角,通常极为敏感,就连挚友肆意触摸也是冒犯。一般而言,只有在特殊情况下,才能让心悦之人触摸。” 心悦之人? 特殊情况? 蒲从舟明显被吓到了,好半天才问:“是、是什么特殊情况?” 钟离笑而不答。 很好,此时无答胜有答,蒲从舟知道了。 天啊,她究竟一个不小心摸了那维莱特的什么部位……蒲从舟闭了闭眼,露出点痛苦的神情。那条水龙不会是误会了吧?认为自己在向他求爱?联想到那维莱特半蹲在自己身前,闭着眼的虔诚神情…… 不对不对,那维莱特这方面有点笨笨的,应该没这样想…… 钟离注意到蒲从舟神情不对,慢慢收起笑意,问道:“你为何忽然问这些?是摸了哪位仙兽的角吗?” 蒲从舟瞧着钟离严肃的神情,心又悬了起来。 这怎么这么像那什么……自己偷偷谈恋爱,藏着掖着,然后意外被爹地发现逼问是哪个混小子的场景?分明蒲从舟什么也没干啊。 第11章 枫丹 “怎么可能啊帝君,我这几天都窝在屋子里看书,哪有时间去摸仙人的角啊。”蒲从舟干笑道,“只是正好想到,随口说说,随口说说……” 钟离笑了下,知道蒲从舟没有说真话,却也没有揭穿她。 蒲从舟瞧着钟离,心越来越虚,在钟离意味深长的目光下真的是坐不住了,央求说:“真的没有……帝君你相信我啊。” “无妨。”钟离含笑着说,轻轻呷了一口茶,柔声说,“我会去打听。” 明显有些揶揄的话,蒲从舟却悄悄松了口气。钟离这下大约是一位她蒲从舟霍霍了哪位仙人,可那维莱特是蒲从舟梦中的人,根本不可能被他找到的。 第23章 钟离将蒲从舟这一点点的情感变化尽收眼底,若有所思。 这个钟离从小带到大的姑娘,居然也有小秘密了吗。想到这点,钟离忽地觉得有些有趣,又笑着喝了点茶,没有拆穿她。 倒是蒲从舟被钟离的目光看得毛毛的,试了好几次找了很多借口想开溜,都被钟离挡了回去。等好容易钟离放人了,蒲从舟简直是连滚带爬地驱动风元素飞走了。 蒲从舟离开后,钟离施施然收拾好茶具,回去前恰好遇上正在加班的甘雨,斟酌了下,问:“最近舟舟……是否做过一些特殊的事?” “我今日拜访了多位仙人,都说很久未曾见过舟舟。她怕是这些日子,不是在璃月港读书,就是留在自己的屋子里。如果实在要说什么特殊的……”甘雨犹豫了下。 “哦?”钟离问。 “她、她说她想摸我的角。”甘雨红着脸说。 “她也想摸你的角么……”钟离失笑,目光轻柔地扫过甘雨面前的文书,思索了一会,才说,“我也能感知到,舟舟从未离开璃月……如此,大约是我想多了。” “啊?”甘雨有些懵了。 钟离想了下,沉吟了会,问甘雨:“你认为,我是否应该满足舟舟的好奇心,让她摸摸我的角?” “啊?”甘雨彻底懵了。 ----------------------- 蒲从舟长呼出一口气,双脚落在那维莱特办公室的时候,恰好看到那维莱特正在办公桌前整理领结,看到蒲从舟,一点也没有意外的神情,说:“你来了。今夜有厄里那斯战争的追悼会,你或许愿意和我一起去。” 厄里那斯是曾经攻击过枫丹的魔神,而在枫丹人抵御并杀死厄里那斯一战中,她的血肉凝聚成了新的生灵——也就是美露莘。也正因为这个,美露莘被认为是邪恶的象征,想要融入枫丹廷时,引起枫丹群众的强烈反抗。 之前蒲从舟和那维莱特说过,想让美露莘回来的条件之一,是扭转美露莘在枫丹人心目中的形象,让枫丹人认为她们是“吉祥之物”,当时那维莱特提出的方案也确实是开一场追悼会。 但蒲从舟没想到那维莱特会选在这个时候。 蒲从舟愣了一会,下意识看向窗外——黑黢黢的一片,的确是晚上,震惊地问:“谁家把追悼会开在晚上啊?” 那维莱特也愣了下,才说:“我听你说,你今夜会来。” ……好家伙,是等我对吧。 蒲从舟还来不及分析自己听到这话时是什么感受,就见那维莱特转身,从桌上端起一碟子乳酪,温和地说:“今天时间匆忙,来不及置备甜点架。你如果觉得有些饿,可以先吃些……” “得了得了都这时候了还吃呢。”蒲从舟无奈地说,推了一把那维莱特,催促道,“赶快去,我也想看看你怎么准备这场追悼会了……毕竟要扭转美露莘的名声,还是有些难度的……” 那维莱特被蒲从舟轻推一下,有些无奈,还是顺从着蒲从舟的意愿,将乳酪放回桌上,一边为蒲从舟打开办公室的门,一边温和地解说:“今晚的追悼会,会开办在欧庇克莱歌剧院……虽然说是歌剧院,但这里除去举办歌剧外,还是大型活动的举办场所——” “行了,我这几天看了你们的国度那么多卷宗,早就知道这个地方了。”蒲从舟伸了个懒腰,跟在那维莱特身后,边走边斜睨着他,“还有你们那个‘审判’……用‘开庭’‘审判’的方式来确定重大事务和解决矛盾,这种模式和‘璃月’真的差别好大。哎,如果不是你们的‘审判’都安排在白天,我真相亲眼见一见。” “我会考虑。”那维莱特思索一会,认真地说。 “……你是在开玩笑吗?你在你们的国度的职位可是大审判官,那样你就要在晚上加班了。”蒲从舟无奈地说。 那维莱特不自然地轻咳一声,才说:“我是想同你说,今夜,我们的神明也会参与这次的追悼会,你可以见见她。她是一位……很特别的神明。” 蒲从舟问:“她能宣布美露莘在你们的国度拥有很高的地位,让她们得到尊重和威望吗?” 那维莱特一怔:“不能。” 蒲从舟也怔住了:“那我见她干嘛?” 那维莱特和蒲从舟对视了一会,面面相觑。 “……算了算了。”蒲从舟放弃了,叹了口气,“走走走……” -------------- 一直到那维莱特带着蒲从舟来到欧庇克莱歌剧院,踏上雪白的大理石阶梯,蒲从舟还觉得那维莱特有点奇怪。他似乎在没话找话说? 不过见到枫丹神明的那一刻,蒲从舟总算理解那维莱特单独把她挑出来说的原因了。 太漂亮、太耀眼了。她戴着一顶优雅繁复的深蓝色礼帽,仰着头,走上舞台……对,欧比克莱“歌剧院”,因为是“歌剧院”,所以有舞台! 总之这位神明走上舞台的时候,所有的群众都爆发出一阵欢呼! “芙宁娜!芙宁娜!” …… 民众们发出不住的欢呼声,呼唤着他们神明的名字。 蒲从舟看得目瞪口呆,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对那维莱特说:“这、这可是追悼会啊。” “对,”那维莱特冷静地说,“我事先和她说过了。” 果不其然,芙宁娜上台,轻咳一声后,就扬声说:“欢迎大家来参加这场追悼会!让我们在此,为在战场上牺牲的人们致以沉重的哀悼。” 第24章 说着,芙宁娜俯下身,脱下礼帽,深深鞠了一躬。 “哦!”民众又兴奋起来,齐声说,“哀悼——” 蒲从舟:…… 这离谱的世界啊。 看出蒲从舟的震惊和无语,那维莱特斟酌了下,解释说:“这是我们的神明,拥有很多枫丹人的喜爱。” “看得出来,看得出来。”蒲从舟喃喃说,“只是这样追悼会还办的下去吗,怎么氛围这么喜庆呢……” “这也是我想要的。”那维莱特平静地说。 “……那维莱特大人?是您吗?”就在这时,所有人的目光和注意力都被芙宁娜吸引过去的时候,那维莱特身边忽然响起一个细弱的声音。 蒲从舟惊讶一挑眉,扭头去看,恰好看见一个腰间挂着水系神之眼的小男孩站在幕布后,有些羞赧地望着那维莱特。 “……佩蒂特先生,你好。”那维莱特定了定神,走到塔伦面前,说,“我认得你。不知你这些日子过得怎样?” “自从父亲离开后……我,一直很伤心。”塔伦的神情黯淡了下。 “我很遗憾。”那维莱特轻叹一口气,说。 “不过没关系,叔叔对我很照顾,特巡队的哥哥姐姐人也很好!”塔伦露出一个笑容,真诚地说,“真的很感谢那维莱特大人救了我和卡萝蕾……” 蒲从舟听着那维莱特和塔伦的交谈,若有所思。 如果蒲从舟之前看见的场景是真实的,那么塔伦应该目睹了自己父亲被他的叔叔,也就是佩蒂特家族的族长逼死的过程……而现在塔伦找上那维莱特,居然没有和那维莱特告状,而是给佩蒂特家族的族长说好话? 不对劲啊。 说话间,芙宁娜从舞台上走下来,对那维莱特招了招手,笑着说:“我的任务结束啦,轮到你了,那维莱特!” “好。”那维莱特对芙宁娜点头,与塔伦道了个别,向舞台走去。 “咦?好可爱的小男孩,你来后台玩吗?”芙宁娜一眼就看见了塔伦,迈开步子,笑着走了过去。 蒲从舟本来想留在后边跟着塔伦,但看那维莱特的国度神明去找塔伦了,就没这样做,随着那维莱特走上台。 反正别人也看不见蒲从舟。 上台前,蒲从舟抢着问那维莱特:“那个塔伦……你觉得他是不是在说谎?” “不知道。”那维莱特嘴唇几乎没动,低不可闻地说,“但他并没有水元素的神之眼。” 蒲从舟彻底呆住了。 什么叫“没有水元素的神之眼”,先不说蒲从舟之前见到塔伦获得了神之眼,而且他腰间挂着的……难道不是吗?是假的? 那维莱特来不及回答,拄着手杖,不紧不慢地走上舞台,抬高,敲了一下:“肃静!” 之前因为芙宁娜掀起的兴奋和狂热的浪潮瞬间被平息了下去,欧庇克莱歌剧院雪白耀眼的灯光落在那维莱特身上,瞬间聚焦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我们今日之所以能聚集在此,是因为我们先民的牺牲。”那维莱特习惯了人们的目光,平静而沉稳地缓缓说,“这是一场神圣的战争。” …… 即使是聪慧如蒲从舟,见过岩王帝君这种级别的神明把控全场,也挑不出那维莱特任何问题。 之前芙宁娜吸引了群众的注意力,那维莱特此刻偏中规中矩的言论字字都被人下意识听了进去。 而且这那维莱特的话术也厉害,演讲稿写的好,不过短短几分钟的演讲,就把“与厄里那斯的一战”塑造成了神圣的战争。 那么诞生于厄里那斯血肉中的美露莘,也就自然而然蒙上了一层神圣的色彩。对于这种神不知鬼不觉的“偷换概念”,蒲从舟发自内心地叹服。 厉害,真的厉害。趁着那维莱特说完一段,停下修整的过程中,蒲从舟忍不住赞叹说:“看不出啊,你这条水龙还挺聪明的,我只是稍微提点你了一下,你就能想到这么好的办法……” 因为还站在众人前,那维莱特无法回答蒲从舟的话,但目光明显柔和了不少。 此刻,台下的群众也开始议论纷纷。 …… “对,我的爷爷就死在了那场战役中,我的家人都为他骄傲!” “曾经的牺牲啊……如此光荣!” …… 蒲从舟将群众的反应尽收眼底,满意地点点头。美露莘诞生的战争已经被神化,现在只要那维莱特稍微买一点通稿,多夸一夸美露莘,引导一下舆论走向……再找个机会把美露莘接回来。 想必枫丹人就能轻易接受美露莘……不对,是非常乐意接受她们! 想到美露莘那些可爱又温柔的小生物看见这一切时惊喜又不可思议的纯真神情,蒲从舟已经开始发自内心地悄悄偷乐了。 那维莱特又敲了下手杖,全场瞬间寂静下来。那维莱特环视一圈欧庇克莱歌剧院下坐着的黑压压的人群,整理了一下演讲稿,正准备开始下半场演讲—— “啊——” 一声尖叫声瞬间划破寂静,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过去,落在第一排—— 一个穿着燕尾服、大腹便便的绅士,怒目圆瞪,胸口中插着一根锋锐带着血的冰凌。 伤口的血泛着黑,显然已经死了有一段时间了。 人群顿时沸腾,蒲从舟只觉得全身发凉,还没等她问那维莱特,就听那维莱特又敲了一下手杖,平缓地说:“肃静。” 第25章 “佩蒂特家族族长遇害。”那维莱特平静地宣布,“封锁全场。” 命令刚刚下达,所有守在边缘的逐影庭、特巡队、警卫队的成员纷纷鱼贯而出,迅速关上欧庇克莱歌剧院的大门,控制人群…… 一篇荒唐的喧闹中,蒲从舟脑子转的飞快。 死者是佩蒂特家族的族长,前不久逼迫塔伦父亲自杀。 蒲从舟第一反应是塔伦干的,但是—— “塔伦和芙宁娜在一起。”那维莱特轻声说,打断了蒲从舟的思考,“他有不在场证明。” 想到一块去了。蒲从舟对上那维莱特的目光,想了会,叹了口气,说:“不管怎么样,今天估计不会出结果了。” 果不其然,整个欧庇克莱歌剧院的人员都被排除了一遍,根本没找到凶手。佩蒂特家族死去的是族长,此刻群龙无首,竟然连提出进行彻查的人都没有…… 最后那维莱特强行将这些事暂时压了下去,宣布明日再议。 --------------------- 一直到回到那维莱特的寝室,那维莱特忽地想起什么,对蒲从舟说:“我明天会让蒸汽鸟报发表通稿,来论述美露莘诞生的……好处。” 和蒲从舟想的一样。蒲从舟点点头,说:“你做的很好。” “嗯。”那维莱特说,“原本我想让他们发头条,但这下看来……” 那维莱特眸光轻微地黯淡了下。 蒲从舟明白那维莱特的意思,明天上头条的,估计是佩蒂特家族的家主身亡这件事。说起来也挺难受的,看得出来那维莱特为这场追悼会准备了很久,效果也在意料中的好,这场凶杀案对追悼会也没有实质性影响…… 更何况,确实是死了人。 还暂时查不出凶手。 蒲从舟叹了口气,说:“你也累了,去沐浴吧,我们早点睡。” 那维莱特微微一怔,停了停,自言自语般地反问蒲从舟:“我累了吗?” 如果换着以前,估计蒲从舟会刺那维莱特几句,但现在蒲从舟忽然有点心软,觉得这条水龙或许需要安慰,又叹了口气:“好,是我累了,我们早点睡吧。” 那维莱特轻轻“嗯”了一声,这才开始缓缓解开外衣。 …… 这一夜那维莱特并不安稳。蒲从舟也是。 蒲从舟往那维莱特怀里缩了缩,闭着眼说:“别难过了,睡吧睡吧。” 那维莱特停了一会,说:“你怎么看出来的?” 分明……他从头到尾都表现得很镇定。现在也一样。 “看不出来啊,听你的心跳呢。”蒲从舟自然而然地说,脑袋轻轻蹭了蹭那维莱特的左胸,浅浅地抽了口气,迷糊地说,“……好像比以前稍微快那么一点点。” 心跳……更快吗。 那维莱特垂眸,静静望着蒲从舟蜷缩在自己怀里,耳朵还乖巧地贴在自己心口,呼吸逐渐变得绵长。柔软、脆弱,又温柔到似乎一碰就消逝。 完全没有任何防备,真就不怕…… 对,蒲从舟是不怕他的。一点也不怕。 第12章 枫丹 蒲从舟一觉睡回了璃月,丝毫不知道那维莱特凝视她时的神情出现了一晃而逝的深邃。因为枫丹出了命案,蒲从舟连着几天都在月海亭调查璃月相关的杀人案卷宗,得出以下几个结论: 一、重要人物身亡,应该是利益相关的人出手的概率比较大。 二、调查要从仇家入手。 蒲从舟想了半天,也就能勉强想到那个塔伦……但是先不说他的水系神之眼还是假的,单说那个冰凌…… 蒲从舟只觉得头嗡嗡的疼,一边整理头绪,一边继续参考着璃月历年的案件。 -------------- 与此同时,那维莱特那里也不是非常顺利。 正相反,不仅不顺利,甚至…… “这几天来,第四起杀人案件了。”那维莱特放下手中的文件,站起身,冷淡地环视了一圈沫芒宫办公室内环绕着的贵族,“这次的死者是……弗里斯家族的长老。” “天啊……又死人了……毫无规律……” “谁知道下一个会不会是我……” 此话一出,贵族又是一阵骚动,恐惧地议论声不绝于耳。 那维莱特重重一敲手杖,沉声说:“肃静!” 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有些畏惧地看着那维莱特。那维莱特早就习惯了人们这样的目光……或许是因为他严肃冷淡的性格,或许是因为他水龙王身份所掌管的水之大权……那维莱特平静地穿过人群,走到一个穿着特巡队制服的男子面前,说:“沃特林,你查到了什么?” “我很抱歉,那维莱特大人。”沃特林平静地说,“毫无进展。为了防止这场连环贵族谋杀案继续,我建议——” 沃特林停了下,环视了一圈贵族,在众人期待又畏惧的目光下说,“请美露莘介入此次调查。” “你这个废物!身为特巡队队长,你说这种话不觉得羞耻吗?你居然敢让美露莘这种肮脏的种族来——”贵族那边顿时有人尖声训斥道。 “容我提醒您,弗里斯小姐。美露莘是诞生于‘神圣一战’中的种族,并不肮脏,并且拥有特殊的视觉,有助于案件推进。”沃特林越过人群,目光落在柯莉黛儿身上,冷冷地说,“你如果觉得我不能胜任,我可以给你特批加入特巡队的资格,你来查。” 第26章 “你——”柯莉黛儿看出沃特林是认真的,明显瑟缩了一下,嘴唇不住地颤抖。 “够了。”那维莱特再次重重一敲手杖,平缓地说,“我同意沃特林的提议。” “你——”顿时有贵族不干了,刚想出言反对,就对上那维莱特严厉的目光:“你是想让谋杀继续下去吗?” 所有的贵族顿时噎住,鸦雀无声,没人敢对上那维莱特的眼神。在绝对的死亡威胁面前,这些趾高气扬的贵族个个怂成了鹌鹑,虽然有着不满,却也不敢说出来。 “那就这样定下了。”那维莱特缓缓说,“请美露莘重回枫丹廷的文书我已经拟好,明日会交给复律庭。夜深了,各位先回去吧,沃特林留下。” 贵族们鱼贯而出,沃特林向那维莱特点头质疑,走到他的身边。 那维莱特站在窗前,缓缓伸出手,黑色手套上落上了点雪白的清澈月光,轻声说:“……今天是第四天。还有一天。” “还有一天……会发生什么特殊的事吗?”沃特林犹豫了下,问那维莱特。 “啊。”那维莱特回过神,平静地转身,对沃特林说,“没什么。我让你留下来,是想希望你能负责这次将美露莘从海沫村中接回枫丹廷的事宜……” 那维莱特简单说了一些流程后,沃特林将右手覆上左胸,俯身鞠躬,承诺将不负那维莱特所托。 那维莱特点头,说:“夜已深,好好休息。” 沃特林退了出去。 离开沫芒宫前,沃特林回头看了一眼,见那维莱特办公室的灯光仍然亮着,似是还在孤独地忙碌。不过那维莱特和之前不同,似乎多了点什么,好像在……期待着什么人? 不可能。 沃特林自己将这个荒唐的想法否决了。整个枫丹廷都知道,能接近那维莱特的,除了高高在上的水神,再没有其他人有所资格。那维莱特怎么可能会对凡人有所期待。 ------------------------ ……困哦,好困哦。 蒲从舟趴在桌上睡着了,缓缓醒过来,揉揉眼睛,居然看到有个身影立在自己桌前,吓得一激灵:“啊啊啊……哦是你啊爹地。” 蒲从舟定睛一看,认出是钟离,惊魂未定地拍拍胸脯,笑嘻嘻地说:“帝君怎么来看我啦?” “整个月海亭,只有你和甘雨办公室的灯光还亮着,过来看看。你在阅读些什么卷宗,竟然这般认真,甚至累到睡去也不知。”钟离温和地笑了笑,轻轻扫了眼蒲从舟桌上的资料,不由失笑,“你这些……净是些杀人案件,在如此的良夜细读,有些……” 钟离斟酌了下,用了个很高端的词:“瘆人?” 蒲从舟扑哧笑了,站起身,凑到钟离身边,拉了拉他的衣角,撒娇说:“爹地,我有点怕怕啦……” 钟离忍不住笑了一声,随着蒲从舟坐下,摸了摸她的头,温和地望着蒲从舟,说:“你若是有什么疑惑,都可以问我。” 钟离看向蒲从舟眸中跳跃的烛火光芒,又说:“有什么害怕的,也可以和我说。” 蒲从舟歪着头想了一会,害怕的没有,逗钟离的;至于疑惑……好像还真有一个。 蒲从舟向钟离凑近了些,身子微微前倾,问:“爹地啊,你说,一个人,在什么情况下,会隐藏自己的神之眼?” “隐藏神之眼?”钟离沉吟了下,说,“当一个人愿望足够强烈时,上天便会抽取‘尘世七执政’的权能,化成神之眼,赐予那人,赋予他使用元素力的权力。‘神之眼’作为‘愿望’的嘉奖,本不应被隐藏。除非那人,不想让其他人知道他的愿望。” “不想让别人知道愿望……”蒲从舟喃喃说,“那也没必要隐藏神之眼啊?你露一个神之眼出来,谁知道你的愿望是什么?” “神之眼的属性,通常与愿望的种类和人的性格有关。”钟离解释说,“一般而言,‘风’象征‘自由’,获得这种神之眼的人性格大多洒脱,愿望也与‘自由’有关,就像你一般。” 蒲从舟缩了缩脑袋,嘿嘿一笑,又问:“那‘水’和‘冰’呢?” “‘水’代表正义和艺术,性子温柔随和、向往美与善良的人更容易获得。”钟离温和地注视着蒲从舟,耐心地解答说,“‘冰’属性神之眼的获得者,性情或略有偏执,大多对情感感知偏钝,或是其他方面有着异于常人的理解与渴望……总之,从‘神之眼’,或许不能推测出一个人愿望的具体内容,却能看出大致种类。” “……竟然是这样吗,帝君好厉害啊。”蒲从舟惊讶地说。 “并非我厉害,只是‘璃月’历史悠久,观察多了,自然也可总结出经验。”钟离轻叹一声,又轻轻摸了摸蒲从舟的头,“等你经历够多,你也能明白。现在先别想太多,莫要逞强,先睡吧。” “好哦,谢谢帝君。”蒲从舟笑眯眯地说。 钟离替蒲从舟吹熄了烛灯,目送蒲从舟驱使风元素之力,消失在了茫茫月色间。 回到自己小屋的蒲从舟极其兴奋,她觉得自己推断出来了!如果说之前对塔伦只是怀疑,那么现在,蒲从舟可以笃定,佩蒂特家族的族长,就是塔伦杀的! 怀着这样的激动心情,蒲从舟强迫自己入睡,很快感知到熟悉的沉入深海的感觉……然后是一点点被海水包裹的窒息感,长长呼出一口气,落在地面。蒲从舟一抬头,恰好对上那维莱特淡紫色的双眸,急切地说:“那维莱特,我猜到凶手是谁了,就——” 第27章 蒲从舟刹住话头,她注意到那维莱特的神情异常冷漠……是她从未见过的冰冷和严厉。 蒲从舟吓了一跳,觉得浑身凉了几分。好半天,蒲从舟才发现那维莱特不是在看自己,而是在越过自己,看蒲从舟身后的人。 蒲从舟缓缓转身,这才发现,不同于往日那维莱特办公室的空荡荡,此时的那维莱特的办公室挤满了人,从衣着华丽优雅的贵族,特巡队、警卫队的人,甚至还有离开了很久的美露莘——卡萝蕾。 “好、好热闹啊……”蒲从舟声线不自觉微微发抖,她低头,恰好看见柯莉黛儿·弗里斯小姐跪做在那维莱特办公桌面前,满脸泪痕,抖得像一只筛子。 “……弗里斯小姐,关于你父亲的死,我很抱歉。”那维莱特看向柯莉黛儿,平静地说,“但我还是建议,由美露莘负责你案件的调查,比较妥当——” “我拒绝!”柯莉黛儿猛地抬起头,恶狠狠地瞪着那维莱特,尖叫着说,“我不会让美露莘这种肮脏的种族介入我父亲死因的调查!我要求审判!” 柯莉黛儿摇摇晃晃地站起身,骤然扭头,指向人群最后站着的、面容苍白的少年——塔伦,厉声说:“我指控,是塔伦,杀死了我的父亲!” “明白了。‘指控’成立,必有‘审判’。”那维莱特平静地说,“符合流程。我将会为你安排审判时间——” “就在今晚!我要求审判就在今晚!”柯莉黛儿大喊。 “弗里斯小姐,这样过于匆忙——” “那维莱特,你这几天迅速通过‘枫丹可以在夜晚举行审判’的规定,不就是为了这样的紧急情况吗!” …… 蒲从舟听到这,微微一怔。她不由想起了之前和那维莱特的对话…… ——哎,如果不是你们的‘审判’都安排在白天,我真相亲眼见一见。 ——我会考虑。 那维莱特推行这条律法,是为了她吗?仅仅是蒲从舟不经意的一句话? …… 蒲从舟下意识看向那维莱特,却见那维莱特没什么多余的表情,只是凝视了柯莉黛儿片刻,沉声说:“好,既然如此,请各位立刻开始筹备审判流程,麻烦各位加班……” “我们将在今晚,举行审判。” 熙熙攘攘的办公室的人和美露莘瞬间一拥而上,无论是特巡队还是和事件有关的贵族争先恐后向那维莱特汇报、签字……蒲从舟不知道在那维莱特身边一声不吭看了多久,最后一个人离开带上那维莱特办公室的门,轻微喀嚓一声响,整个办公室陷入寂静。 那维莱特的目光终于落在蒲从舟身上,眸光微微动了动,才轻声说:“抱歉,之前吓到你了。” “什么吓到我?”蒲从舟都懵了一下,歪头想了半天,才说,“哦你是说刚来时你那凶凶的眼神……是有点可怕,但是你瞪的人又不是我,为什么要抱歉?” 那维莱特指尖微不可查地颤了下,沉默了一会,平静地转移了话题:“你来的时候说,你知道凶手是谁了?” “对。”蒲从舟爽快地说,“就是塔伦。他在得知自己父亲被佩蒂特家族的族长逼死时,心生怨怼,因此韬光养晦,筹谋为父亲报仇。” “证据呢?”那维莱特问。 “证据就是……”就在蒲从舟打算陈述自己的推测的时候,忽然发现那维莱特微微睁大了眼,霎时间浅紫色的眸中闪过万般复杂的情绪,下意识伸出手—— 蒲从舟吃了一惊,低下头,看见自己正在逐渐变得透明的身体,暗骂了一句。 该死,之前看那维莱特和贵族、特巡队等人周旋太久,今天来到梦境的时间已经到头了!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蒲从舟茫然无措地连连说,“我我我我话还没有说完……” “嗯。”那维莱特上前一步,轻柔地将蒲从舟拥在怀里,如此近的距离,雪白的长发拂过蒲从舟的侧脸,淡淡的海风的味道萦绕在蒲从舟唇吻间。 蒲从舟听到那维莱特低低的声音:“……我也很想听你说完。” 没办法了吗?真的没办法了吗?偏偏就在这个节骨点,审判就要开始了—— 怎么样才能留下来? 不行……不行……蒲从舟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首先,蒲从舟来到这里倚靠的是水史莱姆带来的水元素力,之前能通过那维莱特碰到这个世界的物质也是因为那维莱特身上的水元素足够充沛……所以要留在这里,就要补充水元素力。哪里水元素最多?当然是那维莱特身上! 所以如果能吸他的一点体/液…… 蒲从舟顾不上太多,对着那维莱特的肩膀,一口咬了下去! ……然后磕到了牙齿。别说出血了,蒲从舟甚至怀疑连一个印子都没有,压根儿没咬动。 蒲从舟气急败坏,该死,怎么会有人的肉这么硬啊! 那维莱特微微一颤,将蒲从舟松开了些,紫色狭长的眸子略有些震惊,难以置信地说:“你……” 蒲从舟只觉得意识渐渐抽离,没时间和那维莱特解释,觉得这实在是关键时期,需要特殊对待,心一横,忽地伸手捧上他的脸,重重地吻上了那维莱特的唇。 第13章 枫丹 ——这是一个如此缱绻又深入的一个吻。 为了捕获足够多的水元素,蒲从舟闭着眼,根本不敢对上那维莱特的眼神,小心翼翼地伸出舌头,轻轻撬开那维莱特的唇。 第28章 ……先是舔舐,然后渐渐深入。 过程没有蒲从舟想象的那么困难,甚至可以说是轻松的……比起坚硬的肌肤,那维莱特的唇异常柔软,只是稍微有一点点冰冷。深入之后,蒲从舟甚至轻轻吮吸了下,然后明显感觉到怀中的人微微一颤。 蒲从舟把眼睛闭得更紧了些,强迫自己不去想象那维莱特的表情……其实蒲从舟自己也不知道要亲多久,吮吸多久才能够,只能凭着只觉深深地吻着,攀附在那维莱特的手几乎痉挛,寂静中的水声格外明显。 一片慌乱中,蒲从舟只觉得自己的舌头似乎扫到了什么同样黏腻又有些冰冷的物体,吓得一激灵,这时才觉得一阵噼里啪啦的酥麻顺着尾椎往上爬,颤抖着退出来,睁开眼,先是确认了下自己还在,然后才抬起头,看向那维莱特,笑着说:“你看果然有用——我这样就能留下来了——那维莱特?” “你……”那维莱特轻轻抽了口气,眼尾还泛着一点不自然的绯红,他停了停,指腹抹了下唇边的一点晶莹。 ——拉出了一点透明的水光。 蒲从舟自己觉得没什么,毕竟这只是梦境,她为了更好达到自己的目标,亲吻了幻境的一个幻影而已,更何况这幻影长得还这么好看——但蒲从舟看着那维莱特垂着眸,明显有点震惊的模样,不由觉得自己好像做错了什么……虽然刚刚亲完,自己的舌头也有点麻……但还是试探地问:“能接受吗?你不会觉得我冒犯你了吧?” 那维莱特沉默不语,不知道在想什么,呼吸的频率似乎快了一点。 “那维莱特?”蒲从舟小心地说,还踮起脚戳了戳那维莱特肩上的绶带,颇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哎刚刚事出紧急,是有些没顾虑你的感受了。如果你接受不了的话,下次我就——” “不会冒犯。”那维莱特似是才缓过神来,平静地看向蒲从舟,蹲下身,轻柔地为她整理了下刚刚混乱间不知是怎么扯开的领口,温和地说,“我能接受……你能留下就好。” “那就好。”蒲从舟松了口气,她之前还真挺担心那维莱特这条龙守身如玉啥的,碰都不让她碰一下,这样蒲从舟下次想在幻境里多留一会估计还没办法。 那维莱特眸光微微动了下,站起身,从办公桌上拿起一叠资料,对蒲从舟说:“我现在要去欧庇克莱歌剧院主持弗里斯小姐与塔伦的审判,你可以把你的想法在路上和我说。” “好哦,这没问题。”蒲从舟爽快地说。 那维莱特点点头,快步向办公室的门走去,微微躬身,为蒲从舟拉开门,然后回头,静静看了蒲从舟一眼。 “怎么啦?”蒲从舟心一跳,莫名觉得那维莱特看着自己的眼神有些微妙。 “没事。”那维莱特停了下,才说,“时间不早了,我们尽快。” ----------------- 灯光冰冷而敞亮,投在欧庇克莱歌剧院内,衬得在场每个人的面容都更加苍白。 和上回欢乐的“追悼会”不同,这次欧庇克莱歌剧院充满了人心惶惶的紧张。根本不需要那维莱特维持秩序,所有人都笼罩在一种极致的不安中,就连翘着二郎腿坐在最高位的水神芙宁娜,似乎也有点紧张,笑容看起来过分僵硬了。 蒲从舟倒是挺轻松,毕竟是第一次来到这种场合,有些好奇地双手抱在怀里,占着没人能看到她,站在那维莱特身边。 “现在,请由弗里斯小姐陈述这起案件的经过。”那维莱特站起身,沉稳而有力的声音回荡在整个歌剧院。 一束雪白的聚光灯随着“嘭”的一声亮起,打在站在指控人席位的柯莉黛儿身上。柯莉黛儿惨白着脸,声音带着点颤抖,很清晰地说:“从六天前,也就是十四号以来,连续五个贵族遇刺身亡……所有人的都死于一根尖锐的冰凌。第一位死者是佩蒂特家族的族长,中间的三位分别来自不同的家族……最后的一位死者,是我的父亲。也就是我的家族——弗里斯家族的族长!” 这话一出,台下一片哗然。 “死于冰凌?那凶手应该有冰属性的神之眼。” “佩蒂特家族和弗里斯家族……在枫丹算是地位最高的家族了吧?这下族长一死,该大乱了吧……” …… “肃静!”那维莱特重重一敲手杖,说,“请指控人陈述指控证词。” “这五位死者看似毫无关联,但我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柯莉黛儿虚弱地说,“……他们都是上次我父亲谎报税款的掩护者,是他——就是塔伦!” 柯莉黛儿逐渐激动起来,指着被告席上的塔伦,厉声说:“我们家族的税款联系着整个贵族圈层的利益,你的父亲揭露了这一切,因此迫于压力自杀!你因此怀恨在心,所以就一人策划了这次的连环杀人案!” 哐当一声响,柯莉黛儿话音刚落,那维莱特身后的天平向柯莉黛儿的方向倾斜了一个角度,把蒲从舟吓了一跳。 “谕示裁定枢机……”蒲从舟自言自语地说,语气中带着几分兴奋绕到那维莱特身前,低头瞧着这把巨大的、点缀着雨滴的天平,“它这是觉得柯莉黛儿说的话有道理了?” 根据审判的程序,一旦这个天平完全偏向一方,审判就会结束,并且谕示裁定枢机会给出结果。一般而言,这个结果会和那维莱特的结论相同。 第29章 “——胡说八道!”就在这时,塔伦愤怒地说,“你说我杀了我的叔叔……你的父亲……还有那么多人!你有什么证据吗?那天我叔叔死的时候,芙卡洛斯大人和我正好在一起,我根本没有作案时机啊!” 此话一出,雪白的聚光灯瞬间一晃,落在坐在最高处、观摩审判的芙宁娜身上。 “哎……哎?怎么全看向我了?”芙宁娜惊了一下,很快镇定下来,扬了扬头,说,“没有错啊,佩蒂特先生那时的确和我在一起,问我枫丹的哪种蛋糕比较可口——有什么问题吗?” 又是哐当一声巨响,谕示裁定枢机前的天平往塔伦的方向倾斜,再次持平。 “你不在场,不代表你没办法作案!”柯莉黛儿撕心裂肺地喊道,“整个枫丹廷就你有作案动机!不是你是谁?” 不同于之前的愤怒,这下塔伦忽地褪去之前的脆弱,忽地笑了下,说:“所以你并没有证据,佩蒂特小姐。更何况我的神之眼是水属性的,并不是冰属性——没有作案条件。” 人群再次沸腾。 那维莱特重重敲击了两下地面,对柯莉黛儿说:“请你出示证据。” 证据?柯莉黛儿并没有证据。那怎么办,她的父亲……就这样死的不明不白了吗? 柯莉黛儿茫然地看着谕示裁定枢机缓缓向塔伦的方向倾斜,极其无助地看向那维莱特——真是讽刺啊,之前她在这位最高审判官面前趾高气昂,仗着自己的贵族身份,逼迫他赶走美露莘……而现在,柯莉黛儿能依赖的居然只有那维莱特,还有他所主持的枫丹律法。 曾经柯莉黛儿最厌恶的东西。 “求求您……”柯莉黛儿一软,瘫坐在座位上,恳求地抬头看向坐在最高处的那维莱特,“我真的……还找不到证据。” “哈哈,好可怜啊好可怜啊。”蒲从舟趴在那维莱特身边,笑嘻嘻地说,“我还记得刚见到她的时候……啊呀呀一脚踹开了你办公室的门哈哈哈……” 那维莱特倒是不动声色,轻轻瞟了蒲从舟一眼,平静地宣布:“很幸运,弗里斯女士。我们的特巡队找到了部分线索。” 那维莱特话音刚落,柯莉黛儿就听身后传来脚步声,特巡队队长沃特林带着美露莘卡萝蕾走到她身边。 “特巡队发现,塔伦伪装了神之眼属性。他拥有的并不是水系神之眼,而是冰系。”沃特林平静地说,“神之眼的属性能推测出拥有者大致的愿望。塔伦为了伪装自己纯真无害的表象,刻意掩盖自己获得冰系神之眼的事实。所以,塔伦具有用冰凌杀人的能力。” ——这个猜测是蒲从舟给的,只是出于审判的公正性,那维莱特将这件事交给沃特林宣布。 “对、对,就是这样!”柯莉黛儿激动地指着塔伦,“他隐藏自己的神之眼,方便作案!” 这话一出,欧庇克莱歌剧院又是一阵喧闹。 “好像神之眼确实有这个特点……冰属性的神之眼获得者性格或多或少有点奇怪……” 哐当哐当声响,谕示裁定枢机的天平再次向柯莉黛儿的方向倾斜。 塔伦眼皮都没抬一下,反问说:“我伪装我神之眼的属性,有什么奇怪的吗?毕竟我的叔叔一直怕我有野心,我想装着无害一点,这也很正常的吧?” 塔伦微笑着看向天平咔嚓咔嚓向自己的方向倾斜,逐渐持平,又抬起头,看向坐在最高处的芙宁娜,“而且我的叔叔死的时候,水神大人正巧在我身边——我要是使用了元素力,芙宁娜大人,您应该能察觉到的吧?” “啊?啊?”芙宁娜明显有些慌乱,一时间竟然没有回答。 这下不止是看热闹的枫丹人,就连那维莱特也渐渐皱起了眉头,问:“芙宁娜女士,在佩蒂特家族族长出事的时候,和塔伦一起留在后台的你,是否察觉到了他身上的元素波动?” 芙宁娜紧紧握着手,放声大笑:“哈哈哈哈……我芙卡洛斯当然没有察觉到!因为塔伦根本就没有使用元素力啊。” 蒲从舟“咦”了一声,偏头看向那维莱特,问:“那个芙宁娜……你们国度的神明,好像有点奇怪啊。” 那维莱特没有回答,因为此时,谕示裁定枢机已经完全偏向塔伦的一侧,那维莱特面前缓缓吐出一张纸,上边写着这场“审判”的结果。 那维莱特只是轻轻扫了一眼,就放下纸,敲了下手杖,沉声道:“由于证据不足,根据谕示裁定枢机结果显示,塔伦,无罪。” 台上台下一片哗然,芙宁娜像是放松似的坐回位置上。 “……我很抱歉。”沃特林礼貌地向柯莉黛儿点了点头,转身准备离开。 好容易的一点希望彻底破灭,柯莉黛儿彻底绝望,忽然恶狠狠地看向那维莱特,嘶声力竭地喊道:“都是你的错,那维莱特!要不是你逞英雄,要不是你刚好到场救了塔伦,我们家族谎报税款不可能那么快被解决……塔伦的父亲、我的父亲,那么多人也不会死!都是你干的好事,那维莱特!” 那维莱特倏然回头。 “拉下去,不要让他胡言乱语。”沃特林冷静地说,顿时冲上来几个特巡队成员,七手八脚把柯莉黛儿拖了下去。 “要是没有你……要是没有你……你就不该出现在枫丹廷——” 柯莉黛儿的声音逐渐小了下去,随着审判结束,人群渐渐无趣地散去,坐在最高位的芙宁娜也打了个哈欠,表示太晚了,懒洋洋地回去休息。 第30章 欧庇克莱歌剧院的灯光冷酷而清晰,映照着空荡荡的歌剧院,在那维莱特雪白的长发和深蓝的鳍上流转。 那维莱特整理着谕示裁定枢机的结果,指尖微微一顿。 “……好了没有啊,这么磨蹭。”蒲从舟催促说。 那维莱特摇摇头,问蒲从舟:“你确认,塔伦就是凶手?” “我的梦不会有错,而且所有逻辑都能对得上,不是塔伦还能是谁。”蒲从舟耸耸肩,坦然地说,抬头看向那维莱特。 “那为什么谕示裁定枢机……”那维莱特说着,刹住了话头。 “我也觉得它出结果出得快了点,它一向这么不靠谱吗?”蒲从舟好奇地问。 “不,恰恰相反。”那维莱特冷静地说,“它一直以来运转正常,” “我觉得那什么订书机这么快出结果,似乎是在掩盖什么……或许你可以查查你们的神明。”蒲从舟懒洋洋地说,“总觉得……她是叫芙宁娜吗?好像有点不对劲。不过这估计不着急,眼下你也别太担心,我把凶手都定下来了,现在只要盯着塔伦,慢慢查……你不是把美露莘带回来了吗,让她们一起……” 蒲从舟絮絮叨叨地说着话,说话间,那维莱特已经把材料整理妥当,两人一起走出欧庇克莱歌剧院。 “咦,怎么下雨了?之前还好好的啊。”蒲从舟伸手,接住几滴雨丝。 那维莱特停下脚步。 欧庇克莱歌剧院之前,此起彼伏的喷泉上空,绵绵密密的雨丝坠落,在夜晚的灯光下熠熠生辉。每一盏灯下,雨丝被绘出形状,潮湿的气息氤氲在绿化带的花草间,融化在光滑的路面上。 “我很抱歉。”那维莱特注视着这场雨,缓缓说。 “这场雨又不是因为你才下的,你抱歉什么?”蒲从舟笑着说,笑着笑着,看那维莱特的脸色逐渐严肃,心里渐渐生出一个不可思议的答案,试探着说,“……这雨不会真是因为你下的吧?” “……我是枫丹的水龙王。”那维莱特缓缓走入雨中,任由雨水一点点淋湿他的长发,轻声说,“我的情绪波动,会影响枫丹的天气。如果我情绪低落,枫丹就会下起大雨。” 好冷啊……无论是什么时候,沐浴在雨中的时候,那维莱特总会感到这种冰凉。也就是这种一点点入骨的冷,让他能有片刻的真实。那维莱特缓缓闭上眼,正等着和从前无数次一般,静静感受着雨落在身上的触感—— ——胳膊被人猛地一拉。 蒲从舟简直是使出了全身的力气——这该死的地方没办法用风元素力,不然把那维莱特吹进来得了,这一拉根本没刹住车,蒲从舟把那维莱特拉进歌剧院的屋檐下的同时,用力国度手一松,自己咕噜咕噜滚了老远。 “……你没事吧?”这下那维莱特顾不得太多,匆忙走到蒲从舟身边,问。 “没事没事……”蒲从舟自己撑着地跳起来,一边抱怨,“不是,你是水龙王也不能淋雨啊!就像我们家很早以前有条岩龙王,也不能天天钻地啊!搞什么啊?” 蒲从舟小声地骂道,骂着骂着,她抬头,对上那维莱特有些沉默的模样,想了想,试探着问:“啊……你伤心啦?” 那维莱特静静看着蒲从舟,水珠顺着他雪白的长发落下,一会的功夫,就在他脚边积下了一小滩水。 “虽然我不知道你在伤心什么啊,但是……”蒲从舟瞧着那维莱特,叹了口气,仰起头,指尖轻轻抹下他下颌上的一点水珠,轻声哄着说,“水龙水龙,别哭啦……” 那维莱特忽然抱住了蒲从舟。 这是一个猝不及防的拥抱,迅速到那维莱特的长发纷纷扬扬飞起,像是着昏昏闷闷的夜里一道雪白的光。 那维莱特缓缓低下头,埋入蒲从舟的肩窝。 第14章 枫丹 蒲从舟彻底懵了。 之前的拥抱很多,和那维莱特的——不过那是因为该死的梦境,还有亲爱的水史莱姆定下的规则,而这个拥抱,明显不是因为这个原因……是那维莱特主动的,带着一点温柔、眷恋的意味。 蒲从舟心中生出一个不可思议的答案……这条孤独的水龙,不会喜欢上她了吧? 深夜的灯光微弱,审判结束后空无一人的欧庇克莱歌剧前,蒲从舟趴在那维莱特怀里胡思乱想,听着他轻轻的呼吸声,还有肢体间传来的温度。 没错,这条龙刚来枫丹不久,心里孤独得很,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老板(神明)明显不靠谱,下属除了几个给力的都在排挤他,这个时候,蒲从舟的到来就像一道光!照亮了那维莱特! 蒲从舟越想越觉得有可能,几乎是笃定这那维莱特是爱上自己了! 于是蒲从舟很郑重地推开那维莱特,盯着他有些惊讶的眼睛,认真地说:“别爱我,没结果。” 那维莱特微微一怔,好一会才反应过来蒲从舟说了什么。两人注视着对方沉默了好半天,那维莱特才说:“蒲从舟女士……你似乎误会了。” 蒲从舟嘴角抽了抽,试探地问:“你不是爱上我了吗?” 那维莱特真的认真思索了下,冷静地说:“根据我之前对人类所谓‘爱’的判断,是负责一生的责任感,和非那人不可的绝对心动的感觉。我认为,我对你并没有这份感情。” 蒲从舟一时间居然找不出话反驳这条龙,觉得有点尴尬,气急地说:“那你为什么忽然抱我?” 第31章 “不可以吗?”那维莱特沉默一会,迟疑了下,询问,“我见你对我也这样……想抱,就抱了。” ……蒲从舟觉得用满脸黑线已经不足以形容此刻的感受,偏偏那维莱特还看起来无辜的很,满脸写着“这不是很正常”“你对龙不能双标”“凭什么你抱我可以我抱你就不可以”…… 蒲从舟只觉得脑壳嗡嗡的疼,一脚踹在那维莱特小腿上,气呼呼地说:“去……你去找一把伞来,我们回去——你要是找不到,我就把你吃掉!” 那维莱特倒是很靠谱,虽然不知道蒲从舟莫名其妙的愤怒从哪里来,但本着尊重女士的原则,没有多问,从附近一个箱子里取出一把备用伞,为蒲从舟撑开,有点欲言又止。 蒲从舟瞧着那维莱特这样,没好气地问:“你又想问什么?” 那维莱特轻柔地挽住蒲从舟的臂弯,小心又平稳地带她走入雨中,微微倾斜了伞檐,确保蒲从舟不会被淋着,这才斟酌又斟酌,认真地问:“你刚才说,如果我找不到伞,就要把我吃掉,是吗?” 蒲从舟“嗯”了一声,说:“是,怎么了?” 那维莱特问:“请问,你想怎么吃掉我?” 蒲从舟:? 刚开始蒲从舟觉得那维莱特是开玩笑,可当蒲从舟抬头,借着昏暗的路灯光芒瞧见那维莱特神情时,蒲从舟意识到了,这那维莱特是认真的!这条水龙在一脸严肃地思考! 蒲从舟气笑了,咬牙切齿地说:“你真是求知若渴啊,那维莱特!” 那维莱特又思考了一会,才谨慎地回答:“我或许可以把这句话理解成一句称赞……” 蒲从舟噎了一会,带着点怨气开始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先把你这碍事的白毛拔了,龙角割下来烤,其他部分切成一块块的,嫩的腌、老一点就油炸……” 那维莱特听着蒲从舟怎么烹饪自己,居然听得还很是专注。 两人说话间穿过大雨,忽然面前不远处出现了个人影。 那维莱特轻轻扯了下滔滔不绝的蒲从舟,目光落在独自站在雨里的少年,停了下,说:“……晚上好,塔伦。” “哟,那个杀人犯!”蒲从舟瞧着塔伦,说。“他怎么和你一样不爱撑伞,快过去,给他遮一遮……” 不消蒲从舟提醒,那维莱特走到塔伦身前,轻轻倾斜了些手中的黑伞。 这时,塔伦抬起头,向那维莱特粲然一笑,眸光居然是惊人的干净和纯粹,声音也柔柔的:“那维莱特先生,我是特意来向您道谢的。” “我做的一切都按着枫丹律法行事,不必言谢。”那维莱特平缓地说。 “那维莱特大人和其他贵族不一样。”塔伦抬起头,笑着说,深深鞠了一躬,就转身走入黑夜中。 “……他忽然来一下想干什么?”蒲从舟莫名其妙地问那维莱特。 那维莱特摇摇头,温和地说:“夜深了,先休息吧。” 蒲从舟随意地“嗯”了一声,跟着那维莱特回到沫芒宫,瞧着他正准备解下领结,准备像往常一样去沐浴—— 蒲从舟忽然脑海中响起一句话,她知道塔伦最后想对那维莱特说、却又没说出口的话了—— “如果我做出对不起您的事,非常抱歉。” …… 蒲从舟几乎是倏地弹射起步,扑到那维莱特身上,揪住他的身后的长发,说:“——那维莱特!你快点去弗里斯家族,赶快保护那个什么……那个柯莉黛儿!” “你……”那维莱特忽地回头,狭长冷淡的眸子微微睁大了些。 “我和你说,如果塔伦的行凶对象和税款有关,和佩蒂特家族有关……那把塔伦的父亲揭露一切的事报告给家族、亲自殴打美露莘导致这一切的柯莉黛儿,就是他最后一个行凶对象。”蒲从舟深吸一口气,一字一顿地说,“……柯莉黛儿·弗里斯,将是这场连环杀人案最后一个受害者。” “好,我明白了。”那维莱特迅速明白了其中的节点,说,“我会立刻通知特巡队和美露莘,对柯莉黛儿小姐进行特别加护……在此之前……” “在此之前什么?”蒲从舟此时觉得自己快冒烟了,没什么比这件事更重要的,不耐烦地问。 “……请你松开我的角,蒲从舟女士。”那维莱特闭了闭眼,不自然地说。 蒲从舟目光落在自己抱着的……额那维莱特雪白的长发,中间不小心夹着他那两条发着光的深蓝色……鳍? 额就是那个据说只有伴侣在特殊情况下才能触摸的…… 蒲从舟倏地放手,跟在那维莱特身后,一边快步走向卧房的门,一边嘟囔:“……又不怪我扯到你的角,要怪就怪你这角耷拉下来,这么软这么可爱。” 说是这样说,蒲从舟还是没多去想,简单地和那维莱特分析了下局势:“现在你需要美露莘,让特巡队的人来,这件事极其紧急,我们必须加快速度——” 沫芒宫的灯一盏又一盏亮起,那维莱特很快召集了一支小队,亲自带着特巡队队长沃特林和几位美露莘,匆匆向佩蒂特家族赶去。 高大古朴的庄园寂静无声,仿佛沉寂在雨夜的坟墓中。 那维莱特走到庄园的大门前轻轻扣响了门。铁门晃荡出悠扬的声响,久久无人回应。 “那维莱特大人……”粉红色、头顶长着两对耳朵的美露莘卡萝蕾,两只小爪子放在眼睛前,左右仔细看着门口,小声地说,“有血迹。” 第32章 话音刚落,那维莱特神色瞬间冷了下来,不等沃特林的命令,特巡队撞开庄园的门,破门而入—— 特巡队纷纷散开,开始地毯式搜索。那维莱特的衣角忽然被人拽住,他回头,对上蒲从舟清澈冷静的眸子。 蒲从舟指了指左顾右盼的卡萝蕾,轻声说:“跟着美露莘。” 那维莱特瞬间了然,走到卡萝蕾身边。 果然,卡萝蕾看到那维莱特走来,认真地点点头,说:“那维莱特大人,我知道他们在哪里,我带你去。” 那维莱特和蒲从舟跟着美露莘,很顺利地在庄园里绕着,走进一间阴冷潮湿的地下室。 不需要卡萝蕾继续提示,那维莱特快步走到地下室内,推开虚掩着的门—— “嘎吱——” 与此同时,鲜红的血液迸溅开来,塔伦腰间绘着水纹的神之眼绽放出冰蓝的光芒,手中凝结出冰刃,深深刺进了柯莉黛儿的胸膛! “……只差一点。”那维莱特闭了闭眼,低声说。 塔伦轻笑一声,松开柯莉黛儿。娇贵漂亮的贵族小姐穿着被鲜血染透的洛可可裙,破玩偶般落在地下室的泥土上。 “很高兴见到您,最高审判官先生。”塔伦的唇边还带着血,却笑得灿烂,“我报仇结束了,现在,请您审判我吧。” “你……”那维莱特静静注视着塔伦,说,“你如果想报仇,有线索,可以上报审判庭。” “枫丹的律法救不了我的父亲,难道能救得了我?”塔伦笑了笑,浑不在意地说,“坦白地说,那维莱特大人……我的父亲就是因为当众向您揭穿税款谎报一事,这才死的。他们拿我的安危威胁他,父亲就自杀了……而他们不知道的是,在我叔叔逼迫我父亲时,我因为贪玩躲在了衣柜里,听到了事情的全部经过。佩蒂特家族揭露了一切,需要给别的家族一个交代——这个交代就是我父亲的命。” “我不怪您,那维莱特先生。”塔伦微笑地说着,此时特巡队的成员也纷纷赶来,将塔伦包围起来,“您对律法和正义的坚守让我敬佩,所做的一切也的确救了我和美露莘……” 塔伦环视了一圈身边的特巡队成员,叹了口气,“行吧,剩下的话,我到审判庭上去说。” 蒲从舟双手抱在胸前,正听得津津有味,忽然低头一瞧,惊呼一声。 那维莱特原本在和沃特林严肃地攀谈,听到蒲从舟的声音瞬间转头,恰好看见她的身体正在变得透明…… “……不要啊。”蒲从舟小声说,“我还想看塔伦的审判呢……” 第15章 枫丹 那维莱特甚至没有一点点特殊的表情,简单向正在想他汇报的特沃林点了点头,歉意地说:“抱歉,我有些事,失陪了。” “那维莱特大人,关于美露莘——”特沃林还想问那维莱特如何安排参与这次行动的美露莘,却看见那维莱特一个人匆匆转身消失在喧闹的人群中,甚至头也没回一下。 特沃林沉默一会。 “特沃林先生,请问我现在要去哪里呀?”美露莘卡萝蕾天真地问,“那维莱特大人没告诉您,您要追上去问他吗?” …… 特沃林忽然觉得,这似乎是最高审判官先生第一次……怎么说呢?失态? “……算了,你跟我来吧,我为你安排今天的行程。”特沃林说。 -------------------- “你——那维莱特,你想干什么呀?”蒲从舟见那维莱特忽然快步走开,莫名其妙地跟了上去,小跑着在他身后追问说,“那边的事还没处理完呢,你——” 那维莱特忽然止住步子,蒲从舟一个没刹住,撞到他身后,一边揉着头一边骂,“搞什么呢,偏偏在这种时候……” 那维莱特转身,缓缓俯下身,注视着蒲从舟,轻声说:“你快没有时间了。” 蒲从舟低头瞧了眼逐渐变得淡的身子,浑不在意地“嗯”了一声,“啊好像确实是这么一回事……看不到塔伦的审判了。等过几天来,我帮你想想办法,解决一下你的那些——” 蒲从舟的声音越说越小,她这才注意到那维莱特居然把她带来一个僻静的房间。也是地下室,苔藓潮湿,空气浑浊带着点水的气息,天花板上凝聚下的一点水轻轻滴落,发出寂静的“啪嗒”一声。 蒲从舟忽然知道那维莱特要做些什么,破天荒觉得自己呼吸停滞了一瞬,微微睁大了眼睛,还没来得及出声,就见那维莱特轻柔地伸出手,捧上她的脸颊。 有点冰凉又光滑的手套抚上蒲从舟的脸颊,小心翼翼似乎怕弄疼了她。蒲从舟呼吸下意识急促了,她对上那维莱特狭长的双眸,冰冷的淡紫色,仍然沉着得看不出多的哪怕是一分情绪。 “抱歉,”那维莱特停了一会,才轻声说,“我想让你留下来。” “啊?”蒲从舟睁大了眼,下一瞬,就见那维莱特低下了头,轻轻含住了她的唇。 ——是一个极具侵略性的亲吻。 先是柔软的舔舐,然后就是毫不留情的侵入……不同于之前蒲从舟试探性质的亲吻,这回那维莱特的主动更像是一种索取。柔软在口腔内肆意扫荡,轻柔又迅速地卷起每一点水声,蒲从舟被亲得眼前一阵阵发黑,似乎每一寸呼吸都被剥夺,她下意识推搡了下那维莱特,却只觉得自己的力气被一点点抽离—— 第33章 然后蒲从舟身体一轻。 那维莱特怀中拥抱的女孩骤然消失,像是一阵风拂过身前,他缓缓落下手,静静看着眼前的空荡荡一片。 似乎从一开始起,这潮湿的屋子里只有那维莱特一个人。 -------------------- 蒲从舟回来了。 蒲从舟呆呆地瞧着眼前熟悉的小木屋,这确确实实是她在璃月的住处。窗外的瀑布水声阵阵,蒲从舟仔细听了好久,才发觉外边居然下着雨,雨声和水声混杂在一起,淅淅沥沥,有些分不清。 蒲从舟轻轻抹了下唇角,停了好久,才反应过来……嗯,自己似乎是被那维莱特强吻了? 好像也不能算强吻。蒲从舟站在窗前,看着昏暗的天际落下雨丝,若有所思地想着……那维莱特说的对,没道理只有自己能亲他、而他不能亲回去的道理是不是?更何况那维莱特也是为了让自己留在那个异世界…… ——虽然但是这可恶的水龙是不是第一次亲人啊! 怎么亲得这么狠! 蒲从舟想起那个快要窒息的吻就有点愤怒,一怒之下怒了一下,那维莱特现在又不在自己身边,自己总不能冲这无辜的大雨发泄吧?然后蒲从舟觉得似乎也不是不可以,刚想放肆地吼出来发泄一下自己的情绪—— 好险! 蒲从舟猛地捂住自己的嘴,把声音噎了回去。 钟离撑着一把淡黄色的油纸伞,穿过雨幕,踏着湿润的泥土地,微笑着向蒲从舟走了过来。 “你好呀帝君,早上好!”蒲从舟撑着窗户,干笑着和钟离打招呼,心里暗暗庆幸——幸好幸好,晚吼了一秒,不然自己滚到瀑布里都洗不清了。 “早上?”钟离失笑,缓步走到蒲从舟倚靠着的窗户前,轻轻敲了敲她的窗棂,说,“现在已经是下午了。” “哈哈哈哈……”蒲从舟笑容顿时变得尴尬。 “昨晚做什么去了,都睡迷糊了。”钟离摇摇头,绕过窗子,推开蒲从舟的木屋地门,走了进屋。 蒲从舟踮起脚凑到钟离身边,攒着笑容尴尬地说:“……哈哈哈,这不,昨晚读书读晚了嘛?” 钟离不置可否,将油纸伞收起,轻轻抖落伞檐上沾着的水珠,轻描淡写地瞥了一眼蒲从舟的桌案——空荡荡的,一本书都没有。 “啊哈哈哈……”蒲从舟痛苦地闭上眼睛,旋即睁开,挣扎着弥补,“那个什么……我昨晚看完书,就把书收起来了来着……” “许久不见,你似乎喜好整洁了许多。”钟离也不戳穿蒲从舟,从善如流地接了下去,在蒲从舟的桌案前坐下,伸手为她点燃了蜡烛。 烛光明亮,映亮了昏暗暴雨中的小屋,将钟离的身影拉的很长。蒲从舟顿时觉得压迫感上来了,乖乖巧巧地坐在床沿,双手交叠放在腿上,很认真地装着乖巧说:“帝君啊,您日理万机,怎么忽然有空——来我这个闲散仙人这啦?” “闲散仙人吗……”钟离曲起手指,轻轻敲了敲桌面,清脆“笃笃”两声回荡,笑着,意味深长地看向蒲从舟,“你怎会是闲散仙人,你是我亲手养大的小蒲公英,不是吗?” 蒲从舟又痛苦地闭上了眼。这才一会的功夫,蒲从舟就脑补出魔神战争时期这钟离……哦不,是摩拉克斯,审讯要犯的气势了。 蒲从舟想了又想,觉得这钟离再怎么厉害总不可能把那维莱特从她的梦里揪出来吧,索性摆烂,破罐子破摔说:“说吧,钟离,你到底想怎么样?” “有求于我是爹地,一般叫帝君,生气了就变成钟离……”钟离无奈地说,“舟舟,你或许可以对我统一一下称呼?” “略略略。”蒲从舟吐了吐舌头,做了个鬼脸,“就不。” 钟离失笑。 蒲从舟一摊手:“你来到底想干什么呀,没别的事我就不耽误你时间了,毕竟帝君日理万机——” “也没有多重要的事,忽然想起你,来看看。”钟离轻叹一声,说,“顺便邀请你参加一次小聚。” “什么小聚?”蒲从舟警觉起来,说——她可忘不了,上次钟离让她去“小聚”,给她安排了份月海亭的工作。 “仙人太久未见,是时候多聚聚了。”钟离温和地说,“我已邀请了削月筑阳真君、理水叠山真君……” 钟离念了一大串仙人的名字,蒲从舟刚开始还“嗯嗯嗯”地应着,越听越不对劲——怎么钟离这些邀请的仙人都是头上有角的? “届时请你前来,来此小聚,或也能让你更沾一点热闹。”钟离说,“一直闷着读书,到底也不好。” 什么闷着读书,我在异世界冒险呢。 蒲从舟在心里悄悄反驳,笑着把钟离往外头推,敷衍说:“好好好行行行我知道啦,帝君,好爹地,你去忙吧!” 钟离被蒲从舟推着往外头走,只来得及顺走了之前带来的油纸伞,无奈地说:“……尽是胡闹。” “也只有爹地你最宠我啦。”蒲从舟笑眯眯地对钟离挥手,拉长嗓音说,“爹地慢走——帝君加油——璃月需要你哦——” 钟离哑然失笑,也没多说,只是撑开了油纸伞,消失在茫茫雨幕里。 蒲从舟垂下手,正松一口气,觉得总算送走了这帝君爹地,寻思着准备回屋子里去休息,忽然想起一件要紧的事,不管不顾地冲进雨里,边跑边气喘吁吁地喊:“帝君——帝君!” 第34章 紧赶慢赶几步,钟离明显有些惊讶,一手撑伞,一手抱住有些湿漉漉的蒲从舟,轻轻拂去她发尖沾着的水珠,责备说:“怎么这么跌跌撞撞,伞也不撑,就跑到雨里。” 蒲从舟仰起头,看向钟离,问:“看我淋雨,帝君会心疼吗?” 钟离轻叹一声,答道:“会。” “是因为帝君在乎我吗?”蒲从舟又问。 “是。”钟离说。 蒲从舟想了下,说:“爹地,假如我看到一个人淋雨,我会感到心疼,是不是因为我在乎他?” 钟离微微有些怔忡,询问道:“你为何会问这个问题?” 蒲从舟略过这个问题,问钟离:“爹地,假如,我是说假如啊……我不小心救了一个人,而正因为我这样做,他杀了很多人,但如果我没救他,或者早一点救他,一切就不会发生,现在我很自责,我该怎么办?” ——这大约就是那维莱特难过的原因吧。蒲从舟想。 但是蒲从舟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或许要把罪责揽到自己身上?毕竟柯莉黛儿说的话,在眸中意义上也是对的。 如果蒲从舟没有让那维莱特迟一些救下塔伦,那么一切都不会发生。不会有连环杀人案,塔伦也不会…… “舟舟。”钟离神情温和地注视着蒲从舟,说,“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只要你做的事不违反‘契约’,你的选择无人可以质疑。” “那如果……是我做错了呢?”蒲从舟认真地问。 “你若因此淋雨,我仍然会心疼。”钟离平静地说,“所以请你不要这样做。” ……你若因此淋雨。 蒲从舟只觉得心尖轻轻揪了一下,说不清是为什么,却有了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蒲从舟轻松地笑了,小步泡着跟在钟离身边,撒着娇说:“爹地这是要去月海亭吗,带我一个啊,我想看卷宗……” “哦?又是有关曾经权力过大的氏族么?” “是哒!” …… 一高一矮的身影消失在茫茫雨幕中,轻策庄雨水叮咚,瀑布声仍然震耳欲聋。 ------------------ 蒲从舟从似乎是沉溺于深海中的梦境里落到实地的时候,不出意料,又是那维莱特的办公室。 和上次一样,那维莱特的办公室除了那维莱特之外还有其他人。 塔伦站在那维莱特面前,正在和那维莱特谈天。 “……只是终身监/禁而已,最高审判官大人,我觉得我这种人应该判处死刑。”塔伦对那维莱特说,脸上竟然带着点笑。 “……枫丹的律法中,从未判处过死刑。”那维莱特无奈地说,伸手将一封文件递了过去,礼貌地说,“我很抱歉,塔伦先生。” “不必抱歉。”塔伦耸了耸肩,“梅洛彼得堡是枫丹廷的监狱没错,但对我来说,或许比我的家族干净很多。如果出于这点考虑,我或许还应该感谢您,那维莱特先生。” “我……”那维莱特怔了一会,才轻声说,“我很抱歉。” “真没必要。其实我不太明白,为什么被判处监/禁的是我,你看起来比我更难受?”塔伦拿了文件就走,那维莱特也跟着站起身,将他送出办公室。 就在塔伦走向梅洛彼得堡的人时,忽然回过头,对那维莱特笑了下,说:“我想了很久……总觉得你这个正直到有点固执的性子,不太可能那么快找到我,你身后有人帮你支招吧?和最开始拦着你,让你晚一点救我,等舆论发酵的人是同一个?” 那维莱特静静注视着塔伦,在他漫不经心的笑容中,再看不见一点初见时天真干净、为着美露莘挨打的少年身影。 塔伦也没追问,满不在乎地耸耸肩,忽然问:“这样一来,美露莘估计就能留在枫丹廷吧?” 那维莱特停了停,没有回答。 塔伦也没想回答,只是长长一叹,轻松地说:“啊,这大概是死了那么多个混账后……唯一的一点好事了。” 梅洛彼得堡的人早就不耐烦了,拿起手铐铐着塔伦,推搡着他往前走:“去去去,赶快走,胡言乱语什么东西!” 不断有人路过那维莱特,向他微笑着致意。那维莱特也回以点头问好。 等人走尽了,那维莱特回头,正好见到蒲从舟站在他身后,风吹起她的长发,蒲从舟笑吟吟地向那维莱特张开手,说:“总算解决好啦?我等了你好久了呢!” 那维莱特眸光温柔了些,还没等他开口,就见蒲从舟向他一步步走来,轻轻抱住他的腰。 长风卷起两人的头发将其缠绕,那维莱特低头,恰好见到蒲从舟头顶可爱的发旋。 真好……就像有人始终停留在喧闹之外,什么都不问,只是等着他回家。 “看来亲亲是有限制的。”蒲从舟抱着那维莱特,闷闷地找了个话题,“不能一直亲一直亲我就能一直留在你这里啊……” 那维莱特轻“嗯”了一声,说:“没关系,已经够了。” “什么够了?”蒲从舟忽然想起那维莱特那可恶的吻技,重重推开——蒲从舟自以为的重重推开,实际上那维莱特动都没动一下。 蒲从舟气急败坏地双手叉腰,对那维莱特说:“你你你……上次亲我亲的这么烂,我还没找你算账呢!” 第16章 枫丹 “啊……我很抱歉。”那维莱特停了下,才歉疚地说,蹲下身,平静地看着蒲从舟,问,“你想要怎么向我算账都可以。” 第35章 蒲从舟噎了一会,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就听那维莱特继续说:“如果你不在意,等下一次……” 蒲从舟瞬间爆炸,“还有下一次?” 那维莱特看起来是真的有些讶异,迟疑了下,认真地问:“不能有吗?” 蒲从舟嘴角抽了抽,对上那维莱特专注的双眸,算是一点脾气都没了,无奈地摆摆手,嘟囔说:“算了算了,和你一个幻影计较什么。走了,你今天的工作做完了吗,就在这里发呆……” 说着,蒲从舟踢踢踏踏走向那维莱特的办公室,从紧闭的门穿了过去。 那维莱特沉默一会,若有所思,却还是跟着蒲从舟回到了办公室。 “塔伦的事算是圆满解决了,你就别担心他了。我看过你们那个监狱……叫什么,梅洛彼得堡来着,内部虽然乱归乱一点,但是他毕竟有着神之眼,心也算善良,说不定还能帮着整治一下梅洛彼得堡内部呢。”蒲从舟捧着脸瞧着那维莱特轻轻带上办公室的门,懒洋洋地笑着说。 “……善良?”那维莱特捕捉到了关键词,皱了皱眉头。 “他不善良会救卡萝蕾嘛?”蒲从舟无辜地说。 那维莱特摇头,不置可否,绕过蒲从舟,走到办公桌前坐下,开始熟练地整理起了卷宗,低头说,“我打算将部分有意愿参与枫丹内部管理的美露莘编排入逐影庭,负责治安部分,剩余的……” “等等,你说什么?你又想让美露莘留下来啦?”蒲从舟打断那维莱特的话,震惊地问。 那维莱特的指尖一顿,疑惑地问:“……不可以吗?之前不是你说,当美露莘拥有很好的声望、能被人所接纳时,就可以让她们回来?我认为,现在是很好的时机。” “什么很好的时机啊。”蒲从舟彻底无语了,抱怨说,“我最亲爱的审判官大人,你什么时候才能对大众的态度敏感一点……现在连环杀人案刚刚结束,美露莘才立下功,你就迫不及待想给她们奖赏,很多贵族啊平民啊不说,心里肯定不满。” 那维莱特停了停,才垂下眸,轻叹一声,说:“到底我不是真正的枫丹人。” “是是是,你是一条龙。”蒲从舟瞪了那维莱特一眼,双手抱在胸前,“少拿龙啊龙的当借口,我还是一朵蒲公英呢。不懂人情世故就多学,知道吧?等等——你笑什么笑?我说的话很好笑吗?” “啊。”那维莱特掩住淡淡的笑意,目光柔和地停驻在蒲从舟身上,放下文件,认真地说,“非常抱歉,蒲从舟女士。你常常让我忘记你是一朵蒲公英的事实。” “怎么,我太像人了?”蒲从舟没好气地问。 “准确来说,蒲从舟女士,你是我接触过最像人的……非人之物。”那维莱特若有所思地说,“甚至比一些人类,更让我觉得真实。” “直接说我圆滑得了。”蒲从舟翻了个白眼,打了个哈欠,“走了走了,睡了睡了。美露莘的事等下次我回来了再说哈。” “好。”那维莱特站起身,略微拾掇了下办公桌,就把办公室的灯关了,领着蒲从舟离开。 蒲从舟边跟在那维莱特身后走,边懒洋洋地逗他:“怎么,这次这么听我话啊?” “你已经用实际行动证明了你建议的价值和你的正义。”那维莱特推开卧室的门,目光温和地掠过蒲从舟。 “不让我闭嘴不要再说了?”蒲从舟很认真地翻着那维莱特的黑历史——初见这条水龙的时候,蒲从舟也是让那维莱特将美露莘送走,那时的那维莱特让她不要继续说。 “嗯,不会了。”那维莱特对蒲从舟的记仇极其耐心宽容,指尖轻柔地解开领结上束缚着的皮筋,脱下外披,挂在架子上。 蒲从舟继续不依不饶,凑到那维莱特身前,盯着他说:“也不像当时我拦着你不去救塔伦的时候那样推我了?” “绝不,蒲从舟女士。”那维莱特只穿着件雪白修身的衬衫,雪白的发丝垂落,隐没入清劲的一截窄腰,引得蒲从舟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漂亮的水龙颇有些无奈地走到蒲从舟身前,问:“如果我现在诚恳地向你发誓,并且对曾经对你的冒犯致以诚挚的歉意……蒲从舟女士,你能放我去沐浴吗?” 蒲从舟哼了一声,双手叉腰:“不行啊,你这什么道歉,都是空话啊,啥实质性的补偿都没有!” “千灵慕斯如何?我上次看你喜欢吃。”那维莱特思索了会,询问道。 “两个!”蒲从舟讨价还价。 “好。”那维莱特轻一点头,眸光柔和,似是在轻笑。 “成交!”蒲从舟笑着说。 ----------------------- 浴室内淅淅沥沥的水声停止,那维莱特带着一点水汽走出,湿漉漉的雪白长发还滴着水,他从架子上取下一条毛茸茸的澡巾,慢慢沥干头发。 蒲从舟瞧着那维莱特的长发,实在眼馋,忍不住凑上前摸了两把。光滑柔软的质感,像是抚摸璃月最上等的丝绸,还带着一点湿漉漉的水珠……嗯,不错,不错。 那维莱特覆在澡巾上的手顿了下,目光停留在蒲从舟把玩着他长发的指尖。 蒲从舟注意到那维莱特的目光,瞥了他一眼:“干嘛了又?这样看我。” “没什么。”那维莱特沉默了一会,思考片刻后才问,“你是否……想再打个结?” 第36章 蒲从舟算是完全被问蒙圈了,好半天才想起来,反问:“我上次不是给你头发打了个璃月结,被你剪下来了?” “嗯。”那维莱特说,“收起来了。” 蒲从舟眼皮跳了跳,不可思议地问:“你还想再要一个?” “是。”那维莱特严肃地说,点点头,“作为回报,我可以帮你洗澡。” 蒲从舟简直怀疑自己听错了,握着那维莱特长发的手一抖,雪白的发丝从她怀里纷纷扬扬散落开来,蒲从舟磕磕绊绊地问:“你你你……不是,什么叫帮我洗澡?你没疯吧?” “我记得,你第一次来时,曾提过与我共浴的要求。”那维莱特有些疑惑地说,“那时我与你的关系并不熟稔,此事有些难以接受。而现在,我认为……” 第17章 枫丹 蒲从舟想了下,好像确实有这么一回事,遥远的记忆忽然就这么攻击了她。蒲从舟气笑了:“怎么着?你现在又同意了?已经晚了!” “晚了?”那维莱特微微一怔,问,“你为什么这么说?” “也就只有那天我来得太匆忙,啥都没准备。”蒲从舟翻了个白眼,“太早睡下去,没洗澡也没吃东西,又饿又脏的,所以向你要了小点心还想洗澡来着。现在我来之前做了准备,就不需要啦。” “嗯。”那维莱特微微点头,眸子似乎黯淡了下。 蒲从舟瞧了那维莱特一眼,看他一贯冷静的样子此时竟然露出了一点失望的神态,一时间有点于心不忍,试探着问道:“……嗯,如果你实在想帮我洗澡,也不是不行?” “不必了。既然你不需要。”那维莱特平静地摇头,走到蒲从舟面前,俯下身,轻而易举地把她抱起,缓缓走到床沿坐下,指尖掠过蒲从舟的发丝,目光凝滞在蒲从舟的唇上,欲言又止。 蒲从舟全身的毛都炸起来了——如果她有毛的话,警惕地说:“你又想干什么了?” 这条可恶的水龙脑回路总是奇奇怪怪的,让蒲从舟起了防备心。 “如果亲吻可以让你留得更久一些,那么我们或许可以……”那维莱特斟酌一下,说。 “什么!你想干什么!”还没等那维莱特说完,蒲从舟就打断了那维莱特的话,一巴掌拍上了那维莱特的长发,“别乱来啊!我警告你啊……” “你……”那维莱特微微睁大了眼,注视着蒲从舟,一时间竟然有一点茫然,似乎是不知道蒲从舟的反应为什么这么大。 那维莱特长得很漂亮,蒲从舟一向知道。 蒲从舟很少用“漂亮”这个词形容人,更何况是一位男性——就算是像钟离和魈这种在蒲从舟看来是颜值天花板的人,她也觉得他们是“俊俏”,带着点英气的美。 而那维莱特的好看,不像是璃月的山水画,更像是无数种水彩墨水加浓了色调,混杂着宕开一笔令人惊艳的色泽。 一看蒲从舟就忍不住称赞,啊,如此漂亮。 而这样一个漂亮的人——或者说龙——穿着件修身、甚至雪白到有些透明,隐隐能瞧见肌肉轮廓的衬衫,带着点茫然和无措,就这样柔软地注视着自己,蒲从舟心中不自觉软了几分,甚至冒出了一种想法——就算给他睡了又怎么样呢。 “说吧。”反正是一个梦境,蒲从舟妥协了,一摊手,“你把话说完。” 那维莱特沉默了下,才垂头,对蒲从舟平静地说:“我只是想说,我或许能亲吻你,以此延长你留在这里的时间。” 蒲从舟嘴角抽了抽,不可思议地睁大眼睛,问:“就这?” “就这。”那维莱特又茫然了,迟疑了下,反问说,“不然呢?” 蒲从舟看看那维莱特。 那维莱特注视着蒲从舟。 两个人对视了几秒,蒲从舟痛苦地闭了闭眼,一巴掌拍上了自己的额头。对不起,原来是我想多了。 那维莱特看着蒲从舟尴尬又自闭的模样,似乎猜到了什么,说:“嗯……你该不会……” “闭嘴吧那维莱特!”蒲从舟一把捂住那维莱特的嘴,愤怒地说,“我们现在立刻睡觉!我要回璃月了,立刻,马上!” 那维莱特一动不动,垂眸看着有些恼羞成怒的蒲从舟,停了下,才问:“那亲吻……” “想都别想!” 拌嘴归拌嘴,尴尬归尴尬,蒲从舟还是得老老实实地蜷缩在那维莱特怀里睡觉。 幸好这条水龙有的时候思想顽固归顽固,但是他有个非常好的优点——不计较,也不会追究蒲从舟什么尴尬的事,陪着她睡觉时像往常一样温柔,甚至还伸手为他整理好了额发。 要是换着钟离,估计会阴阳怪气(蒲从舟自认为)打趣她到死。 所以蒲从舟很安心,揪着那维莱特的几缕长发,枕在他的胳膊间,任由淡淡的海风气息缠绕着她的唇吻,正准备安心入睡,忽然听见那维莱特心跳有些快。 “又出什么事了?”蒲从舟睁开眼,恰好对上那维莱特黑暗中的眼眸。他一点也没睡,似乎还很清醒。 “你们龙类不需要睡觉,我蒲公英还要呢!”蒲从舟气急败坏地说,使劲拽了下那维莱特的长发,顺便踹了他小腿肚一脚,“心跳那么快干什么!” 这简直是无理取闹。 但那维莱特怔了下,愧疚地说:“抱歉,心跳太快,吵到你了。” 第37章 蒲从舟深吸一口气,闭了闭眼,心软了,摆了摆手,对那维莱特说:“你说吧,你在想什么。我试试看能不能帮你解决。” 那维莱特轻轻“嗯”了一声,说:“我在想美露莘的事。” “啊。”蒲从舟懒洋洋地瘫软在那维莱特怀里,脸颊还蹭了蹭他的领口,漫不经心地说,“美露莘怎么了?不是让你把她们先塞回去,等那些贵族对她们的不满彻底消失……” 那维莱特轻轻摇了摇头。 “怎么?”蒲从舟问。 “枫丹的贵族势力远不止像你想象的简单。”那维莱特沉稳地说,“佩蒂特和弗里斯家族倒下,新的贵族会接替上来,其中利益根深蒂固,我很难撼动。” “我的评价是不如水龙一喷。”蒲从舟此时有些困了,迷迷糊糊地说。 “什么?”那维莱特微微一怔。 蒲从舟解释说:“你不是水龙王嘛,你会喷水,他们不会。你喷他们一脸,保证他们乖乖听话哈哈哈哈……” 蒲从舟笑着笑着,发现那维莱特根本不觉得好笑,反而神情更加冷静。蒲从舟觉得不对劲,不笑了,瞧着那维莱特。 “既然我来到了枫丹廷,就应该遵守人类的正义。”那维莱特说。 蒲从舟看了那维莱特的侧脸,有些无奈地说:“……你有一天会知道,作为‘非人’,在人类社会绝对是一种优势,而并非是什么羞耻的需要藏着掩着的东西。” 那维莱特静静注视着蒲从舟,好半天,才低声说:“……确实是我没有过的思路。” “嗯,所以你去喷他们吧……我要睡觉了。”蒲从舟打了个哈欠。 “我做不到。美露莘来到枫丹廷,必将触及贵族的利益,他们的反对是必然的。但如果没有美露莘的帮助……”那维莱特一直等蒲从舟缩进他的怀里,墨色的发丝和他的缠绕在一起,才低声说,“让我独自改变,或许再等上百年,我也很难将枫丹廷改造成让美露莘安全的地方……” 听到这,蒲从舟最后一点睡意也消失了,撑着那维莱特的胸膛,坐在他身上,严肃地说:“听着那维莱特,你不是一个人,你还有我。” 蒲从舟停了停。 揪着那维莱特的衣领,直直对上他略有些惊愕的淡紫色双眸,说:“而且我告诉你,虽然我一时半会也想不出怎么处理你那些贵族,但是我有后台——我的国度非常厉害,我查找了历年有关的理论,一定能帮你想出接回美露莘的办法!” 那维莱特闭了闭眼,双手覆上蒲从舟的,深深注视着她,说:“……你来自于一个了不起的国度。” 虽然,蒲从舟只是一个幻影,那维莱特听不清她说的任何和地名或者人名有关的信息,但他还是对这个陌生的国度产生了由衷的钦佩。 “那是当然!我们璃月和你们不一样,我们的神明可厉害了,让帝君来解决你们的是,用璃月的谚语说,那叫杀猪用牛刀!”提起这个,蒲从舟彻底不困了,挺起胸膛,骄傲地说,“我和你说啊,我查阅过璃月处置势力过大家族的卷宗——” 那维莱特垂眸,目光停在蒲从舟逐渐变得半透明的身躯上,说:“你没有时间了。” 蒲从舟也注意到了,声音停住,沉默一会,喃喃说:“……可恶,之前应该让你亲的。” 那维莱特微微睁大了眼,伸去抚蒲从舟脸颊的手摸了个空。蒲从舟骤然消失,像之前无数次那样,那维莱特怀里一空,再看时,像一阵风吹过,什么也没有了。 ———————————————— 蒲从舟从璃月的小屋醒来后,想也没想,就溜去璃月港找钟离。 没什么别的原因,那维莱特的事比较急,蒲从舟不太想再去自己吭哧吭哧啃大部头的书和资料琢磨了,她想看参考答案。 然后蒲从舟急匆匆地到了月海亭,落在甘雨的办公桌前,生生把埋头苦干的甘雨吓了一大跳。 “……帝君?他似乎很忙,这两天我都没看见他人呀。”甘雨无奈地说。 “忙什么忙?就前几天他还找上门,安排了什么仙人的小聚,我看他是闲着慌!”蒲从舟气急,她也知道璃月帝君素来很忙,把行程安排的一点不错。蒲从舟诞生几十年了,一直以来都是蒲从舟找钟离难,钟离找她很容易。 不过钟离也不能在这种时候掉链子啊! 看着蒲从舟着急的模样,甘雨说:“不是帝君闲……而是帝君一直很在意你呀,经常把你安排到他的行程里去。” “对哦!钟离很在乎我来着!”蒲从舟左手的拳头拍上右手的巴掌,急火火地对甘雨说,“谢谢你啊!” 说完,蒲从舟驱动神之眼,一溜烟飞走了,单独留下甘雨一人在原地怔神,看着蒲从舟的背影,好半天才自言自语说:“为什么谢谢我?我没帮上怎么呀……” ———————————— 蒲从舟开始熬夜。 一个通宵一个通宵地在璃月港的藏书阁里看书,谁劝也不听,甘雨和魈来过几个回合,甚至连留云借风真君都来瞧了蒲从舟一回。 熬到第三个通宵的时候,蒲从舟终于等来了钟离。 烛火哔啵一声响,蒲从舟从密密麻麻的记录中头昏脑涨地抬头,就看见面前穿着长衣的身影,如释重负地说:“帝君,您终于来了!” 第38章 钟离难得地轻叹一声,绕过蒲从舟,注视着她身后一排排的书,说:“如果你是单纯为了寻我,大可不必这么折腾自己。” 蒲从舟哪管钟离说了什么,激动地一跃而起,扯住钟离的一角衣摆,小声说:“爹地爹地,我问你一个问题!你一定要认真回答我啊!” “说吧。”钟离借着黯淡的烛光,目光扫过书籍,叹息着说,“也说给我听听,是什么问题困扰着你,让你两日不安眠。” “就是,那贵族啊。”蒲从舟说,“如果有一群家族势力很大,搅和得帝君你没办法按照你的想法办事,帝君你会怎么做啊?”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钟离缓缓地说,在古籍间漫步,蒲从舟就跟着他,恨不得把他每个字都给记下来,“贵族因‘利’聚集,就应让‘利’给他们,以达成目的。” 蒲从舟脑子转的飞快,又问:“那怎么样才能给贵族利益,又不伤害帝君的利益呢?” “一般而言,我会调整税率。”钟离说,“贵族收益的一部分,挪入国库,此为‘税’。这是克制贵商的枷锁,也是璃月的根基。” “……对!”蒲从舟豁然开朗,诚恳地说,“谢谢帝君!我知道啦!我终于可以睡个好觉了!” “只为了问我这个问题?”钟离回过头,注视着蒲从舟,无奈说,“似乎于你无关,也并非是很引人热议的问题。” “哈哈,忽然想知道而已啦。”蒲从舟认真地打着哈哈。 “你有事瞒着我,是吗?”钟离停了停,轻叹着问。 “我都长这么大啦,有点自己的小秘密不是很正常。”蒲从舟根本不想回答钟离的问题,一溜烟驱动风系神之眼溜了。 因为太困了,蒲从舟连续睡了一整天,睡着睡着又产生了沉入海水的感觉,再睁眼时,果不其然是那维莱特的办公室。 这一次,那维莱特的办公室总算只有那维莱特一个人,蒲从舟顾不上其他,兴冲冲地两步并做一步飞掠到那维莱特的身边,快乐地告诉他标准答案:“那维莱特,我想到接回美露莘的办法了!” 那维莱特放下羽毛笔,抬头注视着蒲从舟,微微讶异,说:“……这才过去多久。” “是!”蒲从舟骄傲地说,“我找来了标准答案哦!” 给枫丹来点璃月的震撼叭! …… 钟离出品,绝对靠谱。 按照蒲从舟从钟离那问来的策略,那维莱特上调了枫丹贵族的税率。 如果换着几个月前,佩蒂特家族和弗里斯家族的势力还巨大,此时的反对声绝对极其大。不过如今,这两个枫丹最显赫的家族长老和族长一死,树倒鸟散,而新的势力还没来得及爬起来,在这个时间点,那维莱特说出上调一点税率,他们瞧着也差不多,便很咬着牙地接受了。 ……这个上调率是蒲从舟和那维莱特仔细研究出来的,保证能让这些贵族们觉得肉痛,但因为这件事和那维莱特起冲突影响家族地位又不值得。 更何况,那维莱特给出的理由也很充分—— 枫丹科学院需要足够的资金。 科技是第一生产力——这也是蒲从舟给那维莱特出的主意。 合适的理由和可以接受的利益损伤,贵族们很能接受。 就在这时,那维莱特批复将美露莘送回海沫村的文书。 这下一石激起千层浪——原本枫丹人就对美露莘帮助破解连环杀人案心怀感激,这段时间的相处更加深了美露莘和群众的好感,此时那维莱特让美露莘回去…… 一时间谴责这一做法的文章源源不断,各种各样的报刊上都是骂那维莱特赶走美露莘的。 …… “哈哈哈哈哈……”蒲从舟又一次来到那维莱特办公室的时候,恰好在看到那维莱特正在读骂他的一篇文章,斜着眼一字一顿地念着,“恶毒、虚伪、流氓的最高审判官,妄图赶走我们美丽又可爱、诞生于神圣战争的美露莘宝贝!这真是罪大恶极啊!美露莘还要靠我们保护……” 蒲从舟停了停,凑到那维莱特身边,笑嘻嘻地说:“恶毒?” 那维莱特整了整衣领,平静地说:“嗯。” “虚伪?”蒲从舟继续唱歌似的念着。 那维莱特转头,看着蒲从舟。 “哈哈哈哈还流氓哈哈哈哈……”蒲从舟憋不住了,一头扎在那维莱特身上,垂着他的肩膀爆笑。 那维莱特不动声色地推开蒲从舟,严肃地说:“蒲从舟女士,我很生气。” 第18章 枫丹 “生气啦?”蒲从舟笑得更开心了,扬了扬下巴,“你生气了也不能拿我怎么办,略略略。” 那维莱特想了会,说:“你的千灵慕斯没了。” “哈哈哈哈,没了就没啦,我不在乎哈哈哈……”蒲从舟双手叉腰。 蒲从舟仰起头,看着那维莱特明显有些闷气又无可奈何的模样,忽然踮起脚尖,在他的唇上啄了一下,趁着那维莱特怔忡的瞬间,蒲从舟伸手按下他的头,加深了这个吻。 一回生二回熟,这回蒲从舟用舌尖撬开那维莱特的唇缝就轻松很多,轻柔地吮吸和渐渐地舔舐,一直等那维莱特的呼吸声变得急促,蒲从舟才松开他,笑吟吟地后退一步,摸了下那维莱特的侧脸,哄着的口吻对他说:“我今天多陪你一会,不气不气啦!” 第39章 那维莱特的眸光动了动,虽然还是没什么特别多余的表情,但蒲从舟直觉感到那维莱特的心情好上不少,他的指腹擦拭过唇角,轻轻点了下头,温和地摸了摸蒲从舟的头,说:“好,不气了。” 蒲从舟:“嘿嘿。” “我已经签下了文书,美露莘对枫丹廷有功劳,但枫丹的资金短缺,如果有家庭选择领养美露莘,负责她的安危和生活,可以减去一定比例的税务。”那维莱特平静地说,眉宇间却明显带着些笑意,轻轻抽出几份文件,看向蒲从舟,“截止到今天,已经有近百个家族提交了收养美露莘申请。” “哦?那你通过了几条申请?”蒲从舟问。 “十条。”那维莱特回答说。 “聪明。”蒲从舟赞叹说,“哎就应该这样,现在一来,我们就能把美露莘分批接来了……今天去接她们吗?” “是。”那维莱特颔首,边说边走到办公室门前,为蒲从舟拉开门,“我带你去。” “哈哈,就猜到了。”蒲从舟笑了起来,一蹦一跳地出了办公室门。 那维莱特比蒲从舟迟了一步,恰巧见到阳光透过玻璃窗照到她的发尾,清亮的一跳一跳,在光下跃动。 ---------------------- 海沫村的午后总是格外闲适,想报名来枫丹廷的美露莘熙熙攘攘围了那维莱特一圈,叽叽喳喳地在说话。 蒲从舟瞧着这些小东西,心都要被萌化了,跟在那维莱特身边,目光一直黏在这些美露莘可爱柔软的大耳朵上。 “……真的吗?枫丹人真的让我们回去吗?”一只粉红色的美露莘小心地跳到正在登记的特沃林身边,激动地问。 “是的,卡萝蕾。”特沃林低头记录着信息,一边说,“很高兴告诉你,你将被选入第一批前往枫丹廷的美露莘。” “我真的太高兴啦!”卡萝蕾笑得眯起了眼,两只小爪子快乐地拍了拍,天真干净的笑容看得特沃林晃了下神,让他不禁想起自己早逝的妹妹。 “……哎,要是塔伦看到了,估计也会很高兴吧。”蒲从舟俯下身瞧着这些美露莘,一边和那维莱特叽叽咕咕,那维莱特正在和一位一脸严肃的美露莘塞德娜攀谈,似乎是想让她进入沫芒宫工作。 就在这时,卡萝蕾一步一跳地向那维莱特和蒲从舟走来,伸出一只手,对那维莱特诚恳地说:“谢谢你,那维莱特先生。你今天身边好像也有好看的蒲公英哦!” “哎?”蒲从舟又下了一跳,“美露莘这么厉害的吗?” “是的,那维莱特先生。”塞德娜也冷静地说,“谢谢您,也谢谢您的蒲公英。” 这对话实在奇怪,但周围除了那维莱特,只有特巡队的人——而以队长特沃林为首的一批人,早就对那维莱特身边奇怪的事恍若未闻,也没有多问。 蒲从舟激动了,感动地说:“啊……这是我第一次收到除了你以外你的国度的生物的感谢。” 那维莱特目光也柔和许多,对卡萝蕾和塞德娜说:“她听到了你们的感谢,觉得很欣喜。” 美露莘们更快乐了。 “……那维莱特,美露莘都知道我的存在了,你就让我摸摸她们的大耳朵嘛!你握着我的手,让我摸摸嘛。”蒲从舟央求道,拽着那维莱特的衣角使劲摇晃,于是美露莘和特巡队的成员惊恐地看着那维莱特的衣服没有风却在疯狂舞动,极其惊悚。 那维莱特觉得无奈,正想答应,却不自觉看着这一幕,有点怔忡。 此时阳光正好,海沫村的屋檐沾着的水露熠熠生辉,特巡队的青年们忙碌,四周都是欢声笑语。 ------------------------------ 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蒲从舟都跟在那维莱特身边帮他处理政务。 刚开始的时候,蒲从舟只能总结概括一些文书上的重点,然后说给那维莱特听,减轻他的阅读量。后来蒲从舟处理得越发熟练,干脆直接帮复律庭送给那维莱特有关枫丹廷的策划书进行决策,那维莱特简单审议了一些,居然还真的可以。 除此之外,最难缠的还是那些枫丹廷的贵族势力。 真的是应了那维莱特说的,根深蒂固,极其难缠。 “……啊,又是一起贵族虐杀平民的案件。”蒲从舟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斜靠在那维莱特的胸膛,坐在他腿上,双腿悬空,随意地晃荡着,“美露莘都看见他身上的血迹了,还非说美露莘不靠谱……怎么着,给他来一场声势浩大的审判吗?还是让逐影庭的人走一趟?” “虽然一般而言,调查枫丹廷案件的都是逐影庭,但现在的逐影庭成员大多数是美露莘,如果他质疑美露莘的可信度,逐影庭不能用。”那维莱特耐心地伸手解开蒲从舟和他缠绕在一起的长发,边说。 “那只能用特巡队的人……啊,好麻烦啊。”蒲从舟抱怨了一句,依偎在那维莱特怀里,继续看卷宗。 不知又翻过多少页,那维莱特的目光停了下,低声说:“……我们或许可以亲自参与案件调查,毕竟涉及美露莘——你在听吗?” 一时半会,蒲从舟没有回应,那维莱特停了停,轻声说:“舟舟?” 轻轻的两个字莫名带着点温柔缱绻,那维莱特也知道自己或许不该这样叫她,但在这一刻,却忍不住低声唤出声。 不过蒲从舟没有听到,蒲从舟睡着了。 第40章 蒲从舟靠在那维莱特的肩膀上,怀里还抱着他的几缕雪白的长发,细碎的水晶灯透出的光落在她的侧脸。 那维莱特静静看了一会,也没出声吵醒,就见蒲从舟的身体一点点变得透明。 ……又要回去了啊。 现在亲吻是没有用的。好像从不久之前开始,蒲从舟一来就会和那维莱特亲吻,然后将原本只能停留在枫丹的时间从几个小时延长到一个夜晚和一个上午。 之后再次亲吻,无论吻得多深,都无法再次延长时间。 或许是因为那维莱特不是完全之龙,对水元素的控制并没有那么强;又或许…… 那维莱特怀中一轻,蒲从舟彻底消失了。 ------------------------------------- 蒲从舟睁开眼的时候,已经是璃月的午后了。 “又睡着睡着谁过来了吗……”蒲从舟喃喃自语说,揉了揉脸,瞧着窗外的阳光映照着飞流直下的瀑布,若有所思,“看来异世界和璃月的时间流速是一样的啊……哎,如果想多在梦境里呆着,最好把月海亭的工作辞了。反正书也看得差不多了……” 蒲从舟这么想着,驱动风属性神之眼,乘着风一溜烟飞到璃月,在甘雨惊悚的目光下从璃月的藏书阁里哐当哐当抱来两百多本书,凭借着惊人的毅力抱在怀里,对甘雨严肃地说:“我要回家闭关读书了,你们谁也不要打扰我啊!尤其是帝君!” “啊……啊,”甘雨听得一愣一愣的,好半天才说,“好的,我会和帝君说的。” 蒲从舟满意地点点头,抱着书一溜烟跑了。 回到她的老家时,正巧阳光正好,蒲从舟寻思着这些古籍放藏书阁里这么久都没见过阳光,索性一本一本摆在草坪上晒着。 摆放的过程中,蒲从舟瞅着有几本书看起来当真不错,就捞过来坐在草坪上,边晒太阳边看。 反正也没人来管蒲从舟,不像是很久以前和钟离在月海亭生活的时候,哪里不好还要被他叨叨几句,蒲从舟看书看累了就趴草坪上睡,醒了就继续边晒太阳边看书。 这几天都是艳阳天,蒲从舟倒是闲适,就这样数着日子等着再次梦到那维莱特。 ……很快到了第五天。 蒲从舟从睡梦中醒来,发现她还在璃月。 蒲从舟懵了一会,算了算日子不会错啊,然后蒲从舟使劲晃了晃脑袋。 完了,听不到脑子里大海的声音了,蒲从舟晒太阳把脑子里的水晒没了。 她梦不到那维莱特了。 第19章 枫丹 “……今天的事就这些了,那维莱特大人……那维莱特大人?您有在听吗?” 沫芒宫,那维莱特的办公桌前,塞德娜怀抱着一叠文件,有些疑惑地看着那维莱特。 “……抱歉,刚才走神了。”那维莱特回过神,对塞德娜温和地说,“文件都放这里吧,我一会再看。谢谢你,塞德娜。” 塞德娜点点头,转身离开那维莱特办公室,顺带带上了办公室的门,有些忧心忡忡,一抬头,恰好碰上了水神芙宁娜。 “哟,这不是塞德娜吗?早上好啊!”芙宁娜笑着对塞德娜打招呼,优雅地抬了抬下颌,“你看起来很苦恼,是出了什么事吗?” “芙宁娜大人,早上好。”塞德娜诚实地回答说,“你会不会觉得,那维莱特大人最近心情不太好?” “心情不好?不会啊,他不是一直都那个样?”芙宁娜想了下,说,“不过如果你实在担心的话,我去问一问好了。” “哎,芙——”塞德娜还没来得及阻止,就见芙宁娜推开那维莱特办公室的门进去了。 “那维莱特,听说你最近心情不好?是出了什么事吗?”芙宁娜优雅地在那维莱特办公桌前的沙发上坐下,舒舒服服地翘起二郎腿,问。 “……芙宁娜女士。”那维莱特放下正在阅读的文书,冷静分析,“如果我没有记错,你今天早上应该接见十位民众……” “哎呀,好像是真的!”芙宁娜蹭的跳起来,对那维莱特摆摆手,“那我先走了啊,再见了再见了……” 看着芙宁娜匆匆忙忙的背影,那维莱特一直以来维持的平静的神情消弭,露出点怔忡,轻叹一声,自言自语说:“……连她都看出来了吗。” 那维莱特缓缓走到窗前,静静望着从天空漏出来的阳光。很清透,像蒙德的吟游诗人带来枫丹贩卖的蒲公英干花。 蒲从舟已经接近三四个月没有来了。 时间倏然过去,之前和女孩相处的岁月好像一场梦——或许蒲从舟说的对,一切不过是幻境。只剩下了能在枫丹相处比较顺畅的美露莘,旧贵族势力依旧猖獗。 这样想着,那维莱特忽地有些倦于阅读文书,自己一个人去枫丹廷走了走,路过露景泉的时候,恰好看到惊人的一幕——有人向美露莘扔小石头。 是一群小孩。 “这么丑……” “讨厌你……” “滚出枫丹廷!” …… 熟悉的话语再次刺激了那维莱特永久的回忆,自从蒲从舟来之后,他再也没有听过有人攻击美露莘——这是她离开之后的第一回。 那维莱特快步走向美露莘,那群孩子看见最高审判官,吓得拔腿就跑,吓得没影了。 那维莱特看着孩子们逃跑的背影,忽然想到——如果蒲从舟在的话,大约能想出很多个解决的方案。就算想不到,也会在他耳边叽叽喳喳,或是抱怨,或是告诉那维莱特别担心,让他去搬救兵。 第41章 ——如果蒲从舟还在的话。 不过那维莱特几乎笃定蒲从舟不会再回来了。原本就是一个虚无缥缈的幻影,除了自己没有人能看见她、触碰她,如果不是美露莘能感知到蒲从舟的存在,那维莱特简直怀疑这个女孩是他过分孤独所产生的幻觉。 “那维莱特大人,谢谢您。” 那个被小孩子用石头砸的美露莘赫然是卡萝蕾,她捂着额头,对那维莱特感激地说。 “抱歉,是我没能保护好你。”那维莱特说。 “不怪大人。也不知道是谁的传言呢,又说我们美露莘的坏话,真讨厌。”卡萝蕾气鼓鼓地说。 ——如果蒲从舟还在。 那维莱特忽然又冒出这个念头。 “那维莱特大人?您看起来很忧伤,是因为蒲公英不在了吗?”卡萝蕾歪了歪头,问。 “嗯?”那维莱特问,“为什么这样说?” “每一只美露莘都看得出来啊。”卡萝蕾认真地说,“每过几天,那维莱特大人身边就会出现几朵蒲公英……然后那时,那维莱特大人就会特别高兴哦!” “特别……高兴?”那维莱特问。 “嗯!”卡萝蕾用力点点头,说,“特别高兴!” 和卡萝蕾道别后,那维莱特来到了海边。很早以前,早在没有遇见蒲从舟时,那维莱特经常眺望大海。 后来蒲从舟来了,生活骤然变得忙碌,那维莱特已经很久没有一个人再来到海边,眺望诞生之初的暖海。 如此突兀,那维莱特忽然想起很久以前和蒲从舟的一段对话—— “你不是爱上我了吗?” “根据我之前对人类所谓‘爱’的判断,是负责一生的责任感,和非那人不可的绝对心动的感觉。我认为,我对你并没有这份感情。” …… 奇怪,为什么会忽然想起这个。 那维莱特摇摇头,只觉得自己的思维似乎最近缺乏了些逻辑性。 不应该。 ------------------------------------- 那维莱特在枫丹廷仍然做着大审判官,蒲从舟这边却忙疯了。 啊?为什么啊?为什么自己会这么傻把水晒没了? 这是蒲从舟泡在水里的第二十天,她决定自己再做不了那个梦就……嗯。 蒲从舟决定放弃。 一个梦而已,梦不到就梦不到了。虽然贵族的隐患还没解决……美露莘或许还是有危险。这样想想,真就像看一本话本子,看到一半半还没完结,嘿作者不更新了! “难受啊难受啊难受啊……”蒲从舟嘟嘟囔囔地从树杈上取下衣服套上,扭头看见了一个角。 额,麒麟角,是甘雨的。 蒲从舟一边穿好束腰一边说:“甘雨姐姐,别躲了,其实我看见你了。” “啊……被发现了吗。”甘雨有些不好意思地从树后边走出来,双手背在身后,“舟舟,你失踪好多天了,我和帝君都很担心你。” “我是一朵成年蒲公英了!”蒲从舟狡辩说,“不需要担心!” “嗯……其实是帝君想问问,你最近读书读得怎么样了。” 蒲从舟:…… 啊,又是要考核功课了吗。 蒲从舟梦回她刚出生没多久的时候。那时的钟离忙于璃月港的事务,一直呆在月海亭,就把她也放在月海亭养着,每日一起用餐,晚上就问她一天的功课,顺带考察一下。 那岩王帝君简直是无所不知,偏偏蒲从舟又是投机取巧的性子,经常问着问着就露馅了,然后……钟离就会对她微微一笑。 这导致蒲从舟很长一段时间都对帝君的笑容产生了非常强烈的抵触心理。 这种情况一直到蒲从舟将璃月的知识学得差不多了,钟离同意她回到山里住才好转。而现在居然又要考察功课!蒲从舟只觉得脑壳嗡嗡地疼,顺带想了想这几天她好像不是在水里泡着就是在睡觉,哪敢去见钟离啊,打了个哈哈:“哈哈这钟离是非见不可吗……” “也不是非见不可……”甘雨说。 蒲从舟松了一口气。 “……只是帝君说,如果你执意不肯出来,就找个日子,亲自来拜访你。”甘雨为难地说。 蒲从舟:…… 蒲从舟:“行行行好好好我去见他还不行吗!” …… 果然问两句就露馅了。 “……你留在山间一个多月,说是埋头看书,却只读了——”钟离斟酌了下,才说,“三本半?” ……那半本还是抬举蒲从舟了,其实蒲从舟只看了标题。 蒲从舟说:“哈哈帝君,您有所不知,书籍博大精深,我只有读的少,才能读的精通……” 钟离微微一笑。 蒲从舟:“……” 看着蒲从舟瘫在太师椅上生无可恋的样子,钟离沉吟了一会,将泡好的茶水倒入茶盏,低着头说:“虽然不知你这些日子发生了什么,但显然你的心情不是很好。若你不介意,可以像小时候那般,来璃月港住几日。” 能不心情不好吗,模拟的游戏玩到一半半因为自己不小心玩不了了,心塞。蒲从舟想了想,觉得钟离说得有道理,就点了头。 当天晚上,蒲从舟就卷了卷铺盖,住进了月海亭。 蒲从舟住在钟离隔壁,晚上临睡前恰好见钟离回来休息,趴在门口瞧着他。 第42章 “很晚了,怎么不睡?”钟离问道。 “啊,是该睡了。”蒲从舟打了个哈欠,恹恹地说。 “你在担忧什么吗?”钟离问。 ……担心那维莱特那条笨蛋水龙没有我不可以。 当然这话蒲从舟没有和钟离说,自己回屋去睡了。 第二天,钟离就把蒲从舟带去小聚。 说是小聚,魈和甘雨都来了,这次钟离也在,就坐在主位,悠哉地泡着茶,温和地说:“你们小辈聊。” ……聊个若陀龙王的头。 三位仙人面面相觑,没有人说话,一时间陷入了僵局。 蒲从舟最看不得这种情况,主动说:“你们看啊,有一个国度……” “嗯,有一个国度。”魈重复了一遍,点点头。 “贵族当道……”蒲从舟说,“现在我要铲除贵族。你们有什么好的想法吗?” 魈说:“打。” 甘雨倒是想的更多一些:“如果是‘当道’,贵族的势力应该不容小觑,而且和群众的利益也有关心,不好动手嗯……” “对。”蒲从舟忧伤地说,“即使能平衡势力,但要根除还是比较困难。” “嗯……”甘雨想了会,抬头看向钟离,问,“帝君,您怎么看?” 钟离缓缓走到三位仙人身边,为他们倒上茶水,平和地说:“若我公布答案,未免太无趣了些。由你们讨论吧。” ……结果就是三个人叽叽咕咕说了很久都没个结果。 甘雨主和,魈主战,前者太慢,后者……嗯,或许不适合和平年代…… 蒲从舟一场谈话下来,兴趣倒是有了不少。一直等三位仙人讨论倦了,蒲从舟才用手支着头,看向钟离:“帝君认为呢?” “其实你们说的都不错。”钟离温和地说,“软硬皆施,方能达成目的。但若要最合适的方法,应当是利用‘人心’。‘璃月’以人为本,你们需要将人的力量考虑进去,而并非只是由仙人努力。” “帝君说的是。”甘雨和魈异口同声地说。 钟离轻轻“嗯”了一声,看向若有所思的蒲从舟,询问:“舟舟,你觉得如何?” 四周陷入一片岑寂。 忽然,蒲从舟一拍桌子,激动地站起身,说:“谢谢你!帝君!我明白了!” 说完,蒲从舟驱动神之眼,风元素力在她身上凝聚,一溜烟儿没影了。 看着蒲从舟骤然消失的背影,两位仙人和一位神明面面相觑。 “……帝君。”魈迟疑了下,率先疑惑地问,“您不是说,舟舟姑娘最近不知为何郁郁寡欢,需要……安慰?我看她,似乎很活泼的样子。” 钟离走到窗前,看着淡绿色的光芒消弭,说:“真的假的?” 魈:…… 甘雨:…… -------- 蒲从舟一直回到小屋,兴奋的心情才冷静下来。 ……知道了答案又能怎么样,梦都结束了。 有点可恶啊。 蒲从舟这样想着,刚想回屋子睡觉,就发现铺盖都在月海亭。蒲从舟也懒得去璃月港了,索性随便找了处草坪睡了下去。 睡梦中,蒲从舟听见脑海里传来的久违的咕噜咕噜的声音。是深海海水翻涌的乐音,那么熟悉那么亲切,蒲从舟按捺着心中的欣喜和如释重负,任由自己沉溺进梦境…… 不容易啊!多少天了!终于进来了! 蒲从舟的双脚落地,看见了熟悉的那维莱特的办公室,对上那维莱特明显有些惊愕的双眼,蒲从舟高兴地说:“那维莱特,我找到解决贵族的方法了——” 蒲从舟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就见那维莱特快步走到她身前,紧紧将蒲从舟拥在怀里。 那么快那么急,雪白的长发飞舞又落下,缠绕着蒲从舟的脸颊、肩颈……海风的气息缠绕,蒲从舟恰好靠在那维莱特的胸膛上,恰好能听见他急促的心跳…… “那维莱特!那维莱特——”蒲从舟喘着气说,“你干什么啊!抱的太紧了!” “……抱歉。”那维莱特也知道自己失态,缓缓松开蒲从舟,温声说。 “你搞什么啊,这么激动。”蒲从舟抱怨说,瞄向那维莱特的办公桌上堆积如山的文件,敏锐地说,“怎么?又出事了?” “……是的。”那维莱特深吸一口气,走到办公桌前,指尖竟然还有些颤抖,沉声说,“美露莘卡萝蕾被发现出现在凶杀现场,现在大约有数十位贵族和复律庭成员指控美露莘的安全性——” “我的天!我才离开了多久啊,我看看我看看……”蒲从舟扑到那维莱特的办公桌前,却扑了个空,“……该死。” 那维莱特迅速走到蒲从舟身侧,熟练地抱起她,缓缓环着蒲从舟坐下,为她翻阅文件。 ……先是出现美露莘的谣言。 ……然后就是污蔑。 “……我明白了。”蒲从舟扭头看向那维莱特,无奈地说,“这件事还是冲着你来的。你刚执政不久,很多贵族对你不满,而美露莘都在支持你,自然成了众矢之的——卡萝蕾呢,你把他保护起来了吧?” “……保护?”那维莱特一怔。 “你没保护她?快去!”蒲从舟从那维莱特身上跳起来,气急败坏地说,“现在她是你们的国度最危险的美露莘,所有人都在指责她,就算其他人不会对她动手,也很难保证卡萝蕾自己能不能撑得住啊!一出了什么事——” 第43章 那维莱特也猝然醒悟过来,立刻站起身,快步走向办公室的门,刚一出去,就见到了特巡队队长沃特林。 见到那维莱特步履匆匆的样子,沃特林皱了皱眉,问:“那维莱特大人,是出了什么事吗?” 那维莱特说:“我现在很担心卡萝蕾的安危。” 那维莱特简单地说了下蒲从舟的推测,特沃林顿时严肃起来,对那维莱特说:“我立刻带人前往白淞镇,确保卡萝蕾的安全。” “卡萝蕾在白淞镇?”那维莱特微微皱眉,说,“这个地方……似乎不太妥当。” “在十几年前,曾经有过暴乱,但已经平息。”特沃林带着几个特巡队的成员,跟在那维莱特身后,沉声说,“不过现在那个地方鱼龙混杂,会出现什么事,确实很难说——” “——卡萝蕾居然被安排在这种地方?”蒲从舟咬牙说,“希望没出事——” “那维莱特大人!”一行人刚刚来到白淞镇不远,就见一个警卫队的成员连滚带爬地来到那维莱特跟前,喘着气说,“不好了——白淞镇的民众听信传言,以为那维莱特大人您包庇凶手卡萝蕾,现在围了她的住所……” 那维莱特和特沃林瞬间同时变了脸色。 蒲从舟倒是笑了起来,对那维莱特调侃说:“真是怕什么来什么,你说是不是?” ------------------------ 白淞镇素来是枫丹廷平民的聚集地。 脏、乱、差……任何一个贬义词来形容这个镇子都不为过,坍圮的建筑物写满了沧桑,里面住的都是些文化水平不高、又出身卑微的人们。 卡萝蕾最初来到白淞镇,是为了帮助这里的人们,觉得他们最需要帮助。整个白淞镇最开始对卡萝蕾都很友好,直到“美露莘是不详之物”的谣言再次传开,然后这么碰巧,又是卡萝蕾出现在了凶杀现场—— “什么美露莘,这种不祥之物,也值得我们去喜欢?” “……帮助我们?这些受到那些大人物垂怜,吃喝不愁的物种,闲下来帮帮我们,我们难道还要感恩戴德?” …… 嫉妒、憎恨、怨恨……不满的情绪开始发酵。卡萝蕾最开始觉得慌张,也不知道该怎么办,直到—— “以死谢罪吧卡萝蕾,你真当最高审判官大人能包庇你到底?你活着,只会让他名声扫地而已!” “不是的,不是的!”卡萝蕾抬头看着黑压压的人群,慌乱地说,“那维莱特大人是很好的大人!我不是凶手,这是审判庭和逐影庭的证明,和他没有关系!” “你听听,你听听!‘很好的大人’!这明显有私情……” “什么什么庭,现在水神不管事,还不都听那维莱特的……那维莱特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 看着完全不听自己解释,对自己指指点点的人们,卡萝蕾绝望地说:“你们到底怎么样才会相信,我真的不是凶手,那维莱特大人也是真的没有包庇我……” “去死啊!你去死,我们就相信你!” 不知道是谁恶意地开了个头,四周传来人们愤愤的声音,像是恐怖的回音缠绕…… “去死!去死啊!” “你怎么不去死!你死了我就相信你!” 卡萝蕾闭上眼,哆哆嗦嗦地从衣兜里掏出一把水果刀——这原本是她藏起来,用来防身的。 刀柄翻转,指向胸口的前一刻,卡萝蕾的闭上眼,落下一行泪,轻轻说:“……谢谢您,那维莱特大人。” ——谢谢您带我来到枫丹廷。 人间的酸甜苦辣我尝过了,我相信您,一定能带来更好的明天—— 就在卡萝蕾用力的一瞬间—— 没有人闭上眼,也没有人不忍心,但卡萝蕾身边忽然凭空出现了一团海水,瞬间将她包裹起来。 海水是如此温暖让人安心,轻而易举地将卡萝蕾手腕卸了力,水果刀顺着水流卷着,绕过卡萝蕾的身躯,啪嗒一声落在地面。 水团消失,那维莱特沉着有力的声音响彻整个白淞镇:“肃静!” 所有人瞬间安静下来,警卫队一窝蜂出动,几乎是立刻制住了暴动的人群。逐影庭的美露莘也闻讯赶来,负责沫芒宫大事记录的美露莘塞德娜迅速地组织人群,一边对蜂拥而上的记者报道:“……白淞镇的部分居民听信谣言,逼迫美露莘卡萝蕾自杀。逐影庭会彻查谣言传播者,希望广大枫丹群众不信谣不传谣——” 海水骤然消失,特沃林快步走到卡萝蕾身边,扶起她,嗓音居然有些颤抖:“……你没事吧,你怎么这么傻。” “如果我死,能证明那维莱特大人的清白……”卡萝蕾虚弱地说。 特沃林紧紧抱着卡萝蕾,深深抽了口气,一时间说不出话。 此时那维莱特也走到他们身边,轻轻叹了口气,欲言又止片刻,看向蒲从舟。 蒲从舟看着这一幕也是满头冷汗——她想过紧急,没想到会这么紧急,只差一点点,这位善良温柔的美露莘就会血溅当场,还有那些舆论…… 蒲从舟闭上眼睛,再睁开,眼前已经是一片清明。此刻的蒲从舟终于懂得钟离和她说的话的意思——有些事,只有亲眼所见,才会体验到震撼感。 蒲从舟定了定神,轻声说:“那维莱特,你对卡萝蕾说……” 第44章 “你的死换不来我的清白。”那维莱特轻轻摸了摸卡萝蕾的头,说,“想诬陷我的人永远有无数个理由……活着,才有希望。” “……活着,才有希望。”卡萝蕾轻轻的重复。 “是的。”那维莱特轻轻抱住了卡萝蕾,温和地安慰,“如果你想换回我的清白,请你活着,站在我身边。” “好,那维莱特大人,我明白了……我决定加入逐影庭,努力去追求您的清白!”卡萝蕾握了握小爪子,坚定地看向那维莱特。 “好。”那维莱特温和地笑了,眉眼中染上几分少有的柔软。 “……由衷地感谢您,那维莱特大人。”此时,特沃林也低声说,“我一直把卡萝蕾看成我的妹妹,如果她死了,我真的——” 特沃林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卡萝蕾勉强伸出小爪子,摸了摸特沃林,然后歪着头看向那维莱特,很开心地笑了,说:“谢谢您,那维莱特大人,还有您的蒲公英……您终于找到您的蒲公英了呀!” 那维莱特下意识看向蒲从舟,蒲从舟也瞧着他,轻快地笑了,一摊手,说:“还好还好,我来得及时——我是不是特别厉害,那维莱特?” “嗯。”那维莱特轻轻说。 --------------- 很快一切就都收拾停当的。 白淞镇闹事的人被逐影庭扭送走了,卡萝蕾受了惊吓,需要安抚,警卫队还在处理在混乱中被毁坏的公共设施…… 那维莱特和组织这一切的美露莘塞德娜交谈了一会,确认了几乎不会再出现其他岔子,一回头,忽然发现蒲从舟不见了。 那维莱特只觉得心尖瞬间一空,一转头,却看见蒲从舟坐在一块大石头上,沐浴着夕阳,眺望着茫茫的海面。 那维莱特向蒲从舟走去,看海风吹起她的长发,在落日余晖中晕染成璀璨的金。 蒲从舟偏了偏头,还是没看向那维莱特,而是仍然望着夕阳下的大海,轻声问:“你觉得这像什么,那维莱特?” 海面波涛磷磷,浮光跃金。 那维莱特没有回答,他静静看着这一幕,破天荒,希望时间从此暂停。 蒲从舟低头,注视着慢慢透明的指尖,终于扭过头,笑吟吟地看向那维莱特,说:“我要消失了,那维莱特——快点亲我一下,我还能多留一会。” 那维莱特轻轻点头,俯下身,就着这姿势含住了她的唇,一点点深入。 雪白和墨色的长发在风中缠绕,他们的身后是着急的警卫队和乌泱泱的人群,远方是灿金的夕阳浸润的海。 ……那维莱特不懂人类的爱。 但如果说,这世上有谁,是那维莱特愿意为她负责、非她不可的,那人一定是蒲从舟。 说不清是为什么……那维莱特此刻是如此希望蒲从舟能留在自己身边。 ----------------- “……所以,你是为什么忽然离开这么久?” 蒲从舟坐在那维莱特腿上,懒懒地享用着他喂给的千灵慕斯,有一搭没一搭地咕哝说:“还不是我傻啊,晒太阳太久把水晒没了……下次不会了,嗯……” 听到这“下次不会”,那维莱特指尖微微一顿,轻“嗯”了一声。 “那个贵族啊,”蒲从舟嚼了嚼慕斯,含糊地说,“从内部攻破。” “内部?”那维莱特问。 “嗯,都是人,都有私欲。”蒲从舟摇头晃脑地说,“你不如下一个文书,类似于每一位儿子都能分去贵族族长部分领土的命令,让贵族开始内乱……等他们势力削弱了,我们再想着怎么煽风点火,怎么动手。” “嗯。”那维莱特思考一会,才缓缓说,“这是一个极好的办法。” …… 确实是一个极好的办法。 颁布这条法令后,大家族内部皆大欢喜,然而随着时间推移,越来越多的内乱开始发生。 今天哪个私生子去讨好族长得的封地比嫡长子多,明天又是哪个次子为了更多的封地搞死了他哥哥……贵族道貌岸然下的丑恶被挖掘了个干干净净,不过短短半年的时间,整个贵族的势力已经大不如前。 那维莱特也及时吸纳大量美露莘进入逐影庭,如此一来,总算是彻底把控住了枫丹大权。 ……唯一的美中不足就是,案件太多,审判太多。很长一段时间,几乎每次蒲从舟来,都要跟着那维莱特去出审判。 总算闲下来的某一天,蒲从舟趴在那维莱特的肩上玩他的头发,小心翼翼避开他的两撮蓝蓝的鳍,忽然见那维莱特放下手中的笔,说:“今天是千灵节。” “什么千灵节?”蒲从舟漫不经心地问,“那个千灵慕斯的千灵节吗?是不是过节就有很多很多的慕斯吃……” “不是。”那维莱特无奈地说,“这是枫丹最盛大的节日……千灵慕斯只是节日的美食之一。” “哦我明白了,就是你们国家的海灯节嘛。我懂我懂。”蒲从舟笑嘻嘻地松开那维莱特的长发,跳到他身前,摇头晃脑地说,“最高审判官大人好容易用空,那我们去玩玩?” 那维莱特眸光柔和了一点,说:“好。” 枫丹的千灵节是浪漫的节日。 玫瑰、蔷薇、柔灯铃等花卉不必说点缀了街道,随处可见吹拉弹唱的歌手,欧庇克莱歌剧更是上演了歌剧——由水神亲自参演。 第45章 ……虽然蒲从舟听不太懂,有点昏昏欲睡,但是现场的气氛非常激动,想必也是一场令人兴奋的极好的演出。 最后那维莱特带着蒲从舟去买了一份千灵慕斯,一仙一龙避开人群,躲在角落,享用着这美味的甜品。 “千灵慕斯好吃。”回去时,蒲从舟双手抱在脑后,歪着头看着那维莱特。 “其他的项目呢?”那维莱特为蒲从舟推开卧室的门,耐心地问。 “嗯……还行吧。”蒲从舟含糊不清地说,煞有介事地摇摇头,“不如璃月。” “啊。”那维莱特脱下繁复的外套,挂在衣架上,转头看向蒲从舟,询问道,“为什么不如你们国度的节日?” “其实无论是音乐啊还是歌舞啊我都很喜欢的,但是少了一样东西。”蒲从舟凑到那维莱特身边,笑吟吟地说。 “少了什么?”那维莱特问。 “烟花。”蒲从舟说。 “啊……”那维莱特思考了一会,问蒲从舟,“烟花是什么?” “是璃月的传统……嗯,节目?”蒲从舟歪了歪头,说,“可以飞上天空,闪闪发光,五颜六色——就像盛放在夜幕中的鲜花,很漂亮的。” 那维莱特想了想,轻轻摇摇头,诚实地说:“想象不出来。” “哎,那这样……”蒲从舟想了下,看向那维莱特床头柜上的一枚钢笔,说,“我给你画手上你看看?” 那维莱特没多想,从床头柜上取下钢笔,轻轻交到蒲从舟手上,指尖顺着蒲从舟手指的轮廓,一点点顺着她的动作,在掌心上一笔一笔滑动。 一个圆……几笔轮廓……稀疏又干净。 确实像一朵烟花,只是不是盛开在夜空,而是绽放在那维莱特的掌心。 “你看那维莱特,这就是……”最后一笔画完,蒲从舟满意地提笔,抬眼看向那维莱特,对上他的眼眸,心骤然一跳。 温柔到有些深邃的神情,却又如此专注……像是深海的隧洞,一点点拉着人沉溺。 蒲从舟呼吸快了几分,很早以前被否定的可能性再次出现在脑海中。这环抱的姿势,这么近这么近,彼此的呼吸交织,心跳声也清晰可闻……蒲从舟微微扭头,恰好能看见那维莱特只穿着雪白衬衫的领口,有些松散,在昏暗的光线下隐约可见清晰的轮廓…… 不是朋友。 不是同事。 而是更深、更亲密的—— “你——”蒲从舟猛地挣了下,那维莱特迅速松开她,蒲从舟借力跳到一边,指着那维莱特,第一次慌张成这样,磕磕巴巴地说,“你你你你那维莱特,你你你对我是不是你你你……” 借着昏暗的月光,带着点皎洁的蓝,那维莱特雪白发间垂落的龙角散发出深蓝的荧光。 “是的。”那维莱特温和地注视着僵硬地站着的蒲从舟,上前一步,单膝下跪,轻柔地捉起蒲从舟的手背,虔诚地落下一个吻,“我想追求你,蒲从舟女士。” ……不同于之前亲吻的缠绵深入的随意,这个落在手背上的吻瞬间刺激了蒲从舟的神经,她觉得脑子一片空白,噼里啪啦的感觉从尾椎蔓延上头顶。蒲从舟颤抖了一下,还是没甩开那维莱特的手,看着他抬头凝视着自己,淡紫色的眸子在清透的月光下像一只美丽的蝴蝶。 “我……”蒲从舟简直觉得自己丧失了语言能力,呆呆地看着那维莱特。 “不可以吗,蒲从舟女士?”那维莱特微微抬头,静静地注视着蒲从舟。 “不是……我我我……你让我好好想想,好好想想……”蒲从舟眨着眼说。 “好。”那维莱特温和地说,“没有关系,我可以等你。” “嗯……好……好……”蒲从舟还是有点恍惚,毕竟……额,她可能是第一次被人……不对不对,被龙表白来着。 不是,这就表白了? 蒲从舟脑子一下子宕机了,有些反应不过来,呆呆傻傻地等着窗外的月亮发呆,一直到那维莱特沐浴结束,准备像往常一样抱着她入睡的时候,蒲从舟才猛地回过神来。 第20章 枫丹 “你你你……你别过来啊!”蒲从舟猛地向后跳了两步,双手护在胸前,做了个防御的姿势。 “你不睡觉吗?”那维莱特轻轻叹了口气,问。 “我可以不睡觉。”蒲从舟嘴硬说。 那维莱特看着蒲从舟在月光下站的笔直,欲言又止半天,说:“好,我听你的。” 说完,那维莱特自己走到床边坐下,回过头,还能看见蒲从舟纤细的侧影。那维莱特沉默了。 等蒲从舟自己站着站着有点站烦的时候,悄悄把头侧过一个角度,瞄向那维莱特的方向,恰好对上他淡紫色狭长的双眸,静静地注视着自己。 蒲从舟瞬间毛了,扭过头瞪着那维莱特,问:“你大半夜的不睡觉,看着我干什么?” “啊。”那维莱特微微一怔,解释说,“看你不睡,我一个人睡,似乎不太好。” 蒲从舟嘴角抽了抽,抬手指着那维莱特,不知道为什么火气蹭蹭蹭往脑门上冒,“你你你”了好几声。 “我……”那维莱特疑惑地问,“我……怎么了吗?” 蒲从舟差点没气厥过去,要是面前说这话的家伙是在耍心机,她有一百种方法嘲讽到那人无地自容——可是偏偏那维莱特看起来就是在说实话。 第46章 那维莱特就是觉得和她表白没什么,像是一种理所当然、水到渠成的事,只留下蒲从舟一个人在风中凌乱。 蒲从舟对上那维莱特恰到好处有点疑惑的神情,第一次不想再在这个鬼幻境留下去了。幸好离这次离开的时间已经差不多了,蒲从舟再次沉入海水,又缓缓上浮…… 再睁开眼的时候,蒲从舟已经回到璃月了。 蒲从舟盯着自己的被褥,发了一会呆,然后把头使劲埋了下去,蹭了蹭。 那维莱特向我表白了。蒲从舟想。 这都什么和什么啊! 就在蒲从舟和被褥过不去在床上滚来滚去的时候,窗边忽然飞来一只机械鸟,落在蒲从舟手边,啄了啄她的手指,然后咕噜咕噜零件散了一地,露出腹腔里藏着的小纸条。 蒲从舟拎起小纸条瞧了一眼,原来是钟离很早以前说的要请众仙的聚会终于凑齐人可以举办了,差不多就是午后,到庆云顶品茶。 嗯……钟离说的下午。 因为据说什么理水叠山真君都回来,蒲从舟也不愿意怠慢了他们丢了钟离的脸——怎么说蒲从舟也是钟离带大的仙人,所以蒲从舟开始翻箱倒柜,从柜子里翻出了一件淡青色的长裙,配着跟沉玉谷的翡翠簪子,决定好好打扮一下。 等蒲从舟收拾停当,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做了个鬼脸,才乘着风到了庆云顶。 刚一落下,蒲从舟就看见钟离正在和头上长着两个硕大的鹿角的削月筑阳真君交谈,看起来削月筑阳真君的神情似乎有点奇异。 蒲从舟只是轻轻瞄了一眼,也没有多想,就在人群中找到了甘雨,和她坐在了一起。 品茶品到一半时,魈带着理水叠山真君、留云借风真君和之前长着鹿角的削月筑阳真君一起向蒲从舟和甘雨走了过来。 甘雨露出一个微笑,向一行人挥了挥手,蒲从舟则扬起笑容,招呼说:“你们好呀!过来喝茶过来喝茶,我们这桌的香茗加了点桂花,很特别哦!” 仙人们纷纷入座,理水叠山真君看着蒲从舟,忍不住赞叹说:“时间过得真快啊,这小蒲公英也长大了。真成熟,还落落大方的。想当年,帝君刚把她带回璃月的时候,啧啧,可莽撞了……” 蒲从舟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笑容,向真君们微微鞠躬。 “哼。”留云借风真君冷笑一声。 蒲从舟有点绷不住了,在她忍不住爆发之前,甘雨察觉到了不对劲,连忙转移话题,望向削月筑阳真君,柔柔地说:“削月筑阳真君,之前看您和帝君交谈,你们是聊了些什么重要的事吗?方便和我说吗?” “唉,也没什么不方便的。”削月筑阳真君说,“帝君忽然叫我过去,问了几句很奇怪的话。” “哦?什么奇怪的话呀?”甘雨问。 蒲从舟冷眼看着他们进行无聊的谈话,懒洋洋地开始侍弄茶水,装了一小杯茶,放嘴边小口地抿着。 “帝君居然问有没有人摸过我的角!这真是——” “噗——”蒲从舟一个没忍住,一口茶水呛出来,喷了一桌都是。 “舟舟!你怎么啦?”甘雨连忙轻轻拍着蒲从舟的背。蒲从舟一边咳嗽一边摆摆手,说:“没事没事……呛到了,呛到了。” 然后蒲从舟忽然觉得有人在看她,蒲从舟抬眼望去,恰好对上了钟离温和的目光。 “看看看看,这么莽撞!”留云借风真君一挥手,把水渍处理了,冷笑着看着蒲从舟。 蒲从舟被钟离这眼神看得嘿嘿直笑,双手合十,对钟离连连作揖:“罪过罪过啊……” 留云借风真君看着蒲从舟的目光带上了疑惑。 这时所有仙人也注意到了看着蒲从舟的钟离,削月筑阳真君“咦”了一声,对留云借风真君说:“在我印象中,帝君对小辈很温和啊……为什么这蒲公英这么怕他?” 留云借风真君也是一副莫名其妙的表情,说:“我怎么知道,几个月前她还敢仗着帝君的势来骂我呢。” “哦——”削月筑阳真君恍然大悟,“难怪我之前夸赞舟舟,你表现得这般不屑……” 说话间,钟离已经穿过众仙,走到蒲从舟身侧,摸了摸蒲从舟的头,对众仙平静地说:“舟舟当众失态,冒犯各位了。” “不冒犯不冒犯,又不是什么大场合,友人间小聚,有什么冒犯的。”削月筑阳真君摇摇头,迟疑了下,看向蒲从舟,说,“只是不知仙友为何忽然……” “啊,啊。”所有仙人都带着探究的目光看过来,蒲从舟干笑两声,两眼望天,“也没什么,我只是忽然想到,为什么帝君只问有没有人摸了你的角,没有问留云真君有没有人摸过她头顶的那撮毛,有点想笑……” “蒲从舟!”留云借风真君愤怒了。 其他仙人想笑又不敢笑,不自然地纷纷咳嗽。这件事就这样被揭过去了。 ----- 这件事大约只有蒲从舟和钟离知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蒲从舟想起那角……嗯那维莱特的角就有点头疼,索性主动出击,免得钟离误会深了,真以为她在哪找了个仙人在谈恋爱。 择日不如撞日,仙人们的小聚刚结束,蒲从舟就径直往钟离的住所飞去。 门刚推开,蒲从舟就见钟离坐在桌案前,温和地看着她,表情并不惊讶,说:“舟舟来了。” 第47章 “嗯。”蒲从舟走到钟离的桌子前,搬了把小板凳坐下,捧着脸问,“爹咪啊,你问削月筑阳真君的角有没有被摸过……你是不是怀疑我摸了他的角,和他搞在一起了来着?” 这话一出,饶是钟离如此镇定,也忍不住呛了下,失笑说:“……倒也不必这样说。” “话糙理不糙嘛,”蒲从舟歪了歪头,对钟离抱怨,“爹咪你想多了,我真没喜欢上什么人啊。” 钟离倒是笑笑,温和地说:“若是你真的喜欢上什么人,倒是也无妨。” “什么?”蒲从舟愣了下,有点不可思议地看向钟离。 “你还年幼,心智尚不成熟,因此我才会对你心有所属的对象进行把关。”钟离想了下,又补充说,“也不算把关,只是对你有些微不放心……” “爹咪,你说谁年幼,心智不成熟啊?”蒲从舟气鼓鼓地反驳,“我明明超级成熟的好吧……” 钟离微微一笑。 蒲从舟看到钟离这样笑就觉得浑身不舒服,觉得像一个老父亲对年幼的女儿的宽容……她这么厉害,需要钟离包容!蒲从舟气呼呼地双手叉腰,对钟离愤怒地说:“不许笑!” 钟离轻轻摇头,站起身,摸了摸蒲从舟的头,温和地说:“恋爱说到底是经历,本身并无对错。若是能亲历,也是幸运之事。这世间多少人一生未尝情爱……只是我希望你在经历时,能把控住自己的命运。” 蒲从舟听得一愣一愣的。 钟离看着蒲从舟这幅模样,也不知她究竟听进去了多少,无奈地又补充了一句:“兽类的角一般而言极其敏感,不可乱摸。” “嗯嗯嗯知道啦……那帝君,我先走了。”蒲从舟胡乱冲钟离摆摆手,驱动风元素之力,一溜烟飞走了。 “舟舟这孩子,也不知道在想什么……”钟离轻叹,注视着蒲从舟的身影消失在了夜空中,若有所思,“不过她从未离开璃月,大约也不会出事。” ------------ 蒲从舟关起门,自己在屋子里闷了三天,翻来覆去想着钟离说的话。 什么自己不够成熟不能谈恋爱……什么恋爱也是经历,那照他这么说…… 对哦,蒲从舟之前借着水史莱姆到那维莱特那不是也是为了增长见识,变得成熟嘛?这样想着,忽然蒲从舟就觉得如果能在梦境里接受那维莱特的追求……那岂不是就能有一段完整的恋爱经历了?自己在钟离眼中就会变得成熟了? 嗯,而且这还是“梦境”中经历的……肯定“可控”,而且还和自己的命运无关! 蒲从舟越想越觉得好,左手的拳头拍上右手的掌心,伪装成“一锤定音”,用力地点点头。对,就这么办!反正是梦境,谈一场甜甜的恋爱怎么了!更何况那维莱特…… 蒲从舟想起着水龙王飘逸的雪白长发,还有淡紫色狭长又冷淡的双眸…… 啊,更何况那维莱特长得那样漂亮! 蒲从舟这样想着,裹着被子睡着了。 这刚好是第五天,咕噜咕噜的水声再次在蒲从舟脑海里响起,她闭上眼,任由海水的暗流卷着自己向更深处沉溺…… 蒲从舟双脚落地,她长长呼出一口气,睁开眼睛,恰好看见那维莱特坐在办公桌前,看见她来,那维莱特很自然地走到蒲从舟身边,温和地说:“你来了。今天我给你准备了一些甜品……” “那维莱特!”蒲从舟打断那维莱特的话,对上他有些惊愕的眸子,捉过他的手握着,郑重地说,“我接受你的追求。” 蒲从舟见那维莱特一贯冷静的眸子瞬间起了波澜,他微微垂眸,似是压下了很多情绪,才重新注视着蒲从舟,蹲下身,温柔地凝视着蒲从舟,轻说:“好。” 看着那维莱特这么平静,这下轮到蒲从舟茫然了——毕竟她也是第一次恋爱,也不知道作为恋人的自己应该做些什么,停下了下,试探地问:“那我们现在……应该……” 那维莱特显然也是很认真地思考了一下,然后提议说:“我可以喂你吃一些甜点?” 蒲从舟:“……这不就和之前一模一样嘛。” 那维莱特也是笑了,柔和的笑意在他眉眼间一闪而逝,很好看。蒲从舟眨了眨眼。 ……不过今天的小甜点似乎特别好吃。 软软的糯米皮做成海星的形状,里面夹着淡奶油,还有些甜甜的泡泡橘馅。蒲从舟像往常一样坐在那维莱特的腿上,就着他的指尖吃了好几个,吃到第五个的时候,那维莱特不动了。 “发什么呆,我还要吃。”蒲从舟揪了揪那维莱特垂落在身前的雪白发丝,不满地说。 那维莱特轻轻“嗯”了一声,低声询问:“我可以亲吻你吗?” 这问题来得猝不及防,蒲从舟不由怔住了,半天才反应过来,仔细想了想,她既然已经接受了那维莱特的追求,那似乎也不是不可以……蒲从舟点点头,但不知道为什么脸烧得有些热……奇怪,分明已经亲过那么多次了。 或许是因为之前的亲吻没有像这次一样来个这么郑重其事的“提前预告”? 蒲从舟这样胡思乱想着,就听那维莱特低声应了一声“好”,然后指尖一点点抬起她的下颌…… 真是越温柔越折磨人啊。蒲从舟的脸被迫一点点抬起,眸子对上那维莱特的,脑子里忽然出现这个念头。 第48章 蒲从舟莫名有些紧张,但又起了点奇妙的愤懑……总觉得那维莱特让她产生了这种诡异的紧张感真的非常可恶。蒲从舟忽然想起之前钟离说的什么兽类的角非常敏感不能乱摸……一般不能乱摸,情侣间亲热总可以吧!这样想着,蒲从舟忽地张开手环绕住那维莱特的肩,在那个吻落下去的同时,泄愤般得狠狠一揪那维莱特头发间飘落的鳍—— 蒲从舟听见那维莱特闷哼一声。 如此近的距离,蒲从舟能清晰看见那维莱特的眼角泛了一点微红,明显也不好受,蒲从舟心里就平衡多了。 这个吻不像之前的深入,更像是蜻蜓点水一般得品尝。或许是因为关系变化的缘故,蒲从舟有些紧张,越紧张就揪着那维莱特的角越狠,到最后明显那维莱特也忍得很难受,但是却也一直忍耐着,专注地完成这个亲吻。 两人都没有闭眼,就这样凝视着对方,然后一点点看着对方是如何亲吻自己……这种感觉真的很奇怪。 淡奶油的清甜在此时荡漾开来,那维莱特深吸一口气,闭了闭眼,轻柔地松开了桎梏着蒲从舟下颌的手,直起身注视着她。 蒲从舟的嘴唇还泛着点不自然的红,忽然的分离然她显然有点懵了,双手下意识又揪了下那维莱特身后垂落的深蓝色鳍。那维莱特的呼吸乱了一拍,停了会,才轻柔地对蒲从舟说:“先松手,好吗?那里……不能这样揪。” 嘿蒲从舟这一身反骨,偏偏不想松手,又轻轻揪了揪那维莱特的龙角,好奇地问:“如果我揪了呢?你会有什么不对劲的感觉吗?” 那维莱特这下几乎没有思考,只是目光落在蒲从舟的唇上,轻声说:“……会觉得,又想亲吻你了。” 蒲从舟吓得立刻把手松开了,连忙说:“别亲了别亲了……我们吃蛋糕,吃蛋糕……” 和之前一样,那维莱特没有和蒲从舟计较,温和地“嗯”了一声后,就又喂起蒲从舟吃甜点。 只是……有了刚才那个亲吻,蒲从舟似乎觉得哪不一样了。 比如那维莱特轻柔圈着蒲从舟腰际的手臂,还有因为靠得太近不慎垂落的雪白呼吸……原来之前一直和他离得这么近吗,尤其是肌肤相触碰的地方,简直在发着烧。 这一点甜点吃的蒲从舟心累,完了后那维莱特问她还想不想要点其他的时候蒲从舟忙不迭地摇头,表示自己更愿意和他一起批复文件。 嗯……批复文件起码比喂甜点正常得多。一页页密密麻麻的字看下来,蒲从舟的脑子倒是越来越清醒,忽然“咦”了一声。 “怎么了?”那维莱特停下翻文件的手,垂眸看向蜷缩在他怀里的蒲从舟。 “没什么。”蒲从舟摇摇头,若有所思地说,“挑起贵族内部动乱果然有效果……但是这样一来,这些贵族们的权力你打算分给谁?” 那维莱特微微一怔,迟疑地问:“分?为什么?” 蒲从舟无语了:“你不会想一个人把这些活都揽下来吧?” 那维莱特停了下,才说:“不可以吗?” 蒲从舟彻底无话可说,想了好久,才说:“……那样你会累死的。” 那维莱特想了想,说:“我是龙,应该不会。” 蒲从舟翻了个白眼,又瞧了瞧那维莱特桌上地一份沫芒宫工作人员名单,似乎确实一时半会找不到合适的人选……索性这条龙皮糙肉厚,就让那维莱特先受着吧。 这样想着,蒲从舟又陪着那维莱特批阅了几份文件,然后一瞧时间,差不多已经到休息的时候了。 墙上的挂钟响了三响,蒲从舟长长地打了个哈欠,扭头问:“啊……我困了。这就是……额,正常的恋爱关系?” 正在整理文件的那维莱特怔愣了一下,手停了下来,说:“不是吗?” 蒲从舟斜着眼瞧着那维莱特,指了指办公桌上一大叠厚厚的文件,没好气地说:“陪你看文件?这样也太不浪漫了吧。你至少应该带我看海看日落逛街买衣服什么的……” 这些都是蒲从舟从话本子上看来的内容。 那维莱特听着这一串活动,沉默了下,看着蒲从舟,歉疚地说:“抱歉。接受我的追求,让你感到无趣了。” 蒲从舟瞧着那维莱特看起来真有点难过,不可思议地说:“你伤心啥?你不会浪漫就去学啊,我又不会因为这个不要你了。” 那维莱特目光柔和了些,轻一点头,说:“好,我去学习。” ----------- 蒲从舟很忧伤地瞧着那维莱特的大浴室,听着里边的水声渐渐停了。 那维莱特从浴室里走出来,和往常一样沥干长发的水渍,疑惑地对上蒲从舟躲躲闪闪的目光,说:“怎么了?” 蒲从舟瞧着那维莱特的表情真的是单纯的疑惑,顿时觉得是自己话本子看多想多了,松了口气,对那维莱特说:“没什么,来睡觉吧来睡觉吧……” 那维莱特收回目光,轻轻“嗯”了一声,很快擦干了长发,带着点水汽走到蒲从舟身边,轻柔地把她抱起,和往常一样卷在怀里。 ……还是一样柔软的床榻,一样让人深陷其中的羽绒垫,就连相拥着的人也是同一个,但是蒲从舟觉得有哪里不同了。 那维莱特环绕着蒲从舟的手似乎比之前紧了些。先前为了所谓的“不冒犯到她”,即使是拥抱,那维莱特也是极其克制的。而现在,在蒲从舟“接受追求”后,那维莱特似是解除了这份束缚,轻柔的拥抱中还带着点别的什么。 第49章 太近了太近了……雪白的发丝就这样不设防地垂落在蒲从舟的肩颈处,那维莱特的眼睛闭着,睫毛倒映出一点阴翳,好看得惊人,柔软得让人想……蹂躏。 蒲从舟觉得哪哪都不对劲,往常这样侧着蜷缩在那维莱特怀里睡是真的很舒服,但唯独这次,她觉得有点……奇怪。 蒲从舟动了动。又动了动。继续动了动…… “怎么了?”那维莱特睁开眼,声音中甚至带着点倦,温和地问蒲从舟。 ……算了,反正是梦境,恋爱谈都谈了,不如彻底点。 蒲从舟深吸一口气,撑着那维莱特的胸膛立起身,跨坐在他的身上。 第21章 枫丹 “你……”那维莱特微微睁大了眼,淡紫色的眸子倒映着一点若有若无的月光,漂亮得惊人。 蒲从舟对上那维莱特惊愕的神情,很认真地坐在他身上想了一会,然后真诚地对那维莱特说:“你不是想学怎么谈恋爱吗,我教你呀。” 那维莱特浅浅抽了口气,停了停,才低声问:“……你打算怎么教?” 蒲从舟歪了歪头,非常迅速地从脑海中调动出一大堆自己出于热爱学习看的话本子的内容,停顿了片刻,这才小心地俯下身子,指尖微动,扯开了那维莱特原本就系得很松的晨衣领口。 那维莱特下意识伸手挡了一下,蒲从舟扑哧笑了,隔开他的手。蒲从舟也没想到会如此容易,虚虚一下就将那维莱特的手压在身后,然后俯下身轻柔地舔了下他的唇,这时候蒲从舟莫名有点心虚,小声问:“……你知道我要做些什么吧?” 接着微弱的月光,蒲从舟能看见那维莱特的耳根微微泛着一点红,他顿了顿,才很冷静地说:“大致知道。” 蒲从舟松了口气,说:“那就好办了。” 彻底扯开近乎半透明的上衣后,蒲从舟很认真地欣赏了一会那维莱特流畅的肌肉线条……蒲从舟心里羡慕得不得了,心想等自己回去自己也要练一练。蒲从舟这样胡思乱想着,一抬头,恰好瞧见那维莱特垂着的眼眸,还有那泛着绯红的耳垂,笑了下,威胁说:“我警告你哈,开始的时候不要乱动!” 那维莱特轻轻“嗯”了一声。蒲从舟定了定神…… …… 蒲从舟觉得头晕乎乎的,有些想睡,“嗯”了一声,漫不经心地问:“你会吗?” “会一些。”那维莱特思考一些,才很中肯地说,“知道部分理论,实践是第一次。” 蒲从舟半趴着,只觉得自己所有的力气都被抽了个干净,无力地点点头。 ……然后一切就失了控。 那维莱特雪白柔软的长发就这样洋洋洒洒落在蒲从舟的周身。 那维莱特似乎也注意到蒲从舟抖得厉害,抬手轻轻碰了下蒲从舟的下颌,目光落在她源源不断的泪水,眸子黯淡了下,轻声问:“很疼吗?” “……疼死了。”蒲从舟低头缩着,闷闷地说。 那维莱特停了下,伸手轻轻拂开蒲从舟湿漉漉的额发,略带歉疚地说:“……抱歉,是我的错。” 蒲从舟只觉得那维莱特的指尖轻柔地从额前落到耳后,然后将她的发丝拂起,摩挲着她汗涔涔的脖颈。 如果换以前,蒲从舟大概会打趣那维莱特几句,但她现在倦得只想睡觉,行动也的确这样做了,迷迷糊糊闭上了眼,就这样睡了过去。 ----- 蒲从舟是被枫丹朦朦胧胧的光线唤醒的。 不同于璃月蒲从舟住的小木屋的光线柔和,炽热的阳光穿过彩绘玻璃窗,晃得蒲从舟眯了眯眼,然后下一瞬,蒲从舟清醒过来…… 嗯,先是觉得身子有点酸疼,然后蒲从舟的神志一点点回笼……猛地清醒过来。 蒲从舟意识到两件事:第一件事,她居然还在这里。之前蒲从舟意外解锁和那维莱特亲吻进行一定程度上的体/液交换,能让她延长留在这个异世界的时间,但是也只能延长大约半天。而现在,蒲从舟留在这里已经绝对不止半天了……所以更深入的解除的确能再次延长时间……嗯…… 第二件事。 蒲从舟真的和那维莱特睡了。 啊啊啊啊太离谱了!蒲从舟这才后知后觉,一头继续扎回柔软的枕头上,狠狠地混乱了一会,才勉勉强强抬起头。 蒲从舟对上了那维莱柔和又有点怔忡的紫色双眸。那维莱特和蒲从舟对视了一会,奇怪的沉默徘徊在两人之间,过了好久,那维莱特思考了半天后说了句废话:“你醒了。” “嗯。”蒲从舟也接了一句废话,平静地说,“我醒了。” 那维莱特穿着件整洁的雪白衬衫,在阳光下微微透明,雪白的长发潮湿地披在身后,蓝色泛着荧光的鳍上还带着点水珠,显然是刚刚沐浴结束的模样。 那维莱特俯身注视着蒲从舟半晌,才轻声问:“……抱歉,需要沐浴吗?” 蒲从舟愣了一会,才意识到自己居然身子居然还有些黏腻,她下意识轻轻动了下,就觉得有点奇怪…… 蒲从舟的脸蹭一下就红了,不是害羞得,而是被气得,蒲从舟捂着脸,咬牙恨恨地说:“……你居然没有趁着我睡着的时候帮我……你自己都洗过澡了就是没有——” 那维莱特轻吸一口气,声音中带着歉疚:“抱歉,我对流程不太熟练。下次会记得。” 第50章 ……还有下次。 好吧估计真会有。 在蒲从舟认真思考这个逻辑是否有什么不对的时候,那维莱特往她的方向走了两步,靠近了些,似乎是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停了停,对蒲从舟说:“如果你觉得不方便,可以让我来帮你。” 那维莱特这话说的很委婉,甚至还带着点回旋的余地,但蒲从舟骤然想起最麻烦的事——如果没有那维莱特,她甚至碰不到浴室的花洒。 深吸一口气后,蒲从舟平复了下情绪,才抬起头,对上那维莱特平静的淡紫色双眸,有些不情愿地说:“……行,你帮我洗叭。” 那维莱特轻叹一声,俯身将蒲从舟打横抱起…… …… 原本确实是正常的清洗,只是在清水的浸润中,渐渐温度上升,一切都变了味。 蒲从舟几乎是喘着气回应着那维莱特落下的吻,颤抖着垂下头,低不可闻地呜咽一声。 水汽朦胧间,只能听见隐约淅淅沥沥的水声。 …… 等出来时,蒲从舟披着那维莱特的外套,盘腿坐在地毯上发呆。繁复的地毯柔软,蒲从舟微微抬着头,阳光落在她有些绯红的面颊,她仰着头,隐约可见白皙脖颈上一点点红痕。 那维莱特走到蒲从舟身边,目光柔和了些,蒲从舟扭头看见他,招招手,示意那维莱特走近一些。 那维莱特又靠近些的时候,蒲从舟伸出手,拽着他的雪白长发把他往下拉低,然后在他的唇上漫不经心地落下一个吻。 “怎么了?”那维莱特顺势坐下,轻柔地环着蒲从舟的腰,温和地询问,“为什么忽然……” “没什么,就是想亲亲你。”蒲从舟懒洋洋地说,指尖懒懒缠绕着那维莱特的长发,又觉得不够,手伸到他身后拽了下他那蓝色的角。 那维莱特呼吸急促了两分,俯身下去,轻柔却认真地含住了蒲从舟的唇,一点点深入,舔舐着每一寸…… 蒲从舟环抱着那维莱特,回应了下,才恋恋不舍地松开,低头看见自己的身躯在清澈的阳光下一点点透明。 蒲从舟抬头,恰好撞上那维莱特有些怔忡的双眸,笑着说:“哎呀这回的经历好像有点精彩……我们现在算是恋人了,对吧。” “嗯。”那维莱特轻轻点头,回答,“对。” …… 蒲从舟再次在璃月的小屋里醒过来。 还是同样的陈设,仍然是一样的清晨,蒲从舟赤着足走到桌案前,翻了翻日历,果然已经过了两天了。嗯……两个世界的流速果然是一模一样的。 这样想着,蒲从舟歪了歪头,觉得自己去那维莱特那边的时间延长,那留在璃月这的时间就会缩短。这样一来,蒲从舟觉得自己很有必要和钟离以及月海亭那边交涉,至少不要像之前一样,因为自己太久不露面,钟离担心她出事想亲自拜访,或者挑选一个蒲从舟不能接受的时间…… 这样想着,蒲从舟启动风神之眼,乘着一股风向璃月港的方向掠去,在月海亭秘书部随便找了张桌子,洋洋洒洒地写了一张申请表,当着所有秘书的面,在一众惊悚的眼神下,优哉游哉地敲响了钟离的门。 “帝君,我来找你啦!”蒲从舟笑着走向坐在桌前书写的钟离面前,把申请表拍到他的桌上,扬了扬下巴,说,“看看?” “哦?”钟离轻笑,搁了笔,接过那张申请表,念了起来,“‘申请推进月海亭双休制度,上五休二’?怎么忽然有了这个想法?” “因为月海亭的工作人员都太辛苦了。”蒲从舟真诚地说,“每十旬休暇根本没办法让他们得到真正意义上的休息,所以我建议……” 蒲从舟呱唧呱唧说了一大堆理由,钟离开始还是微笑着听着,后来神情渐渐凝重,竟然对蒲从舟的话开始认真思考。听完蒲从舟说的话,钟离赞赏地点点头,对蒲从舟说:“不错,是一个可行的方案。看来在月海亭工作的这段时日,你收获不少。” 蒲从舟也想起之前的“研究史莱姆有丝分裂”的提案,也有些唏嘘,还是谦虚地说:“是帝君教得好,教的好……” 其实是跟着那维莱特近距离处理枫丹政务处理出来经验来着…… 注视着蒲从舟匆匆离去的背影,钟离无奈地摇摇头,目光却也是温和不少。忽然,钟离微微一皱眉。 ——在蒲从舟奔跑间,她披散在身后的长发扬起。阳光映照间,隐约可见脖颈上淡淡的红痕。 ……那个位置。 钟离思索了一会,仔细感应片刻,再次确认了蒲从舟从未离开璃月。钟离忽地有些头疼,询问蒲从舟肯定是没有后果的……或许他可以再挑个时间,将蒲从舟身边的仙人再排除一遍。人类或许也要包括在内? …… “……不是,你怎么忽然喜欢吃上甜品了?”芙宁娜将最后一个金灿灿的皇冠放在蛋糕上,扭头看向身后不远处站着的、若有所思的那维莱特,问,“我还以为你只会对不同地区的水感兴趣。” 那维莱特注视着甜品架的布置,若有所思很久,忽然问芙宁娜:“你觉得这样……算是浪漫吗?” “什么浪漫?这世界上的一切都很浪漫啊。”芙宁娜莫名其妙地说,“你为什么忽然问这个问题?” “如果我想要一点‘特别’,你有什么好的建议?”那维莱特问,“比如……‘烟花’?” 第51章 “什么烟花?我可没听说过。”芙宁娜头疼地说,后退一步,满意地看着甜品架,点了点头,就决定开溜。“好好享用甜品吧,那维莱特!” 无论是灯光的摆设,还是甜点的选择,一切的光影下的甜美和华丽都在这一刻点缀了那维莱特的办公室,让平日里冰冷、贵族来到这里都战战兢兢的地方瞬间变得柔软,甚至连水晶灯上散发出的光芒都变得如此让人眷恋,从冷色调化作了美丽的暖色调。 蒲从舟就是在这时出现的。蒲从舟长长呼出一口气,双脚落在地面,双手叉腰,先是看着那维莱特,说:“你好呀,那维莱特!我们又见面了!哇这是什么!超大的甜品架!” 蒲从舟注意到那维莱特身后的甜品架,兴奋地三步作两步冲了过去,绕着甜品架转圈圈,快乐地说:“哇!蛋糕上还有漂亮的皇冠!豁,好漂亮好漂亮好喜欢!” 那维莱特几乎能看见蒲从舟的眸子瞬间亮了起来,像是盛着半个星空,心骤然一软,顿时也不再纠结什么“特别的浪漫”,这样就很好。 那维莱特向蒲从舟走去,从身后轻轻抱住了她,雪白的长发扬起,就这样柔软地缠绕在蒲从舟身上,落在肩膀处、脖颈间…… 蒲从舟仰起头看那维莱特,撒娇般地说:“那维莱特,喂我吃。” 那维莱特温和笑了,说:“好。” …… 第二天蒲从舟醒来,懒懒地撑着身子,任由那维莱特帮她一件一件套着裙装,几乎是有点无奈又愤怒地看着那维莱特,想了好久,还是很难受地说:“……甜点浪费了。” “嗯。”那维莱特轻声说,伸手帮蒲从舟理顺了长发,指尖带着一点水渍,恰好能使她墨色柔软的发丝更加顺滑,一边帮她仔细地扎起,一边认真回忆了下,才接下去说,“我可以保证,是你先动的手。” 蒲从舟沉默了一会,难以言齿地说:“是,是我不好。不该趁你喂我吃小蛋糕的时候亲你,还把奶油抹在你的……角上,但你也不能……也不能……” 蒲从舟脑子里进行了激烈的思想斗争,才说出了自己最难受的事:“甜点才吃了半块呢。” 那维莱特轻轻一叹,抬头凝视着蒲从舟,无奈地说:“是我不好,我不该浪费粮食。下次不会了。” “算了,也没怪你。”蒲从舟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对那维莱特招了招手,“走了,去办公了……真不明白,为什么每次来找你你都在上班,这么巧都撞上了工作日?” 蒲从舟跟在那维莱特身后,想了好一会,忽然意识到一件事,严肃地说:“对哦,你没有休息日!你们的国度所有人都有休息日,为什么就你没有,啊?” “啊。”那维莱特也明显一怔,他从来没有意识到过这个问题,被蒲从舟这么一说,才后知后觉得想了一会,实话实说,“自从我被芙卡洛斯邀请来到这里,就没有过所谓的‘休息日’。” 在蒲从舟听来,“芙卡洛斯”被扭曲成一个陌生的神明名字,似乎是这个异世界的魔神名。蒲从舟分析了一下,得出一个不可思议地总结:“什么?你们的老板邀请你来上班不给放假?钟离对月海亭都没这么过分啊!” 那维莱特轻柔抱着蒲从舟,一同坐在办公桌的座位前,耐心地说:“嗯……我是龙类,也不需要那么多休息。” “……这和龙还是人还是蒲公英没任何关系啊,任何的精神体都需要休息的。”蒲从舟咕哝着说。 那维莱特简单思索了下,对蒲从舟说:“我会考虑你的建议,如果能排出时间的话……” 那就是不休息了,反正事情是绝对做不完的。 蒲从舟心里觉得不甘愿,随口又问了一句:“那你的月薪是多少?” 那维莱特报出了一个天文数字。 蒲从舟:…… 行啊你,如果钟离给我发这个数字的工资,我可以全天无休在月海亭陪着他还可以给他表演三百六十度转圈无死角喊他爸爸。 这样想着,蒲从舟不吭声了,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就靠在那维莱特怀里懒洋洋地看着他阅读和批复着文书。 ……嗯,旧贵族势力一点点下去了,新的秩序就要诞生了。不过还要警惕反弹,有几个贵族还有着自己的私人军队……圈起来,注意…… 中途来了几个美露莘汇报工作进展,那维莱特回答着她们的问题,和这些美露莘交谈,声音低沉又好听,像是一支催眠曲。 又来了几个旧贵族…… 等那维莱特处理完清早的文书,准备开始置备午餐时,低头一看,才发现蒲从舟不知何时已经沉沉睡去了。 可以理解,毕竟昨夜累着她了。 那维莱特轻轻一叹,思索着或许真的像蒲从舟说的那样,他应该给自己些许假期,这样能陪着蒲从舟多休息一会,可是事务过于繁多…… 这样思索间,那维莱特见蒲从舟在他怀里缩了缩,轻轻咕哝了一句什么,头深深埋进他的怀里,暖暖地呼吸就这样洒落,一起一伏,让那维莱特鲜明地意识到这是鲜活的生命。 那维莱特呼吸急促了几分,垂下头想亲吻蒲从舟的额头,但蒲从舟似乎被惊醒了些,伸手胡乱挥舞着,一把拽住了那维莱特垂落的角。 那维莱特:……! 这下不只是那维莱特,蒲从舟也完全清醒了,刚睁开眼睛,就看见那维莱特柔软深蓝还泛着荧光的角就这样被自己牢牢握在手里。 第52章 经历了之前几次……不可描述,蒲从舟也知道揉捏这软软又好摸的角意味着什么,蒲从舟立刻松了手,装着不在意地说:“哈哈,那维莱特,今天中午吃什么?” 那维莱特一声不吭,轻柔又有力地将蒲从舟打横抱起,和她一起半抵在办公桌上。 蒲从舟闭了闭眼,知道这回肯定躲不过去,自己也不是很想躲,只是瞪了那维莱特一眼,不清楚他先前那么纯情怎么忽然变成这样……蒲从舟眼睁睁看着一切越来越离谱,只能叹了口气,对那维莱特说:“……你悠着点,别玩过火了。” “……嗯。”那维莱特低头轻轻啄了下蒲从舟的锁骨,低声应了一声。 ----------------- “……所以,你到底为什么忽然对甜品这么热衷?” 在那维莱特第……不知道多少次主动询问芙宁娜甜品的种类和特点、甚至拿出本子记笔记的时候,芙宁娜忍不住问。 “好吃。”那维莱特不假思索地回答说。 “……好吧,非常充分的答案。”芙宁娜怀疑地看着那维莱特,说,“虽然我还是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 一直等记忆下几十种蛋糕慕斯咖啡还有曲奇的口味偏向以及不同吃法后,那维莱特礼貌地向芙宁娜告了别,正准备回办公室。 “啊……好困啊,我也回去休息了。”芙宁娜伸着懒腰,往沫芒宫的顶层去。 “芙宁娜女士。”那维莱特忽然叫住芙宁娜。 “嗯?又怎么了?”芙宁娜扭头问。 “你是否知道……”那维莱特斟酌了一下,问芙宁娜,“在哪能看到枫丹最美的风景?” “那维莱特,你真的变了好多。”芙宁娜转过身,对那维莱特说,“从前你不会问出这么——有艺术气质的问题。” “变了吗?”那维莱特若有所思。 “啊,当然!”芙宁娜笑着说,但当他注意到那维莱特逐渐复杂的目光,心又慌乱了起来,匆匆忙忙说了个地名和时间,就转身向升降梯跑去。 “……芙宁娜?”那维莱特显然不明白芙宁娜忽然的变化,皱着眉摇摇头,心里却默默记下了这个地名。 然后,几乎是立刻,那维莱特想起了蒲从舟很早以前、在审判塔伦的时候看似无意间说的一句话……水神有问题,建议去查一查。 他怎么可能去查枫丹的神明。 那维莱特轻轻摇头,很快将这个想法搁置,快步走回办公室,继续批阅文书。 ------------------ 等蒲从舟再次来到沫芒宫那维莱特的办公室时,破天荒发现那维莱特换衣服了。 之前的那维莱特一直穿着他那件繁复又华丽的审判官服饰,属于只要坐歪一点就会压着头发、一不小心就会发出金属碰撞声,还有那些肩带和缎带,属于蒲从舟看着就头嗡嗡地疼的类型。 而这次,借着夜晚的水晶灯光芒,蒲从舟注意到那维莱特换上了一件宽松的靛蓝色披风,鞋子也少见地换成了便于行走的靴子,心里觉得稀奇,不由笑了起来,对那维莱特调侃说:“哎呀,日理万机的审判官大人打扮成这样,是想带我出去玩吗?” 那维莱特严肃地点点头。 “哎?”蒲从舟没想到那维莱特居然真的这么想,一时间也有点震惊,手足无措地说,“不是,这种夜晚,那维莱特你身为最高审判官,没有事务要处理吗?或者……今天晚上这种时候,我们是不是要做一些别的什么事?” 那维莱特摇摇头,轻轻整理了下披风的领子,对蒲从舟说:“走吧,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 枫丹的地貌和璃月差别极大。蒲从舟随着那维莱特顺着锋锐的山脊行走,一路上都是过膝高的野草,点缀着不知名的花卉和生长着泡泡橘的果树。 由于幻境本身的缘故,在蒲从舟看来,所有的景致都蒙上了一层模模糊糊的雾气,但她仍然沉醉在这异域的美景里,东瞧瞧西看看,哦,这波光粼粼的大海啊…… 不知走了多久,等那维莱特的斗篷都沾染上了风的气息,他忽然停住脚步,对蒲从舟说:“到了。” 蒲从舟一个没刹住,头撞在了那维莱特坚实的背上,捂着额头抱怨说:“什么就到了啊,这么突然,看起来也没什么特别——啊!” 蒲从舟轻轻惊呼出声。 湛蓝色的花卉,从他们的脚下蔓延到远方,看去一望无际,在渺渺的星光和淡色的月光映照下,似乎本身就会散发着柔软的光芒。 一阵风吹拂过,整片花海似意外迷路在陆地上的大海,泛起了泠泠的波纹,是一场浩浩荡荡的醉生梦死之处,涟漪一路蔓延向星空。 蒲从舟在璃月的时候,见过月升日落的绝云间云海,看过万舸来朝的璃月港盛景,曾无数次沉醉在璃月隽永又厚重的美中。但这是第一次,蒲从舟见到了这般景致——不像水墨的回味悠长,只一眼,就是浓墨重彩的震撼。 记忆中独一无二的美,那样霸道地占据了蒲从舟漫长岁月中的一部分。 见蒲从舟看着这一幕的神情沉醉又迷离,那维莱特知道来对了,不自觉露了些笑意,轻轻扶着蒲从舟带她坐在花海中央,注视着她肆无忌惮地躺下,手脚张开闭上眼,似是要拥抱整片星空。 “好美啊……太美了!”蒲从舟喃喃地说,猛地撑起身子,跳起来,一头扑到那维莱特怀里,毛茸茸的头使劲蹭了蹭那维莱特的肩窝,声音闷闷地,带着点柔软和淡淡撒娇的意味,“那维莱特,你真好,带我来这里!” 第53章 那维莱特摸了摸蒲从舟柔软的发旋,低头亲了亲她的额头,轻声问:“这样……是不是你想要的浪漫?” 蒲从舟仔细想了想,从记忆中挖出来最开始的时候她抱怨那维莱特不会谈恋爱的那段话,抬起头,瞪了那维莱特一眼,说:“好哇你,我就是随口一说,你居然记仇记到现在!” “怎么算记仇。”那维莱特认真地摇摇头,耐心地解释,“我只是听了你的话,从未停止过学习。” “学习什么?”蒲从舟问。 “学习如何去爱你。” …… 蒲从舟心蓦地软了下。 好像是今夜的花海中湛蓝的花瓣,轻轻软软地飘落进蒲从舟的事件,然后又那样轻柔又小心翼翼地亲吻了下她的心尖,很奇异的感觉。 在蒲从舟之前的岁月中,从未出现过这么奇妙的滋味。蒲从舟认真想了很久,觉得这大概就是钟离说的“相恋”的经历,确实有着很特别的感觉,如果不曾经历,确实不会理解吧…… 这样想着,蒲从舟有点恍惚,又抬头,亲了亲那维莱特的唇。 那维莱特垂眸凝视着蒲从舟,指尖轻柔地将她的一缕耳发理了理,拥抱着她,坐在花海中央。 晚风那样柔软地掠过,那维莱特静静听着蒲从舟的呼吸声,低声说:“谢谢你。” “啊?”蒲从舟迷茫了下,问,“谢谢我什么?” “……用你的方法,我允许贵族可以拥有多个继承人,按照现在的趋势,贵族的势力应该很快能瓦解。”那维莱特没有回答蒲从舟的话,而是静静望着星空,讲着工作上的事。 蒲从舟现在彻底糊涂了,下意识顺着那维莱特的话走:“不是,你说的‘很快’能瓦解,这个‘很快’指的大约是多久?” 那维莱特思索了下:“百年时间就足够了。” 蒲从舟:…… 很好,那确实挺快的。 那维莱特注意到蒲从舟欲言又止又有点难以启齿的模样,询问说:“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蒲从舟想了想,无奈地说:“……我觉得我们对时间的流速理解有点不同。” “百年时间……很长吗?”那维莱特犹豫了下,问,“之前我听你是蒲公英花灵,以为你……” “我年龄很小的,才出声没多久呢。”蒲从舟无奈地说,“你说的百年,差不多有我的一生那么漫长了。” 那维莱特沉默了许久。 蒲从舟也容着那维莱特沉默,靠在他肩上,玩着那维莱特的长发,用指尖轻轻地折腾着那维莱特柔软又雪白的长发,折过来倒过去,绕一个圈,甚至趁着那维莱特不注意,低下头轻轻舔了两下…… 那维莱特蓦地转头。 蒲从舟只觉得全身的毛……额应该是蒲公英的籽!总之不管是什么,都炸起来了,手撑着后退几步,双手护在胸前,对那维莱特警惕地说:“不能在这里做啊!我警告你!我是无所谓的,我只是蒲公英,平平无奇的一朵蒲公英罢了!但是你可是枫丹的大审判官,要是被人撞见你在公共场合对着空气……你绝对会名声扫地!” “……胡思乱想什么,”那维莱特哭笑不得,指尖轻轻掠了下雪白的发丝,静静地凝视着蒲从舟,轻声说,“我不知道你什么时候会离开,我从未幻想过永恒。” “啊。”蒲从舟没想那么多,既然那维莱特不想对她……那其他的事,蒲从舟也不太在意了,漫不经心地应着。 那维莱特望着蒲从舟捧着脸屈膝坐着,眸光不由变得柔和,任由蒲从舟跳起来,在他身边转圈圈,然后一朵一朵摘着湛蓝的花朵,蹲在他面前编织着花环,然后献宝似的把花环戴在那维莱特头上,笑着说这种颜色的花很配他的发色。 蒲从舟跳累了,觉得有点迷糊,作死的心蔓延到了极点,摘了几朵花,直接插在了那维莱特的头顶,还顺便把他飘动的龙角打了个蝴蝶结。 “我累啦,要休息了!”做完这些的蒲从舟懒懒地扑到那维莱特怀里,随机找了个比较软和的姿势,舒舒服服地闭上了眼。 那维莱特就这样,顶着一头花,半轮明月,一天星空,凝望着无边的花海,静静听着蒲从舟的呼吸声一点点均匀。不知过了多久,那维莱特低头,看着蒲从舟月光下的侧脸,小心翼翼亲吻了女孩的侧脸。 这一吻停了很久,眷恋又悠长。 然后那维莱特说了他之前未曾说完的话。 “……但我愿世上有将时间停滞在这一瞬的权柄。即使我知道这不合逻辑。” “你愿意听听我过去的事吗,舟舟?” “……舟舟?” 蒲从舟又睡着了,睡得很沉。 那维莱特无奈地笑了,轻柔地把蒲从舟拥得更紧了些,轻声道:“……罢了。” --------------- 枫丹的事务总是鸡飞狗跳的,和那维莱特在一起的这段时间,蒲从舟算是充分见识了物种多样性,以及见证了无数那维莱特从四面八方搜罗来的……情书。 “……这个月第二十封了,啊,写得真好,那维莱特,你确定不看看吗?”蒲从舟好奇地偏着头,蹲着身子,瞧着不知怎么塞到那维莱特办公室门缝里的情书,“啊呀呀,我看看……写得好好啊。‘你雪白的长发胜过世界上最皎洁的月光,我在你的眼中看见了世界万千’,啊,唯美!” 第54章 “蒲从舟女士……”那维莱特一点也不觉得这好笑,很严肃地提起笔,对蒲从舟说,“请不要质疑我对你的忠心。” “忠心是什么?能当饭吃吗?哈哈哈别这样看着我……我错了我错啦……”蒲从舟收起了幸灾乐祸的笑容,在那维莱特严厉的眼神下越来越心虚,心中开始叹气,今晚又要不好过了。 ……果然,第二天蒲从舟几乎是被拖着进那维莱特办公室的。 而且事务还是一样的繁多而且复杂,贵族也是一如既往地难缠……居然还要那维莱特来断家务事! “我怎么知道他第四房老婆有没有出轨他叔叔?”蒲从舟瞧着这卷宗,气急败坏。 “冷静些,舟舟。”那维莱特温和地安慰,“……这种事我会全权交给执律庭,不需要你思考。” ……又或者是枫丹的盛大节日。 “——外交邀请?怎么这种事也要你管啊?”蒲从舟不可思议地说。 “嗯……”那维莱特思索了会,这才说,“一直以来,这的确属于我职责的一部分。” “……让我想想哈。”蒲从舟捂着额头,头疼地说,“你等着,我迟早要让这种东西在你面前消失……” 一天又一天。 …… 相处时间久了,不止那维莱特,甚至连蒲从舟都以为这个梦境永远不会消失,大概就这样了吧,成为蒲从舟生活的一部分,每五天来两天的“模拟人生”…… 似乎永远不会结束。 ---------- 这天,蒲从舟向往常一样从梦境里出来,然后优哉游哉地乘风去月海亭,开始了她审阅卷宗的活。 看着桌上那一大堆密密麻麻的文书,蒲从舟的脑子就嗡嗡的疼,天哪这是什么生活啊,在那维莱特身边看文书,回了璃月看得还是这些东西……但如果把这份工作辞了,钟离会不会担忧她闷出问题,又要给蒲从舟找一份更离谱的工作? 比如跟着魈上阵杀敌…… 额,似乎这个工作也不错。蒲从舟一边看文书一边思考着这个可能性,一不小心就开始幻想自己抢过魈的和璞鸢开始疯狂叉史莱姆的画面,身边的秘书同事轻声叫“帝君”都没注意。 ……直到蒲从舟手中的文书被人轻轻抽走。 “……帝君。”蒲从舟蹭地跳起来,低着头,有点心虚地瞧着钟离的反应。就像是自己在偷偷摸鱼被上司发现…… 钟离阅读着蒲从舟审核的文书,神情根本看不出异常,只是在将把文书还给蒲从舟的时候,无奈地笑了,温和地问:“‘探究有关甜甜花喂食水史莱姆的可能性’……你为什么会对这份提案批注为‘上等’?” “呃……”蒲从舟头疼地说,开始一本正经地胡编乱造,“首先,甜甜花适用范围广,具有很强的普适性;其次,水史莱姆作为最容易接触到的元素生物……” 钟离微微一笑。 “……你不要用这种看智障的眼神看着我啊帝君!”蒲从舟受不了了,开始抗议。 “怎会,舟舟,你误会了。”在众秘书惊恐的目光中,钟离无奈地说,“我只是有些疑惑,为何你平日处理事务缜密有序,今日却出了这般纰漏。你若愿意,可以将今日的文书交于我。” “真的?耶!”蒲从舟激动了,把桌子上一尺来高的文件一股脑儿塞到钟离怀里,殷切地说,“谢谢你感谢你帝君你真好哦!” ……好人卡三连。 钟离被塞了满怀文书,轻轻摇头,一边往门口走去,一边温和地对蒲从舟说:“你跟我来吧。既然你已经无事,想必定然有时间同我聊聊。” 蒲从舟整个人都有了裂开的感觉,深深觉得自己是被钟离套路了,果然所有的馈赠都暗中标注好了价码啊……蒲从舟麻木地跟着钟离进了他办公的房间。 “随意坐,只是聊聊罢了,不必紧张。”钟离把一沓文书放在桌上,温和地对蒲从舟说。 蒲从舟搬了把凳子,乖乖巧巧地坐在钟离正对面,心虚地说:“帝君,你想问我什么呀?” “嗯……你近来可好?”钟离注意到蒲从舟紧张的神情,轻轻一笑,说,“不用过于拘谨,随意说说可好?” “呃……好吧。”蒲从舟眼神漂移了下,开始胡扯,“最近我屋子旁开花了,很好看。” “哦?”钟离笑了,目光从面前的卷宗移向蒲从舟,询问说,“开了什么花?” 蒲从舟一下子编不出来,说:“……甜甜花。” 钟离:…… 这是个人都看得出蒲从舟是在胡扯吧。 蒲从舟闭了闭眼,想着长痛不如短痛,直截了当地对钟离说:“爹咪你想问什么就问吧,别和我绕弯子了。我我我尽量如实回答你。” 钟离顿了顿笔,将笔尖舔舐了下砚台,斟酌了片刻,沉吟着说:“原则上,我不应干涉仙人的感情生活。但你与我的关系,与我与其他仙人的关系不同。我自你诞生以来,就对你负责,抚养你长大;加之你年岁方过百年,尚年幼……” 钟离停了下,这才静静地望向蒲从舟,轻柔一叹:“你若愿意说你钟意了谁,我愿意倾听;如果你不愿提及,以后我便不再过问,可好?” “等等等等……”蒲从舟被钟离这段话炸了个外酥里嫩,磕磕绊绊地说:“帝君……不不不,爹咪——你觉得,我是谈恋爱了?” 第55章 空气似乎都凝滞了几秒,这下轮到钟离有些疑惑,询问说:“难道不是吗?” 第22章 枫丹 ……这句“难道不是吗”彻底把蒲从舟雷了个外酥里嫩,愣了好久,蒲从舟才小心地瞧着钟离的脸色,试探着问:“……爹地,你怎么会觉得……我恋爱了?” 钟离看蒲从舟这个反应,竟然也有些疑惑,停了停,才微微皱着眉,似乎在思考着些什么。 蒲从舟几乎瞬间就意识到钟离没有铁板钉钉的证据,只是猜测——虽然钟离也不是特别可能能探知到蒲从舟梦境里的存在。 蒲从舟松了口气,笑了起来,凑到钟离身边,轻轻拽了拽钟离的龙鳞下摆,笑嘻嘻地说:“帝君你想什么呢,我天天闷在自己的屋子里看书来着,怎么可能有恋人或者其他什么呀?帝君你想多了、想多了……” “哦?被你这么一说,确实如此。”钟离若有所思地说,静静凝视着蒲从舟,将女孩一点压抑不住的慌乱尽收眼底,微微一笑,“而且众仙之中……也的确未有人可能是你的……恋人?” “哈哈,帝君明智。”蒲从舟干笑着说,眼神悄悄撇开,漫不经心地打着哈哈哈,忽然想起一件要命的事,问钟离,“爹地为什么会怀疑我恋爱啦?” 难不成是自己最近和那维莱特闹得有点过头,或者…… 钟离垂眸,轻轻摇摇头,淡说:“或许只是看错了。” 看错了……看错了…… 蒲从舟懵了一瞬,刚听钟离这么说还以为他的意思是看见自己和那维莱特在一起什么的,后来转念一想不可能,那就是—— 蒲从舟噌一下脸就绿了,看也不敢看钟离,盯着月海亭的窗棂发呆,喃喃说:“嗯……最近轻策山庄的蚊虫过于凶狠……” 钟离颔首,对蒲从舟说:“既然如此,留云近几日研发了一种可以驱虫的香料,你若有空,可以向她讨一点来,或许会对你有帮助。” “会的会的……”蒲从舟低着头,觉得心慌得厉害,匆匆忙忙对钟离说,“帝君,我忽然想起还有点书没看完……我先走啦!” 钟离搁下了笔,注视着蒲从舟驱动风元素,裹挟在风中一溜烟没影了,轻轻摇头。 ---------- 轻策庄的瀑布水花飞溅,蒲从舟泡在瀑布下的水中,借着朦朦胧胧的水雾,一寸一寸地打量着自己的肌肤。 雪白干净,柔软滑腻,没有一丁点痕迹。 “……不对劲啊。”蒲从舟握着一枚铜镜,在水雾中眯着眼照着自己的背部,一片白花花的,没有一丁点红痕,“明明是做梦,为什么会在我自己身体上留下痕迹?我瞅着好像也没有……难不成是钟离看错了?” 这话一喃喃自语出来,蒲从舟就把这否决了——与其逼着自己相信是钟离看错了,不如去信史莱姆喜欢吃绝云椒椒。 这样想着,蒲从舟不由得有点担心——她之前之所以那么爽快地答应了那维莱特的追求,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蒲从舟认为两人的世界互不干涉,自己对他的世界具有很强的“可控性”……虽然真是相处过程中,确实也带给了蒲从舟不一样的体验就是。 但是如果那维莱特的存在能影响到现实中的蒲从舟…… 蒲从舟再次瞧了眼肩颈处,很认真地回忆了下上次去异世界时发生的事……好像当时那维莱特的工作实在太多了点,文书繁琐,蒲从舟就一直看着他整理文书整理文书,期间还参加了两次审判,就连……也是例行的,好像确实有点敷衍。 ……难道是因为这个? 蒲从舟潜入水中,闭着眼吐着泡泡,任由清冽的泉水将自己牢牢包裹,静静地想着心事。 ----------- 不断在深海中沉溺,逐渐一点点包裹、窒息、挣扎…… 蒲从舟重重喘着气,从海水的包裹中挣脱出来,向往常一样落在那维莱特的办公室内。 “你来了。”那维莱特写下最后一个字,羽毛笔轻轻停下,他站起身,狭长冷淡的紫色眸子已经带着些柔和,一点也不惊讶地望着蒲从舟,向她走来,“或许你愿意享用一些甜品——如果你觉得今夜不错,也能陪我去海边走走,恰好工作完成得差不多了,有点时间。” “那维莱特。”蒲从舟抬头盯着那维莱特,非常认真地对他说,“你咬我一口。” 那维莱特微微睁大了眼,有点不可思议地注视着蒲从舟,思考了半天也没有一个结论,停了停,才艰难地说:“我是龙,不咬人。” “胡说!”这下轮到蒲从舟急了,开始口不择言,瞪着那维莱特,“你明明每次……的时候,咬我咬的就那么起劲来着!” 那维莱特微不可查地颤了颤,垂了眸,耳根缓缓变得有些绯红。 蒲从舟几乎是不可思议地抬头,双手插着腰,抬头瞪着害羞的那维莱特,说:“怎么回事啊?现在害羞了?之前你这样做的时候我可看不出来……” 那维莱特定了定神,问:“……咬哪里?” “肩膀就可以。”蒲从舟扯开了半边袖子,理直气壮地说。 那维莱特微不可查地轻轻一叹,走到蒲从舟身前,缓缓垂头,埋入她的肩窝。 几乎是立刻,蒲从舟觉得肩颈处传来一阵疼,让她下意识“嘶”了一声,本能地颤抖了一下。 第56章 “抱歉,弄疼你了。”那维莱特抬头,带着些歉意地望向蒲从舟。 “没事没事,我让你咬的,你道什么歉。”蒲从舟偏了偏头,瞧着肩颈出那个泛着点红的咬痕,寻思着这样应该差不多了,煞有介事地点点头。 那维莱特的目光停在蒲从舟雪白肩颈上的那绯红咬痕,眸光微微一动,这才移开视线,问蒲从舟说:“你为什么……忽然要我这样做?” “啊,没什么。”蒲从舟随意就将这件事带了过去,对那维莱特说,“我想吃点千灵慕斯,你有准备吗?” 那维莱特温和地点点头。 …… 后来蒲从舟才发现自己太急了,让那维莱特咬早了。 ……然后两个人进行了部分弥补。 或许弥补有点过分了,亲吻和细密的啃咬加重了痕迹的刻痕,等到了后边,蒲从舟简直怀疑痕迹有些出血。勉强颤抖着扭过头,蒲从舟瞧着肩颈处的咬痕,然后就对上那维莱特的双眸。 沉溺温柔,又带着一点朦朦胧胧的雾气,让蒲从舟不经意间心一软,挣扎着轻轻舔了下那维莱特的唇。 那维莱特定了定,又是深深吻了下去…… ----------- 等蒲从舟回到璃月时,第一时间就检查起之前不知道被咬了多少次的部位。 ——光洁如初。 蒲从舟松了口气,倒在自己的床榻上,心中说不清是如释重负还是有点惋惜,果然只是个梦境啊……至于钟离说的那事…… 可能是真的看错了? 蒲从舟很快把这件事抛到脑后,溜达溜达又回月海亭了,随手指导了几句新来的小秘书,美滋滋地蹲在天台上看海。 不同于枫丹的海寂静而浩瀚,璃月的海速来是热闹的。商船往来不绝,人也来来往往,雪白的帆在海风中摇动,人群的说话声隔着很远都能听得见…… 蒲从舟一边发呆,一边想起了枫丹那边。虽然蒲从舟用钟离给的政策,从内部分离了贵族的势力,但树大根深,要连根拔起需要一些时间。 如果是梦境的话…… “下午好。真巧,你也来这了。” 蒲从舟回头,墨色的长发扬成了一只纸鸢,正好看见了钟离负着手,缓缓走到蒲从舟身边,温和地说。 “……嗯,是有点巧。帝君也喜欢来这?”蒲从舟双手捧着脸,歪着头看钟离。 “是的。”钟离顺着蒲从舟的目光看去,温柔地说,“虽然这里并不能看到‘璃月’全貌,却能瞥见‘璃月’最热闹的一面。” “最热闹的一面吗……”蒲从舟轻轻一叹。 钟离注意到蒲从舟一瞬的失神,询问说:“你为何忽然叹气?如果不愿,可以不说。” 蒲从舟摇摇头,看向海面,说:“没什么不愿意的,只是忽然想起一个很孤独的人。” 钟离默默听着,没有说话。 等钟离离开后,已经是漫天灯火了。 蒲从舟顺着楼梯走下,脚步落在木质的台阶上,传来有节奏的“咔嚓咔嚓”的声音。 “……孤独吗。”蒲从舟偏了偏头,忽然突兀地笑了下,趴在栏杆上俯视着璃月,忽然想起上次自己不小心把蛋糕一整块都抹在那维莱特脸上的时候,他又窘迫又有点尴尬的神情,心情突然好了起来。 异世界一切都欣欣向荣,孤独的他,也正在走向人间呢,对不对。 ------------- 后面再去那维莱特那的时候,蒲从舟玩得更疯了。 也忘了是多少次肆意的亲吻和在白天黑夜的缠绵……好像是在某个不经意的一天。 天气不是很好,只是有点暖,也不潮湿,和平常一模一样、没什么特别的一天。蒲从舟掐着点和那维莱特告别,任由他雪白的长发轻柔地缠绕在自己的肩颈、腰间,软软又酥酥麻麻的感觉,蒲从舟早就习惯了,踮起脚,亲了亲那维莱特的下巴。蒲从舟知道自己的身形在一点点消失,笑眯眯地对那维莱特撒娇说:“那维莱特,下次见呀。” “嗯。”那维莱特温和地摸了摸蒲从舟的头顶,说,“下次见。” 蒲从舟的身形忽然消弭在那维莱特的面前,像是从未出现过一样。那维莱特垂下手,眸子却没有一丝丝的波澜。 这么久以来无数次告别和重逢,那维莱特早就习惯了蒲从舟这种形式的离开。 ……谁也没想到这就是两个人最后一次在梦中见面。 ---------------- 深海的波纹晃动,被头顶的星空一点点吮吸走,等蒲从舟放松身体,任由自己沉溺在这缓缓坠落的感觉中,再睁开眼时,只能看见一点荡漾开的涟漪。 “……又回来了!”蒲从舟伸了个懒腰,从床上跳下来,赤着脚溜到自己的衣柜前,使劲扒拉了几下,瞧着哪件衣服都不顺眼,索性又跳到自己桌案前,给甘雨写了一封信,邀请她择日一起去璃月港逛一逛,置备一点新衣服。 甘雨没多久就回了信,表示自己很乐意和蒲从舟逛街,并且今天就可以。 蒲从舟抱着信,乐滋滋地飞向璃月港,去月海亭找到甘雨,拉着她逛了璃月港的每一家成衣店。 “……嗯,舟舟,你确定要选这件?”甘雨看蒲从舟一直对着一件蓝色的海浪纹马面裙转圈圈,有些担忧地问,“我觉得这件太花哨了点,也许你喜欢穿一些素净的……” 第57章 “嗨呀!”蒲从舟摆了摆手,对甘雨浑不在意地说,“偶尔换换风格也挺好的啊!我决定了,就是它了,账记帝君那里!” 店员很快乐地说:“好嘞,这位姑娘有眼光——等等,账记谁头上来着?” ……看着店员震惊的目光,甘雨轻轻叹了口气,对店员温柔地说:“抱歉,我这位友人喜好开玩笑,我来付钱吧。” 等甘雨把裙子买了,蒲从舟抱着小裙子,一边走一边嘟嘟囔囔:“为啥呢就不能记在帝君账上,他养了我这么多年,多送我一件衣服怎么啦……” 甘雨无奈地摇摇头,说:“很少见你这样耍小性子了……上次见,还是你弄了几百只水史莱姆,将头顶砸冒水呢。” 蒲从舟也扑哧笑了,对甘雨有点感慨地说:“是啊,好久了……偶尔耍耍性子好像也挺开心?甘雨姐姐,下次你也试试看吧!” “我还是算了啦……”甘雨不太好意思地说。 -------- 临着到从幻境出来第五天的时候,蒲从舟认认真真地把和甘雨一起买来的、有点花里胡哨的漂亮马面裙抖了抖,小心地穿上,然后对着镜子调皮地转了个圈。 马面裙在风中扬起,皱褶折射着光芒映照着繁复的海浪纹路,像是海面上泠泠的波纹。蒲从舟之前一直觉得自己是一个超级厉害的侠女、或者做研究很厉害的学者女孩,所以选择的都是一些素净简约的衣服,而像这种甜美可爱的小裙子……蒲从舟极其少穿。 说什么心血来潮换个风格都是假的,蒲从舟穿这件,单纯是因为这璃月的波浪纹很好看,想让那维莱特欣赏一下璃月的海浪纹路来着。 这样喜滋滋想着,蒲从舟穿着整齐地瘫倒在床榻上,虔诚地闭上眼。睡吧睡吧,等醒来就又到异世界了…… ………… “舟舟?” 蒲从舟皱了皱眉,睁开眼,发现自己居然还在璃月,怔了怔。看向身边有些焦急的甘雨,茫然了下,才问:“……你怎么在这呀?我……还在璃月?” “你不在璃月,还能在哪呀?”甘雨偏了偏头,有些疑惑地问蒲从舟,“是这样的……今天早上帝君正在安排海灯节事宜,人手不够,就让我来叫你帮忙……我看你还在睡觉……舟舟,你为什么穿成这样睡觉呀?” 蒲从舟低着头,看着自己那因为自己睡姿不太好滚得有些皱巴的水蓝色裙子,浑不在意地说:“哦,我太困了,衣服没换就睡了。” 很符合蒲从舟的性格。甘雨也没多想,点点头,对蒲从舟说:“你尽快去哦,帝君在等你呢……” “不去不去不去不去……”蒲从舟一头扎回被子里,怨气连天地连连说,“又不给加班费还想让我当苦力,没门!” “啊……”甘雨哭笑不得,想了会,才对蒲从舟说,“那你好好休息哦,有什么需要,你一定要来找我。” “嗯哼。”蒲从舟满意地哼哼了声,含混不清地说,“谢谢你啊甘雨姐姐,你比压榨我的帝君好多了……” “帝君怎会‘压榨’于你,多半是怕你一个人闷着,想陪陪你,顺道让你出来长见识罢了……”甘雨无奈地摇摇头,一边耐心地解释着,一边看蒲从舟确实有些困,轻轻帮她把门掩着了,让她继续休息。 “等等——”蒲从舟忽然想起一件事,一骨碌爬起来,“嘭”一声撞开门,连滚带爬地摸到甘雨身前,对上甘雨奇怪的眼神,认真地说,“……甘雨姐姐呀,我还真有一件事想请你帮忙。” “嗯?说来听听?”甘雨停下步子,好奇地看向蒲从舟。 “就是……你还有水史莱姆吗?”蒲从舟问甘雨,期待地眨眨眼,“要几百只……几千只,越多越好!” “啊。”甘雨为难地说,“水史莱姆……上回你做实验的时候,我已经将所有能调动的渠道都掉来给你了,现在怕是弄不到几只。” “这样啊。”蒲从舟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说,“那我想想看我自己能不能弄到……” “但是,你可以弄到呀。”甘雨眨眨眼,继续对蒲从舟说,“舟舟,你还记得,你上次批复的用甜甜花喂食水史莱姆的提案吗?” 蒲从舟想起了很早以前被帝君提拎起来当众处刑的提案,有些头大地问:“呃,当然记得,怎么了吗?” “实验员因为你对他的欣赏非常感谢你。”甘雨真诚地看向蒲从舟,温温微笑着说,“根据他上次提交的报道……他已经成功研究出利用甜甜花帮助水史莱姆繁殖的方法啦,现在如果不出意料,他应该已经繁殖出上千只水史莱姆啦。如果是你开口,他应该会很乐意将水史莱姆借给你哦……” 蒲从舟听着这件事觉得很欣喜,但是莫名其妙心中生出了点荒谬感,就像离谱他妈给离谱开门…… 离谱到家了。 呃,不过能解决这件事,蒲从舟已经很高兴了。 蒲从舟想试试看,或许她补充点水元素,再被水史莱姆砸一回,就能再遇到那维莱特了? ---------------- 枫丹,沫芒宫前。 “又是阴雨天呢。”芙宁娜撑着把伞,一步一跳地溜进沫芒宫,瞧着外头不太好的天气,有些遗憾地说。 刚走到那维莱特办公室附近,芙宁娜就听到两个美露莘正在交谈。 卡萝蕾说:“塞德娜姐姐,最近那维莱特先生一直都这样吗?” 第58章 塞德娜严肃地说:“也不能这么说。审判官大人的情绪一如既往地稳定,偶尔的沉默,我认为也不能判断成心情不好。” 卡萝蕾还是有点担忧,说:“可是我发现……” …… 芙宁娜回忆了下前几天她在欧庇克莱歌剧看那维莱特的模样,觉得他也不见得难过,还是和往常一样一脸严肃的……索性没再去听,拄着手杖走进了升降梯。 一直到晚上,芙宁娜顶层套房的门忽然被轻轻敲了两下。 “谁呀?”芙宁娜紧张地说。 “是我,卡萝蕾。”门外传来美露莘细细柔柔的嗓音。 芙宁娜松了口气,走到门前的猫眼瞄了一眼,果然看见了卡萝蕾可可爱爱的大耳朵,这才放心地把门打开,居高临下地看着卡萝蕾,扬扬头,问:“逐影庭的负责任之一,卡萝蕾是吗?你怎么晚来见我,是发生了什么要案吗?” “啊?不是的不是的!”卡萝蕾连连摆手,急切地看向芙宁娜,温温柔柔地说,“我来见芙宁娜大人,是为了私事。” “哦?私事?”芙宁娜双手抱在胸前,奇怪地问,“说给我听听。” “是这样的,芙宁娜大人。”卡萝蕾解释说,“那维莱特大人之前会定期向您定制甜点架,对吗?” “是啊。”芙宁娜耸耸肩,说,“据他所说,他忽然痴迷上了甜点——啊,真是有点奇怪。” “对的,我也知道那维莱特喜欢上了甜点。就在之前,那维莱特大人还在问我美露莘有没有什么特殊的甜点料理……”卡萝蕾认真地说,“而且我注意到,那维莱特大人每次吃完甜点就会很高兴……所以,芙宁娜大人,您能不能再给那维莱特大人做个甜点架,让他开心一下呢?” 第23章 璃月(含营养液2k加更) “当然没问题!”芙宁娜爽快地答应了下来,“我现在——不不不,现在太晚了,明天早一点我就去给他做甜品架。” “那就太谢谢您了,芙宁娜大人!”卡萝蕾很快乐地说,给芙宁娜浅浅鞠一躬,“麻烦啦,那我先走了,就不打扰您休息了。” “咳,我可是魔神芙卡洛斯,区区小事……”说着,卡萝蕾消失在了芙宁娜的视线之外。 芙宁娜瞧着卡萝蕾走远了,这才关上门,一边喃喃自语:“……那维莱特心情不好?这到底怎么回事?” 不过想不通归想不通,身为水神,最高审判官的情绪状况还是很有必要去过问的——万一影响到枫丹的正常运转,可就麻烦了。 这么想着,芙宁娜熬夜赶制了十几种甜品架的花样,一大早就来到了最高审判官的办公室,小心敲了敲那维莱特的门。 “请进。”那维莱特说。 芙宁娜一进办公室,果然看见那维莱特已经坐在办公桌前批复文件,看到她来,微微有些惊讶,还是礼貌地打招呼说:“芙宁娜女士,早上好。” “早上好啊,那维莱特!”芙宁娜清了清嗓子,优雅地走到那维莱特的办公桌前,扬了扬下巴,说,“我来这呢,是想给你一个惊喜?” “哦?”那维莱特平静地说,“什么惊喜?” “当当!”芙宁娜从怀里掏出了一大叠甜品架的设计图,洋洋洒洒全摊在了那维莱特的办公桌上,像是骤然飘落的鹅毛大雪。 那维莱特低头注视着这些花花绿绿却漂亮可爱得惊人的设计图纸,淡紫色的竖瞳中不经意掠过了一点波澜。 芙宁娜丝毫没注意到那维莱特的不对劲,对着甜品架的图纸指指点点,骄傲地说:“甜品架的设计图!怎么样,我连夜设计的哦,是不是特别漂亮?你看这一款,如果能配上蜡烛的灯光,那简直是好极了!” …… 那维莱特静静听着芙宁娜介绍完了这些图纸,看着芙宁娜讲完后,对着自己一摊手,说:“怎么样,那维莱特?你喜欢哪一种甜品架?我今天下午就能安排你做,保证在你工作完成之前完工哦……” 对上芙宁娜的异色双瞳和有些殷切的目光,那维莱特平静地说:“很感谢你,芙宁娜女士。我能从这些设计图纸中感受到你的用心。但是你或许误会了一件事……我并不喜欢甜食。” “啊?”芙宁娜惊呆了,愣了好半天,才重复说,“你说、你你你不喜欢甜食?” “是的,芙宁娜女士。”那维莱特拿起搁置在桌上的羽毛笔,垂下目光,冷静地说,“所以非常抱歉……我可能不需要你的甜品架。很遗憾。” 芙宁娜先是觉得失望,很快又说:“不对劲啊……你怎么会不喜欢甜食?” 那维莱特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口味偏好,我认为我不喜欢甜食,并不是一件奇怪的事。” “不不不,不是这个意思。”芙宁娜连忙摆手,说,“我的意思是……如果那维莱特你不喜欢甜食,之前为什么一直委托我帮你制作甜品架啊?还、还问我甜品的口味和每一种用料的区别和吃法……” 那维莱特的笔尖在羊皮纸上顿了顿,落下一点墨迹,他深深吸一口气,对芙宁娜说:“如果没有别的事了,芙宁娜女士,我想我需要一个安静的办公环境。” 这就是下逐客令了。 芙宁娜显然也知道自己哪句话说错了,又想不明白到底是哪句话,只能先离开那维莱特的办公室,关上门时还在小声嘀咕:“怎么回事嘛,奇奇怪怪的……” 第59章 ---------- 不过芙宁娜也没有多想这件事——毕竟最高审判官大人嘛,严肃点冷淡点很正常的,前段时间找她问甜品,甚至还询问枫丹哪里的风景比较好看……这才是异常现象好吧。现在只是一切都回归正轨了而已。 这样想着,芙宁娜还和往常一样,该演戏演戏,该吃小蛋糕吃小蛋糕…… “那维莱特,今天的审判你好像有点心不在焉。”芙宁娜坐在水神的席位上,俯视着整个欧庇克莱歌剧,说。 “是吗,芙宁娜女士。”那维莱特拄着手杖,站起身,抬头凝视着芙宁娜,“但我认为,这起案件的判决十分公允。” 岂止是十分公允,简直是挑不出一点问题好吧。 芙宁娜叹了一口气,几乎算是半调侃地说:“话是这么说没错呢……但是审判中途,你盯着原告人发了会呆——不久,大概几秒吧,我注意到了。” 那维莱特沉默了。 芙宁娜优雅地一甩手杖,说:“说吧,那维莱特?你审判到一半半,在想什么?虽然,我也认为原告人是一个很可爱、很聪明的女孩,但是你的行为似乎过于反常了——是不是,那维莱特?” 芙宁娜其实也是随口一说——为了维持她水神的形象和地位,芙宁娜时不时会“指点”那维莱特几句,但几乎都是无用、仅仅限于调侃的话语。一般而言,那维莱特也仅仅是听着,就算有些过分,也会碍于芙宁娜神明的身份包容,芙宁娜不认为那维莱特对她所谓的“指点”有几分认可度。 但这一次不一样,那维莱特似乎被芙宁娜说的话触动到了,静了很久,才说:“你说的对,芙宁娜女士。我确实有些反常。” “啊?”这下连芙宁娜都吓了一跳,睁大了眼,眼睁睁看着那维莱特平静地对他点点头,收拾好审判时用的材料,缓缓地走下了审判台。 雪白的长发规规整整束在脑后,湛蓝色飘带状的龙角扬起,散发着点荧光。 芙宁娜瞧着那维莱特的背影,在他一闪而逝的侧脸,看见了些……难得一见的情绪。 “不会吧?不是吧?”芙宁娜明显吓了一跳——毕竟在之前这么多年里,那维莱特在她面前从来没有过这么明显的情绪波动。 事出反常……事出反常! 那天芙宁娜一个人照了很久的镜子,急的不行,心里什么都想了一遍……不会吧,不会是那维莱特做了太久的最高审判官,觉得这工作太辛苦、太令人悲伤,有点撑不住,想撂担子不干了吧? 如果这样,那只能让水神——也就是芙宁娜自己上审判台负责枫丹的审判了!不不不不行!这样绝对不行! 芙宁娜又是吓得一个晚上没能睡着觉,还躲在被子里悄悄哭了一会。第二天芙宁娜起来时,根本不敢去问那维莱特,又觉得这样干等着不行,于是在结束了一天的接见前来面见芙宁娜的枫丹人后,芙宁娜悄悄约来了和那维莱特关系最近的……呃,美露莘,卡萝蕾和塞德娜。 两只美露莘规规矩矩地走到芙宁娜面前,一起整整齐齐地给芙宁娜打了个招呼:“芙宁娜大人,您好。” “你们好啊!”芙宁娜也跟着回应了美露莘,连忙切入主题,说,“你们会不会觉得……那维莱特最近有点不对劲?” “我早就和您提起过,芙宁娜大人。”塞德娜严肃地说,“最高审判官大人情绪低落有一段时间了。虽然他还是像往常一样严肃。” “但是早上我和他打招呼时,觉得那维莱特大人地笑容似乎没有之前那么温柔了。”卡萝蕾担忧地说。 “有的时候还会发呆。”塞德娜补充说。 “对,是这样没错,”卡萝蕾继续说,“那维莱特大人这段时间独自站在海边的时间变多了……” …… “什么啊什么啊……”芙宁娜被这两位美露莘你一句我一句搅得有点糊里糊涂,说,“你们说那维莱特最近喜欢一个人眺望大海?他不会想回家了吧?” 卡萝蕾和塞德娜对视一眼,塞德娜疑惑地说:“最高审判官大人的……家乡?” 芙宁娜也懵了,和卡萝蕾塞德娜对视了一会,看到彼此眼中的茫然。 过了一会,卡萝蕾才说:“芙宁娜大人的意思是,最高审判官大人是思乡了,才导致的心情不好吗?不是的,卡萝蕾认为不是的,是蒲公英哦!” “什么蒲公英?”芙宁娜彻底糊涂了。 “蒲公英。”塞德娜严肃地说,“缠绕着那维莱特身边的蒲公英。” “每隔一段时候就会出现的蒲公英哦!带着风的颜色,很漂亮、很好看哦!”卡萝蕾接着说。 “一旦出现在那维莱特大人身边,他的心情就会忽然转好。我计算过,平均对我微笑的时间增加了两分钟。”塞德娜说。 “是的!那维莱特大人很喜欢他的蒲公英……”卡萝蕾继续说。 芙宁娜一番话停下来可谓是云里雾里,连忙摆摆手,截住两位美露莘的叽叽喳喳,说:“等等——你们的意思是,那维莱特有一朵蒲公英?” “对的,那维莱特大人曾经有蒲公英。”塞德娜认真地点点头。 “曾经?”芙宁娜捕捉到了关键。 “对,曾经。”卡萝蕾忧伤地说,“我已经很久没见过那维莱特身边再出现蒲公英了……我想,那维莱特就是因为这个原因不高兴的吧。” 第60章 “我想也是。”塞德娜点点头。 芙宁娜想了会,很认真地说:“啊,可以理解。如果我失去了小蛋糕、再也见不到湖光铃兰,我一定也会闷闷不乐很久很久的……不过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们再给那维莱特弄一些蒲公英来,他不就能高兴起来了吗?” 卡萝蕾和塞德娜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尤其是最关心那维莱特的卡萝蕾,甚至在原地跳了跳,笑得大眼睛都眯了起来,惊喜地说:“对哦,芙宁娜大人!蒲公英没有了,我们再给那维莱特找一些来就可以了!芙宁娜大人好厉害哦!” “哼哼。”芙宁娜笑了起来,扬了扬下颌,说,“那是当然,我可是魔神芙卡洛斯!” “嗯嗯,不愧是芙宁娜大人!”塞德娜也说。 芙宁娜清了清嗓子,对两位美露莘说:“那现在,我们来制作一个计划!首先呢,我觉得最好获得蒲公英的地方是蒙德。我早就听说过了,那边的蒲公英又大又漂亮……” “哦哦!”卡萝蕾认真地点点头,补充说,“那我们要考虑到长途运输的问题!” “没错!”芙宁娜点点头,仔细想了会,才说,“我认为,我们可以租借一只强壮的史莱姆气球!” ------------------- 这两天芙宁娜出乎意料地很忙,不仅要偷偷去购置蒲公英,还要瞒着那维莱特。 “芙宁娜大人……”卡萝蕾匆匆跑到芙宁娜身边,小声说,“蒲公英不好运输呢,估计没办法用史莱姆气球了……” “啊,那就用干花吧!”芙宁娜想了想,拍板说,狠狠下定了决心,握了握拳头,认真地说,“让他们把蒲公英风干,当成干花寄过来,然后我们一颗籽一颗籽的粘回去!” “好哦,芙宁娜大人!”卡萝蕾点点头,转身又悄悄地离开了。 …… 没过多久,蒲公英的干花通过璃月送来了枫丹,是芙宁娜穿着斗篷,悄悄去领回来的。 当天晚上芙宁娜又是一晚上没睡,点着灯拿着一瓶胶水,蘸着蒲公英粘了一晚上,终于在太阳快升起的时候完工。 芙宁娜将最后一朵蒲公英小心地插入捧花,叉着腰,满意地点点头,自言自语说:“好!就这样!” ---------------- 对于那维莱特来说,这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一天。 平静地起床、穿戴好繁复的服饰,整理好自己很难打理的长发,再迎着第一缕晨曦走进办公室。 清澈带着点微黄的阳光洒落在办公桌上,在平滑厚实的木质上折射出温柔的色泽,如此干净温暖,和每一个清晨别无二致。 那维莱特简单审阅了下昨天没有处理完的卷宗,就开始新一天的办公。 …… 不知过了多久,大概是临近正午吧,阳光一点点从微弱变得绚烂,逐渐变得灼目又炽烈。是个好天气。 那维莱特将两个预约来他面前吵架吵了半个小时的贵族请了出去,外边就响起了轻柔又礼貌的敲门声。 “请进。”那维莱特说。 门被人“唰”一声推开,芙宁娜怀抱着一束雪白透明、毛茸茸的蒲公英优雅地走到那维莱特面前,微微前倾身体,扬起一个笑容:“当当!那维莱特,是蒲公英哦!喜欢吧!是不是特别、特别漂亮?” 那维莱特微微怔住了。 芙宁娜看见那维莱特轻轻闭了闭眼,过了好久,才见那维莱特缓缓站起身,绕过办公桌走到芙宁娜的身边,带着黑色手套的手轻柔地抚摸了下蒲公英,力道是如此轻,甚至花籽上的阴翳都没晃动一下。 那维莱特沉默了下,伸手抱起那束蒲公英,唇边出现了一抹淡淡的微笑,他看向芙宁娜,温和地说:“……有心了。为了这束花,你应该准备了许久。麻烦了。” 停了停,那维莱特说:“谢谢你,芙宁娜女士。我很喜欢。” “嗯哼,喜欢就好。”芙宁娜看那维莱特笑了,心想他现在心情肯定特别好,挥了挥手,说,“那我先去忙我的事啦,再见,那维莱特!” “好。”那维莱特点了点头。 芙宁娜踩着小高跟哒哒哒走出了那维莱特的办公室,非常快乐地帮那维莱特带上了办公室的门,双手抱在胸前,抬高了声线说:“好了,都出来吧。” 站在那维莱特办公室附近的塞德娜探过头来,躲在柱子后的卡萝蕾也小心地凑到芙宁娜身边,期待地问:“芙宁娜大人,那维莱特大人收到蒲公英了吗?他高兴起来了吗?” 芙宁娜自信地说:“他已经收到了。并且,那维莱特说他非常喜欢,也很高兴。” 卡萝蕾和塞德娜交换了一个惊喜的眼神,卡萝蕾拍了拍胸脯,松了口气说:“那就好,那就好……” --------------- 芙宁娜走出沫芒宫后,才想起自己早上似乎还有一场审判。芙宁娜贵为枫丹的水神,坐船穿过内海之后,原本应当有专门的人用马车将她送到欧庇克莱歌剧,但一则今天芙宁娜错过了时间——因为给那维莱特准备蒲公英,二则芙宁娜瞅着这天气阳光灿烂,确实不错,很适合晒晒太阳,索性拄着手杖,优哉游哉地往欧庇克莱歌剧走去,心情极好。 芙宁娜下了她专属的船只,这走了没几分钟,阳光不知不觉被乌云遮挡住了,一会的功夫就阴云密布。 芙宁娜站在生长着葱郁杂草的山岗上,抬头看着阴沉沉的天色,惊讶地自言自语说:“……怎么回事,刚刚天气还很好啊——呜哇!” 第61章 天上骤然坠下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落在了原野上,淋了芙宁娜一头雨水。 附近没有避雨的地方,芙宁娜惊慌失措地往前跑着,嘴里一直念着:“怎么回事……搞什么啊……呜呜呜我好倒霉……” 雨越下越大,有几个趁着天气好来原野上玩的小孩子也加入了狂奔地队伍,七八个人一起昏头昏脑地迎着狂风暴雨往前狂冲。 “大姐姐……漂亮姐姐……你也没带伞吗?”一个小男孩一边跑,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悲痛地说,“我也没带伞,还要跑十几分钟才能到家啊!天啊!水龙,水龙,别哭啦——” 这个小男孩开了个头,其他狂奔的小孩也开始边在雨里狂跑边喊:“水龙——水龙——别哭啦——” “你们——你们在喊什么啊?”一边在风雨中凌乱,芙宁娜一边问。 “天会忽然下这么大的雨,就是因为我们枫丹的水龙在哭啊!漂亮姐姐你不知道吗?”小男孩气喘吁吁地跑着,回答说,“漂亮姐姐跟我一起喊吧,很有效果的!来——水龙,水龙,别哭啦——” 芙宁娜:…… 芙宁娜刚开始还不信,但是迎着大雨跑,头发、厚重的裙摆全部被雨水淋了个湿透,满脸都流淌着泪水一般的雨水,芙宁娜狼狈得都快有些疯了,最后脑子一热,也开始喊了起来:“水龙,水龙,别哭啦——” 一群人喊得此起彼伏,一路跑到了欧庇克莱歌剧雨还是没停,最后那小男孩一边甩着头上的水珠,一边愤怒地喊:“什么嘛,水龙根本听不到啊!” ----------- 等芙宁娜裹着披风,全身湿漉漉的试图偷偷溜进欧庇克莱歌剧院……然后还是被警卫拦住了。 “站住!进入欧庇克莱歌剧院禁止衣冠不整——什么?是芙宁娜大人?” “呜哇……”芙宁娜羞得恨不得把整个水母头都塞进斗篷里,慌乱地说,“别看我……丢人的样子……” …… 审判因为水神的缺席延期了十分钟。 那维莱特来到后场,正好看见美露莘在帮芙宁娜拧马尾上的水渍,沉默了很久,轻轻抬了下手,芙宁娜全身的水都消失了个干净,顿时变得干爽起来。 “……抱歉。”那维莱特对芙宁娜说。 “你道什么歉?该、该道歉的是我,还有那、那让这雨下得这么大的该死的水龙!”芙宁娜跺了跺脚,气呼呼地说。 “该死的水龙”欲言又止半天,最后还是没有解释。 …… 一直到审判结束,枫丹的雨还在下。 那样大的暴雨,就是把时间再拉长百年,也很难得见得上一回。 欧庇克莱歌剧前人群渐渐稀少,雨天的行人也寥寥。那维莱特收拾好一切,站在空荡荡的歌剧院前,注视着这场雨许久,独自一人静静走进了这场浩浩荡荡的雨中。 雨水落在那维莱特的雪白的长发和繁复的审判官制服上,湿漉漉的发丝垂落,勾勒出那维莱特棱角分明的侧脸。那维莱特轻轻闭上了眼。 …… “不是,你是水龙王也不能淋雨啊!就像我们家很早以前有条岩龙王,也不能天天钻地啊!搞什么啊?” …… 声音从记忆深处混杂着雨水声传来,上次淋雨似乎还在昨日。 只是这一回,没有人再会把他从雨里拉出来。 ---------------- 璃月,轻策山庄。 瀑布从葱葱郁郁的山巅倾泻直下,飞溅出的水珠扬成一片烟,在阳光下折射出斑斓的色泽。 还是和上回一样,无数的水史莱姆、很多很多的水史莱姆、超级超级多的水史莱姆……连成了蓝蓝的一片,在瀑布下的水潭蹦来蹦去。 蒲从舟插着腰,和一位抱着一个装着几百朵甜甜花盒子的研究员并肩站在水史莱姆前,满意地欣赏着这一幕。 “……姑娘,真的谢谢你这么支持我的项目啊!你是不知道,‘探究甜甜花喂食水史莱姆的可能性’这个议题已经不知道被驳回多少次了,一摩拉的资金我都申请不到啊!多亏了您给我的议题评了个‘上’,我这才能继续研究……”研究员站在蒲从舟身边,呼哧呼哧地对她说,“这些水史莱姆都是我繁殖出来的,您随便用,随便用哈……” 蒲从舟点点头,赞叹了一声,说:“繁殖得不错嘛,水元素充沛!” …… 距离蒲从舟和那维莱特相见已经过去一个多月了。 其实最开始甘雨叫醒她、蒲从舟发现到了时间却再也不能去异世界时,蒲从舟就已经知道她可能再也回不去了,很早以前水史莱姆制造的“幻境”,估计已经过了时效性。 虽然但是,这个幻境,蒲从舟也玩够了,收获也确实够多了。 最开始进入幻境的时候,蒲从舟也就是跟着钟离的意思去“入世”,让自己长长见识。而现在,蒲从舟亲自经历了帮幻境内的国度不同种族相融、贵族势力的拔出这两件大事,再加上自己还和幻境中的“龙王”谈了一场模拟恋爱…… 就像是一个故事,到结尾的时候戛然而止,蒲从舟觉得还挺能接受的。不过那个异世界蒲从舟还挺喜欢的,如果可以,蒲从舟希望自己还能进入幻境继续在异世界历险来着…… 嗯,所以蒲从舟也想试试看补充水元素,这样能让她再次进异世界当然是最好的…… 第62章 当然研究员并不知道蒲从舟的小九九,只是殷切地看着这看起来很年轻、但地位极高的小姑娘,小心地问:“只是不知道这位姑娘,想要我这些史莱姆……是干什么来着?” 蒲从舟掂量了一下,驱动风元素之力,纵身一跳,窜入水史莱姆中间,双手叉腰,仰起头,笑嘻嘻地看向这些史莱姆,大声说:“来啊!来砸我啊!” 研究员:??? 所有的水史莱姆都被蒲从舟吓了一跳,瞬间“嗖嗖嗖”地回头,豆豆眼瞪着蒲从舟。 估计是这些蓝果冻状的水史莱姆从来没有受过这个气,纷纷蹭蹭蹭地跳起,接二连三地向蒲从舟脑门砸去—— 蒲从舟被淹没在了一堆水史莱姆中。 研究员腿都吓软了,扑通一声跪下,带着哭腔一点点挪动发软的身体,喃喃说:“疯了疯了疯了……这姑娘疯了……” 好容易挪到水史莱姆的攻击范围之外,研究员拔腿就跑,跑得那叫一个磕磕绊绊吓破了胆…… -------------- “什么?你在说什么胡话,自己做研究做疯了吧?”守在月海亭前的千岩军不耐烦地说。 “我说的都是真的……”研究员哆哆嗦嗦地说,“蒲姑娘向我要了九百九十九只水史莱姆,然后让水史莱姆砸她的脑门……” “听听,你这说的什么话!”千岩军都笑了,对旁边的同僚说,“蒲从舟是谁啊,咱们璃月的仙人,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书通古今,更被帝君亲手带大,与帝君一脉相承——现在来咱门月海亭整理璃月所有重要的古籍资料。这样的仙人,怎么可能做出这么荒诞的事?去去去,月海亭不能乱闯!” “我说的是真的!”研究员简直是秀才遇到兵,开始愤怒地咆哮,“你们尽管拦着我吧!要是蒲姑娘真的出事了,我就把这件事如实给帝君交代——” 千岩军哈哈大笑。 …… 与此同时,在月海亭顶层的钟离正在批阅文书,忽地顿了笔,问立在面前等待的甘雨:“外边是出什么事了吗,怎么这么热闹。” “啊。”甘雨微微一怔,仔细一听,楼下确实有很大的喧嚣声,对钟离说,“我立刻去问问。” 说罢,甘雨转身离开,想是让人去探听情况了。 过了不久,甘雨回到钟离面前,迅速组织了下语言,对钟离说:“是这样的……我听秘书部的人说,是一个研究员想硬闯月海亭,理由是舟舟……” 甘雨微微皱眉,想了下。 钟离搁了笔,抬起头,询问甘雨:“舟舟如何了?” “他说,舟舟向他借了九百九十九只水史莱姆,让水史莱姆们砸她的头……”甘雨这样说起来,也觉得有些离谱,“虽然舟舟的确向我问过水史莱姆的事,但我并不认为她会这样自残。我更偏向于是这位研究员缺少资金,想找个借口进月海亭——帝君?” 甘雨说话间,钟离已经将狼毫搁在了笔架上,简单收拾了下办公桌上的书籍,站起身。 “您真的信这个研究员说的——”甘雨微微睁大了眼。 “听起来像是舟舟会做的事。”钟离向甘雨微微颔首,温和地说,“月海亭暂且先拜托你几个时辰,我去轻策庄一趟。” ------------ “哈哈哈哈怎么可能,多说点,多说点,让大伙都乐呵乐呵!” “你们这些……讲不通的……讲不通的……”那研究员被气得简直说不出话来,一直跺脚。 千岩军笑成了一团,一点儿也不信。 就在这时,一个身穿墨色长衫的男子拨开人群走来,眉眼凌厉的同时夹带着一点温润,衣摆绣着隐约的龙纹,带着点上位者的威严。 千岩军见到他立刻脸色就变了,顿时郑重其事地站好,低着头排成一排,一个千岩军首领瞬间快步走上前,对男子尊敬地说:“帝君,属下管教不严,让您见笑了。” 帝帝帝帝帝君?小研究员这辈子第一次见到璃月自己的帝君,惊得都说不出话来了,激动得热血上涌。 钟离只是轻轻一摆手,温和地对千岩军首领说:“无妨,我只是下来走走。闹腾点,也有些少年气。” “多谢帝君!” …… 一直到钟离走到这小研究员身边,他还是有点恍惚感,愣了一会的功夫,就听钟离温声询问:“你可否带我前往事发地点?有劳你了。” “啊……”研究员呆了一会,才磕磕绊绊地说,“您……您相信我?” “信的。”钟离这样说,顿了顿,微不可查地轻叹一声,“舟舟的性子……什么事做不出来。” …… 沿着流水穿梭而过的石板桥,钟离随着研究员快步往轻策山庄走去。 路边的绝云椒椒火红,映衬着清幽的竹影重重,也是别有一番韵味——如果没有这些突发事件的话。 忽然,钟离停住脚步,侧耳倾听了一会。 “我我我……我差不多,就送帝君到这了。”研究员恐惧地说,“那些史莱姆被蒲姑娘激怒了,我可不敢靠太近……我没有神之眼,应付不来,应付不来……” “好,送到这里也足够了。”钟离对研究员微微颔首,“多谢。” 研究员匆匆点了点头,看向钟离循着声音往瀑布的方向走去,背影苍劲颀长,长衫下摆飞扬。 第63章 --------------- 钟离很快来到了事发地点的瀑布,扑面而来就看见无数的水史莱姆,蓝莹莹的果冻状折射着璀璨的阳光。钟离微微皱了皱眉,轻一抬手,所有的水史莱姆顿时被一层薄薄的岩盾困住,表面看起来和寻常没什么区别,但却也再也动不了了。 水史莱姆过多,钟离虽然能感知到蒲从舟的风元素气息,但一眼扫过去居然看不见她的身影。 钟离觉得有些头疼,心中轻叹,悬浮在半空,索性绕着被他桎梏住、动弹不得的水史莱姆,一处一处地寻了起来。 终于,钟离提拎起两只胖乎乎的、凶凶的豆豆眼瞪着他的水史莱姆,从一堆黏糊糊的水史莱姆中把蒲从舟拔了出来。 蒲从舟穿着的湛蓝色裙子湿透了,湿哒哒地滴着水,头发也被水浸泡得粘在身上,整个人好像被砸得有点晕乎乎了,但还没晕彻底,至少认得住钟离,被提着衣领子拔起来的时候,蒲从舟还仰起头,眼睛咕噜一转,对着钟离傻乎乎地笑了,很认真地问:“……帝君,我脑门上有没有喷水啊?” “喷水?大约没有。”钟离又是一叹,说不清这时候他是应该愤怒还是应该笑,思考了一下,才说,“但应当是进水了的。” 第24章 璃月 “……什么进水啊,爹爹你在说什么?”蒲从舟傻乎乎地笑着,被钟离提着双脚悬空在使劲蹦跶,含含糊糊地说,“没有喷泉嘛……我头顶上没有小喷泉嘛……” 听着蒲从舟说的话越来越离谱,钟离不由得失笑,提着蒲从舟轻轻落地,将她放在平地上。蒲从舟摇摇晃晃地站定了,还是有点愣愣地瞧着钟离,不过一会儿,脚下就积着了一小滩水。 “好些了么?”钟离轻叹一口气,询问道。 蒲从舟垂眸发了很久的呆,然后盯着自己一直在滴着水的发丝,过了一会,小声嘟囔了一句什么。 钟离仔细听了下,但是蒲从舟说得过于含混,他一时半会也没听清,只能扶着蒲从舟就着草坪坐下,从袖子里抽出一方帕子,轻柔地拭去蒲从舟脸颊上的水珠,注视着她,温和地问:“为何如此?” 若是往常,蒲从舟怎么着也会找一个借口搪塞钟离,但这次蒲从舟明显有些恍惚,伸手揉了揉自己的脑门,犹豫又犹豫,才轻轻叹了一口气,有点惋惜地说:“真的没喷水吗?” “嗯?”钟离失笑,“你为何希望头顶喷水?” 蒲从舟低下头,有点难受地揉了揉眼睛,好半天才扬起脸对着钟离眨巴眨巴了两下眼睛,颇有些难受地对钟离说了一句只有她自己才懂的话:“游戏真的结束了啊……” “游戏?”钟离微微侧了下头,询问蒲从舟,“可否问一下,你指的是——” “哎呀,这不重要不重要啦……”蒲从舟很快摇起头,对钟离撒娇说,“爹咪爹咪……你能带我去吃点好吃的吗,我想吃一点甜甜的……莲花酥就很好!” “那你这孩子……”钟离无奈地摇摇头,摸了摸蒲从舟湿漉漉的头顶,温和地说,“你若是喜欢,可以向甘雨问。或者留云也擅长机巧的糕点制作……” “不要嘛不要嘛,我就要爹咪带我去吃。”蒲从舟眨巴着眼说。 钟离轻轻一叹,飞速思索了下今日的时间安排,简单地重新调配了下时间,对蒲从舟说:“好,我可以带你去新月轩。” “耶!”蒲从舟欢呼起来,在钟离面前轻快地跳了跳。 “前提是你先沥干身上的水。”钟离眼角处带了点笑意,还是温和地提醒说。 “立刻去!”蒲从舟急忙向屋内跑去,哐当哐当翻出一堆棉布,一边擦着水一边驱动风元素力轰轰轰吹干。 等身上的水渍差不多消弭,裙角也变得飘逸的时候,蒲从舟对着镜子转了一圈,再次瞅了一眼裙摆上的海浪纹随着飘动的弧度泛起粼粼波纹,歪了歪脑袋,想了一会。 这件马面裙款式过于甜美华丽,不是蒲从舟一贯以来的穿着。原本蒲从舟穿这件,也只是想让那维莱特欣赏一下她裙摆上的花纹而已……既然已经回不去了…… 蒲从舟火速脱下这件裙子,从衣柜里翻找出了一件素净的齐胸襦裙换上,这才高高兴兴出了门,顺便向侯在栅栏边,静静看着轻策庄瀑布的钟离招了招手。 蒲从舟亲眼看到钟离原本有些偏冷的瞳仁渐渐染上了点温柔的暖意,他缓缓走到蒲从舟身边,抬手轻抚了下蒲从舟蓬松的长发,赞叹了一句:“……使用风元素之力了么,果然聪明。” “嘿嘿嘿。”蒲从舟毫不谦虚地挺起胸膛,对钟离说,“走吧爹地,去新月轩!” “好。”钟离颔首。 两道身影消失在轻策庄的竹影中,在迷蒙的水雾下,甚至连衣摆飘起的弧度都一模一样。 蒲从舟一蹦一跳地跟在钟离身边,心中之前因为幻境结束的隐隐约约的难过也消失了一个无影无踪。 人终究不能沉溺于幻境啊……如果说上次还因为贵族未解决有些遗憾,这次的异世界的混乱算是已经彻底平息,就算还有一些蠢蠢欲动的轨迹埋藏在阴翳之下,对于那位大审判官来说,只要方向正确,想必也很好解决。 游戏告一段落,也该结束了。 更何况,自己还在幻境中经历了据说很多人终生都未能有过的恋情,和那位大审判官—— 第64章 等等。 那位最高审判官叫什么名字来着? “怎么了?”钟离见蒲从舟忽然刹住步伐,也跟着停下,站在蒲从舟不远处,温和地问。 “啊,没什么!”蒲从舟很快反应过来,笑盈盈地向钟离扑去,亲昵地拽住钟离刺绣着龙纹的袖口,故意把声音掐的软软的,问,“帝君是怎么知道我被史莱姆砸了啊……” “与你一起的研究员很担心我,所以特意来到我面前,与我陈述此事。” “哈哈,帝君别诓骗我啦。他怎么可能见到你,分明是爹地你担忧我,所以才找来的嘛。” “你若要这般理解,也随你。” “就是就是……” …… 一声声笑闹声在云水间回荡,璃月的霞光还是和往日一样灿烂。 很快钟离带着蒲从舟来到了新月轩——璃月港最好的饭店,按着蒲从舟的意愿,给她点了一叠莲花酥。 莲花的清香完全被杂糅进甜糯的面粉中,酥酥脆脆的口感再加上层层叠叠的饼皮……蒲从舟刚咬下一口,就见包厢的门被人轻轻推开。 蒲从舟循声望去,惊喜地说:“甘雨姐姐!还有魈上仙!你们怎么来啦?” “我有些担心你,来的路上,刚巧碰见魈,就和他一起来了。”甘雨坐在蒲从舟身边,担忧地望着蒲从舟,上上下下瞧了一会后,露出了一点淡淡的笑意,温和地说,“不过见你无事,我也便放心了。” “嗯。”魈琥珀色的眸子也在蒲从舟的长发上扫了一圈,虽然没说话,但显然也是这个意思。 “哎哎哎,坐坐坐,一起吃点心啊,反正也是帝君买单!”蒲从舟非常自来熟地伸手招呼说,笑眯眯的。 “咳。”钟离正在沏茶,闻言抬头,不自然地轻咳一声。 “怎么,你偌大一个岩王帝君,请不起我们这些打工人的下午茶?”蒲从舟双手叉腰,嘿嘿笑着打趣说。 魈顿时严肃起来:“不可不敬帝君!” “嘿嘿,我就不敬!”蒲从舟歪了歪头,笑嘻嘻地说,“我们最敬帝君的魈上仙啊,你是不是要拿你的和璞鸢戳我?哈哈哈哈哈……” “你……怎能……”魈微微睁大了眼,有些说不出话。 “舟舟……”甘雨也有些头疼,无奈地说。 钟离见蒲从舟这样,倒是眸光柔和了些许,指尖轻轻略过茶盏的杯沿,在袅袅茶香中温和地说:“无妨,这次我请客。” “好哦,给魈前辈来一叠杏仁豆腐,还有甘雨姐姐的清心茶点——” 新月轩的几位仙人小聚很少如此轻松过。 蒲从舟小口小口咬着莲花酥,歪着头看着魈和钟离汇报近日来荻花洲出现的魔物情况,甘雨在红着脸喝茶…… 蒲从舟忽然觉得记不起异世界那位最高审判官的名字也没什么了,反正她还有钟离、甘雨、魈……以及很多很多爱她的人啊。 嗯,就是这样。 ------------------ “……关于伊黎耶岛的抢险救灾文件大致是这样了。”特沃林把一叠厚厚的文件放在那维莱特桌上,严肃地说。 那维莱特收下文件前,侧头看了眼办公室窗外飘落的雨丝,这才从那厚厚的文件上取下第一张,简单地扫了一眼,才抬头问沃特林:“居然这么严重……已经到抢险救灾的地步了。” “是的,那维莱特大人。”特沃林实事求是地说,但显然也有些无奈,停了停,才如实陈述原因,“根据枫丹科学院大气研究所的研究表明,近二十日来降雨的概率比往年这个季节多了将近百分之二十,其中强降雨的次数也在急剧增加,同比增长了百分之八十……” 那维莱特静静地听着,一直等沃特林汇报完,才说:“好,多谢。我会思考一下解决方案。” “嗯……”这下沃特林倒是有些为难,停了下,才说,“其实解决方案枫丹科学院已经给出了,那维莱特大人,您只需要在资金批复的文件上签字就可。” “好。”那维莱特轻轻点了点头。 沃特林问:“所以您说的解决方案,是指……” “……资金数额。”那维莱特闭了闭眼,才说。 “可是资金数额科学院也计算出来了……”沃特林迟疑了下,说。 那维莱特只觉得很少遇到过这么棘手的事和难搞的人,静静地思考了一会。 见那维莱特不说话,只是冷冷地用他那淡紫色的狭长竖瞳凝视着自己,特沃林不由自主开始怀疑起是不是自己的汇报出了什么纰漏,不由得站直了身体,紧张起来。 “……那维莱特大人!”就在两人尴尬地僵持的时候,卡萝蕾推开了那维莱特办公室的门,哒哒哒跑了进来,看到沃特林,惊喜地说,“沃特林先生——您居然也在!” 沃特林不自然地严肃地点点头。 卡萝蕾又看向那维莱特,摊了摊小手,说:“那维莱特大人,我也有事汇报……” “好的。”那维莱特点点头,对沃特林说,“辛苦你了,先去忙吧。” 沃特林这才松了口气,离开了那维莱特的办公室,顺带帮着卡萝蕾带上了门。 “具体是什么事,卡萝蕾?”那维莱特耐心地问,“是否也和枫丹的强降雨有关?” “是的,那维莱特大人。”卡萝蕾很为难地说,“因为强降水,整个白淞镇都被淹没了……我们逐影庭去调查案件的美露莘不得不游回枫丹廷,还带回了部分因为积水过深被困在白淞镇无法得到物资的枫丹人——” 第65章 “那维莱特大人——”办公室的门再次被推开,这次来的是复律庭的总负责人,快步走到那维莱特面前,又递给他一叠厚厚的文件,简单地说,“这是这次特大暴雨引起的受灾地区名单。虽然这次的降水并不集中,但量的积累导致地下水渠——” “那维莱特大人,”又是执律庭的人跟着挤了进来,严肃地说,“在暴雨的掩护下,犯罪的数量增多,连带着审判数目激增,我们需要更多的资金——” “这是农业生产的亏损——” “肃静!”那维莱特站起身,重重一敲手杖,“笃”的一声重响在办公室内回荡,吵吵囔囔的人群、美露莘们瞬间安静下来。 那维莱特在绝对的寂静中深吸一口气,环视一圈后,冷静地说:“辛苦各位了,在这样艰难的情况下仍然恪尽职守——请所有人放下文件后离开,给我时间,我会一一处理。” 沫芒宫的工作人员对视了一眼,乖乖巧巧地排成了长队,一个接着一个在那维莱特办公桌上摆好了文件,然后走了出去。 只剩下几个美露莘仰起头,用天真的大眼睛注视着那维莱特。 那维莱特又吸了一口气,才说:“……抱歉,美露莘也一样。” …… 这下终于美露莘也离开了,偌大的办公室再次恢复了从前的寂静。 那维莱特静静地看着面前的文件,再转头看向窗外的雨——雨下的更大了。 淅淅沥沥的雨声像一支肆无忌惮的交响乐,敲响着屋檐的鼓点声声沉闷。那维莱特独自一人凝望着雨——并非他不能让这雨停下,这是如果那维莱特这样做了,很快他一个倏忽,就会再次下雨。 并且变本加厉。 办公桌旁仍然摆着芙宁娜送的那束蒲公英。时间过得太久,原本色泽清新的蒲公英已经有些微微发黑,就连蓬松的蒲公英花籽也有些蔫了。 是时候该扔了。 那维莱特这般想着,抱起蒲公英,站起身,往屋外走去。 这那维莱特还没走出办公室,窗外的雨水就“轰”一声再次变大,那维莱特甚至能听到雨水轰鸣声中夹杂着群众的谩骂声。 那维莱特轻轻叹了口气,将蒲公英花束放回原位,自己也跟着坐了回去,静静凝视着窗外的雨,直到它逐渐减小。 ……骗得过所有人,甚至骗得过自己,却骗不过这奇异的天空。 无论再怎么麻痹自己,那一点点忧伤和遗憾也会腐蚀心脏,等发现时,或许已经为时已晚。 那维莱特有一个秘密……他曾经拥有一个只有他能看见的恋人,一个过分真实的投影。后来投影猝不及防消失,就和她从未出现一样。若不是美露莘曾记得那维莱特周身环绕过蒲公英,若不是贵族势力在那维莱特永远也不可能独自设计出的方案下渐渐土崩瓦解,那维莱特大概会以为所谓“蒲从舟”只是他初来枫丹廷过于孤独,自我建构出的一个幻影。 可是舟舟确实存在过。 曾经的热闹和幸福、无数个深夜的缱绻缠绵,女孩干净又聪慧的笑容像是盛夏掠过树梢的风,如此让那维莱特眷恋…… 但这也确确实实是回不去的过往。 这样想着,那维莱特拄着手杖,缓缓走出办公室,在绵绵细雨中走向了沫芒宫的平台。芙宁娜恰好也在,她翘着二郎腿,独自坐在美露莘撑着的小阳伞下吃着小蛋糕,扭头看见那维莱特,冲他扬起一个笑容招招手:“下午好,那维莱特!来和我一起享用一些下午茶怎么样?” “不了。谢谢你,芙宁娜女士。”那维莱特礼貌地说,从芙宁娜身边走过。 “哎,好吧。忘了你不喜欢甜品。”芙宁娜浑不在意地耸耸肩,一个人站起身眺望枫丹,感慨道,“这雨断断续续下了有好几个月了吧,怎么把半个枫丹都淹没了!” “是的,芙宁娜大人。”美露莘很认真地回答说。 “听说下雨是因为我们枫丹的水龙王在哭,这是真的假的?”芙宁娜又问。 “是的,芙宁娜大人。”美露莘继续回答说。 “啊,那只能这样办了——”芙宁娜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对着灰蒙蒙的天空大喊,“水龙——水龙——别哭啦!” 那维莱特猝然回头。 芙宁娜清脆又优雅的声线回荡在雨声中,那维莱特的记忆骤然被捉回了很久很久以前的那个雨夜—— 欧庇克莱歌剧院的夜晚,寂静的雨声,塔伦的审判落幕的岑寂灯光下…… 蒲从舟也是这样把那维莱特从雨中拽了回来,然后好像是思索了很久,才笑着对那维莱特说—— “水龙,水龙,别哭啦——” 那时的长发顺着潮湿的夜晚微风扬起,那时那维莱特俯下身拥抱了微笑的女孩,然后说,我对你并没有爱慕之心。 不是的。 那时就有了。 只是那维莱特还不知道而已。 在尚未察觉的时刻悄然滋长,等发觉的时候已经刻骨铭心…… ……………… 那维莱特轻轻闭了闭眼,缓缓拄着深蓝色的手杖,一步一步,走上了沫芒宫的最高处。 从沫芒宫顶往下俯视,恰好能瞧见整个枫丹。 从枫丹廷到伊黎耶岛,再到白淞镇、蔓延到山峦起伏的最远方……半个枫丹廷都沉寂在水下。 第66章 芙宁娜说的没错,暴雨连月不停,确实淹了半个枫丹。 那维莱特沉默地注视着这一切,左手慢慢移到心口,缓缓低下头,闭上眼。 不知过了多久,那维莱特浅色的唇轻轻动了一下,低不可闻的声音瞬间碎裂在风中。 “舟舟,我很想你。” …… 压抑许久的思念在这一刻有了寄托,再次等那维莱特睁开眼时,浅紫色的竖瞳已经恢复了往常的平静和沉着。 那维莱特抬头仰望着灰蒙蒙的天,伸出手,虚虚一抓—— 莹蓝色的光芒瞬间凝滞,那维莱特的身前出现了环环相扣的潮水纹路。 下一个瞬间,乌云散去,璀璨的阳光洒落整个枫丹,照耀着每一寸被雨水润泽过的湖泊、枝丫、鲜花都熠熠生辉。 那维莱特平静地从沫芒宫的顶上走了下去,路过芙宁娜的时候,恰好听见她和美露莘兴奋的对话。 “看吧,水龙王听到了我们的呼唤,所以把雨停了!”芙宁娜骄傲地说。 “是的呢!芙宁娜大人好厉害!”美露莘非常捧场地啪啪啪鼓着掌…… -------- 接二连三有人因为逐渐转好的天气出来玩耍,孩童的嬉笑和大人们兴致勃勃的谈天混杂成一片,所有人都在很愉快地谈论着感兴趣的话题,以及自己的愿望—— ——而水龙王的愿望。 其实很简单。 希望她回到枫丹时,是一个明朗的晴天。 尽管她永不可能归来。 ---------------- “呃……之所以……是因为……我认为……” 璃月的月海亭内,钟离仔细地制作着香篆,静静地听着蒲从舟的汇报。 不知过了多久,钟离用线香点燃了香篆,袅袅的香烟升腾而起,钟离注视着香的形状,停了下,才说:“可以了。” 蒲从舟松了口气,整个人瘫软在钟离面前的靠椅上,抱怨说:“璃月的史料真的是又多又长啊……我好不容易才整理完了,居然发现自己卡在了爹地这里……帝君,能让您老人家通过整理方案可真不容易啊。” 钟离温和地笑了笑,隔着香炉对蒲从舟说道:“这些日子整合史料,有劳了。作为犒劳……” “你给我摩拉吧,多多的摩拉!”蒲从舟手一摊,催促说,“快啊。” 钟离失笑,停了下,才对蒲从舟说:“你若想要摩拉,可以向月海亭报备。” “月海亭哪有爹地这摩拉给的多。”蒲从舟很殷切地说,盯着钟离就像是在瞧着一个巨大的摩拉,认真地说,“提瓦特大陆流传的摩拉都是帝君您——魔神名摩拉克斯的血肉,爹地您随手割破自己手腕放一点血,制造出的摩拉就够我花一辈子了。” “那如何行。”钟离摇了摇头,耐心地说,“这样会引起通货膨胀。” “什么叫通货膨胀呀?”蒲从舟好奇地问。 ------ 第一卷:《潮水未至之时》终 第二卷:《水仙沉寂之刻》启 第25章 璃月 钟离就着蒲从舟这个“什么是通货膨胀”的问题解释了半个小时,引经据典,颇为有趣,但蒲从舟听着听着却有点走神。 说到后半程,钟离也发现蒲从舟没有在听,轻叹一声,问:“你在想什么?为何如此出神。” 蒲从舟丝毫没有听课不专心被抓的觉悟,理直气壮地说:“我在想今年海灯节有什么好玩的呀。” 钟离看了蒲从舟一眼,唇角带着点笑意,半揶揄半严肃地说:“既然如此,正好今年海灯节事宜缺乏人手,你可补上。” “……别!”蒲从舟大惊失色,“我我我我很忙的!” “嗯?”钟离微笑着问,“忙着些什么呢?” “呃……” 蒲从舟还没来得及编一个合适的借口,就听钟离若有所思地说:“是去新月轩试吃最新的甜点,还是研究着书斋出了什么新的话本?” 蒲从舟:…… 如果我说都有你会拿我怎么办? 蒲从舟不自然地咳了一声,小心凑到钟离身边,轻轻拽了下他的袖角,掐着嗓子撒娇:“帝君啊,你看我这才处理了那么多——璃月的史料。您就行行好,放我休息一个海灯节吧!” 钟离无奈地摇摇头,轻叹说:“还是和以前一样,不喜出门走动。” “帝君你真的很偏心啊。”蒲从舟抗议说,“留云真君天天在洞府里没见你拉她出来逛,还有理水叠山真君……” 钟离看着蒲从舟,轻轻吹着手边的一盏茶,眉眼带着点笑,说:“他们可不会像你这般,无事时来璃月港借上千百只水史莱姆,砸自己满身水。” 蒲从舟又说不出话了,头疼地说:“好好好,帝君,我知道错了——这次就放过我嘛,下次不会了!” 看着蒲从舟快拽着他的手摇成龙舟桨了,钟离无奈地摇头,说:“也罢……这样吧,我记得你曾抱怨轻策庄蚊虫肆虐,是否确有其事?” 蒲从舟这才从遥远的记忆力挖出了钟离那句“或许是看错了”,心里先是觉得很尴尬,后来又想,难不成真的是钟离看错了?真的只是蚊虫叮咬? 不管怎样,反正幻境已经就结束了,这一切也不重要了。 蒲从舟懒得和钟离多说,随口顺着他的话说了下去:“嗯,对,确实有这么一回事。怎么啦帝君?” 第67章 “我也曾同你说,留云曾制作出了能驱逐蚊虫之物,你可有去取来?”钟离又问。 蒲从舟:“……” 停了一会,蒲从舟深吸一口气,攒出一个笑来,对钟离嘿嘿说:“呃,没有耶,忘了。” 钟离轻呷了一口茶,淡淡瞥了蒲从舟一眼,平缓地说:“那便麻烦你前去奥藏山取了——若有剩下的,还劳烦你分给璃月港一些。” 蒲从舟真的很讨厌去见那只一见面就想让她去背着石头上山下山的大蓝鸟,头嗡嗡的疼……但如果她拒绝,八成钟离会让她去负责海灯节事宜,那可比见那只留云借风真君麻烦多了。 权衡利弊了几分钟,蒲从舟对钟离点了点头,生无可恋地说:“行,好,没问题,我这就去一趟啊。” 钟离颔首,温声说:“有劳了。” --------------- 奥藏山上仍然云蒸霞蔚,映照着灿烂如梦的阳光,像是一场沉寂了千年的幻境。 蒲从舟顺着长幡点缀的山间小路,缓缓往山上走去,静静看着这仙境的云雾和清风的柔软,心中渐渐有了些平静。 反正也没什么别的事,蒲从舟索性慢慢地走,绕了好几圈才心不甘情不愿地来到了留云借风真君的洞府前面。 “你终于来了。”留云借风真君难得得化成了人型,墨色的长发束成了高马尾,眼角的一点红更显得她凌厉刚劲,不耐烦地扫了蒲从舟一眼,“坐吧。等本仙手头的事忙完,就来帮你检查身子。” “什么检查身子,我现在很好,很健康!”蒲从舟也没好气地说,“你快点把那什么驱蚊香给我,我现在就去给帝君交差。” “那叫‘仙雾驱蚊晨露’,放香炉内点燃才能发挥作用——什么‘驱蚊香’,不准随意称呼,侮辱了仙家之物!”留云借风真君厉声道。 “好好好,我知道,我的错,我的错啦。”蒲从舟早就知道留云借风真君这个性子,懒得和她争,随口敷衍说,“我管他——呃,我还是想知道它叫什么的。现在能把那什么什么晨露给我了吗?” “什么叫‘那什么什么晨露’?放肆!”留云借风真君愤怒地一回头,瞪着蒲从舟。 蒲从舟不知道今天是第几回被留云借风真君气到说不出话了,哽了一下,火气蹭蹭蹭冒了起来,双手叉腰,冷笑着说:“你那劳什子‘仙雾驱蚊晨露’我才不稀罕,要不是帝君非要我来取,我才不上你这个逼仄的奥藏山!” “你竟敢说奥藏山逼仄!你——”留云借风真君也被气得呼哧呼哧,狠狠地瞪了蒲从舟一眼,说,“要不是帝君担忧你因水史莱姆受伤,知道我医术好,特意委托我来照顾你,本仙才懒得见到你这张脸!” 听到这话,蒲从舟心尖一动,声音软下去了,没底气地小声问:“是帝君让你来看看我的?” “是!”留云借风真君冷笑说。 “是帝君担忧我受伤了,特意让你来为我瞧瞧,顺带来取‘仙雾驱蚊晨露’?”蒲从舟心虚地问。 “没错。”留云借风真君重重地哼了一声。 蒲从舟彻底无奈了,小步小步跑着凑到留云借风真君,对着这只嘴硬心软的仙鸟说:“留云大人,您就原谅我吧,帮我看看我受伤了没?” 留云借风真君斜睨了蒲从舟一眼,冷冷地嘲讽说:“你这态度,是因为帝君关心你,还是因为本仙关心你?” “都有,都有!”蒲从舟打着哈哈说。 蒲从舟这时彻底无奈,这种绕来绕去的关心……真的是让人招架不住。 留云借风真君也是一个吃软不吃硬的,见蒲从舟态度软化下来,也只是重重地哼笑了几声,放下手中折腾的机关鸟,坐在石凳上,对蒲从舟抬了抬下巴,说:“坐下吧,把手腕给我,让本仙给你把把脉。” 蒲从舟嘿嘿陪着笑,乖顺地在留云借风真君身侧坐下,伸出了右手,顺带撩起了宽大的水袖。 留云借风真君的指尖轻轻搁置在蒲从舟的手腕上,柔和地摩挲了一下,然后闭上了眼。 蒲从舟对自己身子倒是清楚,不过是被水史莱姆揍了一顿而已,出不了大事,帝君和留云借风真君是白担心了——但就在蒲从舟走着神的时候,余光瞥见留云借风真君的眉头一点一点皱了起来,神情也逐渐变得凝重。 “怎么了?”蒲从舟警觉地问。 留云借风真君摇摇头,还是绑着一张脸,严肃地说:“换一只手。” 被整个璃月最擅长医术的留云借风真君这样一看,蒲从舟心里也不禁忐忑不安起来,匆匆抽回了右手,又把左手伸了过去,紧张地问:“到底怎么了?留云,你说一句话啊!” “……安静。”留云借风真君闭上眼,皱着眉头说。 蒲从舟瞬间闭嘴,眼睁睁看着留云借风真君驱动了风元素力为她诊断,长风吹起了留云借风真君身后的草绿色衣摆,猎猎而飞。 不知过了多久,留云借风真君松开了蒲从舟的手,风也跟着停下。在蒲从舟有点紧张无措的目光下,留云借风真君端正地坐好,从桌子上抱过一只机关鸟,似是也很震惊,非常迅速地平复了下心情,才冷静地看向蒲从舟,说:“是喜脉。” “……你说什么?”蒲从舟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留云借风真君深吸一口气,停了一会,才对蒲从舟说:“简单来说,你怀孕了。” 第68章 时间似乎凝滞了一秒,风凝固了,树叶的沙沙声也消失不见,就连鸟叫声也彻底消弭。 蒲从舟呆了一两秒钟,条件反射地“噌”地一跳而起,说:“这不可能!绝对不可能!留云借风,一定是你诊断错误了!” “放肆!”留云借风真君也站了起来,狠狠瞪着蒲从舟,厉声呵斥道,“本仙为璃月行医上千年,无论是魔神战争还是坎瑞亚之战,凡是经本仙之手,无一误诊之例子!你区区一不过百岁小童,竟胆敢质疑本仙医术?你哪来的勇气?依我看,你定是和不知从哪来的野小子苟合,这才——” “闭嘴,留云借风!”蒲从舟气得脸都红了,双手叉腰,愤怒地反驳说,“你这是无凭无据,无的放矢!我自从诞生起,帝君就将我从蒙德的风神手上接回璃月抚养,自此,我百年未曾出过璃月半步!你倒是说说,是哪个‘野小子’和我‘苟合’?我倒要看看,这偌大绝云间,到底是哪位仙人肚里能撑船容得你这样的污蔑!” “你——”留云借风真君气结。 还没等留云借风真君顺过气来,蒲从舟继续冷笑,说:“我从未在现实中同人、或者是仙人做过那般事!你倒是和我说说啊,我到底是怎么做到什么也没做过就揣上崽崽的?” “……确实本仙未曾听闻此事。”留云借风真君被蒲从舟气得呼哧呼哧的,说的话都带着气音,很愤怒地闭了闭眼,对蒲从舟恨恨地说,“如果你说的是真话,那你大概是千年来头一个什么也没发生就先有子嗣的‘绝云间仙人’了。是本仙孤陋寡闻,未曾见过。” “你没见过的事多着呢!”蒲从舟继续冷笑,仰起头对留云借风真君说,“我看,什么喜脉,什么怀孕,八成是你诊断错了!” “本仙诊断错误?怎么可能!”留云借风真君暴跳如雷,气得“嘭”一声变回了蓝白相间的仙鹤,全身的羽毛都炸了起来,对蒲从舟说,“你休要质疑本仙医术!” “哦?”蒲从舟扬了扬下颌,反问留云借风真君,“那就是本蒲公英是千年难得一见的特殊案例?” 留云借风真君还真顺着蒲从舟的逻辑思考了一下——确实蒲从舟是个案的可能性更小一点,瞬间气急败坏。 还没等留云借风真君发作,她就见蒲从舟拂袖而去,离开前还撂下了一句狠话:“如果你觉得你诊断的结果是对的,你就拿去给帝君说去吧——再见,我可不和你耗下去了!” “你——蒲从舟!”留云借风真君拍了拍翅膀,用力到雪白的羽毛都抖落了几根,只能眼睁睁看着蒲从舟走远。 注视着蒲从舟远去的背影,留云借风真君坐在奥藏山的石凳上,很严肃地思索了许久,自言自语说:“……难不成真是我诊断错误了?” --------------------- 蒲从舟驱动风神之眼往轻策山庄飞去,冰凉清冽的风灌满了蒲从舟的长袖,吹得她脸颊生疼生疼,越来越清醒。 蒲从舟心跳的厉害,哆哆嗦嗦地低头,发现自己的手都在微微发抖,一阵一阵地发慌。从空中落下时,分明是百年来做过无数次的事,蒲从舟却一个踉跄摔着了,脑子“嗡”一声响起来,连滚带着爬地往自己住着的香樟小屋挪了几步。 蒲从舟深吸一口气,使劲全身的力气才硬逼着自己用发软的脚站了起来,勉强走到自己的门前,推开门的那一瞬间,蒲从舟就“噗通”一声跪了下去,膝盖摔疼了。 很疼,膝盖摔得好疼啊。 蒲从舟跪趴在地上,捂着自己的膝盖,忽然觉得鼻子一酸,呜咽一声,眼泪顿时含在了眼眶里,然后大滴大滴的泪水顺着蒲从舟的脸颊落下。蒲从舟把头埋在膝盖间,平生头一次这么茫然无措,哭着哭着就哭出了声…… 不会怀了吧?不会真的怀了吧? 蒲从舟觉得整个人就像被撕开了一样,有点木木的,忽然就很想哭……也许是因为膝盖摔得实在太疼了。 不是梦境吗?蒲从舟和那维莱特那些事……不都是一场梦境吗,怎么可能影响到现实?刚刚留云借风真君一定是在乱说,她也不能确定—— 想到这,蒲从舟擦干了眼泪,强逼着自己冷静下来——这一冷静就不得了了,蒲从舟的大脑飞速运转,忽然想到之前说“看错了的”钟离—— 一想到这蒲从舟刚刚放下的心又拔凉拔凉的,这样来说,那个幻境对于自己确实是有一定程度上的影响的……可是蒲从舟之前明明让那维莱特咬过自己,验证过幻境中她的身体和现实中的不是一个—— 可是蒲从舟忽然又不能确认一件事。 那个“幻境”究竟是给自己一个新的“身体”,还是说会将“现实中的身体”带入幻境,只是会减轻影响程度? 蒲从舟忽然想起那一夜……两个人都有点懵懂,一开荤就玩脱了。前半夜还好,到了后半夜,是那维莱特一时半会没能克制住,蒲从舟还能回忆起在恍惚间脖颈几乎撕心裂肺地疼痛和她自己按捺不住的呜咽……那一夜她是真的哭了。 那之后那维莱特总是很克制,后来玩得花归花,但也没再像那夜一样失控过。 ……就算是那一次的啃咬,蒲从舟也不能确定啃咬的程度能不能比上初夜的—— 蒲从舟越想越觉得有可能,脑袋嗡嗡地疼,克制不住的眼泪又流了下来。 第69章 对,留云借风真君得出的结论不一定是真实的。蒲从舟强行把自己飞走的思维拉了回来,冷静地思考着,而现在她自己需要观察,不能直接盖棺定论——更何况蒲从舟知道留云借风真君的性子,她那么傲气的仙人,在面对误诊的可能性前,留云借风真君肯定会先想方设法弄清楚蒲从舟到底出了什么事,而不会直接把这件事拿去给钟离说。 蒲从舟一边擦着眼泪,一边胡乱躺倒在柔软地床上,用被子把自己的头紧紧蒙了起来,闭上眼…… 睡吧睡吧舟舟,睡着了就什么都不知道了,什么都不会发生了…… 这样想着想着,蒲从舟麻痹着自己,渐渐陷入了梦乡。 -------------------- 等蒲从舟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深夜,窗纱外虫鸣声阵阵,透进来的晚风夹带着点水汽的清新,远处的瀑布声影影约约,像是一点点的戏曲伴奏。 蒲从舟缓缓坐起身,脑子开始了机械地嘎吱嘎吱转动了两圈,好像遗忘了什么很可怕的事。 哦。 蒲从舟脸颊上还残留着之前的泪痕,面无表情地想。 留云借风真君说我怀孕了来着。 想到这个,蒲从舟第一件事就是撩开了自己的被子,看了眼自己的小腹。 光滑平整,怎么看里头也不可能揣着一个小崽崽。蒲从舟冷静地想。留云借风真君肯定是说错了。 这样想着,蒲从舟觉得几个小时之前被吓得一塌糊涂还悄悄哭了的自己傻透了,真的是莫名其妙,淡定地撑起身,倾斜了身子点燃了床头的蜡烛,坐着看着烧得噼里啪啦的蜡烛发了一会呆,想了一会,悄悄地站起身,走到五斗柜前,翻找了一见防风还能遮住脸的斗篷,对着镜子把整件都披在身上,只露出了一小张脸。 看着镜子中的自己,蒲从舟严肃地想了一会,还是觉得不够,太过显眼……又跪了下去,在柜子的最角落头摸出一方黑色的面纱戴在自己脸上。 看着镜子中被裹成黑衣女鬼的自己,蒲从舟顺便扭转身体内的风元素力,做了个简单的隐蔽,然后满意地点点头。 非常好,藏得非常好!自己打扮成这样,除非是被钟离迎面撞到,不然绝对没有人能认出蒲从舟!就算是甘雨也不行! 这样想着,蒲从舟端起桌上的烛台,将蜡烛轻轻吹熄了,腾起身子,推开自家的木门,驱使风元素之力,轻盈地飞进了茫茫的月夜。 ----------------- 月光微弱,几米之外几乎看不清人影。 守卫璃月港藏书阁的千岩军懒洋洋地蹲坐在藏书阁大门前的石砖上,毫无防备地打着哈欠。 ……啊,守卫藏书阁,这大概是所有千岩军中最简单的工作了。 理论上说,在晚上九点半璃月港藏书阁闭馆之后,就不再允许闲杂人员进入了——但谁会没事干,大晚上来看书学习,是不是? 千岩军理所应当地半倚靠在藏书阁的大门边,打着瞌睡。 这样毫无防备的千岩军们,丝毫没注意到夜色深处一道隐约的人影掠过,轻轻巧巧地落在藏书阁的窗户上,攀着岩壁,悄悄地瞅了他们一眼。 ……蒲从舟这一路来都很顺利,一个熟人也没见到,就这样轻车熟路地进了璃月港的藏书阁。 蒲从舟见四周确实没有人,小心翼翼掏出怀里的烛台,擦了一根火柴点燃了,蹑手蹑脚地往藏书阁深处走去。 “第一百七十二排……五十四列……嗯……”蒲从舟提着烛台,左右逡巡着找着书,根据着她以往的记忆—— “找到了!”蒲从舟骤然停下脚步,惊喜地轻呼出声,小心放置好了烛台,慢慢地、尽量不出声地爬上了暑假前的梯子,仔细辨认着书脊上的字。 “《孕期护养手册》……呸……《培养孩子要从婴儿抓起》……滚啊……对,是这本,《孕期女性基本特征》……” 蒲从舟找到了她想找的书,轻轻把书抽了出来。 第26章 璃月 借着微弱的蜡烛光,蒲从舟几乎是趴在厚重的古籍上,仔细辨认着古籍上的文字,哗哗哗翻阅起来。 璃月藏书阁的书,蒲从舟几乎都有看一点点,唯独这些……和揣崽崽相关的,蒲从舟一直觉得她看了也绝对用不上,对此嗤之以鼻,压根儿一点也没看。 ——所以蒲从舟对于怀孕和生崽崽相关的知识是空白的。 曾几何时,曾几何时……蒲从舟肠子都悔青了。早知道当时自己渴望的知识多一点,知识面广一点,这样也不用半夜三更偷偷溜到藏书阁来找这些书,生怕被人看见自己阅读这些孕期书籍传到留云借风真君那边……自己算是跳进云来海也洗不清了。 ——虽然蒲从舟先前那样愤怒,或许能让留云借风真君真的怀疑蒲从舟一点儿也不心虚,绝对不可能揣崽崽,是她医术问题来着。 蒲从舟一边竖起耳朵听周围的动静,一边仔细地借着微弱的烛光阅读古书上细如蚊蝇的小字,念念有词:“啊……让我看看哈,就是这里——呃,‘怀孕的主要前期症状有——’” 蒲从舟停了停,指腹轻轻擦过那行小字,认真地读了起来:“‘厌食’……呃,这不可能,我昨天还吃了一堆莲花酥呢……‘嗜睡’……还好吧,也没有很喜欢睡觉啊。还有还有,什么‘厌油腻’……等等,‘情绪不稳,易怒易哀’?” 第70章 蒲从舟忽然变得严肃起来,想起自己之前忽然哭得稀里哗啦和之前和留云借风真君的争吵,心又拔凉拔凉的。 …… 蒲从舟还正在准备将这本书看下去,忽然听到不远处传来轻轻的脚步声和谈话声,心猛地揪了起来,快速地蹲下身子,吹熄了蜡烛。 蒲从舟趴在一堆书上,侧耳聆听来人的对话。 …… “……帝君,这边走。” “好。如此深夜,还有劳你引路藏书阁,辛苦了。” “哈哈,应该的应该的。帝君平日里忙着璃月事务,这才是辛苦……” …… 是钟离! 蒲从舟心中骂了一声,自己真的是倒了不知道多少辈子的霉运啊……怎么就这么巧碰上有人半夜三更来藏书阁,还偏巧是整个璃月港唯一一个蒲从舟的伪装对他而言完全不起作用的—— 蒲从舟听着钟离和那位守门的千岩军的脚步越来越近,心跳到了嗓子眼,强行放轻了自己的呼吸声——当然蒲从舟知道这一点用也没有。 该怎么办?到底该怎么办? 不能跑,绝对不能跑……之前很多的时候蒲从舟在钟离没有说完话的时候就擅自驱动风元素的神之眼开溜,那都是被钟离默许的——怎么说钟离也是璃月正经的岩王帝君,更是参加过魔神战争和坎瑞亚战争的魔神摩拉克斯,动动手指就能把蒲从舟从天上拽下来——要是真的认真起来的话。 蒲从舟表现如此反常,说不准钟离还会去问留云借风真君…… 那这样自己丢脸可丢大发了。 蒲从舟头嗡嗡地疼,努力把自己缩成小小的一团,还没等她想好对策怎么去应付钟离,就听脚步声越来越近,千岩军手上提着的灯笼光芒也隐约扫了过来,甚至映亮了蒲从舟附近的书架…… 忽然,脚步声停在她身边不远处,彻底消失了。 “藏书阁是不允许常人夜晚入内的,是吗?”停了会,寂静的藏书阁响起了钟离的询问声。 “是的,帝君。”千岩军恭敬地回答道,“但帝君您哪是常人啊,当然是可以进的——这没问题!” “好,我知道了。”钟离停了停,才转了个身,抬脚继续往前,但这回却是和蒲从舟相反的方向。 …… 等钟离的脚步声消失的瞬间,蒲从舟松了口气,迅速驱动风元素之力,以平生最快的速度将散落的书籍全部一股脑儿都归了位,裹紧了黑色的风衣外套,向着窗外掠了出去。 …… 就在蒲从舟离开后的不久,轻柔又沉稳的脚步声再次响起,停驻在蒲从舟之前藏身的地方。 钟离微微抬高了手上的灯笼,照亮了藏书阁木质地板上瘫倒的烛台。 钟离轻摇摇头,蹲下身,亲自将烛台捡起,语气中颇有些无奈:“……还是这样不小心。” 拾起烛台后,钟离在原位站了一会,忽然有点儿想知道蒲从舟不惜破坏规矩、深夜硬闯藏书阁也要阅读的书籍是什么。 然而在钟离调动记忆、或者抬起灯笼观察之前,钟离就自己克制住了自己,转身离去。 孩子毕竟长大了,也需要一些隐私。 虽然是蒲从舟已由钟离负责百年,但是既然她现在似乎渐渐已经拥有了些独当一面的能力…… 过度的关心,或许反倒是拘束了。 --------------- 蒲从舟落回自己木屋的时候,整个人还在惊魂未定地哆嗦着。太糟糕了……太惊险了!钟离是发现自己了吧?是的吧是的吧? 蒲从舟捂着脸,狠狠地拍了下自己的额头,开始默默祈祷。上苍保佑啊,希望钟离不知道自己看了什么书……不然就完蛋了完蛋了…… 不过蒲从舟知道钟离不知道自己看了什么书的可能性很低。 凭借蒲从舟对钟离的认知,这位不知道活了多少年、记忆力超群的爹地,估计连什么书在藏书阁第几列第几层都记得清清楚楚。 蒲从舟觉得现在的自己就像一滩微澜的死水,已经凉的差不多了。 不过以钟离的联想能力……大约也只会觉得蒲从舟是求知欲旺盛?但一旦留云借风真君对他说些什么—— 不对。 蒲从舟自己还不确定自己究竟是不是揣崽了,万一没有,那不就是虚惊一场。 而且根据蒲从舟不久前在书上看来的孕期前兆,除了情绪不稳这一条之外,其他的也对不上号。 抱着这种侥幸心理,蒲从舟决定先自己观察一段时间。蒲从舟仔细搜罗了一下自己木屋里囤积的粮食。 ……非常好,一点吃的东西都没有。 之前自己仗着有风属性的神之眼,去哪一飞就能到,蒲从舟根本懒得在自己屋子里塞任何能吃的东西——反正只要蒲从舟愿意,一会儿的功夫就能去到绝云间仙人住所或者去璃月港吃上一顿热乎的。 ……但因为之前和钟离撞到的这件事,蒲从舟算是彻底怕了,哪也不敢去了。万一再撞到什么人……一不小心再出什么幺蛾子,或者自己揣了个不知哪来的野种这个消息传开…… 啊,太丢人了。 还是等情况彻底确定下来再说,也好提前应对。 蒲从舟可不想自己的脸丢出璃月港。 蒲从舟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双手捧着脸,忧伤地坐在自己屋子门前的甜甜花和清心,忽然觉得留云借风真君那只大蓝鸟说的也有道理……仙人嘛,吃这些东西也能活下去,不是吗? 第71章 --------------- 枫丹,枫丹廷,沫芒宫。 华丽的钟摆敲出了十二点钟,身穿特巡队制服、面容清俊冷淡的少年迈着正步走到那维莱特的办公室前,恭恭敬敬敲了三声门。 “请进。”门后传来那维莱特沉着的声音。 少年推门而入,向往常一样把逐影庭的文件放在那维莱特办公桌的左上角,对着这位枫丹最高级别的执政人生硬地点点头,立正,侧耳倾听指示。 ——一个步骤都没有错,拉出去能当整个逐影庭的模仿。 上个能如此年轻胜任特巡队队长的人还是特沃林,但就是他,上任队长之职位时,也比眼前的少年——阿兰·吉约丹——年长了整整五岁。 对这位年轻有为的特巡队队长,那维莱特倒是极其欣赏,简单审阅了下阿兰给的文件后,就冲他微微点头,难得地赞许说:“你做的很好,阿兰。” “谢谢您,最高审判官先生。”阿兰一板一眼地回答说。 那维莱特注视着这位年轻的队长,眸光不知觉稍稍和缓了些,不再似先前严厉,极其少见地关心了一句:“你这般年龄便上任,难免经验有所不足。若有难处,或者是对枫丹律法有所疑问,都可以问我。” 原本那维莱特说这话只是单纯对下属表示关心,没想到阿兰停了下,竟然还真的开口对那维莱特说:“我……确实有一件事。” “嗯?”那维莱特微微皱眉,问道,“可否与你的职务有关?” “是的。”阿兰说。 “好。”那维莱特轻一点头,严肃地说。 “最近枫丹科学院有关成员投诉,在枫丹科学院内部,出现了一个名为‘水仙十字结社’的社团,疑似邪恶社团组织。”阿兰简洁地说,“我正在申请调查。” 说到这,阿兰便停了下来,似乎正在等着那维莱特发问。 那维莱特静静思考了片刻,这才开口问:“你说的这件事,是否已经写了相关的诉状上报执律庭?” “是的。”阿兰淡淡地说。 “那你等候程序批复,按照流程调查便可。”那维莱特平静地说,“我不认为这件事需要特意向我上报。” “是的。”阿兰平缓地点点头,平视着那维莱特,语气安静得不起一丝波澜,慢慢地对那维莱特说,“我下次不会了。” “好。”那维莱特点点头,说。 阿兰走出了办公室。 …… 文件永远批复不完,案件永远无法解决干净。 那维莱特阅读完今夜给他自己定下的、最后一份文件,签下自己的姓氏后,简单地整理了下办公桌,目光落在窗台上那一束蒲公英永生花上,眼神稍稍柔和了些,也染上了一点笑意。 那维莱特走到窗前,在蒲公英花前看这茫茫夜色。 那维莱特忽然想起,很久以前,他问芙宁娜如何能将蒲公英花束做成永生花时,芙宁娜惊讶的眼神。 一转眼已经很久了。 蒲公英蓬松又毛茸茸的花朵在枫丹的晚风中安静地摇曳,而曾经的女孩…… 那维莱特的指尖轻轻掠过蒲公英,衣摆拂转间,离开了办公室,顺带关上了灯。蒲从舟走之后,整个枫丹的一切在短短的数天内恢复原状,而那维莱特的生活,再那一抹色彩的骤然消失后,似乎多了些什么,又似乎没有。 暂且就如此吧。 枫丹后继有人,权力渐渐回笼……真希望她能亲眼看见这一幕。 ------------------ 这已经是蒲从舟第五十个吃清心扮着甜甜花过活的日子了。 蒲从舟面无表情地从土里拔出了一朵蔫了的清心,冷漠地放在自己嘴里嚼着。苦苦苦苦苦…… 蒲从舟忍受着这种苦已经麻木了,迅速又从泥巴里翻出一朵甜甜花,嚼了嚼,咽了下去。 不错,聊以果腹。蒲从舟悲痛地想着。 有些苦,吃着吃着就习惯了。有些草,嚼着嚼着就有滋味了……哈哈哈,这清心确实很好吃,要推广给那什么的新月轩作为新上的菜品,绝对能风靡整个璃月—— …… “……舟舟?” 蒲从舟听到身后有人叫她,骤然回头,就看见甘雨向她走来,见到蒲从舟整个人坐在泥土地里,有些惊讶地问:“你……你在吃草?” 真的是退步了,自己居然连甘雨的气息都感知不到了,肯定是吃清心吃的。蒲从舟面无表情地想,对甘雨木木的说了一句废话:“是的,我确实是在吃草。” “那……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呢?”甘雨温温柔柔地问。 “因为我想过你过过的生活。”蒲从舟漠然地回答。 甘雨的脸“噌”一下就红了起来,害羞地说:“你这样说,我有些难为情了……” “哈哈,不会不会。”蒲从舟在甘雨的感染下,渐渐恢复了点因为自己长期闷在家里消失的情绪,站起身,拍了拍衣服上的土,双手叉腰,看着甘雨,笑眯眯地问,“你这段时间,见过你师父留云借风真君了没有啊?” “啊……”甘雨微微吃了一惊,立刻摇了摇头,为难地说,“我五天前去拜访过师父一次,但她最近似乎沉迷于研究医术,已经闭关多日了,不肯见人的……你若有什么话,我怕是也没办法帮你带给我师父了。” “没什么话没什么话!”蒲从舟笑吟吟地说,心情不自觉大好。 第72章 这五十多天蒲从舟过得风平浪静,什么异样都没有——什么怀孕不怀孕的,肯定是留云借风真君老糊涂了,诊断错误了。而那个幻境终究只是一个幻境,对现实也不会有任何影响,一切肯定都已经结束了。 那自己这么久以来闲着观察的日子终于能结束了!啊!这杀千刀的清心甜甜花混着吃的日子! 想到这里,蒲从舟顿时觉得整个世界都亮了起来,对着甘雨眨了眨眼,说:“甘雨姐姐呀,你来我这里,是想找我玩嘛?” “是的。”甘雨认真地对蒲从舟点点头,温柔地说,“好久没见到舟舟啦。刚好最近海灯节的事已经告了一个段落,大部分安排妥当……趁着没到年关,想约你出来璃月港走走……啊。” “怎么啦,甘雨姐姐?”蒲从舟问。 “我这样贸然前来,会不会有些冒昧……”甘雨有点不好意思地说,“如果按照人们的礼仪,我应该先给你送请帖询问……” “都这么熟了,什么礼仪不礼仪的!”蒲从舟凑到甘雨身边,笑着说,“我们出去玩儿吧,甘雨姐姐——带带我带带我,去璃月港吃好吃的!莲花酥青团明月蛋——” “好,都有。”甘雨也笑了起来,温声细语地说,“如果舟舟你愿意……我们还可以一起去逛一逛成衣店。刚好临近新年,是时候添置一点新衣服啦。” “好啊!还是甘雨姐姐想的周到!”蒲从舟笑吟吟地揪住甘雨的衣摆,跟着甘雨一蹦一跳地在她身后走,两位仙人一同往璃月港的方向掠去。 -------------- 临近年关的璃月港异常热闹。 各种各样的小摊小贩摆了整整一条街,卖猪头肉的、卖糖葫芦的,还有很多油糕、中原杂碎这种香甜香辣的小吃味道满溢整条街。 根本不需要去那些新月轩等饭店,只是看着街边各式各样的小吃,被清心和甜甜花折磨了几十天的蒲从舟就顿时走不动路了…… 先是磨着甘雨买了整整一大盘的油糕边走边吃,又一扭头看到叫卖冰糖葫芦的小贩蠢蠢欲动……蒲从舟走了一路吃了一路,张望着看看还有什么美食。 就在蒲从舟花了三千摩拉买了整整一盒的刚炸好的莲花酥后,两人一起走进了成衣店。 “哎呀,这不是甘雨小姐吗,贵客,贵客!”那店长明显认识甘雨,笑呵呵地和她打着招呼,末了,又看向了蒲从舟,笑容更深了些,“这位小姑娘我也记得,上次和甘雨小姐一起来,挑了一件水蓝色的马面裙是吧?我还记得你呢。” “哈哈,谢谢啦。”蒲从舟大大方方地对店长说,“你这边有没有什么好看的衣服推荐我一下呀?麻烦你了。” “有,当然有!”店长说,“两位小姐轻跟我来……” 丝绸的光芒流转,这位店长不愧是专业的,蒲从舟在她的推荐下,很快挑中了几件很符合审美的衣服,只是腰身太紧了些,需要重新定制。 蒲从舟站在小板凳上,店长一边帮蒲从舟量着腰身尺寸,一边疑惑地说:“不对啊……我明明记得这位小姐几月前来我们这买衣服的时候腰身尺寸的确是这样,怎么就不对了……” “啊。”甘雨掩着唇笑了一下,柔柔地说,“或许是舟舟这些日子吃的太好了些,所以变得结实了。” “哎,这位舟舟小姐还是和之前一样苗条漂亮。”店家笑着就把这件事带了过去。 …… 倒是说者无意,听者有心,蒲从舟的指尖一点点僵了下去。 什么腰身? 什么变化了? 怎么可能是“因为自己吃的太好所以变结实”,这几十天蒲从舟一个人闷在自己的家里,什么也没做,天天吃清心和甜甜花,没有瘦个几十斤就不错了……变更加结实?怎么可能! 如此一来,腰身骤然间的变化只可能是…… …… 所有的声音在蒲从舟耳边“嗡”一声消失了,甘雨和店长的谈话声蒲从舟也完全听不清,站在板凳上只觉得天旋地转,强撑着才没让自己瞬间倒下去。 蒲从舟逼迫着自己挤出一个笑容,牵着甘雨的手和店长热情地告别,然后机械似的走出店门,和甘雨聊了几句,寒暄了下近日的生活,僵硬地告别,僵硬地驱动风元素之力飞回了家。 经过前几次的惊吓,这次蒲从舟可谓是驾轻就熟,非常冷静地走进自己的屋子,非常平静地带上门,自己一个人坐在床上,掀起了衣服…… 蒲从舟盯着自己的小腹观察了很久,甚至上手轻轻摸了摸,仔细感知了片刻,沉默了一会,得出了结论。 确实隆起了一个轻微的、几不可闻的、很容易就忽略的弧度。 或许正因为如此,蒲从舟才在之前的几个月时间里从未发现过自己身体的异样。 观察到这一切的蒲从舟瞬间绷不住了,心里委屈的情绪一下子就发泄了出来,鼻尖微微一酸,眼泪吧嗒吧嗒落下,她一边哭一边用袖口擦着泪,却怎么也擦不完,越擦越湿。 “不是幻境吗呜呜呜……我不就是做了几个梦吗呜呜呜……”蒲从舟一头扎进了枕头里,抽噎着哭成了一只烧水壶,委屈得不行,越想越委屈,从来没有想今天这样难受过,“不是梦境吗……怎么真的怀了啊?” 第27章 璃月 蒲从舟忧伤地垂着头,边哭得泪眼朦胧边瞅着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心情要多难受有多难受。蒲从舟一边抹着眼泪,抽泣着把手覆在小腹上,抽噎声越来越小,仔细感知了一会…… 第73章 然后蒲从舟就感觉到了小腹中传来轻微的律动,好像的确是胎儿的心跳声。 蒲从舟最后一点侥幸也彻底破碎,捂着脸泪水就从指缝中溢出来了。蒲从舟一边哭一边扶着腰做到窗边,开始给甘雨写信。 信的内容很简单,就是告诉甘雨自己顿悟了某些修道之法,需要闭关修炼,不能让外人打扰,任何人或者神明都不行——此处特指钟离。 ……因为实在哭得太厉害了,这封信蒲从舟写了又因为泪水打湿了撕掉重新写了好几次。一边写一遍撕,越撕蒲从舟心里越委屈哭得越厉害……早知道那幻境和现实有关会让自己怀上,再给蒲从舟一百个胆子她也不敢这样去玩了呜呜呜…… 之前蒲从舟还悄咪咪地向帝君瞒着自己因为水史莱姆进入幻境的小秘密,还暗自特别得意,现在蒲从舟只觉得自己就是璃月港戏台上唱戏的那个丑角。 怎么办怎么办……现在真的出事了呜呜呜,要是被钟离知道了他一定会弄死自己的,说不定就把蒲从舟塞给留云借风真君,要她天天吃清心修的清心寡欲顺便天天背着大石头上山下山了呜呜呜…… 蒲从舟写了很久,总算写出了一张没有泪渍的信件,小心地从柜子里取出一只机关鸟,看着小巧玲珑的机关鸟衔着信件从指尖飞出,掠向阳光明媚的天空。 蒲从舟心里很忧伤,但是也没办法了,只能这样拖着。 能拖多久是多久吧……怎么说蒲从舟也是璃月的仙人,有着“三眼五显之能”,生一只小崽崽出来也不可能会有什么危险。蒲从舟悄咪咪想着,说不准自己能把这小崽子弄出来后,自己瞒着钟离偷偷养大,然后不准ta叫自己“阿娘”,等到了年龄就把这个小家伙塞到璃月港去…… 要是到时候钟离再发现不对劲,蒲从舟死不承认就是,反正小崽崽长大了,钟离也拿不出证据证明这就是蒲从舟的! 而且蒲从舟还是挺有钱的,上次帮着璃月修缮了法典、整理了历史资料后,钟离帮着蒲从舟从月海亭那申请了一笔不菲的资金……嗯,这笔钱够把蒲从舟不小心玩脱之后遗留下的祸患拉扯大了。 这样想着,蒲从舟渐渐止住了哭泣,开始认真思考着未来的发展,怎么做一位单身娘亲独自带娃…… 呃,好像也挺好玩的。蒲从舟觉得自己有点精神错乱了。 不对!什么很好玩! …… 蒲从舟自己趴在床上睡了一天一夜,中途醒来,想到自己揣了崽就开始哭,哭完继续睡…… 这种状况持续了整整一周,一直到蒲从舟上次和甘雨去璃月港逛街时买的一切干点吃的差不多了,蒲从舟才勉强冷静下来,逼着自己思考对策。 蒲从舟独自赤着脚走到床沿边,轻轻拉开自己的衣裙瞧了一眼小腹,发现大小似乎没有明显的变化,还只是微微的一个弧度——但是却能勉强感知到其中浮动的水元素力气息。 很好。 蒲从舟面无表情地想,不用想也知道这是谁的崽——那个什么白头发的审判官,据他所说他是一条水龙王,看来果然没有骗她。 只是用这种方法核实某位审判官说话的真假,有点费人。 等等,那个最高审判官叫什么名字来着—— …… 蒲从舟仔细搜索记忆中的每一个细节,却发现自己根本回忆不起任何与这位最高审判官身份有关的信息了……包括那个异国的神明、还有各种社会现象,甚至包括自己在那个幻境中的国度所参与的一切。 蒲从舟依稀记得那个国度有一种可爱的小生灵,叫……叫什么来着?她们诞生于……诞生于哪里来着? 蒲从舟记不清了。 所有有关幻境的记忆都在渐渐模糊,蒲从舟走到窗台边,小心地摸了摸自己的小腹,指尖明显感觉到了鲜明又纯粹的水元素之力。 蒲从舟抬起头,看见蔚蓝色的天空逐渐转成浅紫色,忽地想起了那人的眼眸……还有他头顶的……蓝蓝的鳍。 可恶啊,为什么会出现这种事! 蒲从舟越想越愤怒,但也没有更好的解决办法,只能认真地思考着怎么开始养崽崽……嗯,蒲从舟之前在璃月的藏书阁翻过一些和孕期养护有关的书来着。 就在这时,窗户忽然喀嚓一声响,把蒲从舟生生吓了一跳。很快蒲从舟定了定神,小心地抬头,这才看见一只精巧的机械小鸟停在窗棂上,嘴里衔着一枚精巧的纸卷,歪着小脑袋看着蒲从舟。 原来只是甘雨的回信。 蒲从舟瞧了几眼,大致是甘雨标识很支持蒲从舟的闭关,愿意帮她采购一些必要的物品,如果方便的话,可以用机关的形式送来……至于其他仙人,甘雨也会帮忙一个个通知过去,不让他们打搅蒲从舟。 简直是及时雨啊!蒲从舟精神一振,立刻给甘雨写了回信,把自己生活需要的一些物品混杂着一些咳咳咳什么和孕期护养有关的食物一起列了个清单出来。 一切整理妥当后,蒲从舟继续一个人蹲着在自己的床头,忧伤地瞪着自己的小腹。 半晌,蒲从舟的表情忽然变得狰狞,低声愤怒地自言自语:“……水史莱姆!等我搞定了这……这龙崽子,我弄死你们!” -------------------- “……舟舟说,她今日来静坐顿悟,已有了新的感触,需要闭关一段时间,不让外人打扰。” 第74章 月海亭内,甘雨站在钟离身前,怀里抱着一叠文书,认真地说。 钟离垂着眸批阅着书案,闻言轻轻一笑,搁置了笔。隔着桌子边上香炉冒出的一点若隐若现的烟雾,甘雨看不清钟离的神情,只听他淡淡说:“纵观璃月,舟舟的身份特殊,虽言是‘仙人’,实则由我亲自带大。留云、理水叠山他们嘴上不说,实则对她都会更加尊重几分,尽管舟舟如此年幼……” 钟离抬眸,颇有些无奈地看着甘雨,轻哂说:“舟舟这般强调‘不让打扰’,平日又会有几人打扰她……说到底防的是我罢了。” “帝君……”甘雨听着钟离这些话,心中不安地跳了跳,有些急切地说,“万一舟舟真的只是顿悟,想闭关——” 钟离轻轻摇头,拨弄了下香炉了角度,这才问甘雨:“舟舟是否有同你说,她这次要闭关多久?” “没有……”甘雨微微一怔,还是如实地回答说。 “再过二十日便是海灯节……”钟离缓缓站起身,负手走到窗台边,脑海中这些时日来蒲从舟举动的种种异样飞速闪过,“在此之前,无论如何,我会见她一面。” ---------------- 蒲从舟对即将来临的腥风血雨一无所知。 蒲从舟得知自己揣崽之后,非常认真地考虑起了这个孩子的住房问题。这小龙崽崽是绝对不可能和自己睡的——蒲从舟怕吵,所以她决定在自己木屋的后头二十里的地方盖一座小一点的木屋,只要这崽子一开始哭闹,就把这崽子扔进这个小房子里,让小崽子一只崽崽爱怎么哭怎么哭,哭个够,然后蒲从舟自己回屋子里睡大觉。 很好,很完美的想法。反正这小崽子不是随着蒲从舟自己像自由的蒙德蒲公英,就是随着那个什么什么异世界的大审判官像小龙崽子,或者像水史莱姆——呃,这个可能性比较离谱——总之无论是哪种可能,这崽子都很难死掉的。 这样想着,蒲从舟心里轻松很多,轻一抬手,驱动风元素的神之眼,凝聚出上千支风刃,刷刷刷开始砍竹子,像很早以前蒲从舟给自己盖房子一样,准备给小崽崽盖木屋。 只是之前,蒲从舟选择给自己的房子是香樟木的,有着一股淡淡的清香。当初为了这种特别的木头,蒲从舟跑遍了璃月的每一处山林——而这次蒲从舟给小崽子选择的木头是竹子。 理由很简单,轻策庄就有,还很多,随处可见,主打一个方便。 蒲从舟砍了一堆竹子,噼里啪啦落地后就驱动风元素力,开始很专注地构思着房屋形状,然后开始认真地……搭建了个四四方方的火柴盒。 不错,隔音。 蒲从舟满意地点点头,转身回了自己带着独立小阳台的香樟院落。 回到自己屋子里后,蒲从舟开始折腾所谓的“宝宝辅食”。 嗯……好像是一勺盐巴一勺糖,一勺面粉一勺豆浆…… 蒲从舟对这玩意最大的印象在于几十年前,自己还和钟离一起生活在月海亭时,因为年龄过小不被信任独自留在月海亭,所以在钟离外出调研时跟着去了……然后在璃月的某个家庭里听过有一位很温柔的母亲正在做羹汤,说是给小娃娃做的“宝宝辅食”。 蒲从舟当时瞅了一眼黏糊糊的羹汤,根本不清楚它是怎么做的,也懒得多问……但现在回想过来,大概就是把一堆东西一股脑儿丢进去就行的吧。 在炉子里咕噜咕噜沸腾的粘稠的不明液体冒出诡异的气味的时候,蒲从舟瞧着这玩意和记忆中的“宝宝辅食”简直一模一样,双手叉腰,满意地点点头的同时心里又觉得很诧异——原来宝宝的味觉和成年人是不一样的,喜欢吃味道这么奇怪、闻起来就很恐怖的东西啊。 只可惜蒲从舟没有自己还不能行走、尚是一个幼童的记忆,并不知那个时候钟离是怎么养的她……不然蒲从舟还能当成个参考来着。 ………… 蒲从舟日复一日折腾着所谓的“宝宝辅食”,在一次配出了草绿色的、散发着清新又别扭气味的羹汤后,嫌颜色太难看,又往里头扔了几颗绝云椒椒。 炉子上沸腾的汤“嘭”一声炸了起来,绿色粘稠的汁液哗啦啦溅了一厨房都是。 这不是第一次搞爆炸厨房,蒲从舟非常熟练地驱动风元素之力,用控制得精妙绝伦的风卷走了每一滴黏液,脸上落下泪来。 这是感动的眼泪,蒲从舟被自己感动到了——啊,自己真的是一位又努力、又如此完美的母亲。果然和书上写的一样,母亲本身就是具有“牺牲精神”的—— 就在此时,又是一只机关鸟扑棱棱地落在了厨房的窗户边上,蒲从舟余光瞥见,轻轻“咦”了一声,自言自语说:“……甘雨不是昨天晚上才把物资送来,怎么这么快又来信了。” 这样说着,蒲从舟伸出手,见机关鸟不是像往常吐出嘴里的信件就消失,而是抬起小小的脚一步一步走到自己身边,然后“嘭”的一声轻响,变成了一张金灿灿的请帖,悬在蒲从舟身前。 蒲从舟脸色刷一下就变青了。 请帖上的淡金色字是钟离的遒劲的字体,蒲从舟在过去的百年间见过无数次,对钟离的每一笔的走势都一清二楚。 这请帖上写海灯节将至,邀请蒲从舟来璃月港参与一年一度的聚会……这种聚会一般而言是月海亭内部的,之前钟离极少出席,更别说是蒲从舟了。 第75章 但这次不同。按照请帖的内容,这次钟离宴请了众仙,千百年来都极少有这么大的阵仗…… 蒲从舟盯着这请帖看了半晌,被上边附着着的“契约之力”闹得眼睛有点疼。过了好久,蒲从舟痛苦地闭上眼,面容扭曲了一下。 ——自己才想着“瞒着钟离独自抚养崽崽”,这般计划就要泡汤了。 这请帖说是请帖,实际上附着“契约之力”,这玩意是在所有“璃月仙人”成为“仙人”时和钟离——或者更准确地说,和岩王帝君签订的“契约”上所凝结的力量。“契约之力”一出,违反者则同视为违反契约,按照道理来说,要受“食岩之罚”的—— 虽然蒲从舟不认为钟离会因为自己不去这场聚会给她来上一个什么什么罚,但是见一面解释原因肯定少不了的——这都是什么鬼啊。 蒲从舟捂着脑袋,头疼的嗡嗡的,像是一百只蚂蚱在叫。 钟离不能见的,绝对不可以见的! 蒲从舟在小屋里双手背在身后,绕着炉子转了两圈,最后低头看着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已经又变大了一丢丢,虽然看着还小,但是至少、至少是穿多少宽松的衣服都挡不住的! 更要命的是元素力。 小腹中的水元素之力一日复一日地纯粹浓郁,钟离隔着老远就能感知的到——蒲从舟本身是风元素的,自己肚子里揣着一团水元素之力,是个傻子都会知道自己是揣了个崽子,更何况是钟离! 蒲从舟捂着脑袋想对策!怎么办,要瞒住,一定要瞒住啊呜呜呜呜…… --------------------- 海灯节很快就到了。 璃月港临海,所以并不会下雪,只是有些轻寒。 蒲从舟钻进衣柜里,护着自己的小腹,上翻翻下掏掏,终于从衣柜角落里翻找出一件自己几百年不穿的大红色齐胸襦裙——虽然俗气,但是看着喜庆,还非常宽松。 蒲从舟先是松松地系上了一个结,再披上配套的带着绒毛的褙子,对着镜子做照照右照照,总算确定了自己这样微微隆起的小腹总算没那么显眼了,又悄悄用了点“五显”之能,把自己肚子里的这一团水元素力遮了遮…… 就是不知道帝君要是知道自己发明出来帮助仙人在魔神面前隐匿的能力被用来干这种事如何做想…… 蒲从舟简单地收拾出了个髻子,插了两只朱钗,这才站起身,准备前往那场可怕的宴会…… 太难了。 蒲从舟深深吸了一口气,强行压下自己慌乱的情绪,闭了闭眼。 --------------- 留云借风真君难得来到如此热闹的璃月港。 自从魔神战争之后,留云借风真君极少用人型出现在公众场合,这次也一样,她幻化成一只蓝白色的漂亮仙鸟,昂首阔步地走进新月轩最大的包间。 这间包间就名叫“岩王帝君间”,是新月轩为了感念岩王帝君所作为,特意为他空置的一间厢房,说是永远闲置、只免费供给给岩王帝君使用。 然而自从新月轩建立近百年来,钟离这是第一次选用这间整个璃月风景最佳、格调最高的厢房,用作今年特殊的海灯节庆典。 这厢房面海而立,有着一条悬空于海前的回廊,上边雕刻着山峦河流和岩王帝君的画像。留云借风真君落在这条回廊上时,恰好看见蒲从舟和甘雨也站在回廊上聊天。 留云借风真君看着蒲从舟穿得一身红艳艳的,被晃得眼睛一花,皱着眉头说:“怎么穿成这样?看着本仙眼睛疼。” ……其实我也眼睛疼。 心里悄悄腹诽,蒲从舟面上还是说:“海灯节穿成这样,不是图个喜庆吗?” “你倒是喜庆了,之前也不见你这样喜欢热闹。”留云借风真君冷笑了一声,说,“真的很难得见你来这样的场合,我还以为你定是不肯来,想在家中窝着的。” “我倒是想窝,谁让帝君给咱们的请帖里加了契约——”说到这,蒲从舟忽然觉得不对劲,问留云借风真君,“帝君给你们的请帖里没有‘契约之力’?” “当然没有!”留云借风真君理直气壮地说。 “我也没有。”甘雨轻咳了一声,也说。 蒲从舟脸顿时黑了下去。 留云借风真君把蒲从舟的吃瘪看在眼里,不由得想笑,调侃说:“帝君的性子,怎么可能用‘契约’逼迫仙人们来这种场合?你是不是又做了什么事,惹着帝君了,这才急着逼你出来。” “……我能做什么事。不过是前几日对修炼有了想法,想不见人,闭关几天而已……帝君估计是误会了,觉得我躲着他偷偷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蒲从舟小声咕哝着说。 “什么‘对修炼有了想法’?”留云借风真君上上下下打量了蒲从舟一下,狐疑地说,“我也没看你元素力有什么长进啊……” “不和你说,你什么都不懂。”蒲从舟白了留云借风真君一眼,扭头就走,“走了走了……我去看看宴席上有什么好吃的东西。” “哼,口腹之欲。”留云借风真君冷笑一声,却也没在意,和甘雨聊了几句,等宴席快开始了,才走进会客厅,恰好见到钟离正在和理水叠山等一众仙人攀谈。 看留云借风真君走来,钟离抬眼看去,向她微笑着颔首,寒暄几句后,看似随意地问了一句:“舟舟来了么?” 第76章 “来了,刚刚我还和她说了几句话。”说着,留云借风真君伸长脖子左顾右盼了下,“现在……咦,人去哪了?” 钟离轻笑一声,只是说:“无妨,她来了便好。” “那姑娘到底又是做了什么事,连你都动真格了?”留云借风真君抬了抬脚,说,“听说你为了让舟舟来一趟,连‘契约’都用上了?” “嗯……舟舟并未对我有所冒犯。”钟离轻轻摇头,沉吟了下,说,“只是近日,舟舟做了许多反常之事,我有些担忧罢了。” “反常之事?”留云借风真君心中有了些疑虑。 “如何?”钟离询问道。 “没有,不知道。”留云借风真君想起之前糟糕的那次疑似“误诊”,心想还是等查明到底是怎么回事后再和帝君说,只是回答,“那孩子这些日子脾气暴躁了许多……不过你也知道她的性子,没什么特别的。” 钟离也笑了笑,温和地回答:“确实如此。” -------------------- 海灯节的街道张灯结彩,一盏盏各式各样的花灯映亮了半条街。看舞兽戏的人群熙熙攘攘,提着兔子灯、莲花灯的小孩子们嘻嘻哈哈地穿行在人群中,烟花爆竹的声音不绝于耳…… 蒲从舟悄悄混在混乱的人群中,心中松了口气,总算应付过去了。 蒲从舟低头看了下隆起的小腹,忽然觉得有点嘴馋,正好看见不远处正在售卖糖葫芦,想了想,就走过去,想买一串边走边吃。 蒲从舟的计划非常简单,但极其巧妙—— 钟离只是想确认自己平安无事,而最能证明这点的,是璃月精通医术的留云借风真君。所以蒲从舟故意在宴会上与留云借风真君攀谈,这下就算钟离问起,留云借风真君也能帮蒲从舟作证她来过宴会,并且还能打消他的疑虑—— 这样一来,蒲从舟不必见到钟离也能把那张请帖应付过去。 毕竟蒲从舟那些遮掩的小术法怎么着在仙人中也是翘楚,应付钟离肯定不可能,但是留云借风真君那么短短的时间肯定是看不透的。 蒲从舟成功解决了一个麻烦事,心情大好,挤着人群到卖糖葫芦的小贩跟前,刚花了五百摩拉买了一根糖葫芦,正想伸手去接,余光骤然扫见一个绿油油的身影—— 蒲从舟瞳孔一缩,猛地侧头看去,就看见一个少年扎着两只深绿渐变的小辫子,穿着绿色斗篷,一副蒙德诗人的打扮。 “嗨,我的小蒲公英,终于又见面啦!” 第28章 璃月[含4k营养液加更] 少年快活地向蒲从舟打招呼,轻盈地几步掠到蒲从舟面前,碧绿的双眸骤然睁大—— “你你你你你……”蒲从舟见这个少年看着长得小巧年龄不大,身上携带的风元素之力居然让蒲从舟骤然觉得心空了一瞬——这不可能是常人能拥有的元素力——甚至见到他的瞬间,体内的风元素也跟着律动起来—— 像是雨水回归海洋,蒲公英回到风的怀抱。 蒲从舟脑海中骤然出现很久很久以前初见这——这少年的画面,好像是在蒲从舟诞生之初的蒲公英花海间,这人拨弹着琴弦,温柔微笑着注视着她—— 蒲从舟心中得出一个不可思议的答案:“你你……就是蒙蒙蒙蒙德的风风风……” 蒲从舟说话的声音都磕巴了,指着蒙德的风神巴巴托斯整个人都不好了。 “我我我……”温迪也跟着磕巴两句,盯着蒲从舟的小腹,伸手比划了一个很小很小的圆,有些不可思议地说,“我我我上次见到你,你才这么小小一点!我才没睡多久啊,怎么刚醒来见你就——” “我……我就怎么样……”蒲从舟磕磕绊绊地说着,脸“唰”一下变得惨白——对,就她这个障眼法,瞒不过钟离,肯定也瞒不过这个蒙德的风神巴巴托斯! 果不其然,温迪绕着蒲从舟走了两圈,抬着头看着蒲从舟,眨了眨眼,压低了嗓音,悄声问道:“你揣崽崽啦?这孩子谁的?” “我不知道……”蒲从舟缩了下,弱弱地说,想了半天,和温迪这双看着非常纯真的深绿色眸子,这才想起问好,干笑着,“风神大人,早上好啊……” 问好问完后,蒲从舟抬了下头,看了眼天色,这才发现现在是晚上。 蒲从舟:…… 温迪似乎根本没有发现蒲从舟这么离谱的错误,难得严肃地思索了很久,忽地笑了,对蒲从舟说:“我知道该怎么做的——舟舟,跟我来!” 说完,温迪对着蒲从舟招了招手,一阵风忽地把蒲从舟卷起! “啊啊啊啊啊这风速度怎么这么快我受不了了啊啊啊——” ------------- 新月轩内的宴会此时也到了尾声,仙人间觥筹交错声渐渐小了下去,只剩下偶尔几个交好的仙人正在轻声交谈。 镂空的灯笼悬挂在雕花回廊,钟离独自立在回廊前,眺望着霄灯升起的海面。 留云借风真君注视着钟离的背影,犹豫了又犹豫、纠结了又纠结……说真的,蒲从舟性子随性又倔强,若真出了什么事…… 思索间,钟离已经回过头来,缓步向留云借风真君走去,唇边带着一点柔和的笑意,望着留云借风真君说:“你今日似乎一直欲言又止,是有话同我说,是么?” 留云借风真君定了定神,心中想着若是为着蒲从舟,就算是丢次脸误诊又如何,心一横,清了清嗓子:“帝君说的不错,我确实有话要和帝君说。” 第77章 看着留云借风真君的神情,钟离也猜出了点什么,继续询问说:“是舟舟的事么?” “是。”留云借风真君沉了沉心,叹了口气,还是说,“前些日子,你让我看看舟舟的身体是否因水史莱姆有所损伤,那时,我发现——” 钟离微微蹙眉,正待侧耳认真聆听,忽地抬头—— “啊啊啊啊啊怎么这么快啊——” 伴随着一声尖叫,雕刻着花的窗边掠过一缕清风,落进了新月轩的众仙中间,滚出了一红一绿两道身影。 …… “天啊……这好像是蒙德的风神……” …… “舟舟?”留云借风真君在仙人的絮絮叨叨声中脱口而出,愕然说,“你怎么忽然就跑出来了?” 蒲从舟一边捂着狂跳的心脏,还没从刚刚被风卷走的惊恐中回过神来,就僵住了,一点儿一点儿小心翼翼地抬起头,先是看到了龙鳞下摆、然后是长衫的全貌…… 最后,蒲从舟对上了钟离微微睁大,明显有些诧异……甚至能说的上震惊的灿金色眸子,哈哈干笑两声,小声说:“你、你好啊,帝君……” “嗯……”钟离注视着蒲从舟,瞬间了然,缓缓蹙眉。 “你好啊,摩拉克斯,好久不见!”温迪轻盈地飞到钟离身前,笑吟吟地热情打着招呼,说,“你看起来也发现了——来,我们好好谈谈怎么样?关于……” 温迪停了停,笑容更深了些,却不知为何看起来有点狰狞,身子微微前倾,对钟离压低了嗓音说:“关于我寄养在你这的小蒲公英,养了一百年,一朵就变成两朵的事?你们璃月真适合养花啊,你不觉得你应该和我解释解释嘛?” “……确实应当解释。”钟离掠过众仙异样的模样,轻轻颔首,略带歉意地说,“抱歉,失陪了。” 钟离停了一会,又看向温迪,简洁地说:“随我来。” “好啊。”温迪笑了下,爽快地答应了。 “啊哈哈哈哈哈……”蒲从舟此时大脑一片空白,僵硬地笑着,小心翼翼试探着往后退去,小小声地说,“既既……既然你们讨论了,那我先走啦?” 钟离转头望向蒲从舟,非常宽容地微微一笑。 “最该来的就是你了,我的小蒲公英。”温迪落在蒲从舟身边,笑着伸出手,轻轻拎着蒲从舟褙子上的毛绒一提,就把整只蒲从舟提了起来,“走吧走吧……” …… 在新月轩众多参与此次宴会德高望重的仙人的众目睽睽之下,风神提着一朵蒲公英,和岩神先行离开了。 蒲从舟面容扭曲地闭上眼。她这辈子没有这么想再变回一朵蒲公英过。 --------------- 新月轩并非所有的包厢都有着极其大气的陈设,像是这间偏间就极其小巧雅致,点着的檀香也是幽静的。 假山陈设上的水咕噜咕噜流淌着,蒲从舟坐在窗边的椅子上,缩成小小的一团,捂着脸只露出两只眼睛,痛苦地看着坐在茶桌两边的神明。 钟离双腿交叠,双手支起下颌,静静凝视着蒲从舟,轻声“唔”了下,神情极其微妙。 温迪看看钟离,又看看眼神躲闪的蒲从舟,笑了一声,盯着钟离,语出惊人,几乎是痛心疾首地说:“摩拉克斯,你真的是畜生啊!” 蒲从舟脑子“嗡”一声响,直挺挺就倒下去了。钟离不动声色地扶了蒲从舟一下,冷静地看向温迪,平静地问:“何出此言?” “我当年把小蒲公英交到你手上时,她才多大?你又多大?”温迪飞到钟离面前,对他指指点点,非常悲痛地摇头,“这样你都下得去手,把人家小蒲公英的肚子都弄大了,你难道不是……不是……唉!” “风神大人……”蒲从舟总算缓过神来了,看着温迪虚弱地说,“你可能不小心弄错了……但这……真的不是钟离的孩子。摩拉克斯……呃……帝君……一直都把我当闺女来看待,我也认他是我的爹地——” “不用说,不用说……”温迪一副“我懂我懂”的模样,安慰似的摸了摸蒲从舟的头,笑着说,“我知道你的难处,这摩拉克斯确实很难打。你不用怕啊,我这就冒着被他一尾巴拍飞的风险带你回蒙德……” “不不不,风神大人,你真的误会了——”蒲从舟连连摆手,最终发苦,第一次体验到了什么叫做“有口说不清的滋味”,非常努力地解释,“这孩子真的不是——” “不用说,不用说!我懂!我懂!” “不——”蒲从舟从未像现在这般无力过,“你不懂!” …… 钟离冷冷地注视着蒲从舟和温迪打双簧,等他们两个闹够了,钟离才看向温迪,平缓地说:“不必胡言乱语。你我都心知肚明,舟舟腹中的水元素力纯粹,不可能是我的骨肉。” “哦?”温迪笑了下,反问钟离,“那纵观整个璃月,谁还能在你摩拉克斯眼皮子底下撬走了你的闺女?” 钟离平静地看着温迪,淡淡说:“舟舟素来居轻策庄东侧,与你蒙德毗邻。若是你亲自如此,能瞒过我,或许也不是难事。” “好你个摩拉克斯。”温迪笑着说。 …… 很难用言语描述此刻蒲从舟的心情……只能说疯了疯了,这个世界都疯了!蒲从舟绝望地看着温迪和钟离两位提瓦特迄今为止最古老的神明为自己腹中这个崽究竟是不是对方的你一句我一句说的还有来有回,觉得这个世界居然能荒谬成这个样子。 第78章 也是个奇迹。 …… “唉,无趣,不和你纠缠了。”温迪吵着吵着不想吵了,叹了口气,一摊手,笑吟吟地看着钟离,温和地说,“怎么着蒲从舟也是我带给你的,现在我想知道她的夫君……嗯,不对哦,她现在还没有成亲,应该这样说——” 温迪清了清嗓子,严肃地说:“我想知道吃掉我养在你这的小蒲公英的坏家伙是谁,不过分吧?” “有点。”钟离冷静地说。 “你少来这套哈。”温迪瞬间飞掠到钟离的身前,看起来快疯了,揪着钟离的衣领质问,“你说不是你的,那孩子的父亲是谁,啊?” 分明是如此不礼貌的行动,但钟离似是想起往事,破天荒露出些愧疚的神色,说:“不知。抱歉,是我没有照顾好他。” 钟离的态度软化,温迪的气也彻底没一处打,松开钟离的衣领,缓缓落在地面。 钟离微微偏头,静静注视着蒲从舟,却是对温迪说:“我与你一般,都是才知此事不久——或者说,我甚至比你更晚知道。” 钟离停了停,对蒲从舟说:“你原本打算瞒我多久,舟舟?” 在钟离平静凝重带着恐怖压迫感的眼神下,蒲从舟破罐子破摔,瘫倒在了靠椅上,生无可恋地说:“很久。” “多久?”钟离继续问。 “崽崽出生,”蒲从舟甚至都不想挣扎了,掰着手指说,“长大成人,再偷偷把崽崽送走——” 温迪听到这实在忍不住被气笑了,歪了歪头看着钟离,说:“摩拉克斯啊摩拉克斯,这就是你当时信誓旦旦答应的、会养好的蒲公英?” 钟离显然情绪也难得有些不稳,蒲从舟冷漠地想着,或许是这番话对钟离产生了什么“磨损”吧,钟离停了好一会也不说话。 “算了算了,不折腾你们两个了。”温迪头疼地说,“真的很难想象我睡着的这些年都发生了什么事——先把这孩子的父亲揪出来再说。摩拉克斯,你说我们该怎么揪?好难啊,比海里捞针还难!” “不妨问问当事人。”钟离闭了闭眼,这又看向蒲从舟。 温迪也像蒲从舟看了过来。 “你们看着我干什么?”蒲从舟下意识往后缩了缩,双手抱在胸前,看看钟离又看看温迪,痛苦地说,“我可什么都不记得了啊!” “记得多少,说多少便是。”钟离轻轻一叹,语气柔和了些,似是安抚,“无妨。” “我我我……”蒲从舟觉得自己不会说话了,恳求地看着钟离,说,“爹地,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钟离只觉得头疼。 “好啊,你叫摩拉克斯就叫爹地,到我这就叫什么‘风神大人’!”温迪听着插了句嘴,颇为难受地说,“好偏心呢。” “谁叫你只管生不管养。”蒲从舟小小声嘟囔着说。 “哈哈,你这小蒲公英,还挺伶牙俐齿——”温迪笑了起来,做到蒲从舟身边,半哄骗半逼迫地说,“说一说你和你这位情人之间的事嘛,我和你……你爹地……” 温迪指了指钟离,对上他平静却有点想杀人的眼神,笑了下,继续亲切地说:“会把他怎么样的!” 蒲从舟此时脑壳被折腾得晕乎乎地,索性把所有的话一股脑儿全说了——什么被水史莱姆砸出的幻境,异世界碰到的位高权重的家伙,以为是梦结果醒来就揣了个崽…… ---------------- 故事并不长,而且时间过去许久,大部分细节都是模糊的。蒲从舟很快就说完了。 隔着袅袅的香雾,钟离若有所思,指节轻敲了下方桌,自语道:“……水史莱姆砸出的梦境吗?” “嗯。”蒲从舟委屈巴巴地说,“爹地,我是真的不知道在梦里……我现实中就揣了崽崽了,所以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啊爹地,我真的是一不小心就……” 一时间四下寂静,只剩下包间内的假山上流水发出的隐约咕噜咕噜声。 蒲从舟深吸了口气,停了停,才小小声地问钟离:“爹地啊,你觉得我这个崽崽或许是水史莱姆所化的,并不是现实意义中的——” “不可能哦!”就在这时,温迪摇摇头,摇头晃脑地解释说,“你小腹的水元素力量特别强劲纯粹,水史莱姆可没有这么纯粹的元素力啊。要我看啊,你这小崽崽大概率是你‘梦境’中那‘情人’的。” “可是、可是……”蒲从舟有些慌乱地看看钟离又看看温迪,强调说,“幻境里的世界是异世界啊!不可能是真实的人吧?” 蒲从舟本来渴望着在钟离和温迪那得到肯定的答案,却见这两位神明出乎意料地都和蒲从舟偏开了视线。 蒲从舟第一次觉得自己这么久以来辛辛苦苦建立的世界观喀嚓一声被打了个稀烂,沉默了很久,得出一个最不可思议的答案,颤抖着声线说:“爹地,还有风神大人……我我我我我的那个梦境……不会是……真的吧?” “嗯……” 温迪沉默了,似乎还在思考着蒲从舟的故事,倒是钟离嗯了一声,缓缓抬头,温和地注视着蒲从舟,说:“我认为,你在梦境中经历的一切,大致发生在提瓦特。” ……钟离能说出“大致”,那就是绝对了。 蒲从舟觉得整个人都虚脱了,眼前一阵阵发黑,下意识“啊”了一声。 第79章 “你腹中的……”钟离斟酌了一下,轻一抬手,指尖的岩元素力轻柔一闪,和蒲从舟小腹内的一点水蓝相互呼应了下,这才说,“确实是极致纯粹的水元素之力不错。而元素力……一般而言,是提瓦特大陆所特有的。” 看着生无可恋的蒲从舟,钟离眸子掠过一点心疼,最后一点想质问的心思也消弭了,毕竟是自己养大的蒲公英……钟离轻轻一叹,看向温迪,问:“有想法了吗?” “差不多了吧。”温迪跳下座椅,笑眯眯地走到蒲从舟身前,伸出一只手,问,“你还记得你那位‘梦中情人’叫什么名字吗?” “我……”蒲从舟迟疑了下,绞尽脑汁思考了很久很久,无奈又麻木地摇了摇头,说,“我不记得了。” “啊,没关系。”温迪笑着说,“能记起多少说多少就好!或许你可以像描述一个故事一样……描述一下他的模样?” 钟离也放下茶盏,神情凝重地看了过来。 蒲从舟心里还是或多或少有点侥幸——万一,万一这虽然也是水元素力,但是或许可以是什么平行世界…… 蒲从舟闭上眼,仔细回忆之前在幻境中的一幕一幕,凭借着仅存的记忆回想,勉勉强强地说:“……呃……白头发……有两撮蓝蓝的鳍……水龙……审判官?” 这话刚落,蒲从舟就见温迪和钟离对视一眼。 温迪冷笑一声。 蒲从舟沉默了一下,小心地试探着问:“……呃,真的有这个人——不对,这条龙?” “有。”钟离倒是很淡定,像是早就预料到了,只是平静地看着蒲从舟,说,“是枫丹现最高审判官那维莱特。” …… 那维莱特。 …… “你叫那维莱特,对不对?” …… “水龙,水龙,别哭啦……” …… “那维莱特,我接受你的追求。” …… 所有的记忆在这一瞬间迸裂开来,蒲从舟紧紧捂着头,痛苦地闭上眼,脑海所有的画面再次明晰、重组,被水元素遮掩的一幕幕再次明晰—— 枫丹廷。 美露莘。 枫丹贵族。 …… 一幕一幕,一帧一帧……最后是站在淡蓝色光晕之下、蒲从舟抬头望见的“七天神像”——水神芙卡洛斯。 在那个时候,蒲从舟看见的神像是被水元素扭曲的模样,也正因如此,蒲从舟以为这是异于提瓦特七国的异世界国度。再加上或许是因为水元素对蒲从舟记忆的影响,让蒲从舟无法将现实中的“枫丹”和幻境联系在一起……而如今…… 蒲从舟慢慢睁开眼,呆愣地看着面前的钟离和温迪。 “记起来了?”钟离轻叹一声,问。 “应该是……”蒲从舟胡乱地说,“确实是枫丹……是……” “原来是水之龙干的啊。”温迪不由笑起来了,对钟离叹了口气,颇有些怅惘地说,“这条龙真的有点本事,居然能在你眼皮子底下干出这种事。” “是我的倏忽。”钟离严肃地说,沉吟了会,才道,“我会向枫丹递交外交申请。如果可以,我想亲自陪蒲从舟前往枫丹。” “刚好我也有空,那就一起去吧。”温迪不假思索,轻快地说。 “也好。”钟离颔首。 …… 蒲从舟原本还被“完蛋原来自己幻境中谈的对象是真实存在的”这个消息打击得不轻,正在傻愣愣地发呆处理着脑海的信息,听到钟离和温迪说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噌地跳起来,茫然地说:“等等!你们说什么——要带我去枫丹?” 蒲从舟忽然开口,温迪和钟离都停止交谈,向蒲从舟看过去。 “是啊。”温迪笑着说,“那维莱特的小龙,怎么着也该让他负责,不是吗?” 蒲从舟的脸色一点点变得惨白,温迪瞧着她状态不对劲,收起笑容,警惕地问:“怎么了?” 蒲从舟睁大了眼,当着风、岩两位神明的面,源源不断的泪水从眼眶里滚落,一边抽噎着流泪,一边带着哭腔问:“我……我能不去枫丹吗?我能自己带娃吗?” 钟离:…… 温迪:…… 一时间整个包厢都陷入了沉寂,只能听见蒲从舟压抑地哭泣声。 最后还是钟离轻叹了一口气,从桌案上取来一方帕子,轻柔地一点点帮蒲从舟擦拭去面上的泪水,轻轻叹息,道:“别哭了。有我。” 这话一出,原本蒲从舟只是小声啜泣,现在彻底撑不住了,变成了嚎啕大哭。 “天啊天啊……”温迪头疼地说,双手撑着脸看着蒲从舟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无奈地一直摇头,“看看这蒲公英……啊,摩拉克斯,我的蒲公英……哎……” 停了停,温迪严肃地说:“看来事态比我们想象的要复杂啊。” “我想是的。”钟离点头,坐到蒲从舟身边轻声安慰着她,等蒲从舟情绪稳定一些后,才问,“我能知道,你为何不想去枫丹吗?” 蒲从舟抹着眼泪,小声说:“……我跟那维莱特不熟,真的。” 钟离沉默了一会,温迪“啊哈”了一声,驱动了风元素力,将自己的声音只带给钟离,不让蒲从舟听到:“我们家的小蒲公英被大水龙骗啦。” 蒲从舟瞅着钟离和温迪的神情没有任何变化,有些急切地补充说:“那个……我真的会带崽崽!我连屋子都给崽崽盖好了,就在我房子的旁边!” 第80章 温迪继续补充:“骗去给他生崽。” 见钟离和温迪还是无动于衷,蒲从舟绞尽脑汁,想了好久,才讷讷地又补充了一句说:“我还学会了做宝宝辅食!我可以把崽崽带大的!” “还骗舟舟给他带娃!啊天啊,我们的蒲公英啊,我们辛辛苦苦照顾了这么久培养了这么久的小蒲公英啊,就这样被骗没了!”温迪有些无奈的声音在风中卷了两下,落在钟离耳边。 钟离双腿交叠,目光微垂,坐在软木椅上,看不出什么特别的情绪。 “爹地,你听我说……你不要把我赶去枫丹好不好?”蒲从舟这下彻底急了,匆忙站起身,三步作两步走到钟离身边,颤抖地轻轻拉住钟离的袖口,低声央求说,“是我们的璃月养不起我的崽崽吗……那我去蒙德好不好?” “哎?”温迪后退一步,睁大了眼。 “风神大人,如果璃月养不起,让我去蒙德可以吗?”蒲从舟猛一回头,看着温迪的眼里还带着泪,委屈巴巴地说。 “等等——璃月怎么可能养不起啊,你在想什么。”温迪无奈地耸耸肩,对蒲从舟说,“璃月可是七国中最有钱的国度了。你别怕啊舟舟,等我和你爹地去枫丹,把那条水龙狠狠收拾了,给你讨个场子回来,我们就带你回家哈。” “不是……”听到这,蒲从舟又有点无力了,三言两语她根本说不清自己和那维莱特那摊事啊,“我不是这个意思……” “不用担心,虽然我今时不同往日,但还有摩拉克斯嘛,收拾一条水龙,绰绰有余啦……” …… 就在温迪和蒲从舟说着话的时候,钟离轻轻一叹,站起身来,温和地说:“今日发生了许多,想必各位都倦了,不如先去歇息,其他事明日再说。巴巴托斯阁下,若你愿意,我能为你安排客房。” “劳烦了。”温迪也十分见好就收,摊了摊手,对钟离半是抱怨半是调侃地说,“今天确实发生了很多事啊……我这才刚醒没几个小时,真的只是惦记着临睡前寄养在你这的蒲公英想看一眼,谁知道会牵扯到这么多事啊……” “是我照顾不周。”钟离又是轻叹一声,快一步开了厢门,对温迪说,“这边请。” 等温迪出去后,钟离又看向蒲从舟,温和地说:“你今日可愿意歇息在月海亭内?恰好这还存放着你的被褥。” “好……”蒲从舟这个时候头晕脑胀的,看着钟离,鼻子一酸,泪水又落了下来,对钟离带着哭腔说,“爹地,我真的不想去枫丹……我就想留在璃月。” “哟嚯,小蒲公英又哭鼻子啦?”温迪本来已经走了,听到动静又探进一个头来,瞧着蒲从舟笑。 “……去你的。”蒲从舟边哭边说。 “唉。”钟离无奈地摇摇头,责备地看了温迪一眼,摸了摸蒲从舟的头,沉吟了一会,才说,“你若是喜欢那维莱特,这并不是难以解决的问题。据我所知,枫丹的最高审判官那维莱特并非属于枫丹,只是受芙卡洛斯之邀于枫丹廷行审判之职。你若想留在璃月,我亦可邀请水龙王,让那维莱特入赘璃月……也并无不可。” “……啊?”蒲从舟止住了哭,呆呆地眨了眨眼。 “只是,”钟离在蒲从舟面前蹲下身,微微仰起头,平静地注视着蒲从舟的双眸,心平气和地问,“你爱他吗?” 蒲从舟彻底傻眼了,低头看着钟离灿金色的双眸,愣了好久,才小小声地问:“……爹地,什么叫‘爱’啊?” “哈哈哈哈哈……”温迪先是有点受不了了,不小心笑出了声,边笑边说,“你连什么是‘爱’都不知道啊,就给那条龙揣了个崽?哇你这真的……被骗得好惨耶。” “……我还以为是梦境。”蒲从舟扁了扁嘴,泪水又扑簌簌掉了下来,“梦……梦而已,我当然想怎么样就怎么样……谁知道……会这样……” “哎哎哎别哭啊,唉,怎么这么爱哭呢……”温迪手足无所,驱动风元素力在包厢内飞了一圈,“让我看看有没什么能给你擦眼泪的……” 钟离已经抬手,指腹仔细地擦去蒲从舟脸上的泪,一边温和耐心地说:“所谓‘爱’,是无可替代,是非那人不可。若离了所爱之人,则心有所缺,怅然若失。” “……那,那我没有啊。”蒲从舟讷讷地说,颇有点不好意思,“我离开了那维莱特,还挺开心的来着……” 温迪忍不住又笑了。 钟离只是轻轻摇头,又是被蒲从舟闹得哭笑不得,缓缓直起身,才说:“无论如何,此事应当让那维莱特知晓。枫丹的最高审判官么……” 钟离停了停,又是轻轻摸了蒲从舟的头,温柔地说:“先去歇着吧,今日事有些繁多,加之心绪起伏,累着你了。” --------------- 这大约是蒲从舟最难以入眠的一日。 躺在月海亭柔软的床榻上,抱着自己的棉被,翻来覆去好几圈,觉得想法越来越乱,小腹还微微发胀,蒲从舟感觉自己心烦的不行,索性从床上爬起来,随意在衣架上扒拉了一件外披穿上,就推开门走出去,想去散散心。 还没走几步,蒲从舟就看见钟离的房间亮了灯。蒲从舟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进去,正好看见钟离低着头在写什么,站在他身边看着,默默不说话。 第81章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钟离写完一纸,轻轻吹干墨迹,将宣纸折叠了,塞入机关鸟的腹中,走到窗前,放飞了机关鸟。 机关鸟扑朔着翅膀飞如夜幕,钟离才转身,温和地注视着蒲从舟,目光若有若无地扫过蒲从舟的小腹,略有些责备地问:“这般晚了,为何还不去歇息?” “爹地不是也没睡。”蒲从舟翻了个白眼,双手捧着脸,找了张椅子坐着,歪着头问钟离,“爹地这么晚在写什么啊。” “给枫丹的外交申请函。”钟离看了眼蒲从舟,平静地说。 蒲从舟全身都僵住了,尴尬了一会,才小声地问:“爹地……我真的不能……不去枫丹吗?” 钟离轻轻摇头,在蒲从舟身侧坐下,伸手拿起一卷书放在膝上,淡淡地说:“你似乎很怕见到那维莱特。” “……揣崽的时候你倒是一点都不怕啊。”一缕风携带着温迪揶揄的笑声传到钟离耳边。钟离执起书卷轻轻一扬,挥去了温迪的声音。 “怕?怎么可能怕他。”蒲从舟小声咕哝着,眸子里有着点罕见的茫然,“我只是不知道怎么处理这件事……也没做好离开璃月的准备啊!我在璃月生活了百年啊……我不想离开……” “无人逼迫你离开璃月。”钟离温和地说,停了停,轻叹着说,“你若实在不愿,我也可按你的意愿……” “唉。”蒲从舟垂眸,静静地低头看着自己的小腹,沉默了会,才说,“只要我们仍在提瓦特,那迟早会再次遇见,不是么?这件事既然迟早要解决……或许迟不如早。” 钟离的目光柔和了些许。 “就按爹地说的去做吧。枫丹……我在梦中去了不知道多少次了,现实中去一去也无所谓,对吧。”蒲从舟站起身,有点摇摇晃晃地向门口走去,临着推开门,蒲从舟沉默了一下,回头,看着钟离苦笑了下,问,“爹地啊……我是不是一不小心把自己玩儿进去啦?” 钟离轻轻摇头,温和地说:“你不必这样想。” 蒲从舟耸耸肩,有点不置可否,随手就带上了门。 蒲从舟在月海亭的走廊间慢慢地走着,忽然听到耳边传来轻柔的风声,携带着一点叮咚的琴音。 蒲从舟仿佛回到了最初诞生的平原,也是这样的琴声,这样的温和和柔软。蒲从舟的心情渐渐平静下来,久久凝视着浩瀚月光下的云来海,很久才轻轻说了一句:“谢谢你啦,风神大人。” 琴声响起一个俏皮的旋律,拉出一个尾音。 第29章 枫丹 枫丹的天气连着几天都不错,阳光明媚,卷起一点春天迷蒙清新的气息,柔柔地飘落在大街小巷。 那维莱特收到风神巴巴托斯和岩神摩拉克斯联名的外交文书时,就是在这样天气好的一个清晨。 “……璃月……蒙德。”那维莱特阅读完机关鸟送递的信件,轻轻把纸搁置在一旁,抬起头,看向站在桌前的美露莘,微笑着说,“麻烦了,帮我叫一下芙宁娜女士。” ………… “什么?让我去面见风神和岩神?不行不行,绝对不可以!”芙宁娜慌乱地摇头,急切地说,半个人都趴在那维莱特的办公室上,“我们枫丹——根本没必要见这两位神明吧?帮我推掉,全部推掉!” “这并不妥当,芙宁娜女士。”那维莱特微微抬手,指尖略过湛蓝色的光芒,和信纸上金、绿两色的岩、风权能互相共鸣,平静地说,“虽然我并不清楚这两位古老的神明来枫丹的目的为何……但是我认为,没有拒绝的理由。” “那我们也没有接待的理由啊!”芙宁娜连连摇头,急的汗珠都顺着脸颊落下,慌忙说,“推掉吧,那维莱特——我真的不能见他们!” “你为何——”那维莱特皱了皱眉,停了会,才说,“风、岩二位神明都参加过最初的魔神战争,对‘天理’的规则足够了解,并不会干涉枫丹内政。如果你是担心此事,那大可不必。” “‘天理’……‘规则’……或许他们知道如何解决枫丹的‘预言’——”芙宁娜轻声喃喃地说,异色的水珠瞳眸动了动,半晌,坚定地点点头,对那维莱特说,“好,我去见他们——需要我准备些什么吗?” “不需要,日常来便好。”那维莱特倒是对芙宁娜骤然间的情绪变化并不关心,低头再次审视了一遍信件,思索了会,从一旁办公桌上叠着的文件中抽出一张羊皮纸,开始书写回信,低着头说,“我向两位神明约定的会见时候为五日之后。我会让塞德娜帮你重新排布行程表,到那时,我会与你一同出席。” “好。”芙宁娜深吸一口气,点点头。 那维莱特听到芙宁娜走远,又“嘭”一声带上办公室的门,这才站起身,余光轻轻瞥过桌上的蒲公英花束,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缓缓走到窗前。 灿烂的阳光透过彩绘玻璃窗,落在那维莱特雪白的发梢和深蓝色绶带的衣角。 -------------------- “你听说过,‘枫丹’的预言吗?” “如果说起水的国度枫丹,最知名的,应该就是那个‘预言’了吧……” …… “所有人都会溶解在海里,只剩水神在神座上哭泣——” …… “呼……”蒲从舟喘着气,骤然睁开眼,看着自己熟悉的木屋的天花板发呆。 第82章 之前钟离发出外交申请后,不久便收到了那维莱特的回执。不出所料,枫丹的最高审判官同意了风、岩二位神明的来访,并且约定了时间——便是今日的午后。 昨日钟离就让蒲从舟先回家收拾行装,准备今日的出行。 …… 蒲从舟沉默了会,摸到衣柜旁,开始翻找衣柜,脑子里却还是之前做的那个梦——水的国度枫丹,还有那个“预言”。很早以前,在钟离教授蒲从舟七国史的时候,蒲从舟还就着这个问题和甘雨讨论过。 只是那时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而如今…… 所以那维莱特一直知道自己国度终究会覆灭,只是从未与自己提起过?是因为水史莱姆的影响,还是说…… 蒲从舟胡思乱想着,从衣柜里掏出一件宽大的水蓝色襦裙,随便地套在身上,遮掩了下微微隆起的小腹,随手理了下长发,就驱动风元素神之眼往璃月港的方向去。 刚来到月海亭,蒲从舟就看到了站在面海的栏杆前交谈的温迪和钟离。听到蒲从舟的动静,钟离和温迪同时刹住话头,向蒲从舟看来。 钟离向蒲从舟温和地笑了下,温迪则对蒲从舟招了招手,笑盈盈地说:“嗨,小蒲公英来啦。我刚刚还在和摩拉克斯讨论我们该怎么去枫丹,雇佣一只风史莱姆,你看怎么样?” “嗯……”蒲从舟认真地想了下,对温迪煞有介事地点点头,说,“也不是不可以。” 钟离轻笑,无奈地说:“别逗她了。” “说些话缓解一下紧张感嘛。”温迪耸耸肩,轻快地说,“好啦,其实就是我用风元素力让我们一起过去——放心,我调整了行驶技巧,很快、很稳哦,不会再像上次这样吓到你的。” 蒲从舟深吸一口气,走到温迪身边,说:“好,我没问题。” “那就现在出发吧。”温迪笑吟吟地说,看向钟离。 钟离颔首。 眼前璀璨的青绿色光芒骤起,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蒲从舟就被一阵温柔的风托起,稳当而飞速地向枫丹的方向掠去。 ------------------- 蒲从舟极少在这么高的空中飞行,又飞的如此迅速,云朵飞速而轻快地从蒲从舟身边掠过,模糊成了一点转瞬即逝的雾气。 而就在他们的脚下,无数的树木、房屋一闪而过,低矮的山峦逐渐减少,取而代之的是形状锋锐的斜型山峰;原本的青瓦白墙也转变成低矮、可爱的木屋,花卉和草木的形状也发生了变化,除去随处可见的甜甜花、薄荷等,清心琉璃袋等璃月常见的草木逐渐消失,变幻成了泡泡橘、柔灯铃…… 在蒲从舟记起一切后,幻境中原本被水史莱姆模糊去的一些枫丹特征景物也渐渐明晰,至少蒲从舟能记着,这些淡紫色名叫柔灯铃的、随处可见的花卉,是那维莱特最喜欢插在花瓶摆放在办公室内的品种。 温迪的速度很快,不过短短的十分钟,蒲从舟就见到了之前无数次见过的建筑物——欧庇克莱歌剧,又是一晃一瞬的功夫,沫芒宫雪白的尖顶已经近在眼前。 ------------------------ “怎么还不来?不是说了‘午后’吗?这都快下午了,风神巴巴托斯,岩神摩拉克斯——怎么还不到啊?” “不要心急,芙宁娜女士。”那维莱特拄着手杖,缓缓走到芙宁娜身边,眺望着远方的蓝天。 “你老是盯着天空看干嘛。”芙宁娜等的有点不耐烦了,一甩双马尾,在沫芒宫前的喷泉边缘坐下,伸手玩着水花,随意地抱怨说,“风神和岩神难道还会从天上掉下来啊?” “他们来了。”那维莱特平静地说,轻轻平缓地抬手,指尖出现了一点纯粹的水元素力。 “啊?”芙宁娜彻底惊呆了,忽地站起身,迷迷糊糊地说,“风、风神和岩神,还真的在天上啊……” 和之前无数个好天气一样,枫丹的晴空万里,暖风舒畅地卷过芙宁娜雪白夹杂着浅蓝的双马尾,穿透为了迎接风、岩二神来访,特意被疏散过的沫芒宫前的广场,绕过此起彼伏的喷泉水柱,冲上云霄—— 湛蓝的苍穹骤然划过一道青色的元素力的光芒,在芙宁娜压抑不住的轻声尖叫下,穿着绿色斗篷的少年怀抱着带着一朵圣塞西莉亚花的里拉琴落下,随着他落地的是一个穿着深黄色长衫的严肃青年,眸子冷冽平和,像是承载了许多,再不起波澜。 “这这这……你们就是风神、岩神?”芙宁娜试探地问。 “是的哦!”温迪扬起手,向芙宁娜笑盈盈地打招呼,“你就是新上任的水神芙宁娜吧?果然像传闻说的那样,长得很可爱呢!” “啊?谢谢啊……”芙宁娜昨天想了一个晚上的开场白和可能遇见的问题,却万万没想到风神巴巴托斯见到她的第一句话居然是这个,一时间傻眼了。 “哈哈,不用谢,实话实说而已啦。”温迪笑道,“我们这次来不是找你哦,是想见见你们这的最高审判官,你没必要紧张的。” “啊……最高审判官,那维莱特?那维——”芙宁娜听到这话,下意识扭过头去找那维莱特,却在看到那维莱特的一瞬怔住了。 ——芙宁娜从未见过那维莱特这样的神情。 褪去所有的冷静和一贯的淡然无波,那维莱特狭长的淡紫色竖瞳中似是全是惊愕,又或是有其他什么芙宁娜看不懂的情绪。 第83章 芙宁娜顺着那维莱特的目光看去,落在温迪身后的岩神的身上。 古老的岩神似是有些无奈,微不可查地叹了一声,转头说:“舟舟,既然来了,就别躲了。” …… 钟离身后飘起一角水蓝色的裙摆,然后探出了半颗脑袋。 蒲从舟颇为不好意思地眼睛转了转,扫过芙宁娜,落在那维莱特身上,特别尴尬地干咳一声,哈哈笑了下,试探着说:“哈哈,那维莱特,好久……不见?” 那维莱特微微睁大了眼,轻吸一口气,“你……” 钟离瞥了眼那维莱特,不动声色地往边上挪了半尺,彻底露出了身后的蒲从舟。 蒲从舟微微歪着头,风吹起她的长发,顺便拂起蒲从舟宽大的襦裙。柔软的丝绸浮动间,恰好勾勒出蒲从舟微微隆起的小腹。 那维莱特目光滑落在蒲从舟的小腹上,呼吸骤然乱了一拍,还没等他开口,温迪就笑吟吟地腾身而起,亲切地搂着那维莱特,指着蒲从舟说:“怎么样,见没见过她?” 那维莱特微微一怔,温迪这句话彻底把他从之前的恍惚中拉了出来,冷静地思索了一会。 ——只有以幻影的形式交谈,当然不算“见过”。 那维莱特停了停,冷静地回答温迪说:“没有。” 温迪笑了一声,就连钟离闻言也抬起头看了那维莱特一眼,原本平静的眸光冷了两分。看起来一切似乎仍然风平浪静,但芙宁娜忽然觉得心慌慌的,后退了一步,又觉得天气有点不对劲,一抬头才发现之前平顺的风好像变得有些凌冽,无云的蓝天聚拢了深黄色的云层,灿金的天星在云层间若隐若现…… 那维莱特显然也发现了异样,看向钟离和温迪的神情,觉得这两位神明似乎误会了……那维莱特非常仔细地思考了一瞬,诚实地说:“但睡过。” …… “轰!” 一切在这一瞬间失了控。 云层中酝酿的天星随着轰鸣声砸下,有些凌冽的风场瞬间化作风刃迅速将身后的沫芒宫割成了无数片。 “啊啊啊啊……”在芙宁娜惊恐的目光下,枫丹矗立了近百年的沫芒宫被撕成了碎片,大理石石块哗啦啦坠落—— 狂烈的风卷起石块向那维莱特的方向扑过去,站在那维莱特身边地芙宁娜顿时被极大的气流炸飞了出去—— 那维莱特似是没任何考虑,简单地抬手撑起护罩,避开了部分碎石,另一个护罩骤然罩在了蒲从舟身上。 还没等所有人反应过来,那维莱特已经轻轻拥着蒲从舟落了地,站在一片平地处。沫芒宫被撕裂一半的惨状映衬着枫丹的天空,其余所有的碎片都被湛蓝色的水元素力包裹悬停在半空。沫芒宫内的工作人员惊魂未定地看着这些石块,纷纷停下逃跑的脚步。 钟离早有预料,绕着石块避开。 “失手。”钟离瞧着这混乱的一幕,双手负在身后,冷冷地说。 “哎呀呀,发生了什么事啊?”温迪此时也从天上落下来,蜷缩着身子在那维莱特身前停下,笑着回头打量了下奄奄一息的沫芒宫,煞有介事地说,“小伙子啊,你的家挺好看的——容我说一句哈,你修缮自个家的钱,可不够我们家小蒲公英聘礼的百分之一呢。” 此时蒲从舟也回过神来,小心翼翼地拨开水元素的护罩落地,踮起脚往边上刚挪了两步,就见那维莱特转身看了过来。 蒲从舟对上了那维莱特的双眸,忽地觉得整颗心都在这一瞬间揪了起来,下意识想逃避,却又在短短的刹那失去了所有力气,只能僵直着身子,就着样维持着目光对视。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身边的风渐渐停息,喧闹的声音终止,那维莱特轻叹一口气,踏着废墟上的碎石走到蒲从舟身前,单膝半跪下,轻轻摸了摸蒲从舟的头,问道:“过得还好吗?” 蒲从舟鼻子一酸,近乎是下意识的,自己还没反应过来,眼泪就落了下来。 ---------------- “很抱歉,寒舍简陋,暂时只能找到这间房间招待各位。” 那维莱特办公室内,蒲从舟、钟离、温迪三人并排坐在蓝色的布艺沙发上,面前摆着几样甜点和一些茶水。 “……璃月的茶啊。”温迪双手捧着脸,斜眼瞧着茶桌,挑剔地说,又瞄了眼那维莱特办公桌上的蒲公英花束,“还有蒙德的蒲公英……小水龙,你就不能拿一点枫丹的特产招待我们嘛?” “啊……”那维莱特正在驱动水元素力,收拾办公室内从窗外、门边飞窜进来的石屑,闻言抬头,迟疑了下,才说,“我这边有些枫丹的水……如果二位神明感兴趣的话……” 蒲从舟扑哧笑出了声,钟离轻咳了一声。 那维莱特有些疑惑地看向钟离和温迪,停了停,用水流卷着碎石到外头去,这才在他们身前坐下,沉默了许久,欲言又止,似是根本不知道怎么搞开场白。 温迪原本最擅长这种场合,但是不知为何这次瞧着那维莱特,偏偏也不开口,就是笑眯眯地看着。 钟离也没有开口,只是静静又严厉地注视着那维莱特,一时间平添了不少压迫感,整间办公室像是凝固的牛奶糊一样,充满了凝重的气息。 最后还是蒲从舟先开始坐立不安,想伸手去捉小蛋糕,却被钟离轻飘飘瞟了一眼,手立刻缩了回去,嘿嘿笑了一声,又是狠狠咳了几声,才瞄向那维莱特,试探地说:“呃……那,我先说?” 第84章 “行啊,谁先说都一样。”温迪笑了起来,双手抱在胸前,看看蒲从舟,又看看那维莱特,很轻松地说,“来吧来吧,想说什么都行。” 蒲从舟闭了闭眼,在三双六只眼睛的注视下缩了回去。 钟离伸手,轻轻捻起了桌上雕刻着柔灯铃的瓷盏,仔细端详了一圈,放在唇边,轻呷一口,赞叹道:“好茶。这应当是璃月沉玉谷的‘沉玉玲珑’,炮制方法也十分地道,有心了。” “谢谢。”那维莱特礼貌地回答说。 钟离垂眸,轻轻吹去茶上的水雾,再把茶盏放回桌上,这才缓缓抬眸,注视着那维莱特,平静地说:“之前,我已在蒲从舟那边听她说过你们之间的事。如今,我想听闻你的版本。” “我给你……”钟离停了停,一抬手,又斟满了茶水,说,“一盏茶的时间。” …… 一盏茶的时间过去得很快。 那维莱特简单梳理了下思绪,寥寥几句话就勾勒出了事态全貌。 钟离静静听完,注视着那维莱特,询问说:“你是否能确认,蒲从舟腹中的胎儿,确实是你的骨血?” 这是最关键的一点,也是钟离执意要带蒲从舟来枫丹确认的事。 “确实如此。”那维莱特轻轻点头,站起身,缓缓脱下黑色紧致的皮手套,翻开手掌,掌心瞬间泛出一点湛蓝色的光芒,在场的钟离、温迪,甚至蒲从舟自己都能鲜明地感受到水元素力的纯粹和强盛。 那维莱特看向钟离,平缓又沉着地说:“我见到舟舟的一瞬,就能确定,她的……和我所天生带有的水元素之力同出一辙,没有半分杂质。” 那维莱特停了停,目光轻柔地落在蒲从舟身上,说:“如果你们还有所怀疑,我也可——” 蒲从舟对上那维莱特的视线,下意识跳了下,往钟离的方向缩了缩。 “啊。”那维莱特注意到蒲从舟瞬间的慌乱,微微一怔,眸光动了下,轻轻抽了口气,顿了下,轻声问,“你……怕我?” …… 这话一出,不要说是蒲从舟,连温迪和钟离的神情都变得微妙。 蒲从舟飞速反应过来,胡乱地遮掩说:“你别乱说啊——我警告你啊,你别乱说啊!我我我我怎么可能怕你啊,胡说八道!” 那维莱特垂下手,指尖的一点蓝消弭不见,沉默不语。 钟离看了眼那维莱特,又看向蒲从舟,眉宇渐渐蹙起。 “哈哈哈,什么怕不怕的,我都把你的小宫殿都给拆了,小蒲公英还能怕你不成?”温迪笑了起来,拍了拍蒲从舟的肩膀,扭头瞧着那维莱特,警惕地说,“等等啊——我怎么就不小心说漏嘴了?你不会想让我赔你沫芒宫的修缮费吧!我可赔不起啊,你去问摩拉克斯吧。” “嗯……风神说笑了。”那维莱特也被温迪的话闹得略微怔愣了一瞬,旋即很快反应过来,严肃地回答说,“沫芒宫的修缮我会全权负责,这件事,风神大可放心。” “那就好那就好哈……”温迪拍着胸脯说,如释重负地说。 “对哦,我记得你的工资特别高来着……”蒲从舟靠在钟离肩上,小声嘀咕说。 钟离轻轻抚了下蒲从舟的发梢,轻叹一声,严肃地看向那维莱特,询问道:“你对此有什么打算吗?” “请问,岩神指的是哪个方面?”那维莱特停顿了下,才问。 第30章 枫丹[含6k营养液加更] 钟离轻笑一声,指尖略过白瓷茶盏的杯沿,淡淡地说:“自然是舟舟……以及,”钟离顿了下,轻轻扫过蒲从舟的小腹,斟酌了片刻,才说,“那个孩子。” 那维莱特看向钟离,近乎是不假思索,冷静地说:“我会负全责。” 蒲从舟下意识缩了缩,扭头就见钟离端起茶轻轻抿了一口,遮住眸子中的意味不明,轻声道:“哦?你打算怎样负责?” “所有。”那维莱特沉默一会,才说,“若可以,我也可与舟舟在枫丹举办足够规格的婚礼——” “不可以!”蒲从舟几乎是脱口而出,她坐直身子,很认真地看向那维莱特,反问说,“你现在的情况根本不适合举办婚礼!贵族的权力还没完全收回,你在这个节骨眼娶一个璃月仙人,万一他们拿这件事为难你怎么办?还有美露莘的认可度够高了吗?你最高审判官的位置让所有人认可了吗,你怎么敢——” “蒲从舟。”钟离放下茶盏,杯盘摩擦喀嚓一声清脆,他的声音重了些,明显带了些压迫感。 ——蒲从舟极少见到钟离这个模样,直接被吓了一跳,瞬间闭了嘴。 钟离抬眼看向那维莱特,温和地笑了,说:“抱歉。舟舟性子随和,很多时候所说言论并非符合时宜,并非有意干涉贵国内政。” “舟舟说的……也确实如此。”那维莱特微微一怔,说,“况且这么久来,她对枫丹贡献不少……也谈不上‘干涉’。” “哦?”钟离轻笑一声,若有所思地说,“难怪之前舟舟总问我一些奇怪的问题……原来如此。” …… 钟离和那维莱特一人一句,居然真的就着这个话题聊了许多。从七国时局到贸易往来,再到各种各样蒲从舟都一知半解的货币规则…… 温迪才听第一句就坐不住了,随便找了个“今天天气真好呢,适合唱歌”就溜出去了,蒲从舟实在走不掉,听得昏昏欲睡,头也有些晕乎,不知不觉就半倚靠在钟离的肩头,沉沉睡了过去。 第85章 那维莱特和钟离瞬间刹住话头,钟离侧头看了眼蒲从舟,眸子柔和了些,轻声说:“睡着了啊。” “还是和从前一样,听这些事就犯困。”那维莱特低声说。 “从前么……”钟离偏了下头,意味深长地看向那维莱特,“你似乎对她了解不少。” “只是不明白舟舟来自于何处。”那维莱特平缓地说,“或许是因为幻境的缘故,倘若我早些知道她是璃月仙人——” “早知道了又会怎么样?”忽然窗边传来一个轻快的声音,温迪扑到彩绘玻璃窗前,喀嚓一声推开窗户,落了下来,笑着看向那维莱特。 “你好,巴巴托斯。”那维莱特严肃地说,礼貌地点点头,“非常抱歉,舟舟正在睡觉——若方便,我希望你能稍微放低声音。” “切,什么小声点啊,就是因为我刚刚偷偷在窗户外边给舟舟使了个小技巧,她才睡着的。”温迪轻盈地落在那维莱特身边,双手抱在胸前。 ……只论隐匿,不说七位尘世执政,就连“天理”也不一定能比得过这位风神。 钟离觉得头疼,轻叹一声,目光落在蒲从舟沉睡的轮廓,却是对温迪说:“之前听你对枫丹的歌谣感兴趣,为何忽然回来了。” “哎,听歌曲,主要听的是诗歌的浪漫,诗歌的故事——哪有这边的故事精彩。”温迪笑着,看向那维莱特,若有所思地说,“对了,你刚刚叫小蒲公英什么来着,我想想看啊——舟舟,舟舟——真好听的称呼呢!” 温迪停了下,又带着点笑意说:“怎么没听小蒲公英给你取一个特别的昵称啊,比如叫那那、维维、莱莱——” 那维莱特微微睁大了眼,沉吟一会,才说:“……我确实从未想过这件事。” 钟离哭笑不得,只是对那维莱特温和地说:“既然舟舟还在睡,不如让她睡得踏实些,你觉得如何?” “抱歉,是我疏忽了。”那维莱特瞬间站起身,对钟离和温迪礼貌地说,“请往这边来……我已让人为你们准备好了客房。若二位神明有兴趣,芙卡洛斯也很乐意陪同你们欣赏枫丹风景。” “哈哈,多谢多谢哈。”温迪笑眯眯地说。 ---------------------- 等蒲从舟醒来,枫丹已经入夜了。 蒲从舟有些懵地撑起身子,看向身下柔软华丽的床榻,又扭头看了眼雕花瓷瓶内插着的朵柔灯铃,沉默了会,掀开了被子,露出了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 蒲从舟只觉得头“嗡”一声的疼,记忆一点点回笼,从最开始那维莱特的那句“负全责”,一直到他有些沉稳又温和的眸子…… “救命救命救命救命……”蒲从舟把头深深埋进枕头里,狠狠地捶着床头。 “现在才喊救命啊?来不及了!”蒲从舟耳边骤然响起温迪带着笑的声音。 蒲从舟身体瞬间僵硬了,然后她就听见轻轻“啪”的一声,房间的灯也亮了起来。 蒲从舟缓缓坐直了身子,就见到钟离缓步走到床边坐下,轻轻摸了摸蒲从舟的头,询问道:“睡醒了?可有些不适?” “我的咒语怎么会让她不舒服。”温迪轻巧地从窗台上一跃而下,给蒲从舟扔了个泡泡橘,蒲从舟手忙脚乱地接下来了,“肯定是一个好梦,对吧小蒲公英?” 蒲从舟瞪着手上的泡泡橘,半天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想了下,什么都没说,把橘子剥开吃了。 钟离温和地注视着蒲从舟,半晌,才站起身,坐在温迪面前的茶桌前,手微微握着,撑在下颌前,静静思考。 “这事情有点复杂啊。”温迪轻啧了一声,扭头看向钟离笑着说,“我之前还以为是这个枫丹的大水龙把咱们家的小蒲公英骗了,觉得打他一顿,带舟舟回去就行——现在看起来不是这样啊。” 蒲从舟吃了一半的泡泡橘有点吃不下去了,手僵在半空,垂眸一动不动。 “嗯……”钟离也轻轻一叹,无奈地摇头,“确实如此。” “你倒是聪明,很快把这摊事忽悠过去了——不然要是那最高审判官多问几句,我还真不知道怎么给他交代。”温迪耸了耸肩,瞧着蒲从舟,笑着说,“怎么着,那什么……那维莱特对你可是一片真心啊,别拂了他的心意,我和钟离回去,你留在枫丹?” 蒲从舟的手又是一抖,“啪嗒”一声,泡泡橘落在了地上。 “看来是不愿意的。”温迪苦恼地说,半是调侃半是为难,“本来以为是大水龙骗走了我们的小蒲公英,现在才知道不是骗啊,是正儿八经的喜欢?现在这样一闹,你要是跟着钟离回璃月了,这枫丹的最高审判官十有八九是隔三差五地往璃月跑一趟的,你看看,这像什么话对吧。早知道是这种情况,我们就不来枫丹,不带你在那维莱特面前晃悠一圈了。” “……我早就和你们说我不要来枫丹了。”蒲从舟小声地咕哝着说。 “你也没和我们说清楚情况啊。”温迪一摊手,无辜地说。 “你也没问啊!”蒲从舟反驳,愤怒地说。 “你也没说啊!”温迪更加无辜,双手环抱在胸前。 …… “笃,笃。” 钟离指节曲起,轻轻敲了敲桌面,蒲从舟瞬间闭上了嘴,嘭一声躺回床上装死。 “哎呀呀,真的好麻烦呢。”温迪瞧着蒲从舟心虚的模样,摇头晃脑地走到钟离身边,一本正经地和钟离商量,“你看看,这水龙王给出的诚意满满呢——来,让咱们复盘一下哈,什么‘负全责’啊,还愿意举办婚典呢!我瞧着他现在在这个枫丹廷混的也不怎么样,修个自己的小房子都不能报销——嘿,就是这种情况下,他居然还愿意举办婚礼啊——” 第86章 “别说了别说了别说了……”蒲从舟猛地把头扎进了被子里,感觉人都快碎成片片了,蒲公英都快被呼一下吹没了—— “哈哈,现在觉得不敢听了?你当初在梦境里不是玩得挺快活的嘛。”温迪笑了起来,瞧着床上躲在被子里一鼓一鼓瑟瑟发抖的蒲从舟,调侃说,“怎么着?和我说说嘛,你当初和那条大水龙——一起做了什么事啊?怎么钓到的啊。人家虽然是提瓦特的二代龙,但也好歹是一条龙啊。现在好几条龙还在和几家的执政撕着呢,你一来就钓到一条,你可比他们厉害多了啊!” “啊啊啊啊——”蒲从舟“嘭”地从床上跳了起来,愤怒地瞪着温迪,气得全身的蒲公英花籽都炸起来了…… “巴巴托斯。”钟离无奈,轻轻摇头,说道。 温迪啧了一声,无奈地摊手:“怎么啦,我这也没乱说啊。我在很认真地思考这件事究竟该怎么解决。要不就趁现在吧,咱们带着小蒲公英跑路——立刻跑,头也不回,怎么样?” “不妥。”钟离淡淡地说,“无论如何,舟舟腹中的胎儿蕴藏着与枫丹最高审判官同源的水元素之力,方才那会,二者已然产生了共鸣。” “那就是溜到哪里都能被找到了……”温迪难得地叹了口气,摇摇头,说:“真是麻烦啊……这样吧,我听说这枫丹的标志性建筑物有两座,一座就是我们之前撕掉的那座——最高审判官的小房子,还有一座是欧欧欧欧——” “……欧庇克莱歌剧。”蒲从舟听得整个都麻木了,僵硬地补充说。 “对,就是叫这个名字,欧庇克莱歌剧院!”温迪打了个响指,轻快地说,“哈哈哈,我这就和摩拉克斯你一起把这歌剧院也给撕掉,这样枫丹的两座标志性建筑物都倒了,这那维莱特少说也要手忙脚乱一阵——等拖到这小龙崽子出来,小蒲公英爱去哪就能去哪,这事不就解决了?” 蒲从舟抽了口气,闭了闭眼,喃喃说:“……这真的是一个人神共愤的好办法啊。” “哈哈,是吧是吧。”温迪对蒲从舟笑吟吟地说,“咱们试试看,就这样做——” 钟离轻轻叹了口气。 “我都说了这么多了,你好歹也出个主意吧,摩拉克斯。”温迪瞧了眼钟离,说。 钟离沉默一会,缓缓站起身,走到蒲从舟床边,蹲下身,静静地凝视着蒲从舟。 蒲从舟被钟离严肃的神情闹得有点心虚,心也慢慢冷了下去,小小声地说:“……爹地。” 钟离顿了下,伸手轻轻帮蒲从舟整理了下刘海,温和地问:“你想留在枫丹吗?” ……好像过了很久。 窗外隐约透来枫丹廷的灯光稀疏,月色朗朗清澈,落进这个童话梦境。 蒲从舟也说不清自己是怎么想的,只是觉得自己似乎度过一场很漫长的旅途,现在有些倦了,想休息了……或许自己独自带一条小龙,让璃月拥有一条新的元素龙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反正生命漫长。 不知过了多久,钟离看蒲从舟抬头又低下,似乎静静思索了很久,才坚定又小声地对自己说:“……爹地,我想回璃月。” 似乎耳边传来什么破碎的声音,温迪斜睨着温迪和蒲从舟,毫不意外地耸耸肩。钟离却忽然眸光动了动,轻轻“啊”了一声,忽地站起身。 “怎么了,爹地?”蒲从舟见钟离动作匆忙,有些奇怪地问。 钟离快步走到门前,伸手拉开门。 那维莱特雪白的长发散落,仍然是之前审判官的穿着,眼神略微有些怔忡,静静立在门前。 …… 蒲从舟听见自己原地裂开的声音。 完犊子……这那维莱特什么时候来的?之前的话他听去了多少? 蒲从舟僵硬地看着那维莱特,刚好对上他的目光,觉得全身的血都在一瞬间烧了起来,颤抖着一点点撇过头去。 “……抱歉。”蒲从舟听到那维莱特平静地说,“我只是忽然想起贵客尚未用过晚餐,特意来邀请……打扰到你们的谈话并非我本意。” “哦?只是用餐么。”钟离温和地说,“我十分感谢你的好意……但是我与风神身为神明,对食物并没有很大的需求。” “啊……原来如此么。”那维莱特说。 “是啊是啊,但是我们不吃晚餐,小蒲公英要啊!”温迪见风使舵,迅速把僵硬的蒲从舟从被褥里挖了出来,三下五除二将蒲从舟推到门外,悄声在蒲从舟耳边说,“去跟大水龙好好聊聊啊,加油!” ……我加油你个若陀龙王的头! 蒲从舟还来不及出声反抗,房门就被这笑眯眯的风神巴巴托斯“嘭”一声合上。 门关上带起一阵风,同时吹拂起了蒲从舟和那维莱特的长发。 蒲从舟根本不敢看那维莱特的眸子,悄悄地低头,踢了踢脚尖,沉了沉气,这才试探着说:“呃……你好,那维莱特?” “你……”那维莱特轻轻叹了口气。 ……别叹气啊啊啊,这样我不知道怎么接话。蒲从舟心急到想哭,然后一想哭就真的哭了,先是全身微微抖了下,眼泪就不知不觉、控制不住地一滴一滴往下落。 “怎么了……为什么又——”那维莱特似是有些慌了,缓缓在蒲从舟面前蹲下身,抬头看着蒲从舟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想去安慰又有些不敢动,手抬到一半,硬生生停在空中。 第87章 那维莱特沉默了很久,才问:“是我吓到你了吗?” “没有,怎么可能啊……”蒲从舟抽噎地擦着泪水,却越擦越多,勉勉强强地挤出一个笑,胡乱说,“生理性的……生理性的……不要在意。” 那维莱特还是抬头静静地注视着蒲从舟,停了一会,才小心翼翼地抬起手,戴着黑色手套的指尖轻柔地擦过一点蒲从舟面颊上的泪水。 泪水顺着手指的轮廓落下,蒲从舟脸颊只觉得有一点点与皮质手套接触的冰凉,被这触感激得浑身一抖,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你……”那维莱特凝视着蒲从舟,不自然地缓缓垂下手,淡紫色狭长的双眸微微睁大了些。 “对不起对不起……”蒲从舟也被自己潜意识的反应吓了一跳,心骤然一缩,强迫着自己小心地走到那维莱特身边,甚至连指尖都有点微微的抖,轻轻碰了下他雪白柔软的长发,深深吸了口气,最终还是有点不适应指尖的微微柔软光滑的触感,克制不住地头皮发麻,踉跄地退后了半步,垂下眸,苦笑说,“……有点不适应。” “没有关系。”那维莱特的眸光从刚刚被蒲从舟触碰过的发尾上偏移,静静注视着蒲从舟,目光微不可查地擦过了蒲从舟微微隆起的小腹,指尖蜷缩了下,主动后退一步,礼貌地对她说,“如果你没有其他紧急的事……是否愿意陪我走走?” …… 蒲从舟有一瞬间地恍惚,像是回到了很久以前,还在水史莱姆带来的梦境中,那维莱特也是这样的邀请—— 只是后来原本一句单纯的“走走”就会越走越偏,从繁乱的街头走到喧嚣的闹市,再一同顺着某条小径一直走去,直到某个僻静开满鲜花的角落,任由雪白的长发落在肩颈……缠绕着每一寸肌肤…… …… 蒲从舟骤然低头,遮掩住眸中一闪而逝的不自然和尴尬,小小声地说:“好啊,走走就走走……” “好。”那维莱特移开目光,往旁边侧了侧,这才轻声温和地说,“跟我来吧。” ----------------------- 枫丹的夜市还如蒲从舟记忆中那样热闹。 熙熙攘攘的人群夹杂着喧闹声,异国的腔调拉出华丽的尾音,街边的小摊小贩摆卖着熟悉的甜食和美味,勾起蒲从舟久远的记忆。 那维莱特和蒲从舟混在人群中,在黯淡的月光和街头灯光下如此顺利地隐匿在了黑夜中。蒲从舟悄悄落后了那维莱特半步,刚开始还有些紧张,后来注意力也忍不住被周围的一切热闹吸引了去,瞧着街边卖唱的吟游诗人,想起了刚刚调侃自己的温迪,想了想,快步跑了过去,从袖口中掏出了一摩拉,扔进了诗人放在身边的小铜碗里。 摩拉碰撞铜壁传来清冽的“叮咚”一声脆响,拨弹着竖琴唱歌的诗人微笑着看向蒲从舟,真诚地说:“愿风神护佑你,美丽的女士。” ……那倒真的没有必要。 蒲从舟内心悄悄腹诽。 诗人道谢完就继续歌唱,蒲从舟听了一会,百无聊赖地回头,就看见那维莱特站在不远处,隔着熙熙攘攘的人群,静静地注视着她。 那维莱特的目光是那样柔和与平静。或许就是这样的他,才能一开口就让钟离和温迪确信,那维莱特对蒲从舟用情至深,而不是故作深情来逃避两位古老神明的怒火。 蒲从舟心中悄悄叹了口气,又觉得头疼,轻快地小跑起来,在那维莱特有些微讶的目光下跳到他身前,甩了甩头发,说:“走吧走吧走吧……不听这诗人唱歌了。都是些蒙德的调子,之前都听腻了。” 那维莱特轻轻“嗯”了一声,眸光柔和了些,静静跟在蒲从舟身后,也没有开口说话。 大约走了快半个小时,两人才来到一处巷口。蒲从舟也不清楚自己怎么走到这里来的……或许是潜意识? 但这家破旧的、潮湿的、阴暗的咖啡店……确确实实是蒲从舟第一次在来到枫丹廷时,那维莱特带他来到的那一家。 那维莱特走到咖啡馆的门口,轻轻抬手,拨弄了下门前挂着的一串风铃,落下叮叮咚咚一串乐音。 木门应声而开。 一只长相可爱、粉红色的小美露莘站在咖啡馆里,看着那维莱特,又看看蒲从舟,露出了一个笑容,很开心地说:“那维莱特大人,还有您的蒲公英!欢迎来到我的咖啡店!欢迎欢迎!” “好久不见,莉雅丝。”那维莱特温和地对小美露莘说。 “啊?什么叫做……那维莱特的蒲公英?”蒲从舟一边跟着莉雅丝走进咖啡店,一边惊讶地问,“你认识我?” “当然认识啊!应该每一位美露莘都认识您哦!”莉雅丝穿着女仆装,蹦蹦跳跳地走在那维莱特好蒲从舟面前,“就是您一直陪在那维莱特大人身边吧,我们美露莘都能看见哦。白淞镇您和那维莱特大人一起救下了卡萝蕾,最后也是您来到海沫村将我接回枫丹廷的……这些我们都知道哦!美露莘们都知道哦!” 说话间,蒲从舟和那维莱特一同在咖啡店的角落坐下,从窗边看去,恰好是夜色下翻涌的海面。这是枫丹唯一一间能从窗户直接看见海洋的咖啡馆。 蒲从舟拿过菜单,看了两眼就有点头晕脑胀。提瓦特的文字虽然出于同源,但是不同的国度有不同的变化。虽然蒲从舟也学过一些枫丹的文字,但是之前无论是阅读还是批复文书,蒲从舟都是看璃月文字和蒙德文字多一些,枫丹的文字虽然也有涉猎,但是看得不多。 第88章 之前在梦境中读的都是经过史莱姆翻译的文字,现在骤然没有翻译,又是一些专业性特别强的菜名……蒲从舟盯着菜单看了很久,也没办法把那些歪歪扭扭的文字和蒲从舟之前吃过的那些美食对应起来。 那维莱特看出了蒲从舟的为难,伸手接过莉雅丝递来的菜单,轻轻点了几个菜品,再礼貌地交还给莉雅丝。 莉雅丝把菜单交给厨师后,就一蹦一跳地又跑回了那维莱特和蒲从舟身前,笑着对蒲从舟说:“你好呀,蒲公英……请问我该怎么称呼您呀?” “我叫蒲从舟,你叫我舟舟就好。”蒲从舟总算完成了很早以前的愿望,伸出手小心又飞快地揉了揉莉雅丝的大耳朵。 “好哦,舟舟!”莉雅丝微微眯着眼,明显被摸得很舒服,歪了歪脑袋,天真地看着蒲从舟,摊手说,“在跟着那维莱特大人回到枫丹廷之后,我又回到了这家咖啡馆,我很喜欢这份工作哦!” “喜欢就好。”蒲从舟本来都觉得满意了,瞧着莉雅丝很可爱,又多说了几句,“莉雅丝,你为什么喜欢这份工作呀?” “因为可以看见那维莱特大人。我很喜欢那维莱特大人,也很喜欢舟舟哦。”莉雅丝很认真地说,抬起头,对蒲从舟说,“舟舟这次来到枫丹,是不是就不走了啊?” 蒲从舟沉默了会,才问:“你为什么会这样问?” “因为我很喜欢你们啊!”莉雅丝被这样一问,直接有些懵了,想了好一会,才摊开手说,“我很喜欢那维莱特大人,也喜欢舟舟。舟舟走了,那维莱特大人没有蒲公英,那维莱特大人会不高兴。那维莱特大人不高兴了,我也会觉得很难受,枫丹就会下雨……” 莉雅丝抬头看向蒲从舟,茫然地说:“我想舟舟留下来……不对吗?” 蒲从舟歪了歪头,想了下,才说:“那如果我留下来,我会不高兴,那怎么办啊。” “啊?”莉雅丝彻底懵了,很努力地想了很久,歪着头,磕磕巴巴地说,“我……我不知道……” “没关系,你不用回答。”那维莱特温和地说。 “好哦!”莉雅丝立刻高兴起来了,轻轻巧巧鞠了个躬,“那我先去忙啦。” ------------------- 菜肴很快盛了上来,蒲从舟匆匆一扫,有千灵慕斯、甚至还有蒲从舟遗忘在记忆角落的、曾经随口称赞过一句的法棍配泡泡橘酱。 蒲从舟随手抓过法棍咬一口,也没尝出什么特别的、或者说是记忆中的味道来。那维莱特点的菜品和蒲从舟的相似,也正垂着眸,一口一口吃着。 这一顿饭吃的可谓是各怀心思。 之前在很短的一段时间内,一大连串的事情砸下来,蒲从舟已经糊里糊涂很长一段时间了。蒲从舟仔细整理了下整件事情的思路,定了定神。 蒲从舟从没想过忽悠那维莱特。 陪在那维莱特身边这么久了,蒲从舟怎么样也知道那维莱特的特点——他或许在某些人情世故的理解上有所盲区,但在处理逻辑问题和梳理事情脉络上是远远超过蒲从舟的。就算最开始和钟离、温迪交谈的时候那维莱特弄不清发生了什么事,方才听到自己想回璃月,他也应该猜出了个八九不离十。 蒲从舟吞下了最后一口法棍,抬起头,对那维莱特说:“那维莱特,我……” “你……”那维莱特居然也同时开口。 两个人都愣住了,停了一会,蒲从舟指了下那维莱特,说:“你先说。” “……好。”那维莱特怔愣了下,轻一点头,顿了顿,才说,“我是想说,你吃法棍的时候,忘记配泡泡橘果酱了。” “啊?”蒲从舟低头看了下桌上的那一罐原封不动的泡泡橘果酱,破天荒被噎住了,过了好半天才说,“……难怪我刚刚吃的时候觉得没有味道——你为什么等我吃完了才告诉我?” “抱歉。”那维莱特说,“我也是刚刚才看见。” 蒲从舟一时间找不到合适的词语来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 那维莱特注视了蒲从舟一会,见她沉默了,停了下,才询问说:“你刚才……想对我说什么?” 蒲从舟闭了闭眼,定了下心,才对那维莱特说:“那维莱特,我当时是被水史莱姆砸了一顿,这才不小心梦见你——” “嗯,我也猜想到了。”那维莱特冷静地点了点头,平缓地说,“提瓦特的水都与我有所联系,你应当是因渗透过多水元素,这才与我建立了某种关联。其中必定有水史莱姆的原因,但我认为,也与你本身的体质有关——” 蒲从舟听得有些呆了,她万万没想到自己只是开了个头,那维莱特就说出了这么一大长串,一时间又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你……是有什么其他的想法吗?”那维莱特停了下,有些疑惑地问,“以我目前掌握的信息,只能推测到这一步了。若要推测更多,或许需要向风、岩二位神明处问到你具体的身份……但根据我之前与他们的交谈,似乎他们并不愿与我多说……” 看着那维莱特一脸严肃地就事论事地分析,蒲从舟把所有什么什么“不要认为我揣了你的崽就是你的人了我要回璃月你不准拦我”,什么什么“我真的对你没什么感觉我一直觉得你只是一个幻影我一点也不在乎你对不起你的爱我受不起”通通吞了回去,瞪着那维莱特。 第89章 那维莱特对上蒲从舟的眼神,刹住话头,平静地说:“抱歉,似乎是我误会了。你想说的似乎不是这个话题……请继续。” 蒲从舟闭了闭眼,整个人都有点无力,彻底失去了苦大仇深的兴趣,翻了一个白眼,整个人瘫在躺椅上,懒洋洋地瞧着窗外翻腾的海洋。 蒲从舟不说话,那维莱特也没有催促,轻轻将泡泡橘果酱推到蒲从舟身前。 “干什么?”蒲从舟问。 “你没有吃泡泡橘果酱。”那维莱特解释说,“如果不吃,会造成浪费。据我所知,泡泡橘果酱的保质期是三天,你可以先带回去,等明天早上,作为你的早餐之一。” 蒲从舟盯着那泡泡橘果酱看了好一会,叹了口气,说:“那维莱特,你就放过那瓶果酱吧……” “啊……那或许有些可惜。”那维莱特沉默了下,说,“我认为,泡泡橘果酱是枫丹最美味的果酱之一。” 蒲从舟深吸一口气,强忍着再翻一次白眼的冲动。蒲从舟懒得和那维莱特继续耗下去,直截了当地问:“如果我要回璃月,你会怎么样?” 那维莱特微微垂眸,停了一会,才抬头注视着蒲从舟,平静地问:“你会吗?” 蒲从舟怔住了。 如果是换个人来说同样的话,蒲从舟会觉得这句“你会吗”是威胁,类似“你要敢走我弄死你”这样的,再不济也是道德绑架……类似“呜呜呜我好可怜我不能没有你枫丹不能没有你”…… 但唯独是那维莱特,这句“你会吗?”听起来没有夹杂任何的言外之意,语气温和平缓得像是在问“你觉得泡泡橘果酱是不是枫丹最好吃的果酱之一”。 像是在普通不过的一句询问,寻常的问句,温柔干净得没有任何其他心思。 蒲从舟对上那维莱特柔和的眼神,那句“会绝对会我现在就和爹地回璃月”就这样凝滞在舌尖,忽然有些说不出口。 “我……”蒲从舟下意识缩了下,眼眸里罕见地出现了一点茫然。 就是蒲从舟茫然的这一回,那维莱特已经向莉雅丝要来了一个小纸包,细细地将泡泡橘果酱包好。 等扎上一个结后,那维莱特将泡泡橘果酱递到蒲从舟身前,抬起头,温和地注视着她,耐心地说:“这种果酱偏甜口,你可以兑一些水——或者涂抹白面包,也是不错的选择。” “那维莱特。”蒲从舟忽地抬头,静静凝视着那维莱特狭长的淡紫色竖瞳,一字一顿地说,“我决定了,我不会留在枫丹。我已经和帝君说了,过几天就回去。” 第31章 枫丹 那维莱特沉默了一会,指尖停滞在泡泡橘果酱的包装上,片刻后,他收回手,抬起头,静静地注视着蒲从舟,询问道:“我可以知道为什么吗?” “因为我不想离开璃月。”蒲从舟不假思索地说,“我在那边生活很久了——我们那个小,呃应该是小龙崽子,不用你管,我也好,帝君也好,都会好好照顾那小崽子……我对璃月更熟悉,也更喜欢那,来你们枫丹太远了——” 蒲从舟一口气说了好多,一直不见那维莱特回答,这才有点忐忑不安地抬头瞄向那维莱特,小声说:“嗯,就是这样。” 那维莱特眸子甚至连动也未动一下,只是有些疑惑地问:“……璃月和枫丹,很远吗?” 蒲从舟哽住了,略微颤抖了下,缓缓蜷缩回了椅子里,装作不在意地瞧着窗外翻腾的海面。 “你们这次前来枫丹,应当是风神阁下护送的。”那维莱特继续平缓地补充,“从璃月港到枫丹廷,应当不会超过半个小时……如果我的感知不错,你拥有风属性的神之眼,虽不如风神巴巴托斯,但花费时间也应当不长。” “这真是一个……奇妙的切入点啊。”蒲从舟无奈地说。 那维莱特依旧没什么表情,他轻轻垂着眸,长而浓密的睫毛在眼睑上倒映出一点阴翳——漂亮得好似不属于人间。 之前在梦境中,就是这样的一张脸把蒲从舟闹得有点神魂颠倒,莫名其妙就应下了那维莱特的追求。 然后更莫名其妙地揣上了这个小龙崽子。 蒲从舟越想越气,还没等发作,就见那维莱特轻一抬手,指尖落着一点水蓝色的水元素力,泛着幽蓝色的光。 “你什么意思?”蒲从舟又往后缩了缩——怎么说蒲从舟面前这条也是二代龙,真要打起来蒲从舟还真不一定有几分胜算……虽然说温迪和钟离都在枫丹,但这里也是“水的国度”,是人家的主场。 蒲从舟胡思乱想的时候,忽然觉得自己这些时日有些发胀的小腹顿时柔软了下去,隐隐还能感受到一点点水花翻涌的触感,像是从内至外柔和的抚慰…… 蒲从舟呼吸急促了几分,咬牙说:“……你干了什么?” “啊。”那维莱特微微一怔,收回手,指尖上的水蓝色的元素力熄了,似是有些奇怪地询问,“不舒服吗?” ……这是什么虎狼之词。 蒲从舟又觉得脑壳嗡嗡地疼,揉着头,一声不吭。 “……你腹中的水元素之力,与我出自同源。”那维莱特平缓地解释说,“我能感受到……像是另一个‘我’在成型、诞生。在此期间,我能控制这股水元素力绝大部分走向,甚至……能让它消失。” 蒲从舟脸色骤然变了,“噌”地站起身,说:“你想干什么啊?离我的崽子远一点啊——虽然我知道你不喜欢,但是既然这玩意到了我肚子里就是我的了——” 第90章 “你……”那维莱特微微睁大了眼,停了会,斟酌又斟酌,才谨慎地说,“你似乎……并不太明白。” “明白什么?”蒲从舟问。 “生下孩子,不像你想象的那般简单。”那维莱特平静地说,淡紫色的眸子就这样带着一点柔软注视着蒲从舟,声音也有些轻,“你会疼、会难受、会虚弱……若是不慎,甚至可能死去。就是这般……你也愿意?现在的它只是一团普通的水元素之力,但未来——” 蒲从舟嘴角抽了抽。 “……啊,不对么?”那维莱特停了下,不确定地问。 “当然不对。”蒲从舟一摊手,无奈地说,“你说的这是普通人类女子吧?可我是璃月‘仙人’,是一朵蒲公英——你见过哪朵蒲公英结花籽的时候死了的?” 见那维莱特沉默了,蒲从舟瞅了他一眼,觉得很好笑,说:“这小龙我会留下来的——刚好璃月还缺一条元素龙哈哈哈哈……你就当帮咱们璃月一个忙,我和帝君都会感谢你的,真的!” 蒲从舟只顾着自己笑,没注意到那维莱特已经抬头,凝视着自己许久,神情似乎有些奇异。 “怎么啦?”蒲从舟停了下,小心地问。 “你不是因为孩子,也不是因为璃月。”那维莱特轻叹一声,平缓地说,静静看着蒲从舟,也没什么特别的神情,“只是因为不想留在我身边,所以想离开枫丹,是吗?” 空气凝固了一秒。 似乎时间都在这句话出的时候短暂停歇了一下,蒲从舟好容易找回了自己呼吸的频率。 “没必要……我真觉得没必要这样。”反正那维莱特都说得这么明白了,蒲从舟也懒得和他周旋了,手一摊,破罐子破摔地说,“哎,你说得这么明白干什么啊,随便找个合理的理由,不是对你好对我也好吗?” “你……”那维莱特呼吸急促了几分,眸光也跟着乱了两分,看得蒲从舟心揪了一下——天啊,自己这是造的什么孽啊。 蒲从舟撇过头,不去和那维莱特对视,刻意避开他的目光,想了很久,还是觉得应该实话实说:“我就是不想留在你身边,怎么了?” 身边的呼吸声渐渐静下来,隔了很久,蒲从舟只能听到窗外海水翻腾的声音,以及咖啡馆门外悬挂的风铃轻盈的叮咚声。 不知过了多久,蒲从舟才听那维莱特轻声说:“……之前,是你答应的。” …… “那维莱特,我接受你的追求。” …… 久远的声音骤然响起,蒲从舟一瞬间好似又被拉回了那个柔软浪漫的夜晚,那维莱特忽地泛起波澜的淡紫色双眸,隐匿在轻盈的月光间…… 还有那个落在手背上酥麻的吻。 …… 蒲从舟有些承受不住,闭了闭眼,转头对上那维莱特的眼神,说:“……对不起,那维莱特。” 这话一出,撞见那维莱特淡紫色狭长的眸子,蒲从舟这才发现自己已经抖得不成样子了,连声音都在颤抖。 蒲从舟强撑着自己笑了下,垂下头,有点丧气地说:“真的很抱歉……我当时以为你是假的,是个我自己想象出来或者史莱姆捏出来的幻影,我我我……我真没想到你是真的啊!也没想到你你你……假如我知道的话,我一定不会轻易答应你——哎,那维莱特,你在听吗?” 风吹起那维莱特耳边一缕雪白的长发,黯淡的灯光下,他身后的湛蓝色飘带状的鳍熠熠生辉。 蒲从舟悄悄瞧了眼那维莱特,小声问:“那维莱特?对不起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啦……你你你别这样——” “……好。”那维莱特闭了闭眼,这才抬眸看向蒲从舟,温和地说,“我接受你的道歉。” “啊……”蒲从舟眨了眨眼,完全没想到那维莱特答应的这么快,不可思议地看向那维莱特,“真的?” “嗯。”那维莱特轻轻点头。 “你不生气?”蒲从舟小心翼翼地问。 “不会。”那维莱特叹了口气,站起身,将泡泡橘果酱递到蒲从舟身前,看着她接过。 “也不难过?”蒲从舟接过泡泡橘果酱,抱在怀里,试探地问。 “不难过。”那维莱特点点头,率先走到咖啡馆的门前,向莉雅丝温和地道了别。 蒲从舟知道也到时间了,跳起身,跟在那维莱特身后小跑到门口,看着那维莱特拉开咖啡馆的门—— “轰!”雨水倾泻而下。 水流在屋檐上凝聚成水柱落下,硕大的雨珠敲击着地面上流淌的水流,迸溅出水花。 …… “我的情绪波动,会影响枫丹的天气。如果我情绪低落,枫丹就会下起大雨。” …… “……这就是你说的,不难过?”蒲从舟难以置信地瞪着这倾盆大雨,伸出手接住了一滴水珠。 “……抱歉。”那维莱特沉默了下,对蒲从舟轻一点头,“我去取伞,回来接你。” “哎那你——”蒲从舟见那维莱特抬起步伐,就往雨幕里走去,一时间有些懵了,情急之下一把揪住那维莱特的袖口,气急败坏地说,“你又要去淋雨?” “你……”那维莱特步伐一滞,他停了停,才回头,略垂首,望着蒲从舟的发旋,温和地问,“你是出于……什么样的原因,不希望我走进雨里?” 第91章 “不是,”蒲从舟有些急了,“什么什么原因?不需要原因啊,只要是个人,要去淋雨,我都会拦的啊——这不能这样做,不好的——” “任何人吗……我知道了。”那维莱特轻一点头,转身,缓缓蹲下,对蒲从舟平静地说,“你等我一会,我去取了伞就回来接你。我是水龙王,只是一点雨,没事的。” “啊——”蒲从舟看那维莱特走进雨里,又四周看看像是牢笼的雨幕,多少也有点慌张,说,“那你要记得回来找我啊。” “……会的。”那维莱特说完后,轻轻闭了下眼。 ……虽然那维莱特没有明说,但是蒲从舟莫名从他那一闭眼中读出了一句话。 “我不像你。” …… 蒲从舟伸了下手,犹豫了一瞬——就是这一瞬间的犹豫,蒲从舟没有拉住那维莱特,看着他消失在雨幕中。 四周的行人早就寥寥,在这样深邃的雨夜里,只有黯淡的路灯穿过雨幕,勾勒出模糊的雨水轮廓。 钟离撑着伞,恰好撞见那维莱特从雨幕中走来。钟离和那维莱特简单地颔首,算是打过招呼,就这样擦肩而过。 蒲从舟蹲在咖啡店门前,左瞧瞧右瞧瞧,忽然见到撑伞缓缓走近的身影,噌地站起身,兴奋地招招手,说:“爹地——帝君!你来接我啦!” “嗯。”钟离微笑着走到蒲从舟身侧,将伞往她的方向倾斜了下,“看下了雨,怕你寻不到路,就来找你了。” 蒲从舟毫不客气地蹿到伞下,挽住钟离的臂弯,“咦”了一声,问:“风神大人呢?” “小蒲公英,我在这呢。”温迪笑着落在两人身前,身上罩着一层风场,恰好将雨水隔开。 蒲从舟瞧着温迪,无奈了:“……对啊,可以用元素力。我刚刚怎么就傻了呢。” “不只是你,我刚刚看那维莱特也没想着用元素力,淋着雨在路上走呢。”温迪耸了耸肩,好奇地问,“这就是水元素龙的兴趣爱好吗?好特别呢。” “……兴趣爱好?”蒲从舟有些惊讶,跟着钟离走在雨里,看风元素吹走了飘进伞下的雨丝,一边问,“你怎么会觉得这是兴趣爱好……这样淋雨很糟糕啊,是个坏习惯!” “什么坏习惯,他是水龙,喜欢淋雨怎么了。”温迪笑眯眯的,很轻快地说,“我和特瓦林都喜欢吹风啊!你也不能说摩拉克斯喜欢住在岩石洞里,也是个坏习惯吧?对吧摩拉克斯?” “确实如此。”钟离颔首,温和地对蒲从舟说,“那维莱特与你不同,他司管天下万水,作为元素龙的他,身为‘无根之水’的雨水落在身上,或许对他有所增益。” “居然是这样吗……”蒲从舟若有所思地说。 钟离轻轻“嗯”了一声,侧过头询问蒲从舟,说:“你决定好了吗?” “嗯,决定了。”蒲从舟垂眸,小声说,“我刚刚和那维莱特说过了,我和爹地你一起回璃月……我揣的那个龙崽崽,当我们璃月的元素龙也挺好的。” 钟离失笑,停了一会,才看向蒲从舟,点了下头,说:“好。” 蒲从舟也轻“嗯”了一声,一时无言,静静走在钟离身侧。 走了几步后,蒲从舟忽然刹住步伐,重重地跺了跺脚,懊恼地捂脸:“哎呀!” “怎么?”钟离侧过头,询问说。 “我……刚刚那维莱特说是回来给我送伞来着……我把这事给忘了……”蒲从舟期期艾艾地说,抬头看向钟离,有些为难地试探说,“帝君,要不你先走,我回去?” “嗯……大约不必。” “嗯……这倒不必。”钟离思考了一会,冷静地说,“我刚刚来时,已经遇见了那维莱特。他大约也知道我来接你了。” “啊,那就好。”蒲从舟拍了拍胸脯,松了口气,扬起一个笑容,对钟离说,“那爹地我们回去吧,我有点困了……” “好。”钟离温和地说。 ……就在这时,飞在最前方的温迪忽然传音到钟离耳边,是带着笑的调侃语气。 “那个摩拉克斯啊,我跟你赌一把怎么样?我就赌那笨蛋水龙还会回来找小蒲公英,然后扑个空哦。” 钟离的步子顿了下。 “啊?爹地,怎么啦?”蒲从舟注意到这个细节,扭头看向钟离,有些茫然地问。 钟离沉默了一会,轻一摇头,还是说:“无事。” “哦……”蒲从舟也没多想,把这事搁下了。 ------------ 钟离、温迪、蒲从舟三人回到那维莱特安排的住所时,蒲从舟刚踏上台阶,一扭头,就见雨“哗”一声下得更大了,彻底模糊了整个街道。 蒲从舟“咦”了一声,自言自语说:“这是又怎么了……” 钟离眸光微微动了下,轻轻一叹:“果然啊……” “果然什么?”蒲从舟奇怪地问。 温迪轻一抬手,绿色的斗篷在风中扬起,所有的雨滴被一卷风带了出去,四周一下变得干燥舒适。 “哎呀,什么果然不果然的,我们一行人岁数加起来都快一万岁了,还纠结这事……”温迪笑着走上台阶,一边无所谓地伸了个懒腰,“别管这雨啦,我刚刚从枫丹的酒馆弄来了几坛不错的泡泡橘酿——小蒲公英,你要不要来我房间尝一尝?” 第92章 又是泡泡橘!蒲从舟紧了紧手上的那罐果酱,嘿嘿干笑着。 “巴巴托斯。”钟离无奈地提醒道。 “不喝就不喝,酒又不是什么坏东西。”温迪耸了耸肩,和蒲从舟招了招手,笑着说,“行了,我自己喝就是——你也早点休息啊。” 蒲从舟点点头,跟着温迪走上台阶。 走到蒲从舟的卧房时,温迪双手抱在胸前,看着钟离帮蒲从舟推开房门,有些唏嘘地说:“这那维莱特倒是安排得很妥帖啊——这种城市的中心路段,能找到这么好的房间,也是难得。” 蒲从舟一声不吭地走进房间,刚进去,就听钟离轻叹一声,温和地说:“枫丹的最高审判官那边的事我会帮你解决。这些时日,如果你实在不愿意出门,在屋里留着便是。” “啊,好哦。”蒲从舟应了一声。 钟离和温迪走后,蒲从舟才小心带上了房门。 房间里灯光昏暗,窗外雨声淅淅沥沥,格外明显。 蒲从舟走到窗前,透过玻璃,望向外头隔着雨幕的阑珊街道,自言自语地说:“……不会真扑了个空吧。” ---------------------- 蒲从舟彻底发挥了自己的“宅”属性,蹲在了这件屋里整整两天——甚至连三餐都是由旅店的人送上门的。 ——直到第三天早上,蒲从舟想起了一件很要紧的事。 蒲从舟踮着角,小心地走出房间,问走廊上的服务生:“您好,请问一下,你们这有没有千灵慕斯啊?” 服务生快步走到蒲从舟身边,略带歉意地说:“抱歉,现在并非千灵节,整个枫丹制作‘千灵慕斯’的只有一家店。” “啊,好。”蒲从舟点点头,询问说,“你们能把地址给我吗?” ……对,这就是要紧的事。好容易来到枫丹,最喜欢的甜点还没吃呢!之前以为是幻境,蒲从舟觉得永远都吃不到那味道了……既然有机会,那还不得抓紧多吃一点。 蒲从舟拿着服务生给的地址,一路问了过去,不知不觉就走到了沫芒宫附近。 ……好像昨天听温迪提过一嘴,今天是他们在枫丹留的最后一天来着,所以要和那维莱特道别。 蒲从舟明显不想去,钟离也没劝,这事就这样搁着了。 蒲从舟鬼使神差地就往沫芒宫走去。 之前无数次走向这座宏伟的宫殿都是在梦境,这次却是在现实中故地重游。沫芒宫的前厅是开放的,那维莱特的办公室却有一位美露莘看守,拦着无关人员。 蒲从舟本来只是想在前厅逛一圈,但走到那维莱特办公室门口时,塞德娜一眼认出她,严肃的小脸瞬间露出了笑容,对蒲从舟招招手,非常友善地说:“舟舟是来找那维莱特大人的吧?正好,现在那维莱特大人正在和两位贵客交谈呢。” “啊……好,谢谢你,塞德娜。”蒲从舟僵硬地点了下头,刚好也好奇他们在说什么,就往办公室门边靠近了下—— 门虚掩着,所有的交谈声都清晰可闻。 然后蒲从舟就听见了自己的名字。 …… “……舟舟目前腹中所孕育的还是水元素之力。她受风神眷顾,水元素……怕会让她有所不适。如果可以,我希望我能向璃月递交外交文书,能给予舟舟些许帮助。” “嗯……怕是不妥。”钟离平静地说,“那维莱特先生,您是枫丹的最高审判官。若我与风神巴巴托斯向您递交外交文书,几年内多次出入枫丹,您或许也不会答应。” “我明白您的顾虑。”那维莱特说,“但枫丹与璃月素来有贸易往来,如果我是因此——” “咦,怎么外交事务也归你这个大审判官管啊?”温迪奇怪地问。 “是的。”那维莱特礼貌地说,“一直以来,都是我负责相关事宜。只是由于我的工作性质,大多数时候不曾离开枫丹。” “唔……您或许误会了。”钟离沉吟一会,说,“我认为,您如果想过问舟舟的事,或许问她本人更加方便。舟舟是自由身,她若愿意留在枫丹,对你而言,自是最好。” 那维莱特沉默了。 “舟舟大约是不愿的,若不是这样,她也不会一连这么多天不出门。”钟离轻叹着说,“所以这件事就揭过吧。一次便算了,若是多次出入他国,‘天理’的规则之下,也是不妥当的。” “好,我明白了。”那维莱特说,停了下,又问,“即使有合理的原因,也不可么?并且,我是枫丹的水龙王,并未与‘天理’签下‘契约’,若是脱离枫丹本身规则的束缚……” 这居然是要辞职了! 偷听壁角的蒲从舟心忽地揪起来,垂眸看着微微颤抖的指尖,有点紧张地听着下文。 第32章 枫丹 钟离沉默一会,才缓缓问:“你有这样的想法,芙卡洛斯是否知道?” “啊。”那维莱特停了下,才很认真地解释说,“我是应芙卡洛斯之邀才来枫丹廷担任最高审判官一职……若是按照‘璃月’的说法,并未与她签订正式的‘契约’。” “舟舟腹中的水元素之力与我同源,确实是我的孩子。”那维莱特停了下,才说,“若我能在舟舟身边,为她梳理水元素力……她也能少些不适。” 办公室内传来清脆的“咔嚓”一声,似是钟离搁下了茶盏,长长一叹:“倒也不必。” 第93章 “我虽然不懂人类的情感,也不是很了解人类的规则。但是我曾看龙蜥间伴侣,也未曾有丢弃孕期母体不顾的现象……舟舟于我,与枫丹于我一般,都是原则问题,并无高下之分。” 又是长久的一阵停顿,蒲从舟才停钟离轻叹一声,平静地说:“抱歉……但还是容我多问一句。” 钟离顿了下,才问:“你这样说……是原本就打算如此,还是知道舟舟在门外,说与她听的?” 风呼地吹开那维莱特办公室的门,蒲从舟怔怔地站在门外,完全暴露在在办公室内交谈者的视线下。 那维莱特目光略向蒲从舟,停了下,才平稳地说:“无论舟舟来或不来,我都会这样说。”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温迪还坐在一旁看热闹,钟离正重新端起茶,一边轻呷一口一边思忖着对策,那维莱特仍然站在办公桌前—— 蒲从舟忽地当着两位神明的面,三步作两步,直接蹿到了那维莱特面前,伸手扯住他胸前雪白的绶带,咬牙问:“……你是不是觉得你特别可怜?” 那维莱特微微睁大了眼。 “是,我知道,你是对我很好——大审判官的位置说放弃就放弃——前几天你一难过,那雨‘哗’一下就下下来了,是个生物有颗心都知道你对我——” 蒲从舟轻抽了口气,半天说不出那个人“爱”字,喘了一会,才一字一顿地说,“那我呢?我哪里欠着你了,那维莱特?这么多年来不是我主动陪你身边的?我帮你平定贵族、救了美露莘,你当那些策略我怎么弄出来的?你去问问帝君,我熬了多少夜、查了多少卷宗?就连睡——也是我给你睡的,不是吗?” 说到这蒲从舟越想越急,只觉得脑海中塞满了海水,嗡嗡地疼,揪着那维莱特的绶带晃了下,却和之前一样没拽动——气急败坏地说:“是,我是不想留在你身边,想回璃月——我在璃月,帝君一句话就能让我进月海亭,整个璃月的卷宗史书任我看。你呢,那维莱特,我就问你一个问题——” “舟舟。”钟离站起身,试图阻止,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蒲从舟松开揪着那维莱特绶带的一只手,指着那维莱特的办公桌,微微颤抖地对上那维莱特淡紫色的瞳眸,问:“我要是留在你身边,你办公桌上这些文书,能给我看吗?” 那维莱特一动不动,平静地凝视着蒲从舟,竖瞳中一晃而过不易察觉的波澜,垂眸看着蒲从舟,半天欲言又止—— 半晌,钟离轻叹一声,对蒲从舟提醒说:“舟舟,这里是枫丹廷,你面前的是枫丹的实际掌权者,最高审判官那维莱特。” “是,我知道,所以我压低声音了。”蒲从舟还揪着那维莱特的领口,冷静地说,声音中却夹杂着微微的抖,“我真的弄不明白我做错了什么啊……我知道,我都知道……但为什么我留在枫丹可以,你来璃月就不可以?这个崽不是你怀上,而是我怀上?这凭什么啊——” 风骤然乍起,吹起那维莱特办公桌上摆着的一束蒲公英。蒲公英花籽骤然散落,就这样忽地吹起满天的朦胧。 蒲从舟僵硬地扭过头去,就见蒲公英花籽飞起,然后听见那维莱特轻而柔和的声音:“……抱歉,我尽力。” 蒲从舟忽地感觉全身力气都被抽了个干净,手无力地松开,整个人差点直接跪了下去,被那维莱特托了一把才踉踉跄跄地后退几步,扭头看着桌上插着的那束蒲公英只剩下干枯的梗,喉头发干。 蒲从舟抽了一口气,转过头瞪着温迪,鼻尖一酸,一边擦着落下的泪一边说:“连你也帮着他……” 温迪故作惊讶地扬了扬眉,“诶嘿”了一声。 蒲从舟低下头,转身就跑了出去。 那维莱特忽地抬头,正往外快步走了两步,却被钟离轻轻抬手拦下。 “我与你说几句,可好?”钟离温和地说。 那维莱特略微有些怔忡,还是礼貌地点头:“好。” “那我去找小蒲公英啦,你们慢慢聊。”温迪扭头,对那维莱特和钟离笑了下,乘着一卷清风,刹那间就没影了。 ---------------------------- 整个枫丹唯一的一家的售卖千灵慕斯的甜点店此刻意外地空旷,深蓝色绸缎的伞撑开,遮住一片艳阳。 蒲从舟懒洋洋地缩在躺椅上,听着身边的人走来走去,带来阵阵喧嚣,一边小口小口地用小勺子铲着千灵慕斯。 柔软清甜的味道在味蕾上绽放开来,比之前梦境里更细腻、更真实,也更加迷人。 蒲从舟懒懒地吃着,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阵清脆的叮叮咚咚琴音。蒲从舟正想着枫丹这哪位吟游诗人琴弹得这样好,一抬头,就见温迪穿着淡绿色的披风扬起,他坐在屋檐上,抱着缀着朵圣塞西莉亚花的琴,笑吟吟地低头看着蒲从舟,轻快地打了个招呼:“嗨,小蒲公英!” 蒲从舟想起之前温迪吹散的蒲公英,哼了一声,扭过头,不理他。 温迪倒是无所谓,笑着晃着穿着雪白丝袜的双腿,指尖飞速地在琴弦上拨弹出一段旋律,轻轻哼唱着。 温迪不说明来意,蒲从舟也懒得去问,自己蹲着慢慢吃着千灵慕斯,听着柔软又缠绵的旋律在耳边缭绕。 一直等阳光变得橙黄,一曲终了,温迪才恋恋不舍地拨弹出最后一个尾音,看起来有点感慨地说:“哎,这首曲子是前几天我去欧庇克莱歌剧时候听歌剧来的灵感。我在街边卖唱了两天,发现大部分的路人呢,都最喜欢的这一段前奏——” 第94章 温迪指尖一颤,落出了一串轻快又婉转的旋律。 蒲从舟嚼着蛋糕,斜斜看着温迪。 温迪神情中颇有些遗憾,微笑着说:“可是我为后面的旋律下得功夫更多呢……但艺术吗,不就是这样,没办法计较得失的哦。” 蒲从舟沉默了下,把蛋糕盘子扔回桌面上,抬头看向温迪,懒洋洋地说:“你也建议我留在枫丹吗?” “怎么会!”温迪惊讶地说,睁大了眼,笑着伸出一只手,“在你诞生之初啊,我给你的第一份礼物就是‘自由’——我怎么会建议你去做什么事呢?我一直都尊重你自己的选择啊。这永远都是你的‘自由’。” 蒲从舟在座位上独自坐了很久,很多人从她身边走过,也不知有多少的喧嚣从她身侧路过。直到不知什么时候温迪也从蒲从舟身后离开,蒲从舟后知后觉地站起身,慢慢地顺着街道走去。 异国他乡——原本是一直以为的异国他乡,忽然就这样真实地落在了蒲从舟的身边。蒲从舟见路边随处可见美露莘蹦蹦跳跳而过,看到蒲从舟,纷纷向蒲从舟挥手,笑眯眯地打着招呼。 蒲从舟也笑着和她们回应,一路穿过一盏一盏路灯,走到了沫芒宫附近。 蒲从舟仰头看着高大的沫芒宫,想了想,还是走了进去。 ---------------------- 那维莱特的办公室不出所料亮着灯。 蒲从舟正准备抬腿进去,忽然听到了一个很清脆优雅的女声,带着浓浓的愤怒:“那维莱特,你重色轻神!” ……这话实在太炸裂了,蒲从舟刹住了脚步,扭头瞧着办公室内穿着小礼裙的水神芙宁娜立在那维莱特身前,气呼呼地双手抱在胸前。 “哦?”那维莱特把文件整理了下,很冷静地说,“芙宁娜女士,你为什么这样说?” “那天风神和岩神把沫芒宫砸了,你护着蒲从舟就跑,根本没管我!”芙宁娜一跺手杖,气愤地对那维莱特指指点点。 那维莱特侧头,仔细回忆了下,冷静地询问:“我没管吗?” “你没有!”芙宁娜哼哼地说,扬了下下颌,“我都飞出去了,你都没管!” 那维莱特沉默了。 …… 难得见那维莱特这样努力思考又有点愧疚并且不知道怎么开口的神情,蒲从舟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 “谁?谁在那里?”芙宁娜猛一回头,看见是蒲从舟,脸色顿时变得惨白,胡乱地挥了挥手,算是打过招呼,就从蒲从舟身边踩着小高跟哒哒哒走过去了。 “哎,水神大人——”蒲从舟回头,匆匆忙忙拉长了嗓音说,“真的很抱歉——” 芙宁娜跑得更快了。 “……怎么回事,奇奇怪怪的。”蒲从舟纳闷地注视着芙宁娜的背影,侧了下身,一转头,就见那维莱特立在办公桌旁,静静地注视着自己,眼神有些怔忡。 蒲从舟叹了口气,走到那维莱特身前,想了下,很认真地说:“对不起啊,我不该发脾气的。” “不用道歉。”那维莱特轻摇了下头,看了眼桌角上枯萎的蒲公英,沉默了下,才说,“你说的也不是全无道理。” “怎么,你还真想帮我揣个小龙——不对,应该是小蒲公英崽崽。”蒲从舟笑了起来,很轻松地抬头看着那维莱特,眯了眯眼,说,“你不会真想辞去最高审判官的位置吧?我警告你啊,这个位置可是我帮你一起争取来的,你不能随便就——” “若不到不得已的地步,我不会如此。”那维莱特伸手,轻轻扯起桌上蒲公英的残枝,扔进了一旁的垃圾篓,这才温和地望向蒲从舟。 蒲从舟瞧着垃圾桶里的蒲公英,又有点气了,瞪着那维莱特:“你为什么扔掉它?” 那维莱特怔了下,才说:“已经枯败了……不能扔吗?” “那可是蒲公英!”蒲从舟强调说。 那维莱特想了下,有点无奈地说:“我会买来新的蒲公英插瓶……抱歉,我并不了解你们璃月的规则。作为花灵的你,平日里是不会处理枯败的花卉吗?” 蒲从舟盯着那维莱特半晌,在他真诚的双眸中败下阵来,闭了闭眼,垂下头,小声说:“我今晚就走了,你没有什么想和我说的吗?” 那维莱特几乎没有任何思考,温和地凝视着蒲从舟,很真诚地问:“泡泡橘果酱,你喜欢吗?” 蒲从舟觉得很难用语言描述现在的心情——在发生了这么多离谱的事后,那维莱特居然最关心的……泡泡橘果酱? 蒲从舟面无表情地说:“放过那瓶果酱吧,那维莱特。” “是‘泡泡橘果酱’。”那维莱特纠正说,“抱歉……你如果不喜欢,我下次去见你的时候,便不会带给你了。” 蒲从舟歪着头瞧着那维莱特冷静又温和的神情,忽然觉得这条龙也真的很神奇,仿佛所有的事在他眼前一晃而过都不再留痕迹,像之前无数场梦境一样包容着自己的所有—— 能在他生命中留下痕迹的—— 蒲从舟叹了口气,从所未有地觉得此时此刻那维莱特是真的很想知道自己喜不喜欢吃泡泡橘果酱,自己也非常配合地努力想了很久,发现自己怎么也想不起几天前当成早餐蘸着馒头吃的泡泡橘果酱是什么味道。 蒲从舟沉默了很久,才轻声说:“嗯,喜欢。” 第95章 “好。”那维莱特温和地颔首。 蒲从舟也没有和那维莱特多说,就这样转了身,径直走出了那维莱特的办公室。余光间蒲从舟见那维莱特似乎动了下,或许是想挽留她——但最后也没有伸出手。 ——沫芒宫的夜晚有些深了。之前忙碌的人群不见了,最后一盏灯也该熄灭了。 ------------------------- 蒲从舟踏着悬梯向上,回到旅舍时,恰好看到温迪坐在窗台上,正在笑眯眯地和钟离说着话:“……要我看啊,只要小蒲公英在璃月一天,这条大水龙就绝对会想方设法地混进璃月——说不定,嘿,一下子他就从枫丹龙变成璃月龙啦!摩拉克斯,你这可捡到宝了啊……” “莫要玩笑,巴巴托斯。”钟离颇有些头疼地说,“这事并不好处理……” …… 蒲从舟走到温迪和钟离身前站定,长风吹起她漆黑的长发,张成了一只风筝。 钟离和温迪听到脚步声,停下谈话转头看来。 “你来了。”钟离温和地说。 “嗨,小蒲公英。”温迪身上落着清澈的月光,笑吟吟地向蒲从舟伸出一只手,欢快地说,“走啦,我们可以回去啦。和来的时候一样快哦,呼——一下就回去了。” 蒲从舟一动不动,微微垂眸,任由月光落在她的睫毛上,在眼睑落下一点阴翳。 “舟舟?”钟离温和地询问。 蒲从舟指尖轻轻一动,她忽地抬头,看向月光下立着的温迪和钟离,笑了起来,说:“爹地,还有风神大人……我决定了,我想留在枫丹,就不和你们走啦。” 温迪轻“咦”了一声,但眼中的笑意没有减少半点。钟离则轻轻一叹,拉出一张椅子,缓缓坐下,交叠双腿,抬头注视着蒲从舟,问:“为何?” “我不能再给你们添麻烦了啊。”蒲从舟摊了摊手,说,“爹地和风神大人又不是我真正的父亲,能对我好到这个地步,甚至把沫芒宫砸了——我觉得已经很好很好了。” 蒲从舟停了停,走到钟离身边,轻轻拽了下钟离的衣角,小声说:“……如果我回去了,那维莱特一定会想方设法地跑璃月,这对爹地来说不好吧。” “哎呀呀,还是一样偏心呢,都没提到我。”温迪笑了起来,看着蒲从舟,调侃说。 “你又不管事的……”蒲从舟无奈地说。 钟离轻笑一声,停了一会,指尖轻柔地摩挲了下椅背,温和地对蒲从舟说:“你早就知道了。自答应来枫丹起,你就从未想过回去。” “是啊,我知道的。”蒲从舟眨了眨眼睛,叹了口气说,“我早就知道那维莱特这性子……知道我揣了小水龙不可能不管,他是枫丹的最高审判官,也不可能离开枫丹……如果我不想留在那维莱特身边,最好的办法就是不去见他。” “但你还是来了。”钟离轻叹一声。 “是啊,来了。”蒲从舟沉默了下,走到温迪身侧,透过窗户眺望远方,恰好能瞧见月光下波光粼粼的海面,“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这样选……但选都选了,我也懒得多想了。而且谁知道呢……我说不定真能爱上那维莱特……如果我真的不想留在这里,等崽崽出生我回去就是。” 蒲从舟伸出一只手,低头瞧着手心上流转的银色光辉,偏了偏头,看着月光将她的长发镀上了一层薄薄的银,然后才叹了口气,懒懒地说:“但我就是气不过啊……凭什么是我揣了崽?不是他揣崽?凭什么要我背井离乡去找他啊?啊?我真的很舍不得甘雨姐姐和魈哥哥的……” 钟离忍俊不禁,站起身,摸了摸蒲从舟的头,温和地说:“若是魈听你这样唤他,他会开心的。” “得了吧,”蒲从舟反驳说,“他只会红着脸对我说‘不敬仙师’!” 钟离又笑了。 “好了好了,要叙旧到什么时候啊。”温迪坐在窗边,背着月光笑着说,“快走吧,没必要这么依依不舍的——璃月和枫丹离得又不是很远,随时可以回去的。” 钟离轻轻点头,注视着蒲从舟说:“枫丹不是一个太平的国度,你若决定留下,最好明白你是为何而入局。” 蒲从舟沉默了很久,静静望着窗外的海面,和海面尽头高耸的山峰。 不知过了多久,蒲从舟才轻轻点头,说:“知道了,谢谢爹地。” 一阵轻柔的风席卷了整个旅舍,温迪笑吟吟地对蒲从舟挥了挥手,轻快地说:“那我们先走啦!记得风花节来找我玩哦!” “好!”蒲从舟也笑着招招手,对温迪说,“一定!到时候我会带着那维莱特一起去的!” “说好了哦!”温迪笑着答应了,顺着风转了个身,和钟离一起掠出窗外。 “等等——”蒲从舟忽地想起一件事,趴到窗台上,对钟离和温迪的背影喊,“帝君,风神大人——我真的是蒲公英变的吗?” “咦?”温迪奇怪地问,“你怎么忽然问起这个?” “那维莱特提过一句我体质特殊来着,”蒲从舟很认真地说,“而且如果我真的只是蒲公英花变的,你和爹地应该不太可能这么重视我吧?” “莫要想太多了。”钟离轻轻落在蒲从舟身前,温和地说,“在枫丹若是过得不好,随时可以回来。” “知道啦知道啦……”蒲从舟笑着说,“再见啦。” 第96章 “嗯。”钟离颔首。 …… 清风卷起一金一绿两色的光芒,很快消失在枫丹的茫茫夜空。蒲从舟望着光消失的方向,发了会呆,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了轻轻的响声。 第33章 枫丹 蒲从舟倏地回头,见身后的旋转阶梯下立着一道身影,湛蓝色带着点荧光的飘带扬起。 蒲从舟叹了口气,轻盈地几步跳下阶梯,走到那维莱特身后,伸手想去拽他缠着雪白发丝的蝴蝶结,手却不知为何停在半空。 倒是那维莱特先听到蒲从舟的动静,静静地回头,长发掠起,一点雪白的发丝柔软地缠绕了下蒲从舟的指尖,冰凉光滑的触感一瞬而逝。 蒲从舟微微一怔。 那维莱特对上蒲从舟的目光,明显也有些微讶,停了下,才温和又有些不确定地说:“……听说,你决定留下来。” 蒲从舟有点好笑,说:“你消息倒是很灵通啊……钟离告诉你的?” “……钟离?”那维莱特怔了下。 “哦哦哦,就是帝君——忘记你不知道他的代号了……”蒲从舟揉了揉有些疼地太阳穴,这才抬头看向那维莱特,歪着头瞧着他的反应。 “嗯……是摩拉克斯和我说的。”那维莱特颔首,若有所思,“这里不是常住之所,我或许要为你安排新的住处……” “安排什么住处,就和以前一样,我住你那吧。”蒲从舟摊了摊手,说。 “你……”那维莱特微微睁大了双眸,轻抽一口气,才平缓地说,“我以为你不会愿意……” “没那么夸张。”蒲从舟叹了口气,沉了下心,往那维莱特的方向走了一小步,抬了抬手,停顿在他领口的缎带前,原本想抚上那维莱特的侧脸,但还是生生抖得偏离了轨道,改着指尖顺着他耳边雪白的长发一落而下。 蒲从舟闭了闭眼,仰起头,对上那维莱特淡紫色的瞳眸,很认真地说:“那维莱特,我确实不爱你——但这是因为我之前一直觉得你是一个幻影,我一直觉得,如果,我是说如果啊……” 蒲从舟急促地呼吸着,这么近的距离,她甚至可以听到那维莱特清浅的心跳声……像是之前无数个缠绵的夜里她听见的那样。 雪白的长发倒映着窗外透来的月光,蒲从舟即使是强迫自己垂下眸,也忍不住看见那维莱特的长发折射出的色泽。蒲从舟觉得自己的每一滴的血液都在回流,酥麻的感觉顺着尾椎噼里啪啦一路往上蔓延……她一时间有点受不住,猛地后退一步,再次仰起头,看向那维莱特,磕磕绊绊地说:“如果啊,我说如果——如果我是正常遇见你,不把你看成一个幻影的话,我觉得我肯定会爱上你的。你——你不要问我为什么啊!我也不知道……” 那维莱特没有回答,他听着蒲从舟说“不要问”,所以很认真地没有问,只是微微垂头,温和又平静地注视着蒲从舟。 走廊上没有灯光,只有窗外清泠泠的月光泛着一点柔和又清幽的光辉,落在那维莱特身上,衬着他发间随着晚风飘起的深蓝色荧光的龙角,像是水晶镀成的,漂亮得不似属于人间。 蒲从舟深吸一口气,强烈克制着自己的颤抖,轻轻踮起脚尖,往前倾了下,伸手触碰上那维莱特的侧脸。 ——这是她第一次在现实中这么做过。 之前钟离对她最多只是摸摸头,甘雨、魈等仙人一个比一个矜持,蒲从舟在从前百年的时光,从未和任何人、仙人……或是别的什么进行这样的肌肤接触。 确实是很特别的感觉……柔柔暖暖,像是有着一点温度,又像是有点冰凉。比梦中更真实、也更有一点特别的感觉…… ……迟早的啊,如果自己的推测没错,自己如果迟早会爱上那维莱特,那这样的接触不是迟早的吗?蒲从舟这样一遍又一遍地对自己说,小心地颤抖着抬头,对上那维莱特的淡紫色瞳眸,轻轻吸了一口气,几乎是鼓起所有的勇气—— ——踮起脚尖,亲吻了他的唇角。 那维莱特微微睁大了眼,就着这个姿势,和蒲从舟对视。 风同时扬起两人的长发,雪白和墨黑就这样交织在一起,混杂着淡淡的蓝色荧光。这个吻轻盈又柔软,和蒲从舟之前在梦境中无数个吻……或是其他亲密的举动比起来,都差的极其远,甚至说不上“亲热”两个字—— 但蒲从舟却觉得有点受不住。 无论是窗外区别于璃月的隐没在月光下的锋锐山峦,还是夹带着甜点、焗饭香味的晚风,都在无数次一遍又一遍地提醒蒲从舟,这不是梦境,这是现实……这里和璃月一样,都是提瓦特的一个国度。 而这样的亲密…… 蒲从舟觉得身子一阵一阵发软,眼前也开始渐渐发黑……唇边落着一点温柔的暖,还有那维莱特轻而均匀的呼吸声…… 如此真实。 蒲从舟颤抖着站直身子,轻轻后退一步,长风扬起她散落的头发,小小声地说:“……那维莱特,我真的不欠你什么。” “你本来就——”那维莱特唇轻轻动了下,正说到一半,骤然怔愣住了。 蒲从舟忽然开始哭了,泪水一滴一滴不可抑制地落下,根本控制不住——蒲从舟胡乱地抬起手捂住脸,却没有任何用处,水渍润满了她的手。 “你……”那维莱特一贯冷静的神情破天荒出现了慌乱,下意识伸手,指尖触碰上蒲从舟的侧脸,试图擦拭她的泪水—— 第97章 “别碰我——”蒲从舟像是触电似的,浑身骤然一抖后退半步。 那维莱特戴着漆黑手套的手停滞在半空。 蒲从舟也呆住了,泪还残留在眼边,却也被这一瞬的条件反射惊到了。蒲从舟看着那维莱特平静又有些怔忡的神情,忽然觉得心骤然一揪,生生地疼,呼吸一点点平静下来。 四周一时间静谧无声。 大约是淡季的原因,这家旅馆的最顶层在钟离和温迪离开后,就没有了别人。除了遥远的海浪声,只剩下彼此的呼吸声落在这安静的空气中。 放在窗前的一束柔灯铃落着一点月光,蒲从舟和那维莱特互相对视着,逆光而立,剪影黯淡像是被渲染过所有的颜色,只剩下一点点光影。 不知过了多久,那维莱特的眸光微微动了下,垂眸看向自己的指尖,垂下手,轻叹一声,正想说些什么—— 那维莱特就见蒲从舟动了,轻快地几步跑到他面前,仰着头看他。 蒲从舟很快垂下头,在那维莱特略有些讶异的目光下,忽地同时伸出双手,轻轻、小心地同时捧起他戴着手套的右手,近乎是颤抖地一点一点脱下他的皮质手套,露出手套下雪白的肌肤。 ……然后蒲从舟闭了闭眼,小心又平稳地低头,将侧脸一点点靠近那维莱特裸露出的手,轻轻贴了上去。 “你看……”蒲从舟的身躯还在微微抖着,手却那样认真地握着那维莱特的手腕,柔软的侧脸极其小心地蹭了蹭他的手心,落下一连串的轻颤。 “你看,你看,我不讨厌你的……我只是不习惯,真的……”蒲从舟一点点仰起头,就着这个姿势望着那维莱特,然后故作轻松地笑了下。 “你……没必要这样做。”那维莱特缓缓合眸,长而浓密的睫毛轻抖一下。确实……很让人眷恋。这样的柔软还有一点小心翼翼——像是献祭一样脆弱的绝美。 源源不断的温度从手心传来,那维莱特不知沉默了多久,指尖才轻轻动了下。 蒲从舟颤抖着松开手,像是虚脱了一样连续后退了两三步,然后看向那维莱特。 那维莱特垂下手,不动声色地蹲下身,捡起刚刚混乱中掉落的手套,平静地戴了回去,也说不清是什么心情,抬起头,温和地对上蒲从舟的双眸,说:“夜深了,应该去休息了。” 蒲从舟“啊”了一声,是升调,表示疑问。 那维莱特望向明显有些呆住的蒲从舟,无奈地笑了下,温声说:“不必想太多……没关系的。” 停了下,那维莱特看蒲从舟还站在原地不动,沉吟片刻,又多解释了一句:“我从未觉得你欠我什么,不必多想。倒是这个孩子……” “我……”蒲从舟顺着那维莱特的目光,也看向自己微微有些弧度的小腹,顿时有点尴尬,之前那点微妙的愧疚也消失了个一干二净,变得硬气起来了,有点愤怒地说,“都怪你!” “是,都怪我,非常抱歉。”那维莱特有些无奈地说,轻轻抬手,淡蓝色的光芒一闪而逝,蒲从舟忽地觉得自己的小腹之前肿胀的感觉又消下去不少。 那维莱特单膝跪下,极其专注地凝视着蒲从舟微微泛着一点蓝光的小腹,一边解释道:“我替你平复了下水元素之力,主动调动了它的回旋方向……如果你长期留在我身边,我能帮你调复,应当不会有过多的不适,如果还有……” 那维莱特思考了会,才温和地看向蒲从舟,略有些歉疚地说:“是我的问题……对不起。我会尽力弥补。” 蒲从舟眨了眨眼,半晌,在那维莱特的认真的目光下败下阵来,摇摇头说:“哎,没办法……你总是这样。” 这样说着,蒲从舟扭头,顺着旋转的阶梯走了下去。 那维莱特也随着站起身,询问:“你准备去哪?” “你不是说了吗,太晚了,我困了,要睡觉。”蒲从舟打了个哈欠,双手抱在头后,懒懒地一晃一晃踏着木台阶往下走去。 旋转的阶梯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那维莱特看见蒲从舟的发尾消失在了楼梯的尽头,忽地淡淡笑了,眸光不自觉柔和了些许,也随着蒲从舟往下走去。 在那维莱特走到旅店门前时,恰好见到蒲从舟走到街灯下,全身包裹在柔和的光晕里。 “你想吃些什么吗,比如千灵慕斯?”那维莱特快步走了几步,来到蒲从舟身侧,温和地询问。 “啊,下午刚吃过。” “嗯……那泡泡橘果酱?” “……放过泡泡橘果酱吧,那维莱特。” …… 枫丹的路灯光芒柔和,一盏灯只够照亮一小片黑暗的路面。深夜的枫丹廷行人寥寥,蒲从舟和那维莱特迎着晚风路过一家家打烊的店铺,向沫芒宫走去。 -------------------------- ……啊,又是熟悉的地方。 蒲从舟抱着一床丝绒被,站在那维莱特的床前,看着他淡定地脱下外套,挂在衣架上,有些难以言齿。 “……怎么了?”那维莱特注意到蒲从舟的不自然,转头温和地问道。 蒲从舟瞧着那维莱特只剩一件衬衫,卧房的水晶灯还有些昏暗,恰巧映照着雪白的衬衫有些透明,勾勒出一点若有若无的腰线。 那维莱特也注意到了这点,微微蹙眉,刚想说什么,就见蒲从舟移开了视线,有点无聊地问:“你能让我先洗澡吗?” 第98章 “啊……可以的。”那维莱特眸光微微柔和了些,在床边坐下,温和地注视着蒲从舟,说,“需要我为你准备浴巾吗?” “不用了。”蒲从舟把丝绒被扔到那维莱特身上,看他一伸手就接住了,懒懒地凑到那维莱特的衣柜前,边打开柜门翻找,一边说,“都多少熟悉了……我当然知道你的东西放在哪。对了,过几天我要去买一点衣服啊,来枫丹我可是什么都没带……” “好。”那维莱特温和地说。 蒲从舟也懒得和他扯更多,很认真地半个身子在那维莱特的衣柜里翻找了下,掏出了一套看起来对于那维莱特是紧身对于蒲从舟是宽松的真丝睡衣,以及一条浴巾。蒲从舟抱着浴巾和衣服就往浴室走去,临着整个人都凑浴室里了,头还探出来,对那维莱特严肃地说:“……你不准进来哦。” 那维莱特有些哭笑不得,说:“只要你不愿意,我不会的。” 蒲从舟轻轻哼了一声。 花洒落下的水珠像是一场雨,蒲从舟闭上眼,感受着温热的水珠流淌过自己的肌肤,忽然知道那维莱特为什么那么喜欢淋雨了。 但前提是雨是温热的。 -------------------- 蒲从舟洗完澡后,赤着脚走到那维莱特身前,对他懒懒地说:“啊,我洗完了,轮到你了。” 那维莱特见蒲从舟整个人滚到了雪白柔软的床榻上,眸子微微柔和了些,这才站起身,往浴室去了。 蒲从舟从未觉得这个床榻这般柔软过。 ……或许是以前自己睡这张床的时候总要被那维莱特抱着吧,更多的感受的是他身上的温度,还有海风般的气息以及纠缠着的雪白发丝…… 这好像还是第一次好好睡这张柔软的大床呢。 怎么说,不愧是枫丹的最高审判官的屋子……不愧是华丽又昂贵的床榻……蒲从舟窝在丝绒被间,觉得整个人都陷进了软软的床垫中。 浴室内淅淅沥沥的水声像是最好的催眠曲,也许是因为闹了一天累了……也许因为这里一点点海风的气息很让人心安,蒲从舟不知不觉就有了睡意,模模糊糊地在混沌和梦境中沉沉浮浮。 就在蒲从舟差一点就睡过去的时候,忽然觉得身边凹陷下去,清浅温柔的海风气息瞬间变得明显而又缠绵。 蒲从舟身躯下意识颤了一下,彻底清醒了。 那维莱特似是没注意到蒲从舟的这一点儿的情绪变化,只是静静仰躺着睡下了。 …… 蒲从舟一时间不知道那维莱特是真的没注意到还是装着没注意到。在那维莱特躺下的一瞬间,他的雪白长发就铺散开来,有几缕落在蒲从舟的侧脸,有点酥酥麻麻的感觉。蒲从舟闭着眼装着睡,那发丝却过于柔软顺滑,从侧脸一点点滑落在肩颈、然后更深入…… 蒲从舟忍无可忍,手一撑,坐起身来。 “……怎么了?”那维莱特也睁开眼,看着蒲从舟。 蒲从舟面无表情地一抬手,雪白的发丝像流淌的月光,从她的指尖坠落。 那维莱特注视着那长发,身躯微不可查得轻轻一颤,停了下,垂眸,睫毛微微动了下,才说:“……啊,抱歉。” 说着,那维莱特也跟着坐起身,长发随着他的动作洋洋洒洒落下,那维莱特略带些歉意地说:“如果你觉得这样不舒服……下次睡前,我会记得用缎带将头发先束起来——” 这一句话的话音未落,那维莱特就微微睁大了眼,淡紫色的竖瞳中晃过一丝波澜,像是静谧的湖水骤然的荡漾—— 黑发的女子静静跪坐在他的长发间,颤抖着捡起一缕雪白的发丝,垂下头,轻轻吻了吻。 那维莱特的呼吸不自觉急促了两分。 蒲从舟亲吻得很轻、很浅,却因这种完全不适应的亲密和依恋全身微微抖着,她捧着雪白的发丝,从一片烂漫的白间抬起头,眸子里带着点柔软,歪了歪头,看向那维莱特,茫然地问:“那维莱特,这样……算不算喜欢啊?” 那维莱特静静注视着蒲从舟,半晌,轻一抬手,似是想摸摸她的侧脸——但还是忍住了,指尖只是轻轻擦过蒲从舟的发尖。 那维莱特温和地笑了下,回答说:“或许算,或许不算。” “啊。”蒲从舟垂眸,盯着指尖的一点雪白发丝,愣愣地说。 “等你喜欢了,你就明白了。”那维莱特声音放得又柔和了些,在这个凉夜,甚至比一片羽毛坠落更加缱绻,“不难的。” “那时的你……是这样怎么样的感觉呢?”蒲从舟垂眸,触碰着雪白的长发的肌肤都传来了轻轻又不容忽视的颤栗感,她微微抖着,歪头看着那维莱特,认真地问。 那维莱特轻轻摇摇头。 “不能说吗……”蒲从舟有些失望地问。 “是不知道。”那维莱特温和地说,“只是忽然觉得,若能对你负责,我会很愿意。仅此而已。” 蒲从舟认真地想了下,觉得现在她似乎没有那种“很愿意”的感觉,也不想为着这条大水龙“负责”……嗯?等等,“负责”? 那维莱特看着蒲从舟苦恼地思索的模样,眸光又温和了些,只是转头看向窗边明亮的月光,思考了会,才提醒说:“如果再迟一点……可能天就亮了。” “啊啊啊……太糟糕了太糟糕了……”蒲从舟也没再去想什么负责不负责的了,一头扎回了床榻中,把头闷在枕头里,闷闷地说。 第99章 …… 原本以为这样就该睡着了。 蒲从舟翻了个身。 又翻了个身。 那维莱特睁开眼,询问说:“怎么了?” 蒲从舟停了好一会,才小小声地说:“……肚子难受来着。” 第34章 枫丹 “你……”那维莱特轻轻抽了口气,坐起身子,垂眸看向蒲从舟,温声询问说,“是怎样的不舒服?” “……嗯。”蒲从舟翻了个身,有些迷迷糊糊地瞧着那维莱特,小声说,“……有点胀?还有点疼。” “我看看,可以吗?”那维莱特沉默了下,还是问道。 蒲从舟被这句话惊得一下就清醒了,睁大眼睛,就这样瞅着那维莱特。……嗯,听起来怎么这么像…… 就像猫咪翻了个身,露出肚皮上最柔软的毛。 那维莱特似是完全没有注意到蒲从舟微微的犹豫和一点点的纠结,眸光温和了,点,继续解释说:“应当是水元素之力开始成型了……注入了最初的生命核心。这样的转化,会给你造成些许的不适感……之后的反应或许会更加剧烈。也正因如此,如果你回了璃月,我会试图定期去见你。” “什么?之后还会更难受?”蒲从舟瞬间捕捉到了关键词,表情变得有些扭曲了,闭上眼,趴回床上装死,“可恶啊可恶啊可恶啊……” “没关系的,我在你身边。”那维莱特有些无奈,伸手把蒲从舟从被子里挖了出来—— 蒲从舟一扭头,注视着那维莱特轻柔握着自己胳膊的手,神色有点不自然,全身都僵了一下。 那维莱特顿了下,缓缓松开手,落下后,轻声说:“……抱歉。” “没事没事,我的问题……让我适应一下。”蒲从舟故作轻松地笑了下,轻一抬手,克制着颤抖的本能,轻轻将丝织的睡衣往上扯了一丢丢,垂着的睫毛轻轻抖了下,对那维莱特说,“你……看看?” 月光还是清浅,映射下雪白的肌肤近乎有了点透明的质感。那维莱特轻轻颤了下,停顿了片刻,还是微微抬手,指尖轻触了下—— 蒲从舟下意识咬住了唇,几乎是瞬间——肌肤相触碰的位置传来了不属于自己的温度,酥麻的奇异滋味噼里啪啦蔓延开来…… 蒲从舟死死压住自己克制不住的瑟缩,慢慢闭上眼睛,任由带着点温度的触感在敏感又脆弱的…… 一点点湛蓝色的光芒蔓延开,纯粹的水元素之力从肌肤接触的部位骤然间盛放,彼此呼应…… 那维莱特专注地引导着紊乱的水元素游转了两圈,轻轻抬手,跟着微抬了些眼帘,才注意到蒲从舟已经颤得不成样子了,微微蜷缩着,薄汗浸透了白色的真丝睡衣,像是一只猫咪……对了,猫咪。 那维莱特沉默地注视了下蒲从舟,目光扫过自己还残留些深蓝色水元素之力的掌心,才轻声说:“……你如果实在不适应,可以不这样做。” “啊……迟早的事嘛,这才多轻的程度啊!”蒲从舟笑了下,眸子里或多或少有点勉强的感觉——小腹确实舒服了不少,既不坠也不胀了,而且感觉心莫名得很安定,这么久以来的一点点烦躁彻底散了一干二净。 那维莱特垂眸看向蒲从舟,轻轻转了头,湛蓝色的龙角飘起,刚好落在蒲从舟面前。 蒲从舟此时脑子也有些迷糊了,刚刚有些虚脱的刺激劲还没过,看见那维莱特头顶的鳍飘到自己面前,瞬间忍不住了,大脑还没反应过来,手先有了动作,伸出去拽了下那维莱特的龙角—— 滑滑凉凉的触感,摸着很舒服呢—— 蒲从舟迷迷糊糊地想着,那维莱特猝然回头,但已经来不及了—— 蒲从舟捉着那维莱特的龙角尖尖,放在唇边亲了亲。 在蒲从舟心中,这可爱的裸露在外边的湛蓝色飘带,和那维莱特的长发、或者唇角这种很普通的部位,但是对于那维莱特而言…… 蒲从舟此时根本没想那么多,直到亲过了,抬起头瞅见那维莱特即使在苍白月光下、也能明显看出变得绯红的耳垂,全身的毛……或许说是蒲公英花籽,这才忽地炸起来—— “我错了我错了你别生气啊——”蒲从舟也顾不上身体发软,几乎是有点跌跌撞撞地去扯柔软的被褥,试图把自己包裹起来——但是那维莱特比她略微快了一步,在蒲从舟把自己藏进被子之前,就忽地将她紧紧拥抱在怀里。 耳边尽是那维莱特急促的呼吸声,一声一声,伴随着几乎清晰可闻的心跳声,一下又一下…… 那样的亲密……那样得紧……那样不属于自己、来自于外界的怀抱。 蒲从舟脑子“轰”一下就炸开了,下意识想挣开……但是力气还是实着小了点,这一点点的挣扎甚至连颤抖都算不上。逃不开、挣不掉……只能被迫环在怀中,不可抑制地喘着气—— “抱歉,是我失态了……”那维莱特不知是用了多少的自制力,这才一点点松开蒲从舟,看着她全身湿透地蜷缩在面前,轻轻抽了一口气,垂眸说。 “没关系……”蒲从舟勉强地笑了笑,说不清是什么情绪,撑起手,摇摇晃晃地直起身子,用尽所有的力气靠近那维莱特,轻柔地舔舐了下他淡色的唇,再退开了些,看着那维莱特略微有些愕然的双眸很轻地笑了下,“……应该是没事的,我心里对你并不反感,生理反应大了一点而已啊……” 第100章 说完这话,蒲从舟轻叹一声,像是再也受不了了一样,所有的力气被抽了个干干净净,倒回床上,闭着眼睡了。 …… 那维莱特注视着蒲从舟安静的模样,等了会,等来了她轻而均匀的呼吸声,应该是睡沉了。 那维莱特停了下,转头看向窗外——原本漆黑的天幕,尽头已经泛起了一点微茫的光。 今夜真的是很漫长的一夜。 ---------------------------- 蒲从舟这一夜睡得不是很好——也许因为折腾了太多,也有可能是其他原因,晚上很迟睡,还是累过去的,临近清晨的时候,那维莱特刚刚起身,蒲从舟就醒了。 “怎么了?”那维莱特站起身,雪白的长发披落在身后,微微侧过头看向睁着眼的蒲从舟,温和地说,“你昨天睡得晚,现在可以多睡一会。” “嗯……”蒲从舟坐起身,叹了口气,有点生无可恋地说,“感觉睡不着了。” 蒲从舟说完这话,就见那维莱特站在全身镜前,用水元素之力打理着那长发——嗯,已经很熟练了。水流顺着发丝飞动的弧度欢快地流淌,不出几秒钟,就轻而易举地将有些凌乱的雪白长发梳理得整整齐齐,包括额前的刘海也卷成了规则的模样。 蒲从舟捧着脸瞧着,就当那维莱特垂头,从身后的抽屉里取出一只大蝴蝶结缎带准备往头发上扎的时候……蒲从舟实在忍不住了,笑出了声,主动走到那维莱特身前,轻轻巧巧地接过蝴蝶结,掂量了几下,笑着说:“哎——你这蝴蝶结有点可爱,谁设计的?” “很久以前的一位设计师……怎么了?”那维莱特疑惑地问道。 “没什么,下次我把它换成粉红色的给你扎上。”蒲从舟煞有介事地说,指尖掠过蝴蝶结光滑的缎带,缓缓曲起膝盖,半跪在那维莱特身后,仔细地捧起那维莱特的长发,帮他扎着蝴蝶结。 ……也许是因为脱离了史莱姆幻境的影响,在现实中,蒲从舟见到的那维莱特细节比梦里多得多——至少梦里这个蝴蝶结没有这么可爱。 由于那维莱特头发过于光滑的缘故,蒲从舟打结失败了好几次,等好容易扎好后,蒲从舟满意地点点头,一斜眼就看见那维莱特纤细又白皙的脚踝…… 呃,很完美,很好看。 ……蒲从舟想起昨夜某些不愉快的事,用尽全力遏制住自己伸出手去摸一摸的冲动,深吸一口气,直起身,对那维莱特说:“呃,好了,走吧。” 那维莱特看了蒲从舟一眼,轻叹一声,从衣柜里取出一件又一件繁复的饰品往自己身上套。 蒲从舟彻底无语了,忍不住说:“……你这是在穿审判官制服还是在给自己套笼子啊。” “抱歉……你如果觉得等着有些无聊,可以先去沐浴。”那维莱特一边系好雪白的领结,一边对蒲从舟说。 蒲从舟这才想起来确实应该去沐浴了,顿时也懒得管这那维莱特穿个衣服需要多长时间……懒懒地抱着自己扔在床脚的衣服又去了浴室。 ------------------- 蒲从舟几乎是和那维莱特同时来到沫芒宫。 早就熟悉蒲从舟的美露莘还好,其他沫芒宫的工作人员看着蒲从舟这样自然地走在那维莱特身边,一个两个露出异样的眼光——又看向蒲从舟微微隆起的小腹。 好家伙,这群枫丹人的眼神互相交换,都快成蜘蛛网了。 蒲从舟早就习惯了众人异样的目光——之前蒲从舟跟在钟离身后出席各种场合的时候就这样,还有人问她是不是“岩王帝姬”呢——只是身边换了一个人而已。 蒲从舟跟在那维莱特身后进了他的办公室,确实也没怎么想,瞧着四下无人,就悄悄凑到那维莱特的办公桌前对他桌上的文件蠢蠢欲动…… ……这么久没来枫丹了,枫丹发展成什么样了?好好奇呢。 那维莱特见蒲从舟明显好奇又激动的样子,沉吟了下,才缓缓说:“……我或许应该给你一个合适的身份。” 蒲从舟顿时垮下了个脸,无奈地说:“我就知道你们这弯弯绕绕的……我提前看几眼,也不行吗?” “……按照枫丹律法,不可以。”那维莱特思考了一下,还是很严肃地说。 “……太可恶了!”蒲从舟愤怒了,几乎是脱口而出,“这是什么鬼制度,以前我看文件都可以,现在就不行!我帮你想了那么多超级有效的法子——” “……之前把你看做我的一部分。”那维莱特沉默了下,叹了口气,说。 “你这一根筋得啊……”蒲从舟几乎是气急败坏地说,“我真的很受不了你们这制度——我要回璃月!” 这话一出,整间办公室瞬间静了下来。那维莱特平静地注视着蒲从舟,没有说话,只是微微有些凌乱的发尾在晨风中轻轻摇曳。 蒲从舟整个人都软了下来,看着那维莱特垂下头,小心地说:“……我说着玩的,你不会难过了吧?”说着蒲从舟还转头看了眼外边的天气。 不错,还晴着。 那维莱特还是没说话,轻轻摇了摇头。蒲从舟倒是心越来越虚,看着那维莱特看似什么也没放在心上的表情,反而觉得有点难受。 蒲从舟立在原地,很认真地思索了下难受的根源,破天荒软了态度,轻轻抬手,揪了揪那维莱特的衣角,小声说:“……对不起啦,是我的错。以后我不会说这种话的,我既然决定留下来,那在我生下小崽崽之前是绝对不会走的。” 第101章 那维莱特原本平静无波的神色忽地轻微地动了动,然后蒲从舟就见窗外灿烂的阳光在短短的几秒钟内被密布的阴云遮住,又是几分钟的功夫,窗外“哗”地下起了倾盆大雨。 蒲从舟彻底惊呆了,看看窗外的雨,又看看还是默不作声的那维莱特,茫然地说:“……我这,我这是说错了什么话吗?” 那维莱特向蒲从舟轻一点头,温和地说:“……如果你执意想现行阅读文书,可以先看。对于特殊事例,枫丹有特殊律法……我之后会帮你补上新的申请。在此之前……” 那维莱特停顿了下,望向窗外连绵的雨丝,轻轻摇了下头,平静地说:“……这场雨并不该下,我恐怕要先去解决此事。失陪了。” 说完一连串的话,那维莱特就转身离去,快步走出了办公室,留下蒲从舟一人蹲在办公室内发晕。 --------------------- “伤心了……这条龙一伤心就会下雨!我真的——这又是哪句话说的不对劲了?” 蒲从舟在那维莱特的办公室内一圈一圈地走着,非常努力地敲着脑壳,边唉声叹气边努力思考。 “对了对了,一句一句分析——”蒲从舟逼迫着自己强行冷静下来,回忆着自己之前说的话,“‘对不起’肯定没错,‘不该说这种话’……生下小崽崽之前……等等,‘生下小崽子之前’?” 蒲从舟骤然反应过来,捶着脑壳瘫坐在那维莱特办公桌前的椅子上,闭了闭眼,痛苦地说:“……原来是这个地方出现了问题啊,那维莱特——他他他估计是以为我的意思是小崽子一出生我就跑——那维莱特的领结在上,我真的不是这个意思……” “……算了算了。”蒲从舟捂着脸,无奈地摇摇头,自言自语地说,“一会等他回来了再解释。” 刚好之前那维莱特说了自己可以先行阅读文书,蒲从舟索性把这摊一想就头疼的事先丢到一边,自顾自地蹲在了那维莱特的办公桌前,伸手随意翻起了他桌上的资料。 蒲从舟很小的时候就被钟离丢在月海亭生活,早就对这些文书习以为常……虽然说那维莱特桌上的这些都是枫丹形态的提瓦特文字,蒲从舟读起来一时间有点吃力——但是蒲从舟仍然能读得很快,浅浅瞄一眼就知道大致发生了什么。 “——‘我们敬爱的那维莱特大人’,咦,贵族的态度好上不少了啊……还有这,‘有关美露莘权益维护’……唔,虽然不知道这是真的枫丹人接纳了美露莘还是对那维莱特投其所好来着……等等,这里。” 蒲从舟指尖一顿,看到一份有些厚度的文件,封面上写着方方正正地几个字。 “水仙十字结社”。 蒲从舟觉得这名字奇奇怪怪的,正想翻开来看一下,那维莱特办公室的门忽地被人推开,迎面走来一个青年,长得俊秀严肃,穿着一身特训队的制服,直直看向蒲从舟,劈头就是三连问:“你是谁?为什么在这里?凭什么翻阅这些文书?你这样做真的令人羞愧——立刻出去。” 蒲从舟被这青年严厉的话搞懵了——好哇,长这么大除了留云借风真君,也只有这家伙这么训过她。 蒲从舟对这青年的三连问思考了一下,选择了第一个问题回答,非常诚恳地说:“我是你爸爸。” 那青年的脸色顿时就黑了下去,一字一顿地对蒲从舟简洁地说:“胡言乱语。滚出去,否则我送你上审判庭。” “为什么啊?凭什么啊?你这家伙连我是谁都不知道就上来对我大呼小叫的。”蒲从舟丝毫不怕他,冷笑着说,“你又是谁啊?报上名来听听?” “……你们。”就在此时,那维莱特办公室的门再次被轻轻推开,那维莱特站在办公室门外,看着室内争锋相对的两人,欲言又止半晌,这才拄着手杖走到两人中间,转头对蒲从舟说,“舟舟,这位是阿兰·吉约丹,现任特巡队队长。原就任于枫丹科学研究院。” 蒲从舟脑子缓慢地转动,先是特巡队……哦,管那些打架之类恶性事件,维护枫丹秩序……某种程度上来说还真能把自己送上审判庭…… 至于科学研究院…… 思考间,那维莱特已经平静地看向阿兰,说:“阿兰,这位是蒲从舟女士。是我暂且允许她审阅文书,后续的文件命令,我会再行安排。” 阿兰明显皱了皱眉头,目光不经意间扫过那维莱特往常一丝不苟、今天却明显有点凌乱的发尾蝴蝶结,很迅速地把“蒲从舟”和之前在沫芒宫外厅听见的那些有关“那维莱特领回了一个怀了孕的小娇妻”的传言,脸色冷了下来。 阿兰恭恭敬敬地对那维莱特鞠了个躬,平静地说:“……这不符合规定,那维莱特大人。按照枫丹律法,只有最高审判官和水神大人有资格审阅枫丹所有文书。如果要改变这条规定,恐怕需要一场正规的‘审判’。” “……你说的的确是对的。”那维莱特平缓地说,“我将会亲自主持这场审判。” “什么审判不审判?这分明是浪费公众资源!我看个文书也要开庭,这不是笑话啊!”蒲从舟气笑了,扭头看向阿兰,冷冷地说,“你这又是哪个家族的贵族啊?管天管地,还管到那维莱特和水神芙宁娜身上了?” “我不是贵族。”阿兰也冷冷地回答,“我从小在孤儿院长大。” 第102章 “孤儿?”蒲从舟想起之前那句“我是你爸爸”的玩笑话,瞬间有点愧疚,不打算和他计较了,只是随口问了句,“哪家孤儿院啊?” 阿兰平静地说:“我凭什么告诉你?” 蒲从舟彻底觉得一股火气“噌”一下就上了,她平生最讨厌的就是这种不肯好好说话的人,顿时也不和阿兰客气了,反唇相讥说:“只准你问‘我是谁’,不准我问‘你是谁’?这是什么道理啊?” “你——” “够了。”那维莱特敲了两下手杖,无奈地说,“此事稍后再议。阿兰,如果你没有其他事……” 阿兰也知道自己不能在这种事上纠缠,很平静地和那维莱特汇报着这段时间的工作情况,然后点点头,就出去了。 “……天啊,这家伙。”蒲从舟看着阿兰的背影就头疼,抱怨说,“人确实很好,思维也很清晰——但怎么就这么,这么……” 蒲从舟结舌了半天也找不出一个合适的形容词,重重叹了口气,气急败坏地说:“完蛋,有他在我很在你身边又会多一层困难……那维莱特,你想想办法啊那维莱特……” “水仙十字院。”那维莱特忽然说。 “嗯?”蒲从舟懵了一瞬。 “……之前你不是想知道,阿兰·吉约丹在哪个孤儿院长大吗?”那维莱特有些疑惑地看向蒲从舟,说,“是水仙十字院……枫丹专门收容犯罪者子女的孤儿院。” “……水仙十字院?”蒲从舟听到这名字也怔了下,觉得这名字和她刚刚看的那份文书上的有点相似……后来转念一想,什么水仙十字结社,或许吧也是阿兰报上的一个项目,索性也没去管。 蒲从舟思考了一会,见那维莱特缓步走到办公桌后边坐下,抬头看了眼窗外,雨竟然真的已经停了。蒲从舟叹了口气,说:“……那维莱特。” “嗯?”那维莱特抬眸看来,温和地问。 “我……不是说生下崽崽后就走,我不是这个意思。”蒲从舟很认真地说,“你理解错了。” 本来以为这件事就一定能这样过去了——反正雨否停了,虽然也不知道那维莱特是怎么做到的。 正当蒲从舟看那维莱特不说话,以为他默认的时候,蒲从舟听那维莱特平静地开口:“你不是这个意思,我知道。你只是想,在孩子出生后,再思考去留问题。” 第35章 枫丹 蒲从舟听到这话,彻底闭嘴了,无语了片刻。 ……那维莱特一直都在某些特别离谱的地方非常敏锐。蒲从舟头疼地闭了闭眼,目光悄悄动了下,小声说:“……你说你猜到这种东西干什么啊。” ……那维莱特说的一点也没有错。蒲从舟确实是这么想的。蒲从舟先试,尽力试试看——试试看去喜欢上那维莱特。如果能在崽崽诞生前喜欢上最好,如果不能…… 到时候蒲从舟打算带小龙崽崽回璃月,为璃月添一位元素龙仙人,怎么着也是一大助力来着。 但这种结果对于那维莱特来说……未免有点残忍了。 蒲从舟也沉默了会,装作不在意的模样往那维莱特办公室外的窗户看去,瞧着阳光还是灿烂,随口夸了一句“哈哈你这玻璃窗做的还挺好看的”,看也不敢看那维莱特的眼神,就悄悄地蹭到那维莱特办公桌边上,专做特别认真的样子哗哗哗翻阅着那维莱特的桌上的文件…… 那维莱特静静注视着蒲从舟刻意掩饰的模样,眸光稍稍温和了些,缓步走到办公桌前的座椅前坐下,也没计较之前和蒲从舟究竟说了什么。 反正此刻阳光正好……蒲从舟从一叠复杂的文书前抬起头,恰好瞥见那维莱特的办公桌上的花瓶中插了一束新鲜的蒲公英——心里悄悄开心了一下。 那维莱特签署了七八份文书的时候,忽地见蒲从舟“咦”了一声,从厚厚的一叠文件中抽出一张邀请函,歪着头一个字一顿地读了起来:“‘诚邀最高审判官那维莱特参与千灵节宴会……’,什么,还‘携带女伴’?那维莱特,你打算去吗?” 那维莱特定睛看了眼被蒲从舟塞到面前的烫金邀请函,思索了下,冷静地说:“这张邀请函,是每年枫丹最盛大的宴会,一般安排在千灵节前后,所有显赫的贵族高官、以及拥有盛名的科学家都会参加,并且由水神和我开舞。” “哦……”蒲从舟抽回邀请函,趴在一堆文件前,若有所思地说,“也就是说你肯定会参加吗……那么那维莱特先生,你有没有女伴呀?” 那维莱特对上蒲从舟笑盈盈的眸子,轻轻摇头,平静地回答说:“没有。” “那我来做你的女伴好不好呀?我还没出席过你们枫丹的大型舞会呢,真好奇!”蒲从舟想着有些兴奋了,凑近了些那维莱特,仰起头看着他逆光下飞扬的雪白发丝,还有明显有些讶异的淡紫色双眸,诚恳地央求,“带我去嘛带我去嘛,那维莱特?” “……好。”那维莱特定了定神,轻点了下头。 “耶!”蒲从舟欢呼了起来,笑着跳起身,扭过头看向那维莱特,叉着腰说,“真好啊……我现在才觉得作为一个人——而不是幻影留在你身边还是有好处的哈哈哈哈,要是我是幻影可去不了这种场合……” “嗯。”那维莱特目光柔和了些,低头从桌子的一沓文书中抽出了一卷羊皮纸,用羽毛笔轻而迅速地沾了沾墨水,飞速地书写起来,“……我会给你定做一套适合出席舞会的礼服和全套饰品。等你有时间,抽空去服装定制店一趟即可,我现在就帮你预约。” 第103章 “好哦,枫丹的礼服哈哈哈……”蒲从舟眼前一亮,瞧着那维莱特身上繁复的饰品,眨了眨眼,伸手摸了摸他衣服上天平状的坠子,非常认真地瞧着这可爱又精致的形状,小声说,“其实我特别喜欢你们这衣服的款式来着……虽然穿上去真的很烦呢,但是偶尔穿一次肯定特别好玩!” “啊……如果你不喜欢太繁复,我可以给你备注简单款式的。”那维莱特的笔尖顿了下,非常严肃地说。 蒲从舟扑哧一笑,扭头看着那维莱特的淡紫色竖瞳,双手捧着自己的脸,歪了歪头说:“肯定是让设计师看看我适合什么样的款式啊……而且厚重就厚重了,偶尔穿一次又不是天天穿,我也不介意的。” “好。”那维莱特眸光又柔和了些,静静地凝视着蒲从舟半晌。 蒲从舟也笑起来,指尖掠过几份文件,煞有介事地点点头,说:“那维莱特,我刚刚看了啊——你做的真好呢!夸一夸你哦!” 那维莱特轻轻“啊”了一声,正想认真地说一句“谢谢”,就见蒲从舟半个身子趴在办公桌上,凑近那维莱特的侧脸,小小声地说:“……那,奖励你一下?” 那维莱特微微睁大了眼,还没来得及动作,呼吸急促了几分,就见蒲从舟轻轻凑近了些,然后在他额前的一缕发丝上落下一个柔软的吻。 淡色的唇在那维莱特的眼前稍稍一晃而过,像是一点一闪而逝的暖意,那维莱特微微怔神,轻抽一口气,稍微有些缠,下意识伸出一只手覆在蒲从舟的腰际上,轻柔地往桌面上压了下—— 蒲从舟微微一颤,下意识往后一缩……一点奇异的温度顺着后腰窝一直缠绕着尾椎,酥麻绽放开来噼里啪啦往上蔓延,冲击着大脑忽的失控,眼前也一阵阵发黑。 几乎是瞬间,蒲从舟就反应过来了,为了掩饰淡淡的颤栗,蒲从舟攀附着桌子边缘,轻轻往前蹭了下,然后强迫着自己克制着越发强烈的畏惧,在那维莱特的侧脸上落下一个亲吻…… 那维莱特微微睁大了眼。 “笃笃。” 办公室的门骤然被人轻轻敲了两下,蒲从舟瞬间条件反射般地反应过来,瞬间和那维莱特分开,猛一推桌面,整个人就从办公桌上滑了下来,随带着桌子上累着整整齐齐的文件也跟着哗啦啦散落了一地,在阳光下反射出灿烂的光泽—— 蒲从舟蹲下身,手忙脚乱地把落在地上的文件捡起来,然后用平生最快的速度“砰砰砰”拍整齐了,重新堆回桌子上,欲盖弥彰地飞速退到了一边—— 那维莱特轻咳一声,抬眼看向办公室紧闭的门,沉声说:“请进。” …… 办公室的门被人推开,阿兰抱着一沓文件,缓步走进办公室,一边说:“那维莱特大人,这是最近一段时间特巡队的案件报表,请您过目——” 阿兰骤然刹住脚步,一贯平静无波的眸子中少见地出现了一丝愕然,几乎是难以置信地看着原本一丝不苟、整齐地挑不出一点错的办公桌上此时随意堆着的文件,目光渐渐往上移动,掠过那维莱特有些凌乱的发尾,停驻在那维莱特额前几乎蓬松的融化在阳光下的雪白发丝——这之前也是整整齐齐的。 阿兰猛地一转头,看见了一脸心虚的蒲从舟,几乎是咬牙说:“……你!” “我我我,我怎么啦?”蒲从舟有点愤怒了,反唇相讥说,“我是拖慢了你们的行政效率还是怎么,对我的怨气这么大?啊?” 阿兰被气笑了,直接转头,不看蒲从舟,平静地对那维莱特说:“那维莱特大人,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蒲从舟女士是璃月人,与枫丹内部体系无关——我知道那维莱特大人打算替她申请特例,但是在申请彻底下来之前,我认为蒲从舟女士应该避嫌。” 那维莱特沉吟了一会,还没开口,就听阿兰放重了语气,说:“——我提的建议,都是根据枫丹律法第七百三十六条。” “你逼他做什么啊?我不看就不看,你当我这么喜欢看你们这些无聊的文书啊?要不是看在那维莱特的份上——”蒲从舟忿忿地说。 “大人。”阿兰冷冷地说。 “什么大人?”蒲从舟简直是莫名其妙地说。 “请尊称最高审判官为,‘那维莱特大人’。”阿兰把文件放到那维莱特的办公桌上,经过蒲从舟身边时,目光不轻不重地扫过蒲从舟微微有些隆起的小腹,语气里带着些讽刺,“——在您拥有和那维莱特大人合法的名分之前。” “你这小子——”蒲从舟被阿兰这话气得就差没冒烟,还没等她发作,就看阿兰踏着轻而迅速的步伐走出了那维莱特的办公室,还非常优雅而礼貌地带上了那维莱特办公室的门。 办公室的门“喀嚓”一声合上,蒲从舟瞪着紧闭的门,气得一鼓一鼓的,好半天才猛一回头,对上那维莱特欲言又止的眼神,又想哭,然后笑了起来——被气的,跺了跺脚,想了会才对那维莱特咬牙说:“他这是把我当什么了——我估计是魅惑你的娇妻,他们纯洁无瑕、公正无私、法律化身的最高审判官身上唯一的污点了啊。” 那维莱特哭笑不得,也的确轻轻笑了,温和地对蒲从舟说:“怎么会。阿兰是一个很善良的人,只是有些时候比较执拗而已。恰好你也怀了孩子,不如趁着这段时间好好休息一下,我会找人带着你逛逛枫丹廷。” 第104章 蒲从舟瞪着那维莱特,说:“找人?你不能陪我去吗?” 那维莱特轻叹一声,摇摇头:“事务繁忙……” “行,好,你忙去吧。”蒲从舟也知道那维莱特的工作量,但是说不上为什么就是很气恼,越想越委屈,刚好最近不知怎么泪腺特别发达,等蒲从舟反应过来,眼泪就吧嗒吧嗒落了下来。 “你……”那维莱特见蒲从舟哭了,迅速从座位上站起来,从袖子里抽出一方手帕,半跪在蒲从舟跟前,仔细拭去一滴泪—— 太近了。 蒲从舟一时间不适应那维莱特这么亲密的接触,又是产生了下意识的生理反应,全身一颤,往后退了一小步。 那维莱特敏锐地注意到了这细节,轻轻垂下手,收起手帕,缓缓站起身—— 蒲从舟骤然伸手,环抱住了那维莱特的腰。 ——先是一点轻如蜻蜓点水的环绕,后来是一点点的缩紧。 那维莱特微微垂眸,纤长浓密的睫毛微微颤动,在灿烂的阳光下落下一点阴翳。那维莱特一动不动,只是静静注视着蒲从舟的发旋,任由她轻柔又小心翼翼的动作,还有那抑制不住的颤抖。 ——像是在怀中不断挣扎又坠落得心甘情愿的蝴蝶。 蒲从舟轻轻闭了闭眼,强迫着自己一点点垂头,把脸深深埋入那维莱特的怀中。 清澈的阳光穿透了彩绘的玻璃窗,落在紧紧相拥的两人身上,落下一道剪影,细细碎碎洒落进办公桌前透明玻璃瓶里插着的新鲜的蒲公英花卉。 一阵风吹过,蒲公英微微摇晃。 ------------------------------ 一晃就是几天过去,很快就到了那维莱特亲自预约给蒲从舟定做礼服的时间。 之前因为被阿兰一闹腾,蒲从舟彻底失去了去沫芒宫的兴致,一连几天都窝在那维莱特的卧房里睡大觉。那维莱特担忧蒲从舟无聊,还委托美露莘,拜托她搜罗几本枫丹的话本子——或者说是轻小说,给蒲从舟解闷。 本来蒲从舟还不知道,直到早些时候,蒲从舟收到了美露莘在送来早餐时特意给她准备的花花绿绿的几本轻小说和不正经的报纸,眼珠子差点没掉出来—— “……这都是最近枫丹传阅最广的故事书,和最受人欢迎的报纸哦!”小小的美露莘快乐地跳了两下,伸出一只手,非常愉快地对蒲从舟说,“是那维莱特大人特意让我给您准备的哦!舟舟,您喜欢吗?” 蒲从舟唇角抽了抽。 不过对上美露莘期待又兴奋的目光,蒲从舟闭了闭眼,扯出一个非常快乐的笑容,对美露莘说:“谢谢哦!我非常喜欢。不过你搜寻这些小册子应当很不容易、很累吧?下次就不用啦!” “谢谢舟舟关心!不过我一点也不累哦,这些书大家都在看,我们美露莘找起来很简单的,大家也都愿意给我……也多亏了舟舟,让枫丹人这么喜欢我们!”这样说着,小美露莘又蹦跶了起来,跳了两下,很高兴地带上门,一边自言自语地说,“……希格雯又做了一件好事呢,我下次还会继续带的……” 看着那维莱特卧房的门被轻轻掩上,蒲从舟闭了闭眼,痛苦地扭过头瞧着那一叠花花绿绿的东西,一边翻一边自言自语:“……我的天啊这是什么玩意,枫丹人的战斗力都这么强的吗?这才几天啊!《审判官大人的璃月小娇妻》?我的天这什么鬼——还有这本,《最高审判官大人:是的,我们确实有一个孩子》……救命啊……这又是什么,《沫芒宫被砸!真相真的是不明元素流吗?不,是老婆从天而降》……” …… 那维莱特轻轻敲了两下门,仔细听了会,没听到应声,抬手把卧房门推开,就看见蒲从舟趴在床上,翘着脚正在很专注地看书。 听到那维莱特的响动,蒲从舟“噌”地坐起来,哗啦啦把所有的书和报纸全部抱在怀里,瞪着那维莱特,停了一会,咬牙切齿地说:“……你怎么忽然就进来了啊?” 那维莱特停了下,疑惑地说:“……我敲门了啊。” 蒲从舟不可思议地说:“你敲门了?” 那维莱特说:“……敲了。” 蒲从舟沉默了,和那维莱特面面相觑地对视了一会,半天,叹了口气,把所有的书都一股脑儿塞到了被子底下,爬起来拉开窗帘,透出清亮的日光,回过头看向那维莱特,说:“平常你这时间不都是在工作吗,怎么现在回来了?” 那维莱特停了下,目光落在露出一角的书页上,目光柔和了些,抬眼,对蒲从舟说:“今天我为你安排了礼服定制,特意推后了日程,陪你两个小时。” “……两个小时,还这么准确。”蒲从舟咕哝了一句,目光顺着那维莱特的掠了过去,一脚把《霸道审判官狠狠爱》和《为了你,我愿意放弃整个律法》踹飞了,对那维莱特抱怨说,“……你们枫丹这么多年,就没有出台一些正经的律法管一管这些造谣的书籍吗?” “……抱歉,是我的疏忽。并且枫丹之前也极少有这一类的书籍。我会尽快草拟发条并且推进实行的。”那维莱特收回目光,温和地说,“但是我看你似乎很喜欢这些书,看得很开心。” “我?开心?”蒲从舟瞪着那维莱特,非常难以置信地说。 “……不是吗?”那维莱特询问说,迟疑了一下,缓缓问,“如果不是……我看你十分专注,甚至没听到敲门声。” 第105章 蒲从舟彻底噎住了,看着那维莱特。 那维莱特也注视着蒲从舟,目光中带着些许不解。 ……最后蒲从舟败下阵来,踢踏着走向门口,摆了摆手:“走走走,不是说要去试衣服吗,走了走了。” 那维莱特轻轻点头,跟在蒲从舟身后出了门。 -------------------- 负责枫丹大部分晚礼服设计的是一个小姑娘,她看到蒲从舟和那维莱特一起进来的时候,非常有职业素养地微笑着领着蒲从舟去挑她喜欢的款式。 蒲从舟在一排排绚丽的礼服中逡巡,看得眼花缭乱,捂着头对店员说:“你觉得我适合什么就选什么吧,我是真的不会挑衣服啊——” 还没等店员开口,那维莱特就拿着一套晚礼服缓步走来,对店员礼貌地点点头,转头看向蒲从舟,温和地问:“你觉得这个款式怎么样?喜欢吗?” 蒲从舟瞧着那有点像鱼尾的下摆,刚想说什么,就见店员捂嘴笑了,说:“那维莱特大人还真的对这位蒲从舟女士十分了解呢——我也觉得,这大概是整个店里最适合的款式了!” 那维莱特眸光柔和了些,轻轻点头,礼貌地对店员说:“谢谢。” ……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了,蒲从舟头疼地摆摆手,对那维莱特和店员说:“那就这款吧,我看着也挺好看的。” “好的,蒲从舟女士。”店员笑着点点头,伸出手优雅地说,“请跟我来,我为您测量尺寸……” …… 蒲从舟跟着店员,来到一个台面上站着,看着店员拿着一条软尺对着她比比划划,那维莱特则从附近的书架上取来了一份报纸,抵着手,双腿交叠,坐在软椅上阅读着。 “……您选择的衣服是样衣,实际上我们会为您进行部分改制的。我们会保留大致的衣服走向,为您的礼服添加一些符合您气质的元素和装饰——哦,对了,我们这件样衣是浅绿色的,但实际给您的礼服会改成浅蓝……” 蒲从舟对着店员的絮絮叨叨,原本是“嗯嗯嗯”的回应着听着,就当是解闷,听到要换颜色的时候,“咦”了一声,问:“要改变颜色吗?浅绿色不行?” “……不对吗?”店员停下手,抬头有些茫然地看向蒲从舟,迟疑了下才说,“……那维莱特大人每年的礼服颜色都是深蓝色,因为听说您是作为他的舞伴出席,我才特意设计成浅蓝色款式。” 那维莱特翻阅报纸的指尖微不可查轻轻一动,头也似乎侧了一下。 “啊,是这样吗……我觉得浅蓝色太娇嫩了点来着。”蒲从舟有点无奈地说,“其实我更喜欢浅绿色。” “啊……那这样的话……”店员有些为难,下意识看了那维莱特一眼——他还在翻阅着报纸,只是目光似乎很久没动过了——有些不确定地说,“那我设计成浅绿色?” 第36章 枫丹 “不用了,如果是和那维莱特的款式配对的话……浅蓝就浅蓝,也挺好的。”蒲从舟不假思索地笑着说,“只要设计好看都无所谓啦,我看了你们店里的设计,每一件我都很喜欢。” “谢谢您,我们可是枫丹最好的服装设计店,都是专业的……”店员也抿嘴一笑,和蒲从舟聊起了有关枫丹和璃月设计的问题。 那维莱特手中的报纸轻轻翻过了一页,发出不引人注意的轻微一点声响。 ------------------------ 舞会开展在一个很晴朗的夜里。 正是月明星稀,明亮的月光似水流转,蒲从舟坐在镜子前,任由化妆师为她描绘下最后一点眼线,轻轻拍了拍她的肩,笑着说:“好啦。” “谢谢。”蒲从舟站起身,对着全身镜轻轻一旋转,全身的裙摆瞬间倒映着窗外落进的月光,焕发出粼粼的光芒,熠熠生辉。 蒲从舟瞧着镜子中的自己,轻轻抽了一口气——她从未见过自己打扮成这样过。漆黑的长发被完全挽成一个优雅的发髻,点缀着的说不出名的宝石首饰璀璨得像是本身就在焕发着光晕。露出的雪白脖颈修长而优美,轻一扭头间,侧脸的一点闪粉微闪,像是枫丹传说中海妖从月光下的海面探头。 蒲从舟对化妆师由衷地竖起拇指,称赞说:“化妆术厉害啊——有没有考虑去璃月给人做人皮面具?我像你保证哈,工资很高的,就是有点危险……” “舟舟说笑了。”化妆师捂嘴一笑,对蒲从舟说,“……到底还是您的底子好。” “哈哈,哪里哪里,我长什么样我最知道了……” …… 两人正说着话,化妆间的门被人轻轻敲了两下。 “请进。”蒲从舟说。 那维莱特穿着件深蓝色底调的燕尾服,轻推开了化妆间的门,抬眼看向蒲从舟的瞬间,淡紫色的瞳眸微不可查地一动,定在了原地。 “怎么了,那维莱特?不好看吗?”蒲从舟奇怪地说,微微抬头,轻轻骗了下,头顶的发簪垂落的饰品碰撞,叮咚一声清脆。 那维莱特轻轻抽了口气,优雅而礼貌地伸出一只手,微微欠身。 蒲从舟倒是对枫丹的这些礼仪非常熟悉,非常轻盈地寻找着长裙的平衡,轻巧地跃到那维莱特身前,淡蓝色的长裙优雅地摆动,无数轻纱摇曳,在月光的映衬下折射出斑斓的光晕。 蒲从舟伸出手,轻巧地覆在那维莱特戴着手套上,又手肘轻轻一弯,挽住了那维莱特的臂弯,抬脚跟着那维莱特的步伐,然后一扬头,笑了下。 第106章 那维莱特又是微不可查地一怔,旋即反应过来,微微欠身,算是和化妆师道别,在化妆师笑眯眯的目光下,带着蒲从舟一起走了出去。 -------------------- 小提琴拉出悠扬的乐音,穿着燕尾服、华丽洛可可礼裙的贵族端着高脚杯,穿梭在醉纸迷金之间。 “嘭”一声,宴会的大门被水神芙宁娜优雅地推开。芙宁娜穿着深蓝色配雪白尾的礼服短裙,甩着手杖,一扬首就吸引了所有的注意。 “各位,各位!”芙宁娜清了清嗓子,大声说,“欢迎来到这场宴会!我魔神芙卡洛斯,真心希望各位能享受一个美丽的夜晚!现在,请尽情欢乐吧!” “噢噢噢!” 宴会厅的贵族发出一声欢呼,乐团的指挥一扬指挥棒,乐音瞬间转向盛大的喧闹之间。一时间高脚杯碰撞声、觥筹交错声还有无数人之间的私语声混杂成一片。 就在这高潮的时候,宴会厅的大门再次打开,走出了两个并肩的身影。 深蓝色的燕尾服还像以前那般威严而整洁,最高审判官那维莱特神情严肃,拄着手杖缓缓走进宴会厅——然而更引人注目的是他身侧的女子。 浅蓝色的鱼尾裙逶迤在地,璀璨的饰品略微遮掩了微微隆起的小腹,蒲从舟微微侧首,向所有看来的目光扬起一个笑容。 …… “……天啊,这人是谁啊?难道是——” “对,我也听说了,传言中那维莱特身边来了个怀了孕的——” “唉,这真的——” …… 宴会的气氛因为蒲从舟和那维莱特的到来彻底拉到了一个高潮,喧闹声压低了一点,却一波连着一波,极其热闹。 蒲从舟是第一次来到这种场合,压抑着好奇的目光,装着矜持地环视着这个华丽装潢的宴会厅。 那维莱特平视着前方,余光略微瞥见蒲从舟,目光莫名柔和了许多,就连脚步也不自觉轻盈了。 …… “那维莱特先生,您好……” “我想见您很久了,可惜一直预约不到——” “那维莱特先生,我是枫丹科学研究院的……” 那维莱特刚刚进宴会厅没多久,身边就窸窸窣窣围了一大群人。 那维莱特明显是习惯了这种场合,非常游刃有余地严肃地处理着每一个贵族、或科学研究者的言论,礼貌而不失疏离地回应着。 那些贵族一面和那维莱特打着交道,一面都在偷偷打量着蒲从舟——最高审判官一向都大公无私,而这个忽然间出现的,怀着孕的少女—— 或许能是转机? 不过一番话谈下来,蒲从舟一句话都没说,面上带着永远不会出错的淡淡微笑,眼神却不知道在往哪边飘…… 贵族们一时间也有点摸不透这个名叫“蒲从舟”的璃月少女,一个个都交换着变幻莫测的眼神。 那维莱特在聊天的间隙轻轻看了眼蒲从舟,顿时就了然了。 这姑娘盯着不远处放着的茶歇呢。 …… “……那维莱特大人,我们科学院啊,荒芒力量的研究已经有了很好的成功,可控湮灭都出来了——现在还需要一点资金……” “我理解您的心情。关于资金问题,沫芒宫会进行公平分配,这您大可放心。”那维莱特很平静地回答着——呃,对蒲从舟来说是明显废话的话。 “我知道,我知道……”那位老人明显急了,跺了跺脚,多说了两句,“但是关于荒芒能量的运用真的需要大笔资金的投入——” “我能理解。”那维莱特温和地说,“但我作为最高审判官,我应当平衡整体资金……近年来枫丹的财政状况,您也是知道的。” “……” 这个研究员太絮絮叨叨了,周围的贵族都有些不耐烦起来,但那维莱特显得很耐心专注,他们也不好说什么。 蒲从舟本来还在思索一会结束这交谈后吃什么小点心比较好,听到这些话,越听越熟悉,侧头看了眼,笑了起来,往前走了两步,恰好越过了那维莱特一步,在众人目光下,对研究员说:“咦,这不是奥尼尔先生吗?” 奥尼尔也对这个“那维莱特的小娇妻”有所耳闻,听到蒲从舟这般顺畅地叫出自己的名字,愣住了,试探地问:“……那维莱特大人同您提到过我?” “没有哦,你再想一想,真的不记得我?”蒲从舟笑着说。 奥尼尔盯着蒲从舟苦思冥想,其他的贵族也静了下来,纷纷往这边投来了异样的目光。 “哦——对!”奥尼尔恍然大悟,一拍头,大声说,“我记起来了——哎,怎么能忘了呢?当初我们研究出荒芒湮灭的时候,和璃月进行机械相关的贸易,甚至引来了岩王帝君亲自过问——你就是当时在翘英庄岩王帝君身边的蒲姑娘!我记得,你当时还和我讨论了荒芒湮灭对于璃月机关术改善的可能性——” “是的。”蒲从舟笑眯眯地说,“我当时跟着帝君去考察,对您真的是印象深刻呢。论贸易,是璃月第一;但是如果要说科学研究,大概整个提瓦特大陆没有能胜过你们枫丹科学研究院的。” “不敢不敢,蒲姑娘过誉啦。哎呀,哎呀……”奥尼尔摇着头,大笑着说,“我怎么就给忘了呢……” “大概是研究太忙了吧。”蒲从舟不在意地笑了,继续问,“最近怎么样?荒芒湮灭是否有新的进展了?” 第107章 “有,当然有啊……”奥尼尔连连点头,提起了兴致,和蒲从舟聊了起来。 …… 刚开始蒲从舟和奥尼尔开始聊天的时候,那维莱特和其他人还听几句;后来蒲从舟聊的内容越来越专业,甚至涉及到有关最新技术的应用可行性,那些贵族完全听不懂,纷纷略过蒲从舟,又开始和那维莱特交谈。 蒲从舟倒是越听越兴奋,忽然觉得自己似乎能从这个角度去给璃月更多的生产力,或许也能解决枫丹如今的财政……不知不觉身边的人都走了差不多。 那维莱特轻轻走到蒲从舟身边,微微俯身,低声说:“我那边还有些事,先失陪了。” “好,去吧去吧。”蒲从舟不在意地摆摆手,继续和奥尼尔聊天。 那维莱特微微停了下,还是迈开步伐离开。 …… “……唉,但最近真的不景气啊。自从阿兰走后,我们所有的研究都陷入了僵局,做不出成果,就连沫芒宫拨给我们研究院的资金都一年比一年少啊——真的可恶,他怎么就忽然放弃了研究,跑去特巡队了呢?损失啊,损失啊!”奥尼尔说到动容处,越来越激动,蒲从舟怀疑他继续说下去,迟早会哭出来。 蒲从舟刚想宽容地笑笑,忽然捕捉到一个熟悉的问题,敏锐地问:“阿兰?” ——不就是之前在那维莱特办公室遇见的混账吗。 “是啊。”奥尼尔忧伤地说,“阿兰·吉约丹,他可是科学院的天才!当时就是他研究出的荒芒湮灭啊,那个时候整个提瓦特都震撼了!唉,真的是,这研究还没落地,忽然就走了——哎!” ……放弃研究,从枫丹科学研究院转去了特巡队? 阿兰这家伙,看他的性格不像是不负责任的,应该是另有隐情。 蒲从舟有点若有所思,随便应了几句奥尼尔的话。 “……啊,舞会就开始了。不知道博学多识的蒲姑娘愿不愿意和我跳舞?”奥尼尔微微欠身,非常礼貌地问。 舞厅的乐曲悠扬而婉转,最中心的舞池等待着开舞,已经完全空出来了。 蒲从舟扫视了一眼舞池,笑着说:“我当然很愿意——但是我这次,是作为那维莱特的舞伴出席舞会,第一支舞理应先给他的。” 奥尼尔下意识看向舞池边上和水神芙宁娜交谈的那维莱特——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奥尼尔总觉得那维莱特还在注意着这边,拍着头笑着说:“哎呀,对对对,我怎么把这事忘了!” “没有关系啊。”蒲从舟微微鞠躬,对奥尼尔挥了挥手,算是道了个别,笑着说,“那我先走啦!下次再聊。” “好,再见。”奥尼尔右手放在左心口,行了个标准的枫丹贵族礼仪。 蒲从舟裙摆一晃,非常轻盈地穿梭在人群中,一晃眼就没影了。奥尼尔刚刚抬头,就不知道蒲从舟到哪里去了——他下意识又看了眼在舞池旁的那维莱特,这次居然真的确确实实对上了最高审判官平静的目光,被其中的暗流惊得下意识一怔。 ------------------------- 蒲从舟从甜点架上取下一盘点缀着草莓的千灵慕斯,一边吃着,一边想着心事。 阿兰,阿兰…… 蒲从舟想起了之前那个严肃的特巡队队长腰间象征着“智慧”的草元素神之眼——他应当是致力于研究的啊,拼的是脑子,怎么会来到特巡队这种打打杀杀的地方……还是放弃了特别特别厉害的研究项目? 有什么不得已的理由吗? 蒲从舟舔舐着沾着奶油的勺子,随便在边缘找了一张椅子坐下,瞧着舞池中央,水神芙宁娜对最高审判官那维莱特轻盈优雅地一鞠躬,那维莱特伸出手,与水神一同优雅而标准地滑入舞池—— 太美了,深蓝的裙摆和同色系的燕尾服下摆一同旋转——按照往年的规定,水神同最高审判官共舞,拉开这枫丹最高舞会的序幕—— 蒲从舟轻轻惊呼一声,欣赏着那维莱特和水神芙宁娜优美的舞姿,一边尝着小蛋糕,一边啧啧感慨。 视觉盛宴啊!视觉盛宴啊,看了不亏,不亏…… “你在看什么?” 就在蒲从舟美滋滋看着舞蹈的时候,身后忽然传来一个冷淡的声音。 ——早就知道以阿兰的身份,特巡队队长,是有资格来这场舞会的。 蒲从舟对这声音再熟悉不过,顿时笑了起来,扭过头,当着阿兰的面狠狠咬了一口千灵慕斯——想象成阿兰的头——然后挑了挑眉,笑着指了指舞池里的那维莱特和芙宁娜,理所当然地说:“看美人跳舞啊!” 阿兰脸色一变,明显有点惊讶,低声说:“你怎么——我还以为……” “以为什么啊?我们水仙十字院出来的小孤儿,怎么话都不说完啊?”蒲从舟笑了起来,站起身,拖着鱼尾裙绚烂的下摆,优雅地一提衣摆,走到酒水架旁,一边打量着,一边歪了歪头。 蒲从舟的身侧,一对又一对的情侣纷纷经过,迈着优雅的舞步,滑入舞池。蒲从舟则在衣香鬓影的人群中回头,对着阿兰狡黠地笑了下,非常欣慰地看着阿兰的脸色一点点变差。 “……你怎么知道水仙十字院?”阿兰冷冷地问。 “因为我是那维莱特的小娇妻呀。”蒲从舟笑得很开心,轻轻巧巧凑得离阿兰近了点,纯心气一气他,小声说,“我悄悄告诉你啊……床笫之间,缠绵到深处,我问你那高不可攀的审判官大人啊,‘阿兰是从哪来的啊’,他当然就什么都说了,是不是啊?” 第108章 “你——”阿兰猛地倒吸一口气,不可思议地看着蒲从舟,连连后退了两三步,喘着气平复了好久,这才回过神,咬着牙说,“……不知羞耻。” ……果然有关。 蒲从舟瞧着阿兰对于“水仙十字院”的反应这样大,骤然间就确定了自己的猜想。 ——结合之前在那维莱特办公桌上看见有关“水仙十字结社”的文件。 蒲从舟在那维莱特身边留了很长一段时间,当然知道非必要、非重要文件不可能出现在那维莱特的办公桌上……之前蒲从舟还以为“水仙十字结社”是阿兰建立的什么组织,这才把它送上了那维莱特办公桌——毕竟阿兰来自“水仙十字院”,名字这么像,不可能毫无关系。 ……再结合“忽然间离开”科学院,蒲从舟就隐约有了个猜想,阿兰有没有可能就是因为这个“水仙十字结社”离开的枫丹科学院? 毕竟巧合太多,有可能就不是巧合了。 …… 果然,刚刚一试探,就探出了一点东西——阿兰得知蒲从舟知道自己来自于“水仙十字院”,第一反应不是“你在窥探我的隐私”,而是“你怎么知道”…… 微妙,十分微妙。 蒲从舟看着对一切毫不知情,神情中有些愤怒的阿兰,微微一笑,轻轻抬了下酒杯。 ……说不定灌醉了,能问出更多东西? 忽然,蒲从舟停了下,下意识瞟了一眼还在舞池和水神跳舞的那维莱特,想起了自己之前在璃月看的什么什么……《孕期护养指南》,上面说孕妇禁止饮酒来着。 ……不过自己可不是普通孕妇,是璃月仙人——而且那维莱特还司管着水元素之力,没道理连一个小小的酒精都对付不了吧? 这么想着,蒲从舟彻底放下了心,端着高脚杯就向一脸警惕的阿兰笑吟吟地走近,冲他抬了下酒杯,漫不经心地晃了下,抬高了点高脚杯,眯着眼瞧着灯光下折射出斑斓光影的酒液,扭头看向阿兰,笑着说:“你看看啊,‘长岛冰茶’,喝起来像是饮料,一点儿也不刺激哦——但是实际上酒精含量非常高。试试?” “你想干什么?”阿兰冷冷地问。 “我倒下,或者是你喝跪下。”蒲从舟轻晃了下酒杯,对阿兰挑衅一笑,轻声说,“——不许拒绝!我知道你们枫丹规则的,在这种场合下,你不能拒绝女士,是不是?” 阿兰看了眼蒲从舟,大踏步走到酒架前,取下一杯长岛冰茶,冷淡地一饮而尽,向蒲从舟亮了下杯底,礼貌地说:“请。” 蒲从舟笑了下,也跟着小口小口喝着烈酒,饮尽了,才走到酒架子边,又取下一杯,对阿兰微笑着说:“来,继续。” 阿兰的脸色越发冷淡。 …… 空了的高脚杯很快堆叠成一片,蒲从舟搁置了手中空了的酒杯,一扭头,看向阿兰,忽地问:“你为什么离开枫丹科学研究院?” “这和你有关系吗?”阿兰反问。 “还没醉啊……”蒲从舟小声轻叹一声,抬起头,继续扬起笑,说,“来,继续喝!” …… 就在这一瞬,蒲从舟握着酒盏的手腕被一只戴着黑色皮质手套的手稳稳握住,用力不大,但是极其稳—— 蒲从舟浑身一僵,一阵颤栗从接触处噼里啪啦地蔓延开来,几乎是颤抖着回头,虚虚地笑了下,对上那维莱特淡紫色的双眸,“你好呀,那维莱特……” …… 蒲从舟刚才和阿兰拼酒拼得快乐没注意,而周边的贵族可是看得清清楚楚—— 一支舞曲刚刚结束,那维莱特就立刻和芙宁娜礼貌作别,然后极快地往蒲从舟的方向走来—— 极快,极其迅速,快到甚至……有些失态。 第37章 枫丹。 蒲从舟真的是下意识有些心虚,随即又理直气壮起来——不就是喝一点酒嘛,蒲从舟可是璃月仙人,先倒下的肯定是阿兰——那维莱特能管她些什么。 这样想着,蒲从舟故作矜持地咳了两声,然后很认真地瞧了那维莱特一眼,抽了下手腕——没抽开。蒲从舟扬了扬下颌,说:“……那维莱特,放开我。” 那维莱特轻轻松了手,看向阿兰,很平静地询问他:“你不知道她怀孕了么?” …… 这下不止是蒲从舟,就连一边悄悄听着的贵族们都怔了下—— 阿兰倒是很冷静,对那维莱特点了下头,淡淡地说:“是蒲从舟女士主动邀请我饮酒。根据枫丹的规则,我没有拒绝的权利。” 蒲从舟听阿兰这是甩锅的意思,余光瞧着那维莱特冷静又淡定的淡紫色眸子,还有一丝不苟的燕尾服侧边领结,心猛地揪了一下——莫名其妙就有点急了,也顾不着甩手,另一只空着的手轻轻拽了下那维莱特的领结,有些急地说:“……那维莱特,我体质特殊,喝一点酒没事的——” 那维莱特轻轻摇头,瞬间截住了蒲从舟的话头,轻一抬手,接过蒲从舟的酒杯,对阿兰说:“既然这样……我代她喝。” ……最高审判官饮酒! 这下就连坐在高位上的芙宁娜都吓了一跳,踩着高跟优雅地走上前,有点惊讶地小声说:“那、那维莱特不是从不喝酒吗?” “……是啊,我也没见过。” “可真是第一回,破天荒了……” 第109章 …… 贵族窸窸窣窣的议论声一阵高过一阵,所有人都兴致盎然地往这个方向看来。 这样的仗势、在那维莱特略带冷淡的淡紫色双眸的注视下,阿兰顶着这压迫感轻描淡写,看着那维莱特,平静地一扬高酒杯,礼貌地说:“那维莱特大人,请。” 蒲从舟眼睁睁看着事情向着她预料不到方向拔腿狂奔,瞧着那维莱特严肃地一点头,淡色的唇轻轻碰上水晶杯壁,闭了闭眼,一抬手—— “等等!”蒲从舟及时喊了声停,虚弱地说,“……你误会了。” 那维莱特放下酒杯,迟疑了下,温和地问:“你……不是想和吉约丹先生饮酒?” 蒲从舟讷讷地退后半步,小声说:“……是。” “你有了我们的孩子,不能喝。”那维莱特摇了摇头,温和地说,“所以我代你。” 说着又轻轻端起高脚杯—— “等等等等……”蒲从舟彻底没辙了,伸手抢过那维莱特的高脚杯,拽了两下没拽动,气急地说,“不喝了不喝了——我不和这家伙喝酒了——你别啊,不会喝酒就不要喝!” 周边的议论声一下就小了下去,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蒲从舟身上。蒲从舟讷讷地瞧着那维莱特,干笑着说:“……没必要,真的没必要。” 最后还是阿兰笑了下,轻轻放下酒杯,瞟了眼蒲从舟,微微欠身,说:“好。” 那维莱特也跟着搁置下了高脚杯。 蒲从舟这才松了口气,还没等她和那维莱特解释,就听身侧的阿兰不咸不淡地讽刺了一句:“……还真是一物降一物。” “……你说谁降谁来着?”蒲从舟猛一回头,就见阿兰淡淡笑了,轻一点头,转身离去。 ——阿兰这阵仗是要离开宴会的样子。 如果错失这次套他话的机会,下次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好好谈谈——毕竟特巡队队长居心叵测,怎么着对那维莱特来说也是个隐患。 而且就算套不出阿兰的私事,也可以和阿兰解释一下,至少不要让他对自己和那维莱特误会这么深。 这样想着,蒲从舟抬脚就想追上去——却见那维莱特忽然轻轻走到蒲从舟身边,欠了欠身,伸出手,温和地说:“蒲从舟女士,下一支舞曲即将开始——不知我是否有这个荣幸,能邀你共舞?” 那维莱特原本有些冷淡的瞳眸此刻染上了些灯光的暖,轻轻的欠身下雪白的长发微微曳动,好看又温柔。 周遭的贵族少女发出了轻轻的惊呼声,所有人都向蒲从舟投来了艳羡的目光—— ——这少女上辈子一定是拯救了星空,这辈子才能得到最高审判官的青睐。 ……蒲从舟却丝毫顾不上这些七拐八弯的儿女心思,满心想着的都是阿兰这么高的身份、又长期留在那维莱特身边,要早点把这个人摆平才好,瞧着阿兰越走越远,有些急了。 ——当然还有更重要的一点。 最高审判官是不能有明目张胆的偏心的。 蒲从舟对那维莱特按照枫丹的礼节行了个礼,凑近了些,小声说:“……有点事哈,我先溜一下——你和芙宁娜去跳下一支舞——过一会再和你解释。” 说完,蒲从舟就轻盈地一转身,迅速地穿过人群,往阿兰的方向掠了过去。 小提琴拉出了婉转的乐音,一曲终歇一曲又起,无数人成双成对滑入舞池……蒲从舟走的太急,没注意到那维莱特一贯平静无波的眸子里闪过一丝的愕然,又迅速黯淡下来。 ——最高审判官主动邀人共舞,这件事本身就少见——被人又迅速拒绝了——拒绝的还是揣了他崽崽的女子…… 几重刺激下,人群虽然碍着那维莱特的威严不敢明目张胆地讨论,但是激动的目光还是压制不住地在那维莱特身上不停地掠过。 ——然而另所有贵族和参与舞会的枫丹高层失望的是,那维莱特没有什么独自失神,甚至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蒲从舟离开后,那维莱特平静而稳重地走到水神芙宁娜身边,鞠躬邀请。 芙宁娜正烦着拒绝一大堆大腹便便的贵族的邀请,忽然见那维莱特过来,很从善如流地接受了,和那维莱特一同滑入舞池。 …… “……礼貌性的邀请,我还以为最高审判官大人是动心了呢。” “……之前承认了那个孩子是他的不是吗——唉,不愧是枫丹律法的代表,就算有了孩子又怎么样,心还是冷的。” …… 三两声议论声不少,却持久。蒲从舟竖起耳朵听着这些议论,知道舆论往蒲从舟希望的地方去拐了,非常满意。 蒲从舟非常快地捕捉到往门口走去的阿兰,迅速上前几步,叫住他:“吉约丹先生!” 阿兰闻声回头,注视着蒲从舟,又看了眼舞池中和那维莱特共舞的芙宁娜,眸光不易察觉地动了下,平静地说:“非常抱歉,我已经打算离开了。” “我知道啊,所以我来邀请你跳第一支——也是最后一支舞!”蒲从舟上前小半步,右手覆在左心口,左手伸向阿兰的方向,笑着一鞠躬,做出了邀请的姿势,“同样是女士的邀请——你还没有走出舞厅,所以你不能拒绝。” 阿兰冷冷地注视着蒲从舟,看了她一会,还是伸手,平而稳地握住蒲从舟的手。 第110章 “——也为了维护你的最高审判官大公无私的形象。”蒲从舟悄声说。 阿兰领着蒲从舟迈入舞池,看着蒲从舟借力轻盈地转了个圈,不动声色地说:“是吗?我以为你不在乎那维莱特的形象问题。” “如果我真的不在乎,我早就和他结婚了。”蒲从舟浑不在意地说,眉眼中带着点笑意,看着阿兰,“——正相反,我很关心他。所以我绝不允许有多余想法的人留在他身边工作,比如你,阿兰·吉约丹。” 阿兰沉默了,轻轻和蒲从舟踏着圆舞步,顺着优美的音乐节拍来到舞台边缘。阿兰低头看着蒲从舟冲他眨了眨眼,低声笑着说:“——你放弃枫丹科学院荒芒能量的研究,来到特巡队这个打打杀杀的地方……和‘水仙十字结社’有多少关联?” 阿兰始终没有回答,蒲从舟也不急,一直轻盈地顺着曲子和他跳舞。一直到乐曲终了,阿兰松开蒲从舟,后退半步,俯身礼貌地行礼,再起身时,平静地对蒲从舟说:“关于这件事,我和那维莱特大人提起过。” “啊?”蒲从舟倒是有些懵了,想了一会才说,“……可是那维莱特并没有——” “因为那维莱特大人不愿意打听我的私事,并且表示如果我有问题可以按照枫丹的程序行事。”阿兰轻一点头,礼貌地说,“如果没有其他问题,我先离开了——很抱歉失陪,蒲从舟女士。” “……很符合那维莱特的性格。”蒲从舟注视着阿兰离开的背影,被气笑了,跺了跺脚,“回去我问着他去……要是因为这种事情误了事……” 蒲从舟自言自语着,一边走出舞池,余光忽然瞥见那维莱特略有些冷冽的眸子,心陡然一揪,见那维莱特不动声色收回目光,平静地和芙宁娜交谈,心中升起一个难以置信的想法—— ——该不会那维莱特刚刚一直注意着这边吧? 不会不会……蒲从舟觉得自己把自己看得太重要了。蒲从舟悄悄观察着那维莱特和芙宁娜作别,想着要不试试看去邀请一下那维莱特,反正这个时候应该注意到的人很少—— 但蒲从舟转念一想,最高审判官一直是舞会的焦点,刚刚蒲从舟才让贵族们以为那维莱特对自己没有任何感情…… 片刻的纠结间,立刻有贵族小姐抢着走到那维莱特身前邀请他共舞。 ——按照枫丹的规则,那维莱特不能拒绝。 蒲从舟瞧着一堆贵族小姐拥了上去,松了口气——不用纠结了,自己大概率是挤不过去的。 ——那维莱特的目光越过人群,恰好见到蒲从舟松了口气的模样,然后注视着蒲从舟一转身,施施然往茶歇的方向去了。 那维莱特平静地收回目光。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不得不说,枫丹在制作小甜饼这一方面是提瓦特一绝。虽然说大部分的品种蒲从舟都在梦境中尝过,但是现实中口感更细腻,也更真实得多。 蒲从舟一口气吃了好几个千灵慕斯,非常优雅地捻起桌边的餐巾擦拭了下唇角,又向草莓曲奇发起进攻…… 等蒲从舟一轮吃下去,舞会也临近尾声,人也散得差不多了。 那维莱特和最后一位絮絮叨叨的贵族礼貌道别后,蒲从舟也瞅着时间差不多,放下手中的刀叉,走到那维莱特身边,仰起头看着他:“那维莱特,我们回去睡觉吧!” “好。”那维莱特轻一点头,低声交代了侍从几句,就往宴会场地的门口走去。 “……嗯,那维莱特,是这样的,我觉得出于安全考虑,你还是弄清楚阿兰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比较好。毕竟是特巡队队长,万一有什么私心——天哪——” 蒲从舟本来跟在那维莱特身边絮絮叨叨,忽然间舞厅大门推开,整个人都惊呆了——外头下着倾盆大雨,雨水四溅而起,整个街道都被吞没在雨雾中。 “……我记得刚刚是晴天来着。”蒲从舟瞠目结舌地看着外头的雨,忽地回头,对上那维莱特平静的双眸,后退了两步,磕磕巴巴地说,“……你你你你的情绪会影响天气——你又不高兴啦?又伤心啦?” “抱歉。”那维莱特没有否认,只是轻轻从侍者手上取来一把伞,为蒲从舟撑开,有些歉疚地说,“为你添麻烦了。” “……不是,这不是添不添麻烦的问题!”蒲从舟有些急了,跟着那维莱特走入雨幕,听着雨滴捶打在伞面的声音,近乎有些崩溃地问,“我的天啊……你为什么难过了……我又做错什么了?那维莱特?你说句话啊那维莱特——” 那维莱特轻轻伸手,卷起了蒲从舟拖入雨水中的礼裙下摆,轻叹了一声,才说:“……你之前说,第一支舞会献给我。” 蒲从舟绞尽脑汁才挖出了舞会刚开始的时候她和那个研究员随意的对话,近乎是震惊地说:“……我这是用来搪塞他的话啊,这你也信!等等——你当时离得这么远你也能听得见——我怎么可能和你跳舞啊,那样你‘公平公正绝无私心的审判官’的人设不就崩了吗?” 那维莱特闭了闭眼,才温和地问:“如果是这样,为什么你要以我舞伴的身份参与宴会?” “为了让这些贵族彻底闭嘴啊!”蒲从舟近乎有些急了,仰头看着那维莱特的下颌,解释说,“我在你身边,贵族迟早会知道的——与其让他们乱传言,倒不如坐实了你对我没有感情,只是出于我有孩子了才对我负责——这样他们也不会觉得我是你的‘弱点’,或者你会因为我失去法律的公正……” 第111章 在那维莱特平静的目光下,蒲从舟越说声音越小,最后一点点没声了,微微睁着眼瞧着那维莱特。 那维莱特轻轻一叹,温声对蒲从舟说:“我知道。所以我不怪你。” “不怪我……不怪我……怎么会不怪我……”蒲从舟自言自语着,气急败坏地看着伞外的雨越下越大,捂着头开始反思,“我想想啊……对……是我不对,我应该把这些事提前和你说,问过你意见的——我忘记了——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啊……那维莱特?” 那维莱特偏了点头,看着蒲从舟睁大着眼茫然失措的模样,轻轻摇了摇头,目光又落在蒲从舟微微隆起的小腹上,思索了一会,才说:“……没关系。倒是你喝了不少酒,回去后或许要处理。” 看着那维莱特依旧冷静的模样,蒲从舟顿时觉得有点无力——雨还在下,丝毫没有停歇的迹象。 那维莱特的情感从不会外显,某些时候却又敏锐得惊人。 ……怎么哄啊……谁能告诉我……该怎么哄啊…… 蒲从舟觉得脑壳“嗡”一声响,简直快要炸裂开了,对上那维莱特若有所思的神情差点没哭出来——又觉得自己如果哭他大约会更难受,生生忍住了,颤抖着抬手,轻轻扯了下那维莱特燕尾服的衣摆,虚弱地说:“……我是璃月仙人,喝一点酒可以自我消解的——而且我想到你能司管水元素,这才——” “我知道。”那维莱特微微点头,很平和地说,“我也不会因此责备你。” ——蒲从舟痛苦地闭了闭眼。 蒲从舟倒是宁愿被责备上一通……这倒也算好解决……而偏偏那维莱特这样的态度…… 蒲从舟留在枫丹,是为了试着去爱上那维莱特的——而不是一次又一次让他难受。 就算是萍水相逢的路人蒲从舟也不愿意这样对待,更何况是那维莱特。 蒲从舟提着裙摆,踏着水走入沫芒宫,看着那维莱特先她一步走上前,呼叫升降梯。蒲从舟生无可恋,破罐子破摔地说:“……那维莱特,你到底哪难受了,全部说出来吧。” “啊。”那维莱特真的很严肃地思索了下,非常有条理地一条条列了出来,“你和奥尼尔聊天时间过长、与吉约丹先生拼酒、说我和芙宁娜‘美人跳舞’、与吉约丹先生跳了唯一一支舞……没有与我共舞。” 很难用语言形容蒲从舟此时的心情。听着那维莱特列出一大长串,蒲从舟只觉得脑壳“嗡”一声,眼前一阵阵发黑……天啊这真的是……一堆烂摊子。 “怎么了?”那维莱特轻轻俯下身,温和又有些担忧地注视着蒲从舟,迟疑了下,才说,“我听你问,所以就说了。如果你觉得我不应该回答,那我下次注意……” “……没事没事没事,你说的很对。”蒲从舟无力地说。 解释是完全没有必要的——以那维莱特的思维,他估计早就已经为蒲从舟所有的作为找了极其合理的解释——也的确都有合理的解释。 只是难过。 像窗外的这场雨一样。 蒲从舟走进那维莱特的卧室,见他和往常一样平静地脱下沾了水的外衣,自己扭头看向了窗外。 雨点飞溅上透明的玻璃窗,缀成一点一点透明的宝石,映衬着屋里屋外微弱的灯光,折射出浅淡又斑斓的光晕。 仿佛思维都在这个夜晚被凝滞,蒲从舟简单卸了妆换下礼裙就窝床上闭着眼试图睡了,却没有一点睡意。 等身边明显感觉凹下一块,清浅的海风气息再次包裹来时,蒲从舟觉得心陡然一跳,酥麻的感觉莫名其妙蔓延全身——蒲从舟下意识坐起身,果然就见那维莱特穿着件浅色的衬衫,温和地看着自己。 “啊……”那维莱特对上蒲从舟的目光,略微怔忡了一下,很快回过神,斟酌了下,才说,“……先前你饮酒过多,虽然你的体质特殊,但是我或许也能帮上忙,加快一些消解的速度。” “你要怎么帮?”蒲从舟怀中抱着被褥,明显有些漫不经心,看了眼那维莱特,问。 “嗯……”那维莱特很认真地思索了一会,严肃地说了一个叠词,“摸摸?” 蒲从舟扯了扯嘴角,有点想笑,又笑不出来,就强迫着自己扔掉怀里柔软的被子,缓缓躺倒,闭上眼,小声说:“摸吧。” 窗外的雨声仍然淅沥,蒲从舟闭着眼,似乎却能感知到那维莱特清浅的目光落在自己的小腹…… 蒲从舟呼吸略微急促了些,就听那维莱特轻轻一叹,说:“你如果不愿意,不用这样做。” “没有啊,我愿意,我很愿意的……”蒲从舟睁开眼,对上那维莱特略微有些愕然的瞳眸,伸手捉过他的手腕,轻轻又坚定地往自己的小腹处带……覆上的瞬间,蒲从舟克制不住地喘了口气。 感知到怀中人极力压制却又有点受不住的颤抖,那维莱特缓缓垂眸,凝视着蒲从舟略微有些抖的睫毛,温和地再次问:“真的愿意吗?” “嗯。”蒲从舟垂眸,轻轻应了一声。 “如果觉得不舒服,可以和我说。”那维莱特温声说,“我随时可以停下。” ……这又是什么虎狼之词。 蒲从舟刚想笑……然后又是明显感受到掌心的轻轻游弋。 温暖柔和地纠缠、蔓延……如此亲密,带着点战栗的渴望,以及水元素的彼此呼应。 第112章 小腹的鼓胀感此时打到巅峰,一点外界的影响让蒲从舟不由自主蜷缩起身子,向那维莱特的方向凑近了些。 “你……”那维莱特微微睁大了眼,还没等他抽回手,就见蒲从舟骤然凑上前,微微仰着头,眸中似有似无带着点泪水,有些茫然地凝视着他。 “……对不起。”蒲从舟轻轻地说,略微一抬手,颤抖的指尖覆上了那维莱特的侧脸,噼里啪啦的战栗感从肌肤接触的部位蔓延开来—— 但是蒲从舟顾不上这,垂了头,有点无措地说:“……那维莱特,我到底怎样做,你才能不难过?” “我——”那维莱特还没来得及回答,就见蒲从舟手腕一转,轻轻往前了些,半个人压上来—— 这么近的距离,完全能感知到蒲从舟不住的颤抖,像是在猎人网下的蝴蝶绝望又轻柔的的挣扎—— “……这样,可以吗?”蒲从舟强迫自己垂头,轻轻闭了下眼,然后在那维莱特的锁骨上亲了亲,落下一连串的颤栗—— 那维莱特的呼吸急促几分,根本没时间回应,抬眸就对上蒲从舟清澈又朦胧带着点水汽的眸子,她歪了歪头,与其极其认真:“还是……你想要更多?” “比如这样……”蒲从舟再次闭上眼,凭着感觉搜寻上那维莱特唇的位置,轻轻舔舐了下他的唇角—— 是了,就是这种感觉—— 但是无论是空气中潮湿的水汽还是如此真实的触感,无一不提醒着蒲从舟这一切都是真实的……真实的蒲从舟,真实的——枫丹的最高审判官那维莱特啊。 确实是遏制不住的逃避的本能和渴望,但蒲从舟又如此坚定地一点点深入,迫着自己的舌尖慢慢撬开那维莱特的唇缝,柔又平稳地覆了上去—— 那维莱特想起了很久以前和蒲从舟的初次亲吻。 那时的他们只是为了延长幻境时间,蒲从舟的亲吻生涩却十分干净,简单的深入也是纯净到不让起任何的旖旎心思…… 而这次,有点柔软的恐惧颤抖的意味,再加上那下意识习惯轻吻的舌尖灵活地旋转…… 蒲从舟强装着镇定,缓缓分开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领口已经浸润了涔涔的薄汗,有点透了。 “……你。”那维莱特闭了闭眼,胸膛也是微微起伏,明显可以看见他的耳垂泛了红——即使在这样的雨夜里。 半晌,那维莱特垂眸,缓缓坐起身,雪白的长发纷纷扬扬落在蒲从舟的肩颈、裸露的每一寸肌肤上。 那维莱特轻抽一口气,才看向蒲从舟,问:“……你对所有……都是这样表达歉意的吗?” “不是,只有你,你是特别的。”蒲从舟不假思索地说,对上那维莱特稍微有些愕然的眸子,扭头又看了眼窗外还在下、却明显小了些的雨,轻抽了口气,喃喃自语,“……好像有点用,但是还不够?” “那先……这样……”蒲从舟轻轻调整了下姿势,彻底坐在了那维莱特身上,低着头看着他。 “你……”那维莱特看向蒲从舟微微隆起的小腹,有些难以启齿地闭了闭眼,艰难说,“如果不是……” “没关系,我是仙人嘛,而且你又对水元素力的感知很敏锐,可以的……” 第38章 枫丹 蒲从舟越说声音越小,她垂下眸,眼睫微微动了下,覆盖住眼底的水雾,看似一片朦胧。 窗外的雨声淅淅沥沥,连带着屋内的温度升高使得窗户的玻璃上渐渐浮现出一点水雾,隔开了世间和这一小片天地…… 一时间两人都沉默了,蒲从舟听着那维莱特的呼吸声一点点急促,肌肤相互触碰处的体温也一点点升高…… “……不行。”那维莱特闭了闭眼,轻轻伸手推开了蒲从舟一些,缓缓坐起来。 蒲从舟也有些懵了,一时间脑子有些宕机,也不知说什么,只是呆呆地看着那维莱特,半个人隐没在昏暗无光的夜色中,隐约还有些颤抖。 蒲从舟低下头,想了想,又拽着那维莱特的衣领凑近了些,抬起头恰好能对上那维莱特略有些冷冽、此刻却同样笼罩上一层雾气的眸子,轻声问:“……为什么呀,那维莱特?我……我说了我愿意——” 那维莱特轻轻抽了口气,指尖轻轻附上蒲从舟的——这样近的距离,那维莱特能清晰地感知到蒲从舟明显又抖了下,然后轻声说:“……你会不喜欢。” “不、不喜欢?”蒲从舟喃喃自语,重复了一遍,然后又垂眸低头看去…… ——呼吸声瞬间交织在一起,伴随着淅沥的水声,像是一场盛大的交响乐。 水的气息夹杂着淡淡的海水腥味,蒲从舟仰起头,指尖柔软又轻盈地点了下那维莱特的下颌,小小声的说:“可是我不这样做,你会不高兴啊。你虽然不说,但是我知道,天空也知道。” 那维莱特的呼吸声一点点急促,眼角也绯红了彻底,即使在如此昏暗的光晕下也清晰可见——他几乎是颤抖着垂下头,声音比往常多了些沙哑,轻轻握住蒲从舟的手,低声说:“……不用。” ……只有在这种混乱中,蒲从舟似乎对这种清浅的接触有了些许习惯,不那么抵触了——当然也有可能是蒲从舟全身都在无时无刻地颤抖,使得这一瞬微妙的颤栗几乎能忽略不计。 ——看来强迫自己学会去触碰那维莱特是有效的。 第113章 蒲从舟很认真地想着,仔细地回忆了很多在璃月藏书阁里抱着求知欲看的某些不可描述的小册子,慢慢地、一点点地俯下身,声音也同样像是含着一口沙,很小声地说:“……那试试我这样……可以不进去的。” …… 一夜间的风雨说不清是什么时候停歇的,在风雨飘摇的间隙,蒲从舟也不是没觉得想哭,只是抬起头揪着那维莱特的龙角、一口咬上他脖颈的瞬间,脑子里忽地闪过一道白光,整个人骤然放松下来。 ——最后也不知是梦境还是现实,亲吻似乎像从前那样不值钱,时间就这样在雪白发丝的纠缠中渐渐流淌。 然后灿烂的阳光洒落进透明的玻璃窗,漏下了一点绚烂。 ------------------------ 蒲从舟醒来时已经是中午了。 蒲从舟慢吞吞地从床上爬下来——都是干燥的,甚至被褥连一点不该有的皱褶都没有,明显在她睡着的时候,那维莱特——或者是其他什么已经整理过了。 ……分明没发生什么,只是腿的内侧略微有些疼。蒲从舟是风元素的神之眼,比较能跑也能打,但是治愈方面还欠缺些,可能要休息几天了。 ……不对啊,书上不是这么写的,怎么会这样? 蒲从舟认真地思索了一会,半天想不出结果,转头在屋子里转了几圈,果然找到了准备好的法棍和泡泡橘果酱,配着一杯还有些温热的牛奶。 蒲从舟把牛奶喝了,有一搭没一搭地又把藏在床底下的小说捉出来看了下。 天气不错,水龙应该是被她哄好了。 嗯。 蒲从舟很满意。 ------------------------ “……差不多就是这些资料了。我认为没有必要经过审判——水仙十字结社对于这次枫丹廷内部的调查完全是抵触态度,如果我们再坚持谈和,失踪的特巡队成员只会更多。” 那维莱特办公室内,阿兰站在那维莱特的办公桌前,一板一眼地汇报着,神情十分冷淡,看不出任何情绪波动。 阿兰身边,也密密麻麻站着大约十几个警卫队成员,显然事态不小。 那维莱特沉吟片刻,简单地抽出几份文件,递给阿兰:“这几处地方,包括白淞镇,进行进一步调查。能找到人证最好,如果实在找不到……” 那维莱特停了下,才说:“你的提议我会仔细考虑。” 阿兰点了点头,身边十几个穿着整齐的工作人员鱼贯退了出去。阿兰刚想出去,就被那维莱特叫住:“吉约丹先生。” 阿兰手还覆在门把上,但转头对上那维莱特的眼神,他瞬间知道那维莱特想说什么了——果不其然,那维莱特说:“昨天舞会上,舟舟对你颇有得罪,实在抱歉。” 阿兰沉默了一下,淡淡地说:“我认为,这个‘抱歉’还是由她自己来说比较好。但除此之外,我还是认可蒲从舟女士的部分素质,她确实是可以站在您身边的人。不过,蒲从舟女士对枫丹廷来说还是一个陌生的存在,您如果要修改律法,让她参与枫丹政务,我认为很难通过‘审判’。” 阿兰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顿了顿,对那维莱特简单点了下头,说:“如果还没有别的事,那维莱特大人,我就先离开了。” 那维莱特想起昨夜蒲从舟提到的“阿兰来特巡队的动机有问题,最好查清楚”,试着想叫住阿兰,但看阿兰停了下就转身离去,最后也没问出声。 到底是他人隐私。 那维莱特心中轻叹,余光间瞥见桌角边摆着的蒲公英,忽然想起昨夜蒲从舟略微泛红、却又抖得厉害的……还有带着点泪却硬是不服输轻轻落在唇角似蝴蝶飘落的亲吻。 那维莱特轻轻闭了闭眼。 ——时光倒流回半月前,摩拉克斯临行前,对那维莱特说的最后一段话。 ---------- “……你也应当发现了,舟舟早已决定留在枫丹廷,是么?” 钟离的侧脸隐没在茶水氤氲出的雾气中,若隐若现,他轻轻吹着茶,语气听不出喜怒。 “我能大约猜到一点,但是不能肯定。”那维莱特平静地回答。 钟离笑了下,注视着那维莱特,搁置了茶杯,缓缓说:“舟舟一直都这样。弄不懂的事,竭尽全力也想弄懂……她对这个世界有很强的求知欲,无论是‘知识’,还是‘情感’……我认为,或许这种‘求知欲’已经落在了你的身上。我希望你能明白,这种‘求知欲’,并不同等于‘爱恋’。” 那维莱特轻轻摇了摇头,平静地说:“我明白……不过这样,我应该怎么做?” “……看来你的效率挺高,几日前,这件办公室仍然残破不堪;而如今已经完全看不出任何的毁坏痕迹了。”钟离环视了一圈那维莱特的办公室,似是刻意跳过话题。 “对。因为启用的是我的私款,跳过了许多申请流程。”那维莱特实事求是地说。 钟离看了那维莱特一眼,笑了下,才似有所指地说:“那天我和巴巴托斯砸了你的沫芒宫,我看你的第一反应,似乎是护住舟舟。” 那维莱特眼神微动,一时间不知如何接话。 钟离站起身,轻轻一叹,见那维莱特也跟着起身,对他轻轻颔首,一直走到办公室门口,才转头,对那维莱特笑了笑,温声说:“也正因此,你保住了枫丹的歌剧院,避免了第二次的‘元素流’……官方解释是这样,对么?” 第114章 那维莱特平静地说:“您说笑了。” 钟离这下真的失笑,轻轻摇头:“……也不知你这样是真的还是装的……不过也无所谓,只要舟舟信就好。” 那维莱特微微一怔,正想开口询问,就见钟离已经轻轻点头,算是温和地告了个别。 正当那维莱特以为钟离不会再多说时,钟离住了步伐,那维莱特站在他身后,静静看着钟离的深色龙鳞衣摆扬起,晚霞色渐变的长发轻一动。 “……舟舟这孩子,性子随意,但实着聪慧。”钟离缓缓地说,“很多话,她不说,不代表她不知道;很多事,她不做,不意味她不明白。你若想让她早些明白,不妨试试真心换真心……” --------- 回忆戛然而止,那维莱特静静注视着摇曳的蒲公英,轻声自语说:“……真心换真心么。” 想起这件事,那维莱特缓缓起身,指尖掠过蒲公英柔软的花籽,眸光柔和了些。 ……不能拖,确实不能拖。 那维莱特轻轻闭了闭眼,定了定神,很认真又极其迅速地思索出了一个“真心换真心”的方法,简单地处理下文件,排出了一个时间。 第39章 枫丹 淡色的窗玻璃透进几分阳光的清澈明媚,蒲从舟趴在柔软的丝绸床上,晃着脚认真看着书。 ……当然也不是什么正经的书。 门喀嚓一声轻响,和上回不同,这次蒲从舟懒得躲了,任由一堆的类似《霸道审判官爱上我》、《再生缘:我的温柔审判官》散落了周身,花花绿绿的煞是好看。 …… 那维莱特轻轻推开门进来时,恰好见阳光落在蒲从舟轻薄的丝绸上衣上,过于耀眼以致于雪白的领口近乎透明,略微能瞥见脖颈间一点绯红——是昨晚一片混乱中不知什么时候不小心留下的。 那维莱特眸光不知觉一动,正想说什么,就听蒲从舟眼睛都没从书上挪开,懒洋洋地开口:“今天也不是休息天,也没带我去做裙子,应该也不是找我去沫芒宫——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那维莱特轻轻“嗯”了一声,眼神掠过蒲从舟身边的书籍,眸光略微柔和了一些,温和地说:“……有些担忧你,就暂时推后了一些日程,回来看你。” 蒲从舟“啊”了一声,把书扔到一边,一转头,双手捧着脸,瞧着那维莱特,笑眯眯地问:“那么这样一来,你今晚要加班到几点呀?” “嗯……”那维莱特很严肃地开始思考,看得蒲从舟直想笑。 笑了一会后,那维莱特眼神掠过蒲从舟怀中抱着的那本《爱上审判官大人后,我死遁了》,眸光柔和了些,缓缓走到蒲从舟身侧,温和地说:“……看来你很喜欢这些书籍。你如果愿意,我下次再给你搜集一些。” 蒲从舟听了那维莱特这话,低头瞧了眼自己怀中的书名,不由失笑——要是换着往常,蒲从舟就算不气恼得和那维莱特辩论几句,也会试图去反驳。但今天蒲从舟不知为什么有点恹恹的,觉得有点提不起兴致,只是随意“嗯”了一声,说:“确实喜欢啊,你要想弄就弄吧……这些小说也挺好的,促进枫丹民生幸福感加强,文化行业繁荣发展。” 蒲从舟说这话时带着几分漫不经心,柔软又脆弱的模样像是要化作雪白的蒲公英飘走,整个人蜷缩着,在阳光下都有了几分透明的质感。 那维莱特注意到蒲从舟的疲倦,静静凝视着蒲从舟眉眼间的倦意,算着日子觉得差不多了,目光又落在蒲从舟微微隆起的小腹,轻轻点了点头。 蒲从舟也发现了那维莱特的不对劲,懒得管他,只是问:“所以你来找我干什么?不会就是跟我讲这几句废话吧?” “不是。”那维莱特摇摇头,走到床边,在一个乳白色的柜子前半蹲下,伸手轻轻拉开抽屉。 哟,最高审判官的小金库? 说起这个蒲从舟就不困了,瞬间精神一振,跳下床来,赤着脚窜到那维莱特身边,探出一颗头,好奇地说:“咦让我看看你藏了啥……这是什么?” 蒲从舟见那维莱特将整只抽屉放在地上,伸手从一堆杂物中掏了掏……掏出了自己很早很早以前用那维莱特的头发给他扎的那只璃月结。 “……你居然还留着这个啊?”蒲从舟把小巧的璃月结放在手中把玩,歪着头看向那维莱特,笑着说,“哎呀呀,当时我带不走它,没想到你悄悄把它藏起来了——那维莱特,你说实话,我不在的时候,你是不是经常悄悄拿出来看呀?” 那维莱特平静地摇摇头,说:“放进去后,一次也没再取出来过。” 怕你存在,又怕你不曾存在。 蒲从舟笑不出来了。 蒲从舟瞧着窗外阳光正好,也不想继续这个令人伤感的话题,把璃月结扔给了那维莱特,继续翻着他的那个“小金库”,一边翻一边抱怨:“……这么说你这个柜子里收藏的都是你最在意的东西了——这都是些什么啊?贝壳?啊?” “……这是我诞生之初,看到的第一枚贝类。”那维莱特闭了闭眼,平静地说,“我在暖海中飘荡良久,它们一直伴随在我身侧。等浮上海面后,我便将它们带了出来。” “哟嚯,还有故事呢。我怎么没把风起地所有的蒲公英都拔回璃月,失策失策……”蒲从舟边笑边继续翻,指指点点,“哎呀呀,这枝干花,不会是你上岸后看到的第一朵花吧?” 第115章 “是。”那维莱特颔首。 “……哈哈哈哈哈。”蒲从舟有点绷不住了,笑出了声,“——那这个,哎呀是你见到的第一只海獭的一撮毛——果然是对的——你吃的第一个泡泡橘留下的陈皮干哈哈哈哈哈……看不出啊最高审判官大人,你居然有这样的收集爱好。” 那维莱特耐心地看着蒲从舟翻着他的小柜子,在她的身旁坐下,淡淡地说:“我生为元素龙,却以人类的形态诞生。我既不知自己为何以这种形态诞生,也不知自己漫长的生命该归于何处。你所看的这些……都是我寻找答案的痕迹。” 说完这番话,那维莱特静静把目光移向蒲从舟,却见她似乎根本没在听,只是从箱底掏出了一张信纸,“咦”了一声,自言自语:“……这又是什么啊,好像是一封信。呃……呃……‘我会在最大的剧院为你留一个视野最好的座位’?没有收件人也没有寄件人……” “这是魔神芙卡洛斯寄给我的信。”那维莱特垂眸,温和地说,“也正是因为它,我来到了枫丹。” “……啊?这什么也没写啊?你怎么就来到了这个必定覆灭的国度?”蒲从舟难以置信地把这信又翻了一遍,抬头看着那维莱特,无奈地说,“什么什么‘视野最好的座位’——这样,你跟我回璃月,我让钟离把戏台子前最好的座位也给你,怎么样?璃月可比枫丹安全多了,还绝对不可能被海水淹没。” 那维莱特略过蒲从舟的调侃,神色凝重了些,询问说:“……你为什么说,枫丹是‘必定覆灭的国度’?” “预言啊,不是吗?”蒲从舟茫然地说,“我想想看啊……” 蒲从舟把信扔回了抽屉,站起身,走到窗前,手指轻轻摩挲着下颌,看着窗下一览无余的枫丹廷,缓缓说:“……枫丹人伴随着‘罪孽’诞生。所有的枫丹人都会溶解在海水中,只有水神坐在神座上哭泣。” “……我。”那维莱特迟疑了下,才说,“我和水神都很重视这个预言,但是并不清楚它的准确性。” “怎么会啊,我和帝君都知道这个预言是必定发生的啊。”蒲从舟难以置信地说,掰着手指,“还有魈、甘雨姐姐……所有的璃月仙人都知道‘枫丹’的预言,为什么你们自己不知道?呃……枫丹人不知道很正常,怕引起恐慌嘛,要是璃月有这种破预言我也会压着消息的——但你没道理不知道预言啊,你上任最高审判官的时候,芙卡洛斯没有告诉你?” 蒲从舟观察着那维莱特的神情,渐渐有些凝重和愕然,半晌,蒲从舟后退半步,难以置信地说:“真的不知道啊?你居然真的不知道啊?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就留在枫丹了?等等我换个问题——你知道些什么?” 那维莱特轻轻摇头,只是低声说:“……我来这里,为了寻找‘答案’。” “哎。”蒲从舟叹了口气,双手捂着脸,瘫倒回床上,闷闷地说,“……你走吧你走吧,不想说你了。好麻烦啊,想想就头大……” 那维莱特看着蒲从舟在床上打了个滚,把脸埋在枕头里不看他,眸光略微黯淡了些,正想转身离去,就听蒲从舟闷闷地喊他:“等一下再走。” 蒲从舟从枕头上跳起来,眸子微垂着,瞧着自己的小腹,小声说:“……有点难受,帮我揉揉来着。” 那维莱特眸光悄然一动,他心中轻轻一叹,走到蒲从舟身侧坐下,轻轻巧巧将蒲从舟抱到自己腿上坐着,顺着床沿微微斜着身子,指尖覆上蒲从舟柔软的小腹。 蒲从舟下意识一抖,身子落在那维莱特的怀里瞬间绷紧,又很快渐渐松弛下来,周身的颤抖也一点点消逝。蒲从舟垂眸,感知着小腹上异样的温暖和触感,指尖不自觉蜷曲了下,还扭过头看向那维莱特笑了一下,装着不在意地说:“……看来脱敏的触碰是有用的啊,我觉得我现在对你的触碰已经更能接受很多啦。” 那维莱特轻轻“嗯”了声,凝神驱动水元素之力,淡淡的蓝光瞬间焕发,晃得蒲从舟眯了眯眼。 “怎么了?”蒲从舟注意到这回那维莱特注入的水元素之力似乎更多,甚至连手的上空都出现了潮水纹路,问。 那维莱特沉默了会,斟酌了下,才说:“……你腹中的水元素,已经开始成型了。” 蒲从舟:“……啊?” “对。”那维莱特温和地说,“现在的它已经很接近于生命……但看起来,这样的状态会对你造成持续的影响,并且这些影响会逐渐加大。” “……影响?”蒲从舟吓了一跳,追问说,“什么影响?” “抱歉,不知。”那维莱特思索了一会,实事求是地说,“或许我可以询问有孕的龙蜥……” “问题我也不是龙蜥啊!我是蒲公英啊!”蒲从舟气急败坏地说。 ……然后蒲从舟和那维莱特对视了一会。 第40章 水仙 那维莱特难得露出了疑惑的神情,和蒲从舟面面相觑了几秒,最后还是蒲从舟撑不住了,笑了笑摆了下手,整个人又瘫软回了床上,生无可恋地说:“算了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一朵蒲公英和一条龙,我倒要看看能生出个什么玩意来……” 那维莱特不由有些莞尔,唇角弧度微微上扬了一些,眸光静静注视着蒲从舟半晌,似是在等着蒲从舟的某些回应。 第116章 ……但蒲从舟似是真的困了,把头闷在枕头上,打了一会滚,居然传来了均匀的呼吸声,沉沉睡了过去。 那维莱特也感觉到蒲从舟的状态,一时间也很难形容那一刹那的心情。那维莱特静静凝视蒲从舟安静的侧脸半晌,轻轻摇了下头,半蹲下身,一点一点,将散落在地面上、他认认真真藏了几十年,从未和任何人说过的物品一件件地收回了抽屉中,又小心地将抽屉推回了柜子里,生怕响声过大,吵醒了蒲从舟。 做完这一切后,那维莱特离开了卧房,顺带掩上了房门。 …… 蒲从舟是被窗外的雨声吵醒的。 原本只是一个很普通的梦境,后来蒲从舟忽然觉得自己似乎整个人都浸润在了雨水中,冰冰凉凉,实在让人难受——然后蒲从舟听到耳边哗啦啦的响声,猛地从床上跳了起来,扭头看窗外,已经是昏昏暗暗的一片雨幕了。 “……怎么回事啊,我明明记得之前不是大晴天来着,是我记错了吗?”蒲从舟喃喃着,赤着脚跳下床,走到窗边,一把拉开窗帘,对着外边朦朦胧胧的雨幕发呆,捂着脸,“……难不成又是那维莱特伤心了?我哪句话又说着不对劲了?” 蒲从舟仔仔细细把之前和那维莱特的对话想了一遍,很笃定地点点头:“……对,我知道了,是预言。那维莱特知道预言是真的,所以很担忧枫丹的命运——嗯,就是这样!” 想到这个关头后,蒲从舟就把这场雨的事丢在了脑后,从被子里掏了掏,看看还有没有漏看的轻小说。 左右枫丹的预言不是一天两天能解决的事……这件事要慢慢图之啊。 ------------------------ ……蒲从舟觉得自己的状态越来越不对劲了。 先是越来越嗜睡,有的时候自己看小说看着看着都能睡过去,等睁开眼的时候,已经是很深的夜晚了,连那维莱特都已经下班回来,在蒲从舟身侧沉沉睡去。 蒲从舟借着月光看着那维莱特沉睡的模样陷入沉思。 ……后来就更离谱了。 情绪不稳定。 刚开始蒲从舟没有感觉,直到有一天蒲从舟从下午吃完下午茶趴床上看小说睡着后睡到了第二天上午那维莱特去上班的点,蒲从舟一醒来,就看见那维莱特背对着她正在给自己长发上打蝴蝶结。 蒲从舟愣愣看着那维莱特,眨了眨眼,忽然觉得特别委屈,小声问:“……你是要走了吗?” “啊。”那维莱特完全没想到蒲从舟会在这个时间醒来,转过头看向蒲从舟,借着晨光望见她雪白到近乎有些透明的侧脸,垂眸,温和地说,“……我今天还有一场审判,你先好好休息,等我将你的‘特例’通过后——” 蒲从舟鼻尖一酸,眼泪就吧嗒吧嗒落下来了,忽地身体前倾拽住那维莱特的长发,差点没拽得那维莱特一踉跄—— 蒲从舟带着哭腔说:“不要走,不要离开我——” 很好。 那维莱特:……? 蒲从舟:……? 这话一出,一龙一花都僵在了原地,蒲从舟也似乎不敢相信这句话是她开口说出来的,一时间整朵蒲公英都傻了……那维莱特先是一怔,然后不确定地说:“……或许我可以先行给芙卡洛斯请假一段时间,陪你——” “……不用了。”蒲从舟非常淡定地一抹脸上的眼泪,还低着头瞧了一会手上的水渍,从床头柜上抽了两张纸巾擦干,一边推了那维莱特一把,一边说,“……你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那维莱特迟疑了下,目光轻轻落在蒲从舟弧度逐渐明显的小腹上,还是说:“你……其实可以和我一起去沫芒宫——” “……用不着。”蒲从舟痛苦地闭了闭眼,捂着脸生无可恋地说,“……今天早上我就是在发疯,说什么话也请你忘了哈……” “……真的不需要?”那维莱特微微皱眉,还是多问了一句,“你这样……” “我能控制的,没事没事。”蒲从舟打了个哈哈,懒洋洋地一头扎了回床上去,“……应该是没睡够,你去吧,我再补一会觉。” 那维莱特原本还想多问两句,但看蒲从舟一脸笃定的样子,又翻了个身睡过去——刚好今天的审判确实有点紧张,那维莱特思索了一会,还是出门了。 …… 一整天的审判非常顺畅,除了阿兰那又失踪了两位特巡队员……其他的还算顺畅。 因此,加班的内容也不算太多,入夜不过两个小时,那维莱特就结束了一天的工作,匆匆回到了自己的卧房。 ……然后发现灯关着,蒲从舟还在睡觉。 ——倒是也不意外。 这些天蒲从舟一天睡得比一天长,不过那维莱特能感知到,蒲从舟腹中的水元素也算平稳,应该没出什么事,倒是也不是很担心。 那维莱特放轻步伐后,走到了床边,原本想像之前那样自己顺着床榻边缘睡,不叨扰蒲从舟的睡眠,却在自己刚刚坐下,余光瞥见蒲从舟睡着的位置被褥鼓起一个小包,似乎在微微颤抖。 那维莱特微微一怔,抬手,轻柔地掀起了蒲从舟被褥的一角—— 蒲从舟缩成一团,感受到动静,侧了侧头看向那维莱特,竟然满脸的泪痕。 “你……”那维莱特微微睁大了眼,还没来得及开口问些什么,就见蒲从舟忽地凑近,伸手攀着他的肩膀抱上他的脖颈,指尖一点点向下滑动,最后整个人都缩到了那维莱特怀里,轻轻抽噎一声。 第117章 …… 自从蒲从舟从璃月回来之后,从未和那维莱特有过这样缱绻的亲密。那维莱特一时间有些僵住了,只感觉怀里柔柔暖暖的一团,他缓缓低头,低声问:“……舟舟?” 蒲从舟似是动了下,头更深地埋到那维莱特的怀中,呜咽了一下。 那维莱特定了定神,轻一抬手,驱动水元素之力,柔柔软软地把蒲从舟包裹了起来。 …… 也不清楚蒲从舟是什么体质,对水元素的亲和力意外好,水乳交融似与水元素力融为一体,颤抖的弧度也慢慢缓了下来。 听着蒲从舟渐渐舒缓的呼吸声,那维莱特微微低头,雪白的长发在荧光蓝的水球中散落开来,他伸手碰了下蒲从舟的侧脸,蒲从舟也抬起头来看他,眼神略微有些茫然,但明显已经清醒过来了。 那维莱特长长舒出一口气,又是轻轻一抬手,所有的水珠瞬间消失不见,蒲从舟整个人放松下来,轻轻落在他怀里。 “……好些了吗?”那维莱特撑起身,温和地注视着蒲从舟,问。 “啊。”蒲从舟胡乱地应了一声,忽地又抱紧了那维莱特,头深深埋进他的肩窝里。 “你为什么忽然——”那维莱特下意识环抱住蒲从舟的腰际,手指间落进她沾染了水渍的长发,垂眸。 “不知道啊……不知道啊……”蒲从舟闷闷地说,侧脸轻轻蹭了下那维莱特的肩窝,明显感受到他身躯一僵,声音小了点,像是羽毛轻轻飘落,“我只是……忽然觉得很想和你贴贴。” “啊……”那维莱特略有些怔忡,半晌,停了停,才说,“……应该是我身上的水元素的原因——” “……我不管我不管我不管!”蒲从舟又把那维莱特抱得紧了点,缩在他的怀里,小小声地说,“就要抱你……我管是什么样的原因……” 那维莱特垂眸,静静看着蒲从舟轻轻钻到他怀里,寻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懒洋洋又极其有安全感地睡了过去,浓密又纤长的睫毛微微颤动,肌肤在微弱的月光映照下近乎透明,脆弱得像是一碰就会碎裂。 ……尽管知道是因为那个逐渐成型的孩子。 ……还是会忍不住眷恋这一瞬间的—— 那维莱特轻轻叹了口气,指尖温柔地略过蒲从舟的发梢,仔细地将她额前略微有些乱了的发丝一缕一缕整理顺,垂眸,定定注视着蒲从舟半晌,才寻了个让两人都舒适的姿势,缓缓闭眼,睡了过去。 --------------------------- 蒲从舟这天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整朵蒲公英都缠绕在那维莱特身上,全身都缠绕着他雪白的发丝,像是昨晚睡着的时候不老实还在那维莱特身上打了个滚。 蒲从舟想起昨天她那些十分生蒲公英的言论,狠狠沉默了会,一点一点拨开缠在自己脖颈间柔软雪白的发丝,却才轻轻一动,就间那维莱特的睫毛略微颤了颤,睁开眼,看着她。 对上那维莱特狭长的淡紫色眸子,蒲从舟有点生无可恋地移开视线,瞟向了窗外。 窗外晨曦初起,淡淡泛着点黄晕的光落在雪白的被褥上,清透干净。 “……你不是要去办公室吗?”蒲从舟垂着头,挣了两下,想从那维莱特身上跳下来,却被他的发丝缠得束缚了下,想用力又怕扯疼了,只能任由自己这个姿势,抬起头瞪了那维莱特一眼。 “……嗯,时间确实差不多了。”那维莱特似是没懂蒲从舟为什么好好瞪他,只是温和地笑了下,轻柔地一点一点扯开她身上缠绕的长发。 ……确实是个大工程。 等那维莱特简单穿好外披,忽然衣角被人轻轻揪了一下,他转头,见蒲从舟抬头看着自己,小小声地说:“……早点回来哦。” “好。”那维莱特温和一点头,就见蒲从舟又缩了回去,整个人包裹在了被子里。 那维莱特迟疑了一会,还是走到床前,伸手将蒲从舟挖了出来,温和地问:“或许,你可以和我一起去?” “……去你办公室看不了文件和来到甜点店吃不到慕斯有什么区别?”蒲从舟哼了一声,双手却很诚实地忽地将那维莱特抱住,喃喃说,“……啊,还是忍不住贴贴。” 那维莱特微微一怔。 不同于昨晚无意识的触碰,这个拥抱下的蒲从舟极其清醒,相应的反应也大了许多,微弱像是被强烈压制的颤抖在如此近的接触中如此鲜明,掩饰也掩饰不住,却又…… 蒲从舟深吸一口气,缓缓松开手,又瘫回了床上。那维莱特也没有催促蒲从舟,只是取出了木梳,一点点梳理着长发,顺带轻巧地扎上一个深蓝色的蝴蝶结。 蒲从舟瞧着那只蝴蝶结,发了一会呆,然后很懒很懒地伸出手,在床头捞了两下,从枕头下掏出一件皱巴巴的外套。 蒲从舟抖了两下。 嗯,没用,还是皱。 蒲从舟放弃了,外套一扔,整个人又爬回了去,正打算闭上眼去睡觉,就见那维莱特已经从衣柜中取出了她的一整套宽松的衣裙,转身有点愕然地看向蒲从舟,听了会,才不确定地问:“……嗯,你想继续睡?” 蒲从舟无语了一会,撑起身子,和那维莱特对视了几秒,伸手抽过那套衣裙,无奈地说:“……和你一起去沫芒宫吧,你衣服都准备好了。” “好。”那维莱特轻一点头。 第118章 ------------------------- 等蒲从舟来到沫芒宫的时候,那维莱特桌上的文件已经堆成了一座山。 蒲从舟不可思议地看向这一堆起码有一米高的文件,扭过头看向那维莱特,艰难地问:“……你你你,你昨天忘记查阅文件了?” “不会。”那维莱特摇摇头,仔细地回想了一会。 就在这时候塞德娜探出头来,对那维莱特严肃地说:“非常抱歉,那维莱特大人。昨天负责文书上报的复律庭成员发高烧晕倒了,所以这是两天的文书。” 蒲从舟都气笑了,对那维莱特建议说:“……你要不也发烧晕倒一下?” …… 晕倒是不可能晕倒的,但是加班是肯定要加班的。 蒲从舟按着规定没有看那维莱特的文书,趴在办公室的沙发上懒洋洋地发呆。大约过了十几分钟,见那维莱特文件都看完十几份了,蒲从舟瞧着阿兰那最讨厌的家伙还没来,悄咪咪凑到那维莱特身侧,瞄了一眼他正在审阅的文书—— 很好,这一眼看过去蒲从舟的血压顿时升高了,不可思议地说:“……为什么连执律庭成员昨天出任务的时候制服被钩子勾破了这种事都能写成文书送到你手上?” “嗯。”那维莱特严肃地说。 “……为什么你还能一脸严肃地看这种文件看这么久?”蒲从舟难以置信地继续问。 …… 这种对话在过去的梦境里发生了无数次,但实实在在落在现实中还是第一回。蒲从舟有点气急败坏,倒是那维莱特很耐心地像之前无数次一样解释:“事情虽然看起来很小,但是或许能牵扯出许多细节,这些都需要重视——” “这种东西能牵扯出什么细节?枫丹服装店大改革吗?特巡队制服质量提升和制作过程中的偷工减料问题?”蒲从舟笑了起来,侧过头看着那维莱特。 “嗯……”那维莱特认真地想了下,说,“也不是没有可能——” “算了,我来帮你审阅一下吧。”蒲从舟悄悄摸上了那一叠文书,一边说,“你尽快推进立法,在执律庭和你之间加一个审核机构——筛去这些鸡毛蒜皮的文书,今天我先帮你一下,悄悄看一看,趁着阿兰不在——” “你说谁不在?” 那维莱特的办公室的门骤然被人推开,穿着全套特巡队制服的阿兰踏步走进,目光从那维莱特身上移开,落向蒲从舟,冷淡地问:“……关于你的立法还没有通过,你不应该在这。” ……如果换着往常,蒲从舟少说也要和阿兰吵一架,最少也会呛他一下,但不知为何,蒲从舟觉得头一阵阵发晕,鼻尖随之一酸,泪水刷啦啦就落了下来。 蒲从舟觉得丢人,低着头擦着泪,看也不看阿兰一眼,就这样从他身边跑了出去。 “舟舟……”那维莱特下意识站起身,却忽地对上阿兰冷淡的目光,冷静下来。 “那维莱特大人,”阿兰淡淡地说,“我有一件事想和你说……关于水仙十字结社的。” ---------------------- 蒲从舟其实也没跑多远,到了沫芒宫大厅,看着四周来来往往的执律庭成员,渐渐冷静下来。 蒲从舟垂眸,看着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几乎是瞬间就猜到了自己情绪失控的原因,不由有点无奈,转头看向那维莱特办公室紧闭的门,想起阿兰严肃的神情…… 算了。 蒲从舟觉得有些无聊,走到了沫芒宫外,眺望着外边一望无际的大海,还有随处盛放的鲜花。 路过的美露莘认出了蒲从舟,笑眯眯地送给了蒲从舟一朵虹彩蔷薇。 蒲从舟拿着蔷薇向美露莘微笑着道了谢,抬起头就看见站在不远处望着她的那维莱特。 人群在四周路过,熙熙攘攘。 蒲从舟见那维莱特素来冷冽的眸子瞬间怔忡了一下,心轻一跳,几乎是立刻猜到了那维莱特想做什么,伸出一只手,做了一个“止步”的手势,食指轻轻压在唇边,转身穿过人群—— 蒲从舟七拐八拐,一直走到一个没什么人的街角,这才回头,对上跟着来的那维莱特的淡紫色眸子,笑了起来,调侃说:“……在外人面前你暂时还是别显得和我太亲密啦,这样对你‘公正无私的审判官’形象有益,等贵族——” 雪白的长发骤然扬起,纷纷洒洒将蒲从舟包裹,几乎是瞬间,蒲从舟落进了一个带着轻柔海风的怀抱。 远处潮水声阵阵。 这个拥抱很稳却很轻柔,像是小心翼翼生怕弄疼了她——蒲从舟破天荒没觉得抵触反应——也有可能是腹中的那个孩子的缘故——蒲从舟身子猛地一抖,闭上眼落下泪来。 好像来到枫丹后……哭得更频繁了。 蒲从舟胡思乱想着……但是每次哭泣好像都会有人关心,有人注视。 蒲从舟朦胧间看着那维莱特明显有些慌乱地找手帕,一边哭一边笑了起来,给了那维莱特一拳,手随手擦了下脸颊上的水渍,懒洋洋地说:“走啦走啦,找个风景好但是没什么人的地方……” --------------------- 虹彩蔷薇肆意生长的山岗上,柔灯铃点缀在泡泡橘树下。 蒲从舟踮起脚去摘一个泡泡橘,差一点高度——那维莱特很快摘下蒲从舟看中的泡泡橘,温柔又仔细地放在蒲从舟手中。 第119章 泡泡橘太酸了,想也不想蒲从舟都知道这是不能下口的,本来摘下来也只是想玩玩。蒲从舟抛了两下泡泡橘,从山岗上眺望着远方阳光下的海面,轻声问:“你很担心预言——是不是,那维莱特?” “啊。”那维莱特仔细地思索一下,似是想起了什么,轻轻摇摇头。 蒲从舟扑哧一笑,歪着头看向那维莱特,手指想去碰他的睫毛,却又停在那维莱特身前大约十几厘米的地方,小声说:“你骗不了我的——你至少不愿意枫丹被淹没。为什么呢,那维莱特?只是因为芙卡洛斯那封信?” “是,也不是。”那维莱特又是轻轻摇头,静静望着蒲从舟,眸光柔和了些,温和地反问,“你希望预言成真吗?” ——潮水会淹没一切。 ——所有的枫丹人都会融化在海里。 蒲从舟没有回答那维莱特的问题,只是忽然又觉得心头一空,轻轻伸出一只手,扯了一下那维莱特的衣摆。 那维莱特近乎是瞬间明白过来,再次将蒲从舟拥在怀里,水元素力伴随着湛蓝色的光芒而起,缠绕在两人的周身。 ---------------------------- 蒲从舟一直觉得自己的情绪失控只是暂时的,直到她发现自己越来越想见到那维莱特。 ……嗯,一段时间不见就会很暴躁那种。 蒲从舟觉得她有些裂开了。 之前因为某些原因,蒲从舟对于自己和那维莱特的触碰没那么抵触了,之后就有点一发不可收拾。 ……比如清晨起来要贴贴,午休的时候要个抱抱什么的。 相应的也是越发嗜睡。 …… 蒲从舟这天醒来的时候已经傍晚了,她爬起来瞧着天边的红霞,扭头一看那维莱特没在,沉默一会,自己扒来一套衣服,就下楼往那维莱特的办公室去了。 走进那维莱特办公室的时候,恰好阿兰也在。蒲从舟忽略了办公室内凝重的气氛,对那维莱特委屈地问:“……你今晚要什么时候回来啊?” 阿兰轻咳一声,破天荒没有说什么,颇有点不自然的感觉。 那维莱特神色一僵,才说:“……可能要晚一点。” 又晚一点。 蒲从舟一声不吭,看着那维莱特桌上厚厚的一叠文件,伸手抱在怀里,径直往办公室外走去。 “……这些文件不能外带。”阿兰皱着眉说。 蒲从舟理都没理他。 蒲从舟走了几步,恰好看见水神芙宁娜正坐在沫芒宫的大厅吃着小蛋糕,“嘭”的一声,把文件全部砸在她面前。 芙宁娜吓得整个人都跳了起来,小蛋糕都掉了,磕磕巴巴地问:“你……你想干什么?” “你是水神,肯定有资格审核这些文件。”蒲从舟理直气壮地说,“那维莱特太忙了,你来看。” “我我我……可是我不会……”芙宁娜有些手足无措,眼看着聚集过来的人越来越多,有点急了。 “菜,就多学。”蒲从舟双手嘭一声拍在桌上,诚恳地说,“统治不好,就别统治。” “可是以前……以前,那维莱特都没让我看这些东西——”芙宁娜慌乱地说。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蒲从舟严肃地一摊手,“你要是一直拿以前当现在——朋友,你怎么不拿出生时比呢?” “我——”芙宁娜眼见着看热闹的人已经围着里三层外三层,抽噎了一下,捂着脸勉强笑着,“抱歉啊各位,我水元素充盈了——我先走了,回头见——” “哎等等——”注视着芙宁娜几乎是落荒而逃的背影,蒲从舟确定看见了她的泪水,喃喃自语说,“……我真该死啊。” 蒲从舟还来不及追上去,就见那维莱特领着阿兰快步上前。 那维莱特沉声问:“发生什么事了?” ……很快就有人把事情的始末和那维莱特说了。 这下不仅是那维莱特,阿兰也有些欲言又止,那维莱特简单遣散了人群,看向气鼓鼓的蒲从舟,头疼地说:“……芙宁娜所擅长的领域并非这个,不能强求。” “那就是我的错了。”蒲从舟眨了眨眼,眼泪就扑簌簌落了下来,一边哭一边说,“连你都说我……连你都说我……呜呜呜……” 阿兰看这一幕看得甚至三观受到了一点微妙的震撼,那维莱特闭了闭眼。 那维莱特现在一人带两娃。 很快就会变成仨。 那维莱特严肃地想着,十分熟稔地从袖口里掏出手帕,仔细地为蒲从舟擦拭着泪水,轻声哄着。 阿兰有点看不下去了,收回视线,一板一眼地说:“……我有点担心芙宁娜大人的状况,我先走了,抱歉。” 说着,阿兰快步走了出去。 阿兰一出那维莱特办公室的门,蒲从舟就不哭了,飞速变脸,轻轻推了那维莱特一下,小声说:“你也去看芙宁娜。” “啊。”那维莱特微微一怔。 “快去啊。”蒲从舟催促说。 那维莱特还是有点不解,但是看蒲从舟此时和没事人一样,冲他眨眨眼,略微一点头,还是跟着阿兰离开了。 随着办公室门合上一声轻响,蒲从舟总算松了一口气——讨厌的人终于走了,可以好好弄清楚这两天发生了什么,为什么那维莱特一直在加班。 第120章 桌上摆的果不其然是水仙十字结社的文件,厚厚的一沓,蒲从舟放在手中掂了掂,寻思着确实应该给那维莱特找一个合格的打工人分担他的工作……起码能弄到一个双休,他真的太忙了。 蒲从舟原本只是带着好奇心看水仙十字结社的相关资料,越看脸色越凝重,忽地翻到最后一页—— “……极度不配合,申请不经过审判,破例查封。签字人——” “你又在干什么?” 办公室的门骤然推开,阿兰站在那维莱特身后,面色难看地看着把那维莱特办公桌翻得一塌糊涂的蒲从舟,质问道。 “……我还想问你呢。”蒲从舟从“水仙十字结社”文件中扯出最后一份文书,快步走到那维莱特面前,放他跟前一甩,咬牙问,“你是怎么想的?这份文件你也敢签?” “……申请查封水仙十字结社……附有最高审判官签名……” “那维莱特。” 那维莱特微微一怔。 ---------------------------- “……为什么不能查封?”阿兰淡淡地问。 看着阿兰平静无波的神情,蒲从舟只想笑,讽刺说:“你最好的兄弟都要被你抓了,你还这么淡定?” “……我没什么兄弟。”阿兰轻瞟了蒲从舟一眼,淡道,“之前你哭成那样,果然是装出来的。” 一半一半吧。 蒲从舟懒得和阿兰纠缠,她知道这个时候自己更应该做的是说服那维莱特,径直走到那维莱特身前,整理了一下,说:“水仙十字结社的创建者雷内,与阿兰同出于孤儿院——‘水仙十字院’。雷内同阿兰一样,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科研天才。” 四周瞬间静了下来,那维莱特注视着蒲从舟,不动声色地喝了一口水,平静地说:“请继续。” “‘水仙十字结社’的指控……人员无故消失,有目击者说是‘融于水’,我觉得这与枫丹预言有关。”蒲从舟思考了一会,说,“能让一个科研天才铤而走险的原因……我认为,他或许对预言有了什么更多的了解。总之这件事不能匆匆结束,应该去查——” “已经浪费了足够多的资源了。”阿兰简单地说,“蒲从舟女士,这件事已经盖棺定论——” “有希望就得去查!”蒲从舟迅速又从文件中抽出几张,唰一声摔在阿兰脸上,冷冷地说,“你看看这些研究报告……有关‘深渊’与上一任水神‘厄歌莉娅’的研究,你觉得,这种天才几百年能出现几次?” “——对了。”趁着阿兰一时间无话可说,蒲从舟笑了接着问,“你和雷内可是一起长大的交情——他对‘预言’的研究,真的一点儿都没有告诉你?” “……预言不一定成真。”阿兰停了下,才说。 “预言一定会成真!”蒲从舟简单地说,直直看向阿兰,“——所有的枫丹人都会溶解在海里,如果因为你错过了这次希望,你就是全枫丹的罪人!” 阿兰听着这话恍神了一瞬,旋即回过神来,冷静地说:“……你没有任何依据,不必这样说。” 蒲从舟也没指望一句话说服这人,一摊手,退了一步说:“好吧——那雷内究竟研究出什么和预言相关的东西,你总能和那维莱特说吧?” …… ——恍惚间又回到那个午后。 年轻的特训队队长得到最高审判官的关心,一时间松动了些许心理防线…… 困扰于心中已久,如此迫切想找人倾诉的—— 原谅他一时的懦弱。 …… 阿兰闭了下眼,平静地对蒲从舟说:“相关信息我已交付警卫队查明,更多的信息,我会根据流程辨别真伪,进行整理和上报。” “你——”蒲从舟气结。 “——这是最高审判官大人的要求。”阿兰平静地补充说。 蒲从舟又被气笑了,她猛地回头,看向那维莱特,头疼地说:“……那维莱特,你劝劝他。” “嗯……”那维莱特思索了一会,冷静地说,“按照枫丹的律法流程,确实应该这样做。我很抱歉。” “你抱歉个——”蒲从舟努力把脏话咽了下去,后退一步,冷笑着指了指办公室一前一后站着的一人一龙,只觉得头一阵阵发晕,“……我迟早会被你们给气死。” 说完,蒲从舟甩上了门。 ---------------------------- 蒲从舟从办公室走出来之后,眼前一阵阵泛晕乎,想着那维莱特的处理也没错,她的猜测毫无理由,甚至依据也没那么实在,多半是凭着直觉—— 但是看着枫丹水神这状态,蒲从舟觉得指望她来解决预言肯定不切实际,倒不如去搏一搏,说不定能成…… 毕竟“人”身上的力量,可不是一般的强大。 这是很早以前,钟离教蒲从舟的。 ——当一切无解时,不妨从人自身寻求答案。 ……只是该怎么办。 就在蒲从舟捂着头蹲在沫芒宫门口时,忽然听到一个清脆的声音:“咦,是舟舟!你怎么会在这里呀?” 蒲从舟一抬头,瞧见眼前可爱的小美露莘,惊喜地说:“哇,卡罗蕾——你怎么穿着特巡队的衣服?” “嘿嘿。”卡罗蕾笑了起来,骄傲地说,“我从白淞镇回来后,遵守诺言,假如特巡队,保护那维莱特大人!” 第121章 ---------------------------- “我去查吧。”蒲从舟站在那维莱特面前,很认真地说,“听我说那维莱特,这‘水仙十字结社’十有八九和预言有关,而且那雷内很厉害,能收服他说不定能帮你处理政务减轻你的工作……我带着逐影庭的美露莘,可以一路顺着水元素之力追踪——那维莱特?你在听吗,那维莱特?” 那维莱特搁了笔,垂眸,闭了闭眼,才艰难地说:“……可是你还怀着……我们的孩子。” 第41章 枫丹 蒲从舟怔愣了一下,觉得那维莱特的担心肯定是多余的,不过还是有点心虚,避开那维莱特的视线,撇过脸,好半天才小小声地说:“……我我我我是璃月仙人,这个孩子没那么容易折腾掉的,这你放心。” 那维莱特的目光落在蒲从舟的小腹上,欲言又止半晌,才轻轻摇头,平静地问蒲从舟:“你之前的那些反应……有几分是装出来的?” “啊?”蒲从舟眨了眨眼,一时间不知道那维莱特问这话的意思。 那维莱特移开视线,闭了闭眼,才说:“……我是担心你。你这几天的状态……那么容易哭,要是没有我,你该怎么办?” “哈哈哈其实还好,我不觉得我容易哭来着……”蒲从舟移开视线,略微有些心虚地说,“你看我哪有这么娇气,想当年我在璃月的时候——” “你需要我。”那维莱特平平静静地说。 蒲从舟怔住了,好半天才回过神,只觉得这句“需要我”瞬间戳中的心尖某个柔软的地方,轻柔地疼着。 忽然间,蒲从舟产生了怯意——这种感觉来得毫无征兆,忽然间就这样占据了蒲从舟所有的思想——万一呢,万一呢?万一雷内的发现和预言无关呢?万一蒲从舟所争取的一切是不是都成了无用功…… 蒲从舟只觉得有些头疼,忽然觉得自己是不是应该留在那维莱特身边,而不是冒险四处乱窜……毕竟他们的时间还有很多,“枫丹”的预言还有回旋的余地—— 不对。 不应该这样。 原则上的问题,怎么能轻易退让。 蒲从舟心猛地一跳,骤然回过神,一时间竟然觉得有些慌乱,避开那维莱特的目光,指尖微微有些颤抖。 自己……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分明他说的是“你需要我”,为什么在蒲从舟听来似乎是“我需要你”。 …… “听我说,那维莱特……”蒲从舟深吸一口气,仔仔细细理顺了下前因后果,磕磕绊绊地说,“根据我对雷内性格的推测……像他那种从在学院里学习就是天才的少年又不缺人欣赏,能让他决定铤而走险的一定不是寻常的事情——就算和‘预言’无关,也一定很重要,说不定我们能顺藤摸瓜有所突破——” 蒲从舟躲闪着那维莱特的视线,小心翼翼瞄了一眼,见那维莱特还是平静的模样,听自己叨叨了这么多丝毫不为所动,有些气急败坏:“你不是关心枫丹的‘预言’吗?水神靠不住,枫丹科学院目前研究成果也平平无奇——这有可能是最后的希望了!那维莱特,你在思考吗?” “嗯,我在思考。”那维莱特温和地回答,淡紫色冷冽狭长的双眸仍然静静而认真地注视着蒲从舟,似乎不起一丝波动。 蒲从舟注意到那维莱特一闪而逝的黯淡,心骤然一揪,略微想了下,换了个话题,讷讷地说:“我觉得我的理由很充分来着……” 那维莱特望着蒲从舟,淡紫色的眸子难得得略过一丝波澜,旋即恢复了惯有的冷冽。 “你的每一条理由都能说服我。”那维莱特轻叹,微微抬头,注视着蒲从舟,温和地说,“但是我不愿意。” ……蒲从舟一时间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甚至不知道自己该气还是该笑。 “那你说吧,你想怎么办。”蒲从舟一摊手,摆烂似的说。 “……等我一天。”那维莱特停了下,才温和地说,“舟舟,你等我一天……明天,我有一样东西交给你,你再走。” “行啊。”蒲从舟想了下,自己确实也有很多准备要今天做,索性答应下来,“明天就明天……不过这件事真的没办法再拖下去了……怎么偏偏这么晚才知道……” 那维莱特顿了顿,看着蒲从舟,平和地说:“或许,你可以直接问我。” 蒲从舟一时也愣住了,把事情的始末反反复复推敲几遍,好半天才磕磕绊绊地说:“……啊,直接问你啊,那我下次记住了。” 那维莱特看了蒲从舟一眼,轻轻摇头,不置可否,只是眸光略微温和了一些。 “行了行了,那我先走了啊,还有事。”蒲从舟说着,转身就走。 蒲从舟走到门边的时候,忽然听那维莱特叫住她,说:“你……” “嗯?什么事?”蒲从舟回过头,看向站在办公桌前的那维莱特,有点漫不经心,像是有些失神,满脑子都是水仙十字结社的事,下意识有点烦,抱怨说,“别一句话说不完了,再迟几天水仙十字结社都被你们查封了,我还查个空气啊——你别拖延我的时间了——” 蒲从舟见那维莱特眸光轻轻一动,然后就从办公桌后绕到她身前,单膝跪下。 “……你想干什么?”蒲从舟下意识往后跳了一小步,指尖微微全起——却慢了一步。 第122章 那维莱特简单地脱下了漆黑的皮质手套,手温柔又小心地覆在了蒲从舟微微隆起的小腹上。 ……温暖的热度顺着相互触碰的肌肤传递,温热柔软的触感在此刻呼吸声一点点清晰的时刻格外清晰。蒲从舟呼吸停滞了一秒,颤抖着低下头,小声对那维莱特说:“你你你……” 然后两人同时感受到蒲从舟的小腹轻轻动了下。 …… “它动了。”蒲从舟沉默很久,才不可思议地开口说,“它居然会动啊啊啊……” “嗯,我知道,我感受到了。”那维莱特严肃地说,垂眸看向蒲从舟的小腹,冷静地分析,“根据普遍性推测,它会动是一件很正常的事,不必慌张……” “真的很难相信……”蒲从舟喃喃自语,刚想抱怨两句,就见那维莱特的指尖骤然亮起湛蓝的光晕,然后自己的小腹肉眼可见的一点点往内缩了些。 ……原本就不是正常怀孕,蒲从舟的小腹始终没有像大多数普通孕妇那样隆起的那么高,这样一来,更是接近于平坦,整个人原本就没那么笨重,这样一来更轻快了。 “好了。”那维莱特松手,缓缓站起身,看着蒲从舟思考了会,才说,“我用水元素力在你腹中制作了一个空间……现在应该能好许多。” “不会对孩子有什么影响吧?”蒲从舟原地蹦跶了两下,确实轻便了一些,随口问着,就推开了办公室的门。 “……会。”那维莱特严肃地说。 “啊,什么影响?”蒲从舟迈出门去,随意地问。 “嗯……”那维莱特思索了一会,整理了下思绪,谨慎地说,“因为之前你体内主要是风元素居多,水元素缺乏,所以胚胎孕育速度相对缓慢……而我制造的空间中链接着我的‘原初之水’,——” “……所以我孕育这这这孩子的时间会缩短?”蒲从舟骤然回头,气急地说,“有这种方法你怎么不早用?” “啊……抱歉。”那维莱特微微一怔,实话实说,“我也是刚刚才想到。” 蒲从舟只觉得脑壳有点疼,问:“……那大概会加快多久?” 那维莱特沉吟一会,报出一个保守的数字:“十天。” 蒲从舟:…… 蒲从舟觉得很难描述她听到这话时的心情,沉默了好一会,看着那维莱特甚至可以说得上有点茫然的神情,咬牙说:“……要是我查这件事查到一半半给生了——” “所以速战速决。”那维莱特沉吟了一会,冷静地说,“或许你可以选择让我消除这个空间。但是如果这样,你的行动或许不会那么便利。” ……确实是一个很头疼的问题。 蒲从舟瞧了下自己的小腹,又原地跳了两下,定了定神,抬起头,看向那维莱特,说:“好,十天就十天!我一定会在十天之内解决这件事。” “好。”那维莱特颔首,平静地说,“那请你——” 那维莱特低头,简单翻了下塞德娜制作的行程表,说:“早上七点前来办公室找我,我将东西交给你,你再出发。” “啊。”蒲从舟怔了一下,试探着问,“你今晚不回去?” “不了。”那维莱特顿了下,才说,“我去枫丹科学研究院,见院长奥尼尔。” 蒲从舟好半天才从记忆中挖出这个前不久才在舞会上见过一面的、向那维莱特讨要资金的枫丹科学院院长,也没想太多,点了下头,向那维莱特挥了挥手:“……那行,我先去忙了啊,回头见。” 说完这话,蒲从舟就轻巧地跳出了那维莱特办公室,顺手带上了门。 “嘭”一声办公室门合上,那维莱特静静看着紧闭的门,轻轻闭了下眼。 ----------------------------------- 枫丹廷,逐影庭内。 “咦,这不是舟舟吗?你怎么会到这里来呀?”还在和一个长得很像人的粉红色美露莘交谈的卡萝蕾看到蒲从舟,惊讶地睁大了眼,旋即笑了起来,对蒲从舟挥了挥爪,一蹦一跳地向蒲从舟走来。 蒲从舟瞧着卡萝蕾身后的人型美露莘,觉得有点稀奇,和她打了个招呼,换了一个腼腆的微笑,却也知道现在不是问这个的时候,对卡萝蕾诚恳地问:“卡萝蕾,我想拜托你一件事……我想拜托你帮忙,重新调查一起案件,可以吗?” “我知道,是‘水仙十字结社’的案件。那维莱特大人前几天也来问过我。但是真的很抱歉,我是逐影庭小队的队长,没有那维莱特大人的合法调遣令,按照枫丹的规则,我是不能跟你去的……”卡萝蕾仰起头,摊开手,对蒲从舟说。 “嗯……那么……”蒲从舟若有所思,飞快地思考着。 第42章 水仙 “不过,我可以和那维莱特大人请假,然后作为舟舟的朋友,陪着舟舟去哦!”就在蒲从舟思考的时候,卡萝蕾拍了拍手,笑眯眯地说,双手放在嘴边,“我相信,还会有很多美露莘愿意陪舟舟去的!嗨,大家——还有谁愿意陪舟舟去查一个案子呀?” “我我我!” “还有我!我的年假没用完,也可以请假哦!” …… 所有的美露莘,无论是正在处理文件、还是正在谈天的,都纷纷停下了手上的工作,一拥而上,把蒲从舟围在中间,争先恐后地跳来跳去。 “啊……谢谢你们。”蒲从舟笑了起来,小心地伸手,摸了摸卡萝蕾的脑袋,看她快乐地眯起了眼。 第123章 “当然咯,毕竟是舟舟帮着那维莱特大人带我们来到枫丹廷的,我们都绝对信任你!”卡萝蕾用力地点点头,摊开粉红色的小手掌,笑着骄傲地说,“舟舟还在白淞镇救过我呢!所有的美露莘都知道,你不可能带我们做坏事啊。” “好,”蒲从舟也用力地点点头,认真地承诺说,“你们既然肯帮我,我一定会把你们全部都保护好!” “好哦,我相信舟舟……来吧!”卡萝蕾蹦蹦跳跳地从柜子底掏出了一叠厚厚的请假条,冲其他的美露莘晃了晃,“想去的都过来吧!我们把请假条签了,一会一起拿给那维莱特大人批复。” 看着美露莘纷纷挤上前去拿请假条,一个个笑眯眯的模样,蒲从舟的眼眶莫名有些病酸涩,眸光也不经意柔和了很多很多…… 想起了,很久以前的事啊…… “咦,希格雯?你不行哦!”卡萝蕾对着那个人型美露莘很严肃地说,认真摇摇头,“你不会打架,会受伤的!” “可是,可是我会疗伤!”希格雯有些急了,大耳朵晃了晃,仰起头,说,“我真的很想和舟舟去!我可以帮上忙的。” “你叫……希格雯?”蒲从舟原本坐在卡萝蕾身边,和来探听消息的塞德娜交流,听到动静,穿过美露莘,走到希格雯身前,蹲下身,笑着问。 “嗯,你是舟舟,我知道。”希格雯不好意思地说,“……我诞生的比较晚啦,所以你没见过我!但我知道你的故事哦,全部都知道!我会帮人疗伤,我真的有用啊……” “嗯,希格雯很棒的!”蒲从舟扑哧一声笑了,伸出手,对希格雯说,“那你就跟我走吧!谢谢你!” “咦?”卡萝蕾睁大了眼,歪着头,想了想,还是点点头,递给希格雯一张请假条,严肃地说,“好的,我相信舟舟!” “嗯!”希格雯接过请假条,开心又用力地点点头。 ………… 蒲从舟一直在卡萝蕾身边,认真记忆着每个决定跟着自己查案的美露莘的特征和名字。在希格雯之后,还有大约十几位美露莘跟着加入了队伍,剩下的美露莘因为“逐影庭不能没有美露莘留守”不能去,一个两个十分委屈,后来还是蒲从舟一只摸了一下大耳朵才开心起来。 蒲从舟瞧着时间差不多了,对卡萝蕾说:“如果可以,我希望明天就能出发。” “咦,这么快的吗?”卡萝蕾睁大了眼睛,认真地问,“那我们去哪里呀?” “当然是我们此行的目标,‘水仙十字结社’。我听说他们的据点在‘自体自身之塔’,我们第一站就去那里……在逐影庭查封之前。”蒲从舟笑着看向瞠目结舌的美露莘们,自信地说,“放心,我不会让你们像其他逐影庭成员那样失踪,我会保证你们每一位的安全。” ----------------------- 阿兰是和塞德娜一起来到那维莱特的办公室的。 门开后,塞德娜率先走到那维莱特桌前,送上一叠厚厚的请假条,严肃地说:“那维莱特大人,这是逐影庭成员的请假条,请您签署!” “好,辛苦你了,塞德娜。”那维莱特轻轻点头,温和地接过请假条,说。 阿兰一看那一沓请假条就知道发生了什么,脸色瞬间变了。塞德娜一蹦一跳走出那维莱特办公室后,阿兰劈头就是一句:“那维莱特大人,您真的让她一个人查这件事?” “是。”那维莱特的笔尖在请假条上划过,修长的花体字落下,他头也不抬,淡淡说,“你我都知道,‘水仙十字结社’中藏着很多我们无法触及的领域,若是确能解决预言,这种风险,值得去冒。” “可是她是蒲从舟——”阿兰咬牙说。 “是的,纵观整个枫丹廷,只有她了。”那维莱特抬起头,看向阿兰温和地说,“只有舟舟能在最短时间召集部分逐影庭成员,也只有她,能绕过你我,得到数十位美露莘的帮助。查封令已经签署,你和我都不具备翻案的权利,至于贵族……如果雷内的发现确实能震动整个枫丹,那下个季度拨给枫丹科学院的资金必然会增加,这是他们不愿意看见的。” 阿兰罕见地沉默了。 “这是舟舟发现的希望。”那维莱特签完了最后一份请假条,搁置在一旁,停了会,才轻轻说,“你父亲在调查水仙十字结社时失踪……我很抱歉。” “您知道了。”阿兰淡淡地说,“是蒲从舟女士让您去查的么?” “嗯。”那维莱特垂眸说,“这不难查。不过,你似乎在来逐影庭没多久的时候,就想和我坦白了,对吗?” “是的。”阿兰点头,平静地说,“但您当时让我按照程序提交材料。” “所以你才这样激进地推进水仙十字结社的查封……即使我没有给你更多的资源。”那维莱特笑了笑,有些无奈地说,“如果那时,我知道这件事,结果或许就会不一样了。” “您不必这么想。”阿兰淡淡道,“如果不是蒲从舟女士,您永远也不会知道这件事。” 那维莱特轻轻摇摇头。 阿兰本来还想多问两句,但就在他抬头时,忽然瞥见那维莱特眉眼间一闪而逝的倦意。 仅是短短的一瞬,像是天间的流星骤然划过风平浪静的海面,旋即消失无踪。 但阿兰能肯定,他没有看错。 第124章 阿兰一怔。 ……看似无坚不摧的最高审判官,也会疲倦吗? 阿兰一直把最高审判官看做神明的存在——水神亲人,那维莱特就是枫丹的神明。 只有在这一瞬,阿兰骤然觉察到他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或许坐在自己面前的最高审判官,也远远不是枫丹律法的冰冷符号,和他一般拥有细腻的情感。 ——就像此刻,放任所爱之人离去——甚至还怀着孕——这样的疼,谁又会比谁少上几分。 …… 那维莱特没有注意到阿兰的异样,将请假条整理起来,仔细地封存在一个木匣子里,抬起头,温和地看向阿兰,询问说:“你还有什么问题吗?” 那维莱特做好了和阿兰深谈的准备,不料阿兰似乎从失神中回过神来,很冷静地说:“暂时没有。与请假中的逐影庭成员出游,是蒲从舟女士的‘自由’。” “嗯。”那维莱特笑了下,“预祝她成功。” ----------------------------------- 蒲从舟为美露莘的行装奔走了一个晚上没睡,踩着第一缕晨曦来到了那维莱特的办公室。 ——幸好之前那维莱特给她的崽崽建立了一个单独的空间,之前的倦意也好难受也好都少了很多,要不然还真禁不起这种折腾。 蒲从舟正悄悄庆幸着,就见那维莱特在办公桌前抬头,很严肃地推给她一样徽章一样的东西。 “咦,这就是你说要我带着的东西?”蒲从舟接过徽章,好奇地细细打量着,对着阳光看这枚淡金色的菱形徽章折射出海浪的波纹,“这是什么用的?” “影像同步映射装置。我也有一枚。”那维莱特从领口上取下另一枚徽章,和蒲从舟的是一模一样的,只是上边是风元素的纹路,严肃地说,“平常就是一枚普通的徽章,但是一旦注入元素力——” 那维莱特手中的徽章亮起了璀璨的蓝色,紧接着,蒲从舟手中的“影像同步映射装置”就嗡嗡嗡响了起来。 蒲从舟也试着注入了风元素之力,徽章上方忽然映射出了那维莱特身前的虚像,成了一个透明带着荧光的小屏幕。 “就是这样。”那维莱特看着面前小屏幕中的蒲从舟,严肃地点点头。 “咦,真好玩。”蒲从舟调整了下徽章和自己的间距,观察到小屏幕中那维莱特的身形很清晰,周边的景物却有些模糊,“就是这种没用的小东西是谁做的呀,真有趣!” “上次我视察科学院时,院长想送我的小礼物,说是……”那维莱特斟酌了半天,还是没把话说完。 “说是什么?”蒲从舟好奇地说,“没事,你说完话。” “……让我们夫妻间互相查岗,以防出轨。”那维莱特一板一眼地复述说,连语气都学了一点。 蒲从舟:…… 这话还是不说完为好。 第43章 水仙 蒲从舟想起上次在舞会上见了一面、被她以“第一支舞要献给那维莱特”拒绝的奥尼尔老头,觉得满头都生出了草,喃喃说:“这家伙为老不尊啊……到底脑子里在想什么……” “奥尼尔先生说,这是她他在空余时间制作的小物品。上回我没有接受,觉得用不到,这次应当能派上用场。”那维莱特轻轻点头,一脸严肃地说,“这个小装置锁定了我们的元素力,不会受空间的影响,可以让我们分开了也保持联络。” 看那维莱特严肃的神情,蒲从舟也没有多调侃,把金属小胸针别在了胸口前,抬头,看向那维莱特,爽快地说:“行。你还有什么要嘱咐我的吗?” “不要逞强,不要打架。”那维莱特思索了一会,静静看向蒲从舟,说,“记得一天要吃三餐,不要随性。睡觉找点好一点的旅店,不用担心乱花钱,费用事情结束后我会给你报销……” “……行行行。”蒲从舟被那维莱特细细碎碎说的头疼,摆了摆手,截住了了他的话头,“你挑点重要的说吧,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就不要说了。” “重要?”那维莱特微微一怔,沉默了一会,才说,“我觉得都很重要。” 蒲从舟觉得头更疼了,捂着脸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半天,那维莱特轻轻摇了下头,似乎是想了又想,才说:“我十天内会亲自去接你……在这之前,保护好自己。” “亲自?”蒲从舟吓了一跳,脑子一懵,下意识说,“最高审判官大人日理万机,还是让我自己回来吧——” “不可以吗?”那维莱特问。 看着那维莱特平静到不起一丝波澜的神情,蒲从舟和他呆着久了,才猜出他是有点生气了……蒲从舟觉得脑壳嗡嗡的疼,这话不能继续说下去了,再说下去又要吵起来——也不是吵,就是单方面的那维莱特会伤心,然后蒲从舟不知道又要哄多久。 “……这案件挺赶时间的,我先走了——根据你们枫丹廷的办事效率,查封格式塔大概也就这几天的时间了。”蒲从舟瞥开眼神,悄悄往门边退去了,手握上了门把手,轻轻一旋,喀嚓一声。 蒲从舟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扭头,对上那维莱特淡紫色狭长的双眸,期间藏着隐约几不可见的波澜刺得她心尖一疼。蒲从舟指尖轻轻抖了一下,她想了想,对着那维莱特,指了指胸口这枚“影像同步映射装置”,仰起头,对那维莱特认真地说:“这玩意一响,无论我在什么地方,发生什么事,我都会回应你。” 第125章 几乎是瞬间,那维莱特的眸光柔和了不少,他站起身,逆着窗口透来的阳光,温和地说:“好。” 蒲从舟松了口气,说:“那我真走啦?” “请等一下。”那维莱特伸手,从桌上淡蓝色水晶瓶中插着的蒲公英干花中抽出两只形态蓬松、颜色亮丽的蒲公英,走到蒲从舟身前,递给她。 蒲从舟瞧着水晶瓶中仅剩的一朵可怜巴巴的又小又枯败的蒲公英,扑哧一笑,接过那维莱特递来的蒲公英,一边走出那维莱特办公室,一边笑着扬声说:“谢谢你的礼物,那维莱特——我也送你一份礼物,你回过头就能看到!” 办公室的门在清脆的“嘭”的一声合上,携带着一阵风起。那维莱特回头,就见阳光下水晶瓶中的蒲公英瞬间爆盆,满匝匝的蒲公英球凭空盛放,生机勃勃,似是永不凋零。 ------------------------ “自体自身之塔”矗立在山脉之间,面向枫丹的大海。它背靠一座村庄,来来往往的人却都戴着斗篷兜帽,遮掩行头,行色匆匆。 “……什么?你一个面包店的小贩,也想加入我们水仙十字结社?去去去。”守卫不耐烦地敷衍道,搬着张桃心木桌坐在高塔的门前,身前是长长的申请者名单。 面包店的老板气愤愤地走了,守卫这才懒洋洋地一抬眼,看向眼前戴着兜帽的一高一矮两个身影,问:“你们又是什么人?为什么想加入水仙十字结社?” “我看到了‘末日’,所以想加入你们。”一只纤细白皙的手轻轻摘下兜帽,露出了雪白笑意盈盈的脸,“我是来此的‘行人’,而她呢——是我的奴隶!” “嗯!”卡萝蕾扯下兜帽,严肃地说,“奴隶!” “咦?”昏昏欲睡的守卫睁大了眼,瞧瞧美露莘,又看向蒲从舟,“你挺大胆啊,居然敢收美露莘当奴隶……你就不怕枫丹廷那爱美露莘跟什么似的的那维莱特跟你发疯?” “啊……”蒲从舟认真想象了一下画面,摇了摇头,说,“很难想象这个画面……” “不行不行,你带着美露莘就是一个麻烦,不能进,不能进……”守卫说。 “你不能这样啊!叫你们的头子来,我带着美露莘能帮你们特别多——” “你知道什么?滚滚滚!” …… 两人在格式塔前吵得不可开交,你一句我一句,吸引了一群人围观着看热闹。 忽然间,一个身形颀长、戴着单边眼镜的男子从格式塔的门出现,他扶着门框,淡淡看了眼蒲从舟,说:“让她加入吧。” “大师?您怎么来了?”守卫瞬间变了嘴脸,转身恭恭敬敬地说,“既然您都开口了……” 水仙十字结社的社长——雷内,也就是守卫口中的大师,轻点了下头,转身离开。 蒲从舟看着风卷起他黑色风衣的下摆,发自内心地感叹道——这人是真的比泡泡茶壶还能装啊! ---------------------- “……真不明白为什么大师偏要在这个关头吸收新的成员,有我们不够吗?” “哎,来免费的劳动力不好吗?” …… 蒲从舟跟着一个穿着燕尾服的男子,随着这一批被选中的‘新人’进入格式塔,瞧着格式塔内来来往往的人似乎都在忙着看镶嵌在墙壁上的书、交换文件,觉得这氛围和沫芒宫也差不多……嗯,这样看来,雷内能维护格式塔的秩序,想必也有能力替那维莱特处理枫丹的事务…… 这样想着,蒲从舟身边一起来报名的成员纷纷被分配到了不同的部门,最后没有工作的只剩下蒲从舟和她身边的卡萝蕾。 “嗯……你们两个……”燕尾服的男子翻看了下手册,眼中闪过一丝不可置信,说,“大师让你们去他身边当……助理?请跟我来。” 雷内单独的实验室在格式塔的最底层。蒲从舟跟着燕尾服的男主乘着升降梯,一路坐到最底端。升降梯咔一声停下,燕尾服男子礼貌地对蒲从舟鞠躬道别,跟着升降梯上去了。 听着升降梯哐当哐当上升的声音逐渐消失,蒲从舟抬起头,摸了摸卡萝蕾的耳朵,环视这个阴冷潮湿的实验室。 本以为地底的实验室应当沉寂无声,没想到能听到清晰的海浪声。 蒲从舟穿过没有扶手的铁架桥,侧头看着桥下翻涌的五光十色的海水——斑斓、绚丽,像是潘多拉魔盒五彩斑斓的诡异灾厄,却又美丽到令人心碎。 蒲从舟轻轻跳下桥,走到仔细观察试管的雷内身后,注视着他将几种不同颜色的事迹混合在一起,放入一个金属的机械,轻轻按动一个按钮,机械顿时开始嗡嗡震动。 做完这一切后,雷内才回过头,看向蒲从舟。 蒲从舟见过太多人的眼神——无论是那维莱特的温润冷静,还是钟离儒雅坚定……亦或是疯狂的赌徒、失去儿女的母亲……所有的情绪、所有的特征,她自认为不难分析,但在她对上雷内的眼瞳时,还是觉得心中升起一丝异样。 这个深紫色短发的青年,和蒲从舟之前见过的任何人都不同。 “你好,蒲从舟。”雷内说。 “你认得我?”蒲从舟问。 “枫丹没有人不知道你的存在。”雷内淡淡地说,“在枫丹当任数十年最高审判官职务、已成为枫丹律法代言人的那维莱特,在前段时间带回了一位怀孕的璃月女子。纵观枫丹,只有你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召集几十位美露莘,在不激怒那维莱特的前提下,来调查我了。” 第126章 “你很聪明呀,交个朋友?”蒲从舟伸出手,笑着说。 雷内低头看了眼蒲从舟的手掌,一动不动,冷静地说:“不,聪明的是你。你知道我对枫丹特巡队的‘人’反感,因此带来了美露莘;你知道我不接受任何枫丹官方的调查,所以你以璃月人的身份亲自来加入水仙十字结社……我认可你的聪慧,因此决定见你一面——看到下面的水了吗?” 蒲从舟快走两步,跟上雷内,走到水槽的边缘。 雷内带蒲从舟来的地方,离那诡异的海水很近。这样近的距离,蒲从舟几乎能在四周浪涛的轰鸣声听见这灿烂的水咕噜咕噜泛动的声音,看见五颜六色的波纹像是拥有生命般鼓动…… “你来见我,是为了枫丹的‘预言’。”雷内蹲下身,凝视着诡异的水,“我现在就能告诉你,你眼前的水,名叫‘原始胎海之水’,是预言的源头。所有人一旦触碰到这种水,都会融化。” “……”蒲从舟倒抽一口气,下意识后退一步。 雷内听到蒲从舟的动静,面无表情地说:“你害怕了。” 蒲从舟嘴角抽了下,还来不及吐槽,就又听“叮”一声响升降梯降到了底层,几个水仙十字结社的成员拖着一个被捆着的人一步一步的走来。 “大师……大师……”那人恐惧地睁大了眼,看见雷内,尖叫着恳求,“我不是有意背叛的!是他们逼我,枫丹廷的人逼我——” 雷内“哦”了一声,甚至没有起身,淡淡地吩咐:“扔进去。” …… “嘭!” 伴随着一阵尖叫,背叛者被其他人一起丢进了璀璨泛着光的原始胎海之水中,瞬间化作了同样的海水融化。 其他的水仙十字结社成员似是对这一切习以为常,冷漠地对雷内行了一个礼后就离开了。 “你也看到了,我们这里的规则和你们不一样。”雷内站起身,走回了实验台前,“回去吧。” 雷内说完这话,就不再费口舌多说,等着蒲从舟离开,或者劝他些什么——像之前那么多来这里的特巡队成员一样,或者是……那从小和他一起长大的兄弟。 ……然后雷内的鼻尖下就出现了一小瓶药水。 “你——”雷内下意识后退一步,震惊地看着递来药水的蒲从舟。 蒲从舟另一只手指了指停止运转的机械,理直气壮地对雷内说:“那机器停下来了,药剂不应该拿出来吗?” “……应该。”雷内沉默了下,说。 “那我作为你的助理,帮你把它拿出来,不对吗?”蒲从舟认真地问。 “……对。”雷内冷静地说。 “那不就行了。”蒲从舟笑了起来,将药剂一瓶一瓶仔细地取出来,驱动风元素之力,让它们在雷内面前一字排开,笑吟吟地抬头对上雷内愕然的双眸,说,“我有风元素神之眼,也懂基础的科学操作——你找我当助理,算是找对人啦!” “至于卡萝蕾,她是美露莘,视野和我们不同,能轻易辨认你的试剂——可以帮你寻找需要的试剂,同样是一位很优秀的帮手。”蒲从舟对雷内竖起了大拇指,笑着说,“你真聪明,找上我们帮你。” 雷内很快冷静下来,看向蒲从舟身边看着他、眨巴眨巴眼睛的小美露莘卡萝蕾,说:“……我不明白你在做什么。” 蒲从舟叹了口气,抬头对雷内说:“我花了这么大力气来到这里,至少让我看一下你们的‘结局’吧?” 雷内走到了原始胎海之水前,静静看着翻涌的海水。原始胎海之水的光晕映衬着雷内深紫色的长发飘起,他的眼神也显得格外空洞安静。 蒲从舟也不急,就这样静静看着雷内发呆。 “好。”不知过了多久,雷内转过头,看向蒲从舟和卡萝蕾,淡淡一点头,轻声说,“我可以让你留到最后。” “好哦!”蒲从舟笑了起来,拍了拍手,“那就开始工作吧——哪些书可以看?那个手册……” “对,这些是基础操作手册……” ………… 时间很快到了深夜,看着卡萝蕾抱着大部头的书睡倒在书堆边,雷内从实验台上抬起头,对蒲从舟说:“左边那个柜子。” 蒲从舟立刻明白过来,从左边的柜子里掏了掏,不出所然,折腾出了一个折叠床,惊喜地低声说:“哇你真好,实验室还常备这个东西!” “我不需要睡觉。”雷内看着蒲从舟把卡萝蕾抱上折叠床,说,“这是阿兰的习惯……有时实验时间长了,就睡在实验室里,所以常备一张折叠床。” “哦,阿兰啊,我认识他。”蒲从舟对雷内笑着说,压低了声音,“他把我看做那维莱特身边的妖妃——觉得我是最高审判官正义的一生中唯一的破绽——” 雷内淡淡笑了下。 这笑容很淡,一闪即逝,却是实实在在蒲从舟第一次见到他笑。 “我知道你想问我什么。”雷内说,“阿兰是我从小的朋友。小时候我们一起水仙十字院长大,那时我们喜欢玩‘勇者斗恶龙’的游戏。” “那是什么游戏?听起来挺有趣的。”蒲从舟好奇地问。 “角色扮演。”雷内说,“我扮演恶龙,他扮演勇者,来杀我。” 蒲从舟被震惊了下,干笑着说:“哈哈,这真是很黑暗的游戏……” 第127章 “你小时候呢?不玩这些游戏吗?”雷内也笑了笑——似乎提起阿兰和他的过去时,他就没那么疏离冷淡了。 “不玩。”蒲从舟皱起眉头说,“我小时候由璃月的神明教导,他从小就把我丢到月海亭——啊,换算成你们枫丹,就是沫芒宫里——身边不是看文件的大人就是来闹事的泼皮,哪有什么‘角色扮演’。” “那不是很枯燥?” “不会啊,我看书啊,书中自有黄金屋,可开心了。”蒲从舟耸耸肩,说,“而且有时候也会和帝君出外勤,去商议璃月的农业区域规划啦,处理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啦……见很多人,发生很多事,也挺好玩的。” 雷内静静地听着,很久才笑了一下:“我以为我小时候的生活已经很快乐了……你似乎更幸福。” “哪有什么更不更,到头来不就是那些,朋友三两个,在乎的人掰着手指都能数得清。”蒲从舟耸耸肩,轻松地扭头看向雷内,“我说这么多了,说说你吧……你自己知道你发现的价值。” 雷内失笑:“这是交易吗?” “是啊,我们璃月人就是这样斤斤计较。”蒲从舟一摊手,理直气壮地说,“‘契约已成’——” “你这是强行契约。”雷内说,“应该不算数吧?” “你可以选择不签!来啊来啊,我们打一架啊!”蒲从舟笑嘻嘻地说。 雷内沉默一会,忽然走到实验桌前——那里正摆放着一盆原始胎海之水。 ——雷内把手伸进了原始胎海之水里。 “你你你你在搞什么啊你会死的想自杀别当着我的面——”蒲从舟觉得自己咔嚓一声碎裂了,说话都不流畅——然后她就见雷内又把手抽了出来,整个人完好无损。 蒲从舟眼睁睁看着雷内用挂在铁架台上的湿巾擦了下手上的水渍,磕磕巴巴地说:“你不是枫丹人?” “我是。”雷内冷静地说,转头看向蒲从舟。 然后蒲从舟又惊悚地看着他的一只眼睛融化成了原始胎海之水,而雷内却跟没事一样,顶着泛动着彩色光芒海水的眼睛,冷静地解释:“这就是我最大的发现,解决‘预言’唯一的方法——如果成功,枫丹人将保存意识,融入海水中。” “如果不这样做,预言将会在四百多年后成真。” “所有枫丹人都会融入海水中,只有水神坐在神座上哭泣。” …… 蒲从舟缓了会,冷静地说:“……所以你知道预言发生的具体时间,也想出了一个离谱的解决方案。” “我不认为这个方法离谱。”雷内皱着眉说,“你不明白,意识即存在——” “你问过他们了吗?你做过调查问卷了吗?”蒲从舟冷笑着说,指着雷内那变成原始胎海之水的眼睛,“你凭什么觉得枫丹人愿意变成你这滩水?” 雷内站在原地,看着蒲从舟,淡淡地说:“你没必要劝我……阿兰也和我说过一样的话。” 蒲从舟沉默了,听了会,还没来得及说,就见雷内走出了实验室:“时间已经晚了,你去休息吧。我已经让人为你准备好了房间,出去就有人领你去。” 蒲从舟看着雷内像是不愿意说的样子,也懒得多扯,抱着卡萝蕾跟着离开了。 ------------------------ 等服侍卡萝蕾睡下了,蒲从舟才悄悄跑到自己房间,半蹲在床上,按了按胸口上的徽章,注入了一点风元素之力,小声说:“……那维莱特?” 几乎是立刻,蒲从舟胸前的影像同步映射装置亮起璀璨的蓝光,面前瞬间出现了那维莱特严肃地虚影。 “……舟舟。”那维莱特眸光一动,温声问,“怎么样了?一切还顺利吗?” “非常顺利!”蒲从舟得意洋洋地说,“卡萝蕾跟着我,其他的美露莘部署在‘自体自身之塔’附近——雷内果然对美露莘没有敌意,不会伤害她们。我和卡萝蕾还成了雷内的助理,知道了很重要的消息哦!” “嗯?什么消息?”那维莱特定了定神,微微蹙眉,问道。 蒲从舟忍不住骄傲的笑意,见吊起了那维莱特的好奇心,这才炫耀着小声说:“就是我知道,雷内他超厉害——他算出了预言发生的时间,还知道预言的源头,就是原始胎海之水。” “原始胎海之水……”那维莱特微微怔忡,睁大了些眼,似是有些惊讶。 “咦?怎么了?你知道这水?”蒲从舟注意到那维莱特的异样,好奇地问。 “知道。”那维莱特严肃地说,“我就是从中诞生的。” “啊?”蒲从舟都懵了,“敢情这水这么可怕,是你家啊?” “也不至于。”那维莱特轻轻摇头,略过这个话题,问,“还有其他发现吗?需要我帮忙么?” “雷内比较偏激,想把整个枫丹人都溶进去,然后保存意识……”蒲从舟一摊手,忽地抬起头,冲那维莱特笑了下,“那维莱特,你不愿意这样吧?” 那维莱特静静地凝视着蒲从舟,看着她双手捧着脸,一脸严肃地说:“我全都听你的。我是璃月人,枫丹人融化不融化关我什么事——但是如果你不愿意,我拼了命也帮你阻止他,怎么样?” …… 那维莱特轻轻闭了闭眼,温和地说:“你不要拼命。如果遇到危险,先保护好你自己,其他的交给我。” 第128章 “哎呀这不是重点啦。”蒲从舟挥挥手,笑着说,整个枫丹的命运,在她说来却极其轻描淡写,“就问你想不想枫丹人溶水里……如果你觉得这样也无所谓的话……” 第44章 水仙 蒲从舟叽叽咕咕说了好多,一抬头见那维莱特还是眸光平静,温和地注视着自己,扑哧一下笑了,说:“干什么呀?我很认真地问你话呢!” 那维莱特平静地说:“这是我们很早就知道的答案了。” 蒲从舟说:“可我真的问的很认真哦。” 那维莱特轻一点头,正要回答,就见蒲从舟笑着一摆手,打断了他的话头,神情也变得严肃起来,轻咳一声,才说:“那维莱特,预言是真的这件事你要压着,不能让大多数枫丹群众知道——然后那个水仙十字结社,在做什么事你最好给一个合理的理由,帮助他们开脱。” “好,我知道了。”那维莱特点头,思索了会,才问,“还有什么其他需要我帮助的吗?” “多吃饭,少喝水。”蒲从舟认真地说。 “……我是水龙,不要吃饭。”那维莱特微微一怔,却也很实事求是地回答。 “那就多喝水,少吃饭。”蒲从舟说。 那维莱特说:“……嗯,似乎也不可以。一定要一个多,另一个少吗?” 蒲从舟笑着趴回床上,打了个滚。那维莱特注意到屏幕的晃动,眸光温和许多,温柔地说:“很晚了,早些休息。不要和别人打架。” “不会的不会的……哎,”蒲从舟撑起身子,把脸凑向徽章,小声说,“那维莱特,你说要给宝宝起什么名字好呢?” 那维莱特显然怔愣了一下,似是也从未想过这个问题,唇缝翕动了下,还没等他开口,蒲从舟就轻轻说了句“晚安”,掐断了通讯。 ……晚上回去慢慢想吧! 蒲从舟在水仙十字结社的大床上狠狠打了个滚,开开心心地睡了过去。 小腹中自从有了那维莱特的那个结界,最近真的是吃得好……睡得也好啊哈哈哈哈…… ----------------------------- 等蒲从舟醒来的时候,阳光透过窗户洒到了床沿边,门口已经放好了早餐——一个面包,一瓶甜甜花果酱。 “……居然不是泡泡橘果酱,真抠。”蒲从舟拿着早餐,一边坐着升降梯到最底层,看到卡萝蕾和雷内都已经在了,卡萝蕾正半个身子趴在一堆试剂瓶里翻找着什么。 “啧,你怎么能让卡萝蕾这样找药水——很危险的啊!”蒲从舟揪着卡萝蕾的衣领把她拖起来,瞪了雷内一眼,恰好看见他身边的泡泡橘果酱,心态瞬间爆炸了,“凭什么你的果酱能是泡泡橘果酱!” 雷内的目光从试剂瓶上移开,看着卡萝蕾摊手,笑眯眯地对蒲从舟说“卡萝蕾没有事哦”,轻飘飘地来了一句:“这么关心你的‘奴隶’,倒是少见……哦,能让特巡队小队的队长当你的‘奴隶’似乎更少见。” “喂。”蒲从舟无奈了,“我那只是引起你注意的借口——” 雷内放下试剂瓶,说:“所有的试剂瓶密封性都很好,不会泄露……这位美露莘是安全的。如果你愿意早一点来实验室,你也能等到一份泡泡橘果酱——那边的坩埚,你盯着它,变红了告诉我一声。” “好吧好吧……来早了就有泡泡橘果酱……真的假的……”蒲从舟嘟嘟囔囔地走到坩埚前,盯着它看,卡萝蕾得到许可后扑向了试剂瓶堆,再次哗啦哗啦翻找起来。 …… 一个早上很快就过去了。 蒲从舟瞧着给实验室送来的午餐——只有一份油封鸭腿和奶油蘑菇汤。 “这也太简陋了。”蒲从舟蹲在卡萝蕾身旁,因为美露莘的手不适合实用刀叉,就帮她切了一份鸭腿,一边抱怨,“如果是在沫芒宫,你至少能有一份松露和鹅肝。” “……这已经是镇子上最好的厨师做的料理了。”雷内冷冷地说,“不满意可以你来。” “沫芒宫是全枫丹最好的厨师做的料理。”蒲从舟很认真地说,“不考虑被招安吗少年?” “不考虑。”雷内说。 “啊?你怎么说得这么干脆?来来来我再和你说一下那边的福利哈。八百米用户长廊,风情庭院——让你感受水的奥秘的歌剧……”蒲从舟说。 “……如果你少说几句,我能有更多的头脑进行下午的实验,这样提升效率后,你也能早点休息。” “哇好可怕!加班威胁!我不说了我不说了……”蒲从舟连连摆手,扭头继续去对付她面前的鸭腿……嗯,味道确实不错,雷内没有撒谎,估计真是全镇子上最好的厨师做的。 …… “……不会吧不会吧?今晚不会还要加班做实验吧?” “剩下的我来吧,没剩多少了。” “耶!那我先走啦,雷内。你自己收个尾哈。” …… “……我很早来了,比你还早!为什么没有泡泡橘果酱?你骗人!” “……我没有骗你,我也是甜甜花酱。” “卡萝蕾呢?” “我的是泡泡橘果酱哦!舟舟,我和你换吧!” “不用啦!这么好吃的酱,还是留给你吧。” “嘻嘻,舟舟真好……” …… ……聒噪。 第129章 雷内轻轻揉了下眉心,回头,恰好看见蒲从舟和卡萝蕾正在围着坩埚讨论这液体为什么一会热一会冷,神色出现了片刻的怔忡。 蒲从舟本来就留心着雷内,见状轻轻戳了下卡萝蕾,卡萝蕾立刻就一蹦一跳地溜到最边缘去查看原始胎海之水形态了。 蒲从舟走到雷内身边,笑着说:“怎么样,想休息一会了?” “嗯。”雷内并不会掩饰他的疲惫——身为“天才”的他,比任何人都更懂得规划休息时间。 蒲从舟瞅了眼悬梯下涌动的原始胎海之水,斑斓的光泽在泛着波涛的水面上晃动,照的她皱了皱眉,扭头对雷内说:“你没考虑给这吊桥装一个扶手吗?要是上面走的人不小心掉下去,会死掉的。” “这个实验室除了死人,不会有人进来。”雷内淡淡地说,“所以没必要。” 蒲从舟听着这话觉得满头都是蒲公英,纠正说:“我是活人。” “活的蒲公英,活的美露莘,总之不是人。”雷内说。 蒲从舟:“……倒也没必要这么较真,都是人型嘛,或者类人型——不是你的试验品,是不是?” 雷内没有理会蒲从舟,目光轻盈掠过她胸前的徽章,略微停滞了下,似乎有些意外。 “怎么啦?”蒲从舟也瞧了眼胸前的影像同步映射装置,说,“你也觉得这徽章很好看?” “我猜到你会和最高审判官那维莱特保持联络,这几天用了很多种方法对你进行扫描,但除了你小腹中的生命,没有扫描到其他的水元素痕迹。”雷内解释说,“我本来以为那维莱特应该会用水元素之力在你身上设下联络阵法……没想到他绕过了元素力,只是使用了机械装置……很聪明的方法,成功绕过了我的监视。” “……不,那维莱特可能根本没想这么多。”蒲从舟默默吐槽。 雷内只是淡淡笑了下,看了下蒲从舟,轻哂说:“听你这么说,枫丹那些大人物似乎没那么强大。” “你不能这样说。”蒲从舟严肃地说,双手叉腰,“你要是不服气,就去跟那维莱特打一架——看他不滋水喷死你!” 雷内说:“至少连水神都不知道预言具体发生的时间。” “……这倒是。”蒲从舟瞧了眼雷内,走到原始胎海之水边的悬崖上坐下,小腿在原始胎海之水上空轻轻晃动,眺望着那条摇摇欲坠、唯一一条通向实验室平台的吊桥,说,“我看芙宁娜还有绕过那维莱特去调查各地的水文——她估计不止预言发生时间,连发生的方式也不知道。不然她应该会去调查原始胎海之水,而不是泛泛地、漫无目地去查水文资料。” “是一条鲸鱼。”雷内看着蒲从舟纤细的身躯映衬着原始胎海之水璀璨的光芒,莫名多了几分神圣的虔诚,静静地说,“天外来的鲸鱼吞噬了枫丹的原初之水,吞吐之间,原始胎海之水将会淹没整个枫丹。” ……很久之后蒲从舟想起这一幕,仍然会觉得感慨,能决定枫丹命运的一场谈话,竟然发生得这么随意。 然而这时候的蒲从舟和雷内,也只是对着原始胎海之水,就这样淡淡地聊着而已。平静得像是在讨论为什么早餐没有泡泡橘果酱。 “……你是怎么知道这么多的?”蒲从舟沉默了一会,低头看向脚下的斑斓海水,问。 “一个算式,在前任水神厄歌莉娅陨落的地方。”雷内在蒲从舟身边不远处坐下,也低头凝视着原始胎海之水,轻轻说,“我离开孤儿院后跟着冒险家养父,在厄歌莉娅陨落之处探险过几年,就是在那时发现的算式,他们称它为……‘世界式’。理论上说,它能计算出提瓦特的命运。” 蒲从舟很认真地听着,许久,轻松地笑了,扭头看向雷内,说:“你会对我说这些,说到底还是因为你舍不得这个世界,所以想证明自己的价值,试图留下来吧……这点你和阿兰很像呢。” “阿兰?”雷内微微一怔,显然没想到蒲从舟会在这种时候提到他的这位已经站在自己对立面的故友。 “是啊。他那么古板的一个人,却试图违背规则,违背他信仰的‘正义’,向那维莱特倾诉有关你的事——也在我决定去调查水仙十字结社时,并没有进行多少实质性的阻拦。”蒲从舟静静地笑了,歪了下头,轻轻说,“你说‘恶龙’注定被‘勇者’杀死。站在‘恶龙’的角度,他确实会觉得自己的命运得到终结,某种意义上生命也画上了一个终止——可是‘勇者’失去了一贯以来的梦想和目标,是否会觉得落寞呢?” 雷内一言不发,凝视着水面,似乎也没有在思考。 “不过你也没必要是那条恶龙,阿兰也不一定就是那骑士。谁说小时候角色扮演的东西一定要成真?我之前天天看璃月那群小孩子你扮演岩王帝君我扮演若陀龙王的,也没见哪个人真的成了帝君和龙王。”蒲从舟跳上了岸,拍了拍手上的灰,对雷内说:“再想一想吧。‘审判’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可怕……至少没有死刑这种东西。我看你的体质似乎经过了某种改造,想必判多少年都能出来吧。” 雷内转头,看着蒲从舟又跑去看他烧着的坩埚前折腾,身影隐没在坩埚喷涌而出的水雾中。 与此同时,卡萝蕾也记录完水文信息回来了,蹦蹦跳跳地冲到蒲从舟身边,拌了下差点摔倒,雷内及时扶了她一下,获得了美露莘一句甜甜的“谢谢你,你真好”…… 第130章 时间这样平静地过……似乎也是一种对“生活”这个难题的解决方案。 雷内这样静静想着,牵着美露莘卡萝蕾走进了坩埚冒出的雾气中,在蒲从舟骂骂咧咧下开始思考起了解决这水雾的方案…… …… ------------------------- 蒲从舟记得很清楚,这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 蒲从舟来到实验室后,很快乐地发现了自己的早餐是泡泡橘果酱……虽然卡萝蕾偷偷告诉她,这果酱是雷内用他的和自己的甜甜花果酱换过去的…… 行,蒲从舟算是弄清楚了,一个人一天的果酱是随机分配的,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这么倒霉,连续三天都被分到了甜甜花果酱。 “……建议全部换成泡泡橘果酱。”蒲从舟端着自己的果酱,一边吃一边对在实验桌旁做实验的雷内含糊地说。 雷内一个眼神都懒得给蒲从舟,头也不抬地说:“如果我不知道你与枫丹廷没有实质上的利益关系,我会以为你这种建议是为了拉动泡泡橘的生产业发展。” 蒲从舟:…… “骂得好啊,你能说出这么专业性强的话,要不要考虑来枫丹廷的复律庭打白工——呸,我会让那维莱特给你合适的薪水的……”蒲从舟诚恳地说。 雷内不假思索地说:“等我把这个实验忙完。” 这话一说,蒲从舟都沉默了下,才说:“你这次没有直接拒绝。” “是啊,我怎么没有直接拒绝。”雷内似是被气笑了,“大概是因为我习惯了你间歇性的胡言乱语了吧……” ……变故就是在这一瞬间发生的。 卡萝蕾还在一跳一跳的翻找试剂瓶,蒲从舟蹲在雷内的实验桌旁边很认真地嗦着泡泡橘果酱,雷内正专注地看着试剂管中试剂的颜色…… 升降机哐当一声下落,应声而开,阿兰为首,带着七八个特巡队的成员、混杂着几个扭打在一起的水仙十字结社的人,刷啦啦一涌而出。 “不许动。”黑漆漆的洞口对准了雷内,阿兰一动不动,冷声说,“你——” 然后阿兰就看见了雷内身边一脸茫然两脸震惊还捧着泡泡橘果酱的蒲从舟……哦她还当着阿兰的面又舀了一勺,愤恨地吞了下去。 阿兰的脸上明明白白地写着“你怎么会在这里”和“你怎么吃得下去”…… 扭打的水仙十字结社成员和特巡队的也傻眼了。就在这时,一个特巡队队员跌跌撞撞地冲到阿兰身边,低声说:“……队长,我们刚刚核实过了。整座格式塔里的水仙十字结社成员都是这几天刚刚招进来的——原本的成员都被撤离了,这座塔就是一个空壳子!” ……虽然这小子是压低了声音,但是这番话蒲从舟、雷内都听得清清楚楚,低声不低声也没什么区别。 “……原来你当时忙着招新是为着这个,够聪明啊。”蒲从舟瞧了眼雷内,又吞了一口泡泡橘果酱。 阿兰的唇角肉眼可见地抽了一抽。 “怎么办啊,队长?”特巡队队员着急地问。 阿兰顿了下,抬手,指着雷内,平静地说:“抓住他。” …… 雷内倒是很平静地笑了下,慢条斯理地放下试管,对阿兰说:“你的养父确实来过我这边,我没有杀他。” 阿兰浑身一怔,手颤抖得不成样子,蒲从舟第一次看见他如此失态的模样。 雷内又笑了下,对一个被特巡队成员制服住的社员说:“你去‘最上面’,把‘他’带下来。” 特巡队队员愣了下,下意识看向阿兰。阿兰一动不动,唇缝紧紧地抿着。最后还是蒲从舟看不过去了,说:“让他去找吧,现在整个格式塔都被你们的人包围了,还怕他一个新人掀出什么浪子不成?” 特巡队队员放开了这个人。 一时间实验室寂静得可怕。墙外的浪涛声阵阵,隐约携带着吊桥下翻腾的原始胎海之水咕噜咕噜的声响,像是一曲诡异的协奏乐。 蒲从舟想了一下,走到卡萝蕾身边,轻声对她说了一句什么。 卡萝蕾用力点点头,一蹦一跳地走过摇摇晃晃的吊桥,穿过阿兰等众人,阿兰也没拦着她——任由卡萝蕾坐着升降梯走了。 ------------------------- 阿兰的养父不过一会就被带了下来。 阿兰嘴唇翕动了下,下意识后退了半步,轻轻说了句:“……父亲。” 他似乎不曾幻想过失踪了这么久的父亲还能活着。 “阿兰。”老人睁开了混沌的双眼,欣慰又温柔地看向阿兰,沉沉一叹,“你……唉,罢了,你还是回科学院去吧。为了我这个将入土的老人,放弃你的梦想,不值得。” “父亲,我——”阿兰骤然变得激动起来,看着老人连话都说得不利索,半天才轻声说,“好,我回去,您也跟我回枫丹廷好不好?我们——” 老人重重一叹,抬头看向雷内——这个囚禁了他数月的男子——温和地说:“雷内啊,我听水仙十字院的院长提过你,你是一个好孩子。不管你是在做什么,收手吧,跟我们走,你这么年轻,还有机会……” 老人轻轻咳嗽了一声。 雷内看着老人,许久,冷笑一声:“当初你们特巡队绞杀我的父母时,有没有想过……他们也还年轻,也有机会?” “你——”老人骤然睁大了眼,急切地踏上吊桥,往雷内的方向走去,“你怎么还记恨着这件事?这都多久了,你父母死的时候还是厄歌莉娅时期——现在当政的是最高审判官那维莱特,枫丹早就不行那套了,已经不一样了——” 第131章 原本就不牢固的吊桥忽地猛烈摇晃起来。 “哎你别上桥,这破桥没扶手——” “父亲,你赶快回来!” 蒲从舟和阿兰同时出声喊道,那老人却充耳不闻,摇摇晃晃地在桥上走着,叹着气看向雷内,恳求般地说:“枫丹廷确实有对不起你的地方,但是你也不能因此完全一棍子将他们都打死——也有好人啊,会有人帮你啊,至少我就可以——你可以相信我的——” 雷内静静地注视着桥上摇晃走着的枯槁老人,眼眸中的光晦暗不明,忽地,桥猛地一晃动,老人站不稳,往桥下摔了下去—— 雷内猛地睁大了眼,下意识伸出手—— 但他没有神之眼—— “父亲!”阿兰失声喊道。 蒲从舟反应最快,腰间的神之眼骤然亮起,一阵风忽地将老人卷起—— 阿兰等特巡队队员扑到悬崖边上,见状刚松一口气,忽然原始胎海之水荜拨一响,像是有生命一般扬起一股浪花,晶莹泛着光的水珠溅到了老人身上…… 一切发生的太快,蒲从舟甚至来不及再捏出一股风吹起海水,阿兰如释重负的笑容还没完全消失—— 老人当着所有特巡队成员的面,化成了原始胎海之水,洒落消失。 …… “——也有好人啊,会有人帮你啊,至少我就可以。” “——你可以相信我的。” …… 四面沉寂中,雷内注视着摇晃的吊桥,蓦地一笑。 …… “啊啊啊啊……” 四周沉寂了一瞬间,不知是哪个特巡队成员率先反应过来开始惊声尖叫,旋即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失控了。 “消失了,融化在水里消失了!” “预言啊啊……末日——” …… “……我去。”蒲从舟喃喃自语说,“早就叫你装一个扶手了……雷内……雷内?” 蒲从舟骤然回头,身后空无一人。 蒲从舟彻底傻眼了,脱口而出:“离了个若陀龙王肚皮的大铺了——雷内人呢?” …… “安静!”与此同时,阿兰也镇静下来,厉声斥责道,“你们都是枫丹廷最优秀的特巡队成员!怎么能这么慌张!都给我闭嘴!” 所有的特巡队队员都被唬住了,隔着吊桥和实验室平台上唯一一个活物——蒲从舟对视。 蒲从舟看看阿兰。 阿兰看看蒲从舟。 气氛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最后,还是一位特巡队成员哆哆嗦嗦开了口,对着阿兰问:“……队长,这该怎么办啊?” 阿兰低头,扫了眼原始胎海之水,平静地吩咐:“取这水的样本,妥善保管,带回去分析——” “那那那这姑娘,好像和水仙十字结社的社长关系不一般——” “抓住她。”阿兰冷淡地吩咐说,“带回去给最高审判官大人发落。” 蒲从舟骂了一句国粹。 …… 特巡队的大多数成员都拥有神之眼,此刻无数的元素力升腾而起,蒲从舟眼睁睁看着几个风元素神之眼的特巡队成员气势汹汹地向自己飞来,觉得这辈子真的没有遇到过比这更离谱的事。 蒲从舟瞬间驱动神之眼,借着风元素力飞到对岸,又是一抬手撑起风屏障——立刻有特巡队的人冲过来,蒲从舟怕风元素力把他们冲原始胎海之水里去,干脆再次凝结成风绳索捆了几个——与此同时,一道凌冽的冰凌破开了屏障,阿兰轻一抬手,冷冷地注视着蒲从舟,说:“你跑不掉的。你还怀着最高审判官大人的孩子,我不愿意和你动手。跟我回去,把事情说清楚就好。” 蒲从舟猛一砸升降梯的操控台面,回头对阿兰灿烂一笑:“反派死于话多。” 阿兰一怔,下意识觉得自己忽略了什么,就见升降梯的门打开,蒲从舟施施然走了进去,对他友善地招了招手—— 阿兰还来不及驱动冰元素之力,身边骤然形成数十个位置诡谲的风场,将他团团包裹。这风场每个都不强,但却恰到好处化解了阿兰的所有攻击——仿佛都只是偏离了一点点,却又完全禁锢不了蒲从舟。 “璃月仙人的三眼五显只能,帝君亲自传授的。你就好好享受吧。”蒲从舟笑吟吟的声音消失在升降梯“嘭”一声之中。 ……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风元素力慢慢消弭,阿兰才从这个诡异的阵法中走出来,眉头紧紧皱着。 “……队长,队长,样品收集好了!”一个特巡队队员拿着五彩斑斓的水瓶跑到阿兰身边,小心观察着他的脸色,问,“那、那个人,还追吗?” “追什么。”阿兰冷冷地说,转身走向升降梯,最后看了眼那座吊桥,“……按照流程,上报最高审判官处理吧。” ----------------------------- “舟舟,其他美露莘都已经到梅洛彼得堡了。我们也问过了典狱长塔伦了,他说你闹得太大,枫丹廷估计是回不去了,要走水路……我现在就教你潜水!” 七八点星辰明媚在深蓝幕布的星空之下,蒲从舟坐在了海边的一块礁石上,正在和卡萝蕾交谈,忽然感受到胸口的影像同步映射装置嗡嗡嗡响起。 蒲从舟原本很不想这时候接通,但想起走之前和那维莱特约定的“无论在什么地方、发生什么事、都会立刻回应你”的承诺…… 第132章 蒲从舟对卡萝蕾轻轻摆手,歉意地笑了下,对影像同步映射装置注入了风元素之力。 那维莱特的虚影瞬间出现在蒲从舟面前。看见蒲从舟,那维莱特明显松了一口气,对蒲从舟问:“你还好吗?没受伤吧?我收到消息,你似乎和特巡队的人起了冲突。” “我没事,只是阿兰被我揍了一顿。”蒲从舟耸耸肩,想了一会,对那维莱特说,“阿兰的父亲是失足落水的,和雷内没有关系。” “没有直接关系,但有间接关系。这件事我已经知道了。”那维莱特严肃地说,“我建议你先回来。你得到的消息已经足够多,我会安排人员参与后续的调查——” “我想为‘水仙十字结社案’申请重审,那维莱特。”蒲从舟平静地说,“你怎么能确定阿兰·吉约丹的证词都是绝对的正义?况且……” 蒲从舟思索了一下,才冷静地说:“这也是老吉约丹先生最后的愿望……让雷内回去,接受枫丹廷的审判。” “……雷内的全名是雷内·佩特莉可,父母在几十年前的‘白淞之围’中丧生。”那维莱特定了定神,说,“那场围猎我也有所了解,确实是厄歌莉娅时代的一个错误。这件事对我们而言,是一个可悲的过去,我不奢望佩特莉可先生的谅解,他也未必希望接受审判。” “于情当然是这样没有错,但是雷内并不是普通人。”蒲从舟有点心烦意乱,“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枫丹的预言——你当他为什么要铤而走险?天天和那些要人命的海水打交道很好玩是吧?留下他,他能做的或许能比芙宁娜还要多。” “……芙宁娜?”那维莱特一怔,旋即回过神,“你为什么忽然提起她?” “我有一个猜测。这件事以后再慢慢解释,现在来不及了。”蒲从舟叹了口气,说,“我现在下一站是去梅洛彼得堡,我希望你能……” 蒲从舟定了下神,看向虚影中的那维莱特,认真地说:“下令特巡队,给我下达最高等级的通缉令,让阿兰带头来抓我。” 第45章 梅洛彼得堡 “……通缉你。”那维莱特重复了一遍,闭了闭眼,平静地问,“为什么?” “为了让你们特巡队的火力能跟紧我。”蒲从舟无奈地说,“……老吉约丹先生的死绝对是意外,但是雷内绝对有了寻死——也不是寻死,应该是把自己变成一滩水的心吧。我试试看能不能跟着他给的一点线索找到他人——我要顺着原始胎海之水的痕迹走。” “所以你要去梅洛彼得堡,是吗?”那维莱特思索一会,顺着蒲从舟的思路说,“我确实听说过,梅洛彼得堡是‘海洋的决口’之一,你或许也是因此才决定顺着原始胎海之水的痕迹……” “呃。”蒲从舟瞧着那维莱特,有点尴尬地说,“其实不是这个原因啦……我想去梅洛彼得堡单纯是因为那是一个监狱……大概只有它那边有足够多的单间让美露莘们能免费休息一下。” 那维莱特罕见地沉默了一会,才说:“……嗯,好。我会配合你的要求,下达最高级别的通缉令。特巡队派出的成员绝大多数都是极其优秀的神之眼拥有者,你务必小心。” “没事,你让他们跟着我的线索就行,然后你尽快编造一个借口……”蒲从舟瞧了下暗沉的天空,说,“就先这样吧,你先早点睡,我下海了。” “……下海?”那维莱特微微一怔。 “对啊。我没办法从枫丹廷那边去到梅洛彼得堡,那就只能游过去了。”蒲从舟理直气壮地说,“我去和卡萝蕾学潜水了,再见,你也早点睡——” “你在哪?”那维莱特轻抽了一口气,缓缓地说,“我来找你。” “……你发什么疯啊,特巡队那边的事一堆呢。”蒲从舟头疼地说,安慰性地看了那维莱特一眼,“乖啊,我就游个泳,不会出事的。” 见那维莱特欲言又止,明显还想说些什么,蒲从舟匆忙掐断了通讯,扭头对卡萝蕾嘿嘿干笑了两声,拍了拍手,说:“走吧,准备潜水。” “咦,舟舟你还怀着小宝宝,真的不会出事吗?”卡萝蕾睁大了眼,仰起头问。 “怎么可能。我是璃月仙人,仙人本来就没有那么脆弱……更何况那维莱特还给我设置了一个结界,就更不会有事了。”蒲从舟一边做热身运动,一边笑着对卡萝蕾说,“走吧——下水!” …… 夜晚的水冰凉刺骨,水中泛着海蓝色的自然光,因此并不昏暗。 蒲从舟早就听闻枫丹的水质和其他地方不同,但是来这里没多久,还是第一回潜水。 “舟舟,放松,然后自然呼吸——”卡萝蕾游到蒲从舟身前,比比划划着说。 蒲从舟深吸一口水,差点被呛得咳嗽起来,又连着吞了几口,忽的觉得在这水里丝毫没有在璃月游泳时的窒息感,慢慢放缓了呼吸的频率。 “……一般人经过一段时间的训练,掌握了呼吸频率,就能在枫丹的海水里呼吸。”卡萝蕾一边领着蒲从舟向梅洛彼得堡的方向游去,一边解释说,“不过,专业的潜水人员也会佩戴头盔,方便进行更快、更剧烈的水中运动……” 蒲从舟仔细地听着,跟着卡萝蕾在海里巡游,听着浪涛的声音在耳边滑过,无数的鱼群、海马、膨膨兽在海草中穿梭。 第133章 斑斓又绚丽的海中景色像是一张缥缈的画卷,海底生物身上的色彩折射在海水之中,与海面上的月光几番交织,美得不可思议。 蒲从舟欣赏着这难见的景色,忽的一道刺眼的灯光打了过来,紧接着响起一个威严的声音:“是谁在梅洛彼得堡附近鬼鬼祟祟地游荡!给老子出来!” 看着眼前沉浸在水下的钢铁之塔,蒲从舟正准备解释,就见卡萝蕾忽然抱住头,开始演戏:“呜呜呜,我们好怕!你千万不要把我们抓走!” 蒲从舟:…… “……怎么回事?” 附近出来了一只潜水小队,戴着潜水头盔,纷纷聚拢过来,狐疑地看向蒲从舟和卡萝蕾。 卡萝蕾凑到蒲从舟身边,小声说:“怎么样,我演的好不好?” “……” 演的非常好孩子,下次不要再演了。 蒲从舟深吸了口气,对潜水小队说:“我有预约,来见你们的典狱长。” 潜水小队的成员面面相觑了一会,最后还是他们的头子不耐烦地开口:“奇怪的人全部带走,别跟她们废话!” …… 蒲从舟就这样跟着潜水队员顺着梅洛彼得堡的下水管道进了内部。就在蒲从舟寻思着估计这么一闹要坐几天的牢,抬头见迎面走来一个人,低声和潜水队说了几句什么。潜水队长得像头子的那个人咳嗽了一声,说:“老大说了,美露莘是贵客,安排去宿舍休息——至于这位小姐,请去典狱长的办公室,老大要见你。” 于是蒲从舟又开始坐升降椅。 ……升降梯升降梯,听着升降梯哐当哐当的声音,蒲从舟开始怀念璃月的小平房了。 啊,还是璃月地大物博,很少搞地下建筑。 升降梯哐当一声到了最底层,蒲从舟一走出去,就看见面前老大一个门横立在面前,轻轻啧了一声,吐槽说:“这可比那维莱特的办公室气派啊……找时间和他说一下,克扣一下梅洛彼得堡的资金——” “哦?是谁说要克扣咱们的资金?”门后传来一声轻笑,又是哐哐当当的声音,巨大的机械门向两边打开,露出了像是栖息在水管中的一间办公室。 蒲从舟看着塔伦笑着从金属悬梯走下来,手上还端着一杯热腾腾的茶水,轻盈柔软的茶香飘荡在这科技感十足、甚至有些阴郁的办公室内,笑着说:“哎呀你看,你办公室都两层楼了——还说不是资金过剩?” “得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是咱们梅洛彼得堡负责枫丹的重工业生产,你们上边的只负责宣传和拍卖……”塔伦轻轻吹了下茶水,在蒲从舟面前坐下,翘起二郎腿,说,“所以呢,现在是你们向‘我’要钱,不是反过来,知道吧?” 蒲从舟嗤笑一声,这个时候也懒得和塔伦在这种事上争论,瞅了现在有点油条似的慵懒的塔伦一眼,依稀还能在他身上看见那个很久以前奋不顾身保护美露莘的孩子。 蒲从舟沉默了下,才说:“我之前看到典狱长的名字,还以为是同名同姓,没想到真的是你……塔伦。” 塔伦轻轻抚摸着茶杯檐壁的动作停了一下。 似是这一瞬间,两个人都回到了那一个沉寂的夜晚,一个在前、一个在后,看着那维莱特穿过人群,向受伤的卡萝蕾一步步走来。 “啊哈。”最后还是塔伦笑了下,意味深长地隔着茶水的雾气瞧着蒲从舟,说,“那天让那维莱特选择时机再来救我、引导舆论的人是你吧?后来我想的很久,觉得这真的是太巧了。为什么最高审判官早不出现、晚不出现,偏偏在民众的情绪最愤怒的时候出现主持正义?以他不近人情的性格,不大可能算到这一层。后来听说他带来了一个怀着孕的女子,那女子是璃月来的,八面玲珑,我想想应该是你。” 蒲从舟神情复杂地看向塔伦,说:“……我其实还是更喜欢最开始那个天真的你。” “得了,你以为我是那维莱特吗?每天睁开眼先回想过去、再反省现在、最后计划未来?”塔伦站起来,笑着对蒲从舟说,“就算没有你,没有那维莱特,我的那位叔叔也视我那软弱的父亲为眼中钉。父亲会被叔叔害死、我会来到梅洛彼得堡,这都是迟早的事。说起来我还得谢谢你呢,我觉得在这里的生活,比在家族快乐多了。” 蒲从舟噎了一下,才说:“……看得出来,你小子都混上典狱长了。” “行了,叙旧的事以后慢慢说。你喜欢哪种茶啊,我给你挑一种……”塔伦啧了一声,扭头去柜子里找茶叶,“你带这么多美露莘来我这干什么啊,单纯蹭饭?” “正山小种,谢谢。也不全是。”蒲从舟施施然坐下,说,“我听说你们梅洛彼得堡是‘原初之水’的决口?” “决口‘之一’,谢谢。”塔伦取下一罐茶,在蒲从舟面前优哉游哉地摆弄起来,“决口不止一处。厄歌莉娅确实在我们这留下了一处封印,但是也没什么特别的——枫丹还有很多地方都有这种封印。” “我也猜到了。”蒲从舟点点头,说,“所以我也只是来这边瞧瞧情况的……没打算会发现什么关键性线索。我打算在这边修整两天,汇集一下美露莘收集的信息,在阿兰追上来之前,去水仙十字院旧址看看。” “‘最高通缉令’……‘通缉要犯蒲从舟’……哈哈。”塔伦笑了起来,洗茶的手抖了一下,摇摇头,“阿兰要是知道你躲到我这来了,怕是鼻子都要气歪了。你也真敢啊,让那维莱特给你下这种东西——你就不怕上审判庭?” 第134章 “迟早要上的,这有什么好怕。”蒲从舟耸了耸肩,无所谓地说,“只要能解决‘预言’问题,我上几次审判庭又怎么样?” “‘预言’啊……好古老的东西。”塔伦递给蒲从舟一杯茶,看她一点点皱着眉头喝着,说,“什么什么我们都会融化在海里只有水神活着?先不说这个预言是真是假,这玩意不是水神头疼的事吗?怎么你一个璃月人来管这茬?” “预言是真的……应该是担心恐慌吧,所以对大多数枫丹人封锁了信息,连那维莱特都不知道。璃月一些古老的卷宗有记载。”蒲从舟摇摇头,说,“芙卡洛斯靠不住。我来之前查了下芙卡洛斯,发现她只会漫无目的地查各地的水文……甚至连复杂一点的文书都没办法处理。我怀疑芙卡洛斯只是知道预言必然发生,对其他的事一概不知,也没有能力处理——” 塔伦轻笑一声,纠正说:“芙宁娜,不是芙卡洛斯。” “嗯嗯嗯,芙宁娜,不是——”蒲从舟原本只是漫不经心地应着,忽地放下茶盏,严肃地看向卡伦,一字一顿地问:“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知道啊,当然知道。”塔伦手指把玩了一下茶罐,舒舒服服地躺回了沙发上,仰视着蒲从舟,说,“你还记得我的第一次‘审判’吗?那次我为了自己的不在场证明,让芙宁娜帮我证明我没有使用过水元素力。” “记得。”蒲从舟思索了下,说,“那次我记得芙宁娜非常慌张——感觉她有点不在状态,匆匆忙忙说了句你确实没有元素力……所以你是使用元素力了?” “没有啊,当然没有。我杀人根本没有使用元素力,冰凌也是用从至冬买来的。”塔伦笑着说,“但是芙宁娜整个人都不好了,你还记得吧?后续的审判也莫名其妙结束的很快,应该就是为了帮她掩饰。” “可是那维莱特……”蒲从舟皱着眉头,用拳头敲了敲脑壳,“你这只是猜测啊,到底是不是还真不好说。” “你这趟来我这,不是也正是为了证实这个猜测吗?”塔伦摊了摊手,含笑看向蒲从舟。 “哪有百分百的事……都只能看概率罢了。两个坐标了,应该错不了。”蒲从舟呼出了一口气,笑着对塔伦说,“谢谢啊……哎,其实让那维莱特去调查这件事是最快的。我当时也和那维莱特说了芙宁娜不对劲,让他去查查,现在也没查。你说不会是因为那维莱特暗恋水神吧?” “这话可不能乱说啊。”塔伦收起笑容,严肃地说。 “行了,我想问你的话都问了,我先走啦。”蒲从舟“嗐”了一声,从椅子上跳起来,向门口走去,懒洋洋地说,“如果那维莱特真的暗恋芙宁娜就好了,我就直接带着肚子里这条小水龙回璃月了哈哈哈哈……不用参加你们这些‘预言’啊‘水仙十字结社’啊的破事……” 蒲从舟笑着按了一个控制按钮,典狱长办公室的门咔嚓咔嚓地打开了,那维莱特正站在门外。 第46章 梅洛彼得堡 那维莱特的神情似有些怔忡,淡紫色的眸子微微睁大了些,长风吹起他雪白的发丝,扬成了一只风筝。 蒲从舟的笑容就这样僵在了脸上,想起了自己不久前挂了那维莱特的通讯还有刚刚那句“回璃月”…… 塔伦倒是笑了一下,端着茶杯就这样慢悠悠地带着欠揍的表情走到蒲从舟身边,语气略带着调侃,说:“不好意思啊,忘记告诉你了。我们的最高审判官那维莱特大人就在你来的前几分钟也刚好给我递交了申请来到了梅洛彼得堡……我知道你也到了,就把你叫到办公室,让你们见一面来着。” 塔伦说着“不好意思”,笑容里却没有一丝愧疚,还非常爱热闹地瞧着蒲从舟精彩的神情,嘻嘻地说:“你猜猜他站在门外听了多久?” 瞅着蒲从舟一动不动,塔伦补充了一句:“至少听到你说的那什么‘要是他真的暗恋水神就好了’——” …… 蒲从舟觉得自己正在一片片地裂开,恨不得自己立刻被若陀龙王一尾巴甩回蒙德嘭一声炸裂成无数蒲公英花籽从此她就是风风就是她再也不用处理这离谱的一切—— 但是没用。 那维莱特还是站在蒲从舟面前,静静地凝视着她,还是熟悉的平静,熟悉的一言不发——但是凭借着蒲从舟和他生活在一起这么久的经验,蒲从舟可以从他淡紫色的眸中看出惊人的情感波动——也不算惊人,他的感情素来很内敛。 但是蒲从舟可以拿蒲公英发誓,就那维莱特这状态,再过个几分钟枫丹就会下起瓢泼大雨了—— “那那那那……那维莱特……”蒲从舟从来没这么心虚过,耗尽所有的勇气这才感小心地抬起头对上那维莱特平静的视线,小小声地说,“我我我说的都只是说着玩哈,你别当真……” 那维莱特轻轻“嗯”了一声,温和地对蒲从舟说:“没关系,我知道。” ——知道她说这些话确实是玩笑。 ——也知道正是因为对感情上不去真心,这才能开得出玩笑。 蒲从舟早就摸透那维莱特这条细腻敏感的可恶水龙了……在某些地方,他敏锐得惊人。所以大多数情况下,“解释”是没有用的。 ……那就只能这样了。 蒲从舟深吸了一口气,扫了眼笑眯眯站在她身后、端着一杯茶看热闹的塔伦,定了定神,轻轻上前一步,伸手攀附上那维莱特的肩,踮起脚尖,当着塔伦的面、对上那维莱特微微睁大的眼眸—— 第135章 轻轻吻上了那维莱特的唇。 时间骤然停滞,蒲从舟的指尖还在不可抑制地颤抖着……有点凉、又有点软……不同于之前的任何一个吻,在别人的注视下,像是证明,又像是别的什么。 蒲从舟很清晰地听到塔伦骂了一声——不过管不了太多了,似是为了证明什么,蒲从舟抬高了点手,按着那维莱特的头往下压……然后就碰到了他头发后边飘着的两撮泛着光的湛蓝色角—— 那维莱特原本也只是微微地抖着,这一瞬似触电,骤然间呼吸急促起来,近乎是下意识地环住蒲从舟的腰,轻又稳地往怀中压去…… 这一点点的力度让这个吻更加深入,那维莱特几乎是随着自己的本能,轻轻舔舐了下蒲从舟的唇缝……一点点颤栗……有下意识的抵触,但不多……虽然不知道是不是刻意压制—— 然后…… “……你们两个,要打啵别在我办公室打,回你们地上去。”塔伦没好气地“嘭”一声搁置下了茶盏,蒲从舟和那维莱特瞬间分开。 ……蒲从舟觉得整个蒲公英都烧焦了,蹭一下蹿到那维莱特身后。 那维莱特安抚地摸了摸蒲从舟的头,对塔伦说:“我很抱歉,突发事件,没能控制住。” 塔伦笑了一声,好像是气的,但也摆摆手,端着茶,对那维莱特和蒲从舟意味深长地说:“时间太晚了,你们就在这过夜吧——别折腾太过分了哈。” “……塔伦!”蒲从舟咬牙说。 那维莱特倒是很镇定,指尖轻轻擦拭了下略有些泛红的唇角,自动忽略了塔伦调侃的话,说:“既然如此,你愿不愿意协助舟舟参与这次的行动?” 塔伦看了蒲从舟一眼,轻轻笑了下,说:“等‘罪人’来了,我们梅洛彼得堡当然是乐意帮你们收纳,收获免费的劳动力——至于‘调查’,还是交给专业人士吧。” 那维莱特了然,轻一点头,说:“我明白了。” 蒲从舟若有所思,揪了揪那维莱特身后的蝴蝶结,等他转身疑惑地看过来时,问塔伦说:“卡萝蕾就在上边——你不去看看吗?她可是你小时候亲自救下的美露莘。” 塔伦收敛了所有的漫不经心和淡然,静静看向手中的茶水,半晌,突兀地笑了下,对蒲从舟说:“不了吧……‘预言’也好,‘美露莘’也好,说到底都是你们长生种该操心的事。像我们这样的短生种……嗨,还是算了吧。我可不想成为像雷内那样的疯子。” “即使是朋友?”蒲从舟问。 “嗯。”塔伦转身走回办公室,说,“即使是朋友。” 茶香袅袅缠绕着塔伦的背影,黑色的紧身指腹外的风衣扬起又落下。 蒲从舟没有再劝,跟在那维莱特身后出了典狱长的办公室,一边走还一边嘀嘀咕咕地说:“……这人怎么颠颠的啊。” “他确实变了很多。”那维莱特说。 蒲从舟扭头,恰好看见塔伦正在优哉游哉喝茶,眸子平静而随和,仔细地观察着浅褐色的茶液。 “或许,他从来也没有变过。”蒲从舟叹了口气,说。 ……然后蒲从舟叹的那口气还没完全落下,就听见塔伦带着些兴奋地声音:“哎呀呀,这茶可真是个好东西哦!我一定要让这茶成为咱们梅洛彼得堡的传代宝贝,代代相传!” 蒲从舟踉跄了下,对那维莱特说:“……我收回刚刚的话,他确实变了好多。” “怎么?你不同意?”塔伦注意到蒲从舟的异样,远远一笑,对着蒲从舟晃了晃茶杯。 蒲从舟忽略了那维莱特疑惑的眼神,扭头瞪了塔伦一眼,冷笑着咬牙说:“怎么会?茶叶都是璃月沉玉谷产的——你帮璃月拉动茶叶销售,我感谢你还来不及!” 在塔伦毫不掩饰的笑声中,蒲从舟拽着那维莱特就跑,感觉整朵蒲公英已经胀作两只大了。 ----------------------- 蒲从舟打开了灯,刚瞧着整间房间的模样,还没看清楚——就一晃神,轻轻被那维莱特提了起来。 拽拽拽拽着衣领——提提提提了起来! 蒲从舟直接懵了,第一次发现自己居然这么轻,那维莱特的力气居然这么大!愣了大约半秒,蒲从舟才反应过来,挣了一下:“那维莱特,你在干什么——那维莱特+——” 那维莱特轻轻叹了一声,把蒲从舟放在床沿上,蹲下身,抬头看她,温和地问:“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只是这个?”蒲从舟从硬床板上跳下来,嫌弃地拍了拍这差质量的木床,头也不抬地抱怨说,“我没什么不舒服的呀……你问这种事能不能不要这么激动……吓死我了都。” 那维莱特怔了下,才说:“……抱歉。” 这下轮到蒲从舟有点心虚,悄悄扭头看了那维莱特一眼,小声说:“那倒也不必……也是我不省心来着。” 那维莱特没有否认——一般情况下意味着肯定。 蒲从舟有点头疼。 刚才亲上去的时候没想那么多,现在独处的时候反倒有点束手束脚……蒲从舟瞧着那维莱特,觉得他应该被自己哄好了差不多,努力从他那看起来平静似乎看不出任何感情的脸上瞧一点儿的情绪波动……难,太难了。 蒲从舟放弃了,坐回床上,一摊手,对那维莱特说:“你怎么来了?” 第136章 “担心你。”那维莱特温和地说,顺着蒲从舟坐下,轻一抬手,询问似的看向蒲从舟。 蒲从舟从那维莱特的肢体语言中看出了那维莱特的意思,闭了闭眼点了下头,那维莱特就轻一颔首,将手温柔地覆在了蒲从舟的小腹上。 湛蓝的光晕再次亮起,蒲从舟觉得小腹有些酥麻,连带着整个人都有些软趴趴的,干脆直接顺势一倒,半个身子趴在了那维莱特的腿上,闷闷地说:“真的没事——你为什么就不相信我啊。” 那维莱特轻轻揉了揉蒲从舟的发旋,温和地说:“嗯,相信你。” ……哄小孩似的。 蒲从舟只觉得有点头疼,但说真的根本没必要和那维莱特吵——他们之间不存在任何误会,但就因为有些问题它不是误会,所以很难解决。 蒲从舟懒懒地想着,就着这个姿势睡了过去……就在迷迷糊糊快睡着的时候,蒲从舟忽地听那维莱特温和地问:“你之后打算怎么办?” “啊?”蒲从舟脑子有些宕机,下意识说了真话,“去水仙十字院旧址来着,找一找雷内这个死家伙躲到哪里去了。” “特巡队的人会跟过去。”那维莱特说。 “是啊,我知道。”蒲从舟还是困困的,打着哈欠说,“来一个我打一个!我怕他们,哈哈哈……” “不能打架。”那维莱特直起身子,严肃地说。 蒲从舟的哈欠卡在一半停了,心虚地瞧着那维莱特,心虚地哄着说:“好好好,我不打架,我不打架哈。” 那维莱特闭了闭眼,低头看想蒲从舟,声音中带着郑重:“你和我保证。” “嗯嗯嗯,我发誓!”蒲从舟直起身,彻底清醒了,伸出四根手指头,说,“绝对不打架!我绝对!” 看着蒲从舟一副准备发毒誓的模样,那维莱特微微垂眸,也不知在想什么,最后轻抬手,摸了摸蒲从舟的头,说:“辛苦了。” “不辛苦不辛苦,你不要哭哭就行。”蒲从舟简直快绝望了,脱口而出。 “……啊。”那维莱特怔了下,才说,“我不会哭。” 蒲从舟疑惑地问:“真的假的?” “……”那维莱特很艰难地停顿了下,看着蒲从舟笑倒在床上,轻轻摇头。 ……这一夜睡得倒是平静,蒲从舟抱着棉被就沉沉睡了过去。这些天来,蒲从舟的精神过度紧张,她也倦了许多。这下忽然间回到那维莱特身边,似乎是回到了沫芒宫的套房,蒲从舟睡得格外好。 睡到后半夜的时候,蒲从舟睡得格外的沉,迷迷糊糊似乎觉得有柔软的长发轻盈又小心地缠绕着她,她闭着眼下意识觉得被束缚着很难受想挣开,却又陷在睡眠中使不上力气,也只是轻轻一颤。 ……然后似有似无地,蒲从舟听到耳边轻轻一声叹息。 等早上起来时候,蒲从舟瞧了眼窗……呃,海底没有窗户,只有一个可怜的透气扇,那维莱特也早就离开了。 蒲从舟寻思着那维莱特估计是又去沫芒宫打工了,问了几个工作人员往美露莘住的地方走去,进了宿舍区才发现那维莱特居然一脸严肃地蹲在一群叽叽喳喳的美露莘中,看着希格雯给一位美露莘包扎。 那样严肃又冷静的一条龙——就这样站在一群美露莘中间,蒲从舟瞧着笑了好一会,才走过去看,问那维莱特身边的卡萝蕾:“怎么回事啊?为什么有美露莘受伤呀?” 卡萝蕾摊了摊手,刚想解释,蒲从舟就听身后传来声音:“没有打架,是有美露莘在侦查的时候绊着石头摔了……其他美露莘的问题也差不多。” “啊那就好。”蒲从舟松了一口气,忽然觉得不对劲,一回头看见塔伦走过来,警惕地往那维莱特的方向撤了一步,问,“你不是不管我们的吗?” “反悔了不行?”塔伦懒洋洋地走到希格雯身边,瞧着她给小美露莘认真地缠绷带,声音都温柔了几分,“你好,希格雯小姐。冒昧问一下,你愿不愿意留在梅洛彼得堡,当任护士长呢?我们这里很需要像您这样温柔细心的美露莘。” “我、我真的可以吗?”希格雯眼前一亮,受宠若惊地问。 “好哇你,就说你怎么回心转意,原来是想撬墙角!”蒲从舟手叉腰,气势汹汹地说。 “你可以带她走,塔伦。”那维莱特也说,“但你必须保证能照顾好希格雯小姐。” 塔伦啧了一声,才说:“至少比跟着蒲从舟瞎跑来得安全。你们想收集的水文信息已经整理好了,接下来,我建议你要带一些会侦查、有自保能力的美露莘去水仙十字院旧址就行,剩下的美露莘该去哪去哪……咳咳,当然希格雯能留下来最好。” “……希格雯希格雯,满脑子都是希格雯,你是不是有病?”蒲从舟气笑了,“她怎么能和你呆在这个连床板都是硬的的梅洛彼得堡。” “我是有病。”塔伦非常诚恳地说,“希格雯不留下来就会死的病。” 蒲从舟:…… 第47章 水仙 “……怎么又提这事。”蒲从舟捂着脸痛苦地说,眯着眼从指缝间瞄见那维莱特的眸光又轻微地掠动了一下,瞬间严肃起来,疯狂点头,“嗯嗯嗯,不打架不打架,绝对不打架!” “……如果出事了,可以找我。”那维莱特看着蒲从舟,也不知在想什么,只是轻轻摇头。 第137章 “好啦,我答应你,绝对不食言!”蒲从舟笑起来,扑到那维莱特怀里,轻轻啄了下他的唇角。 就在那维莱特完全没有预料到、眼神怔忡的下一瞬,蒲从舟在塔伦“啧啧啧”的打趣声中轻巧地跳到门前,一边扭头离开,一边和其他人和美露莘挥手告别。 会一点身手、有侦查能力的美露莘跟在蒲从舟身后蹦蹦跳跳地走了,一行的背影五颜六色,特巡队特有的装束又整齐划一,消失在了哐当一声的升降梯之后。 看着升降梯的门哐一声巨响关闭,那维莱特眸光略微动了下,极其轻地叹了口气。 “怎么,舍不得啊。”塔伦笑了起来,调侃说,“蒲从舟可能打了,也比你圆滑许多,懂得随机应变的,少想那么多,多喝水,对你身体好,真的。” 那维莱特轻轻摇头,淡淡说:“我不是担忧舟舟……是阿兰。” “嗐。”塔伦耸耸肩,轻快地说,“这一整件事中有谁是不要担心的吗?” 那维莱特静静注视着传来隐约声响的升降梯,听着四周美露莘叽叽喳喳的声音,指尖略微蜷缩了下,许久,才轻轻松开。 ---------------------------- 蒲从舟长呼出一口气,适应了枫丹海水的呼吸节奏,转了个圈,停驻在一座巨大的水下建筑前,扭头问卡萝蕾:“这就是水仙十字院的旧址?有点……” 蒲从舟思索了会,斟酌了下措辞,才说:“难以置信。” 透过湛蓝的海水看这座古老的建筑,像是遗落在梦境深处的一座童年的堡垒。 只是这座堡垒过于低矮,只够承载少数人的梦罢了。 比起外边满溢的海水,蒲从舟领着一众美露莘进到水仙十字院旧址之后,双脚踏实地落在了潮湿的地面。 “……居然里面没有进水,少见。”蒲从舟一边说着,一边仔细观察着这生长着青苔的水仙十字院旧址,伸手轻轻抚摸着剥落的墙,思索了一会。 美露莘也四下散开进行搜索,也纷纷用她们独特的视力寻找原始胎海之水的痕迹。 忽然,蒲从舟见卡萝蕾兴冲冲地跑到她身边,很快乐地跳了两下,摊开爪子说:“舟舟,我们找到了一条很重要的线索!” 蒲从舟原本正盯着被隔绝在水仙十字院外的海水发呆,闻言迅速转身,心情顿时好了不少:“走吧,我跟你去看看。” 蒲从舟跟着卡萝蕾很快来到了水仙十字院的大厅,看着一众美露莘把挡在大厅最边缘的一个书架移开了,书哗啦啦散了一地,而裸露出来、看似干净的墙面上,赫然绘制着一个独特的图案。 蒲从舟穿过美露莘,走到图片前,蹲下身观察,一边听卡萝蕾碎碎念:“……虽然不知道这个图案是干什么的,但是卡萝蕾能感受到哦,这个图案的带着原始胎海之水的颜色!” 蒲从舟轻“嗯”了一声,扭头看了一眼地上散落的书籍,笑眯眯地问美露莘们:“这些书,你们看过了吗?” 美露莘纷纷摇头。 蒲从舟盘腿坐下,深吸一口气,随意捡起一本书,放在膝盖上翻了翻,说:“那我来看吧。我就知道,这些水仙十字院出来的人一个两个这么古怪,和这个孤儿院本身脱不开关系……” 蒲从舟翻开的第一本书意外是手写的,看起来是一个人的日记。 她似乎是水仙十字院的副院长。 她会把两百度烤十五分钟的蛋糕改成六百度烤五分钟。 她的孩子们喜欢玩“勇者斗恶龙”的游戏。 她的孩子都是“罪人”的孩子…… “……厄歌莉娅慈悲,建立了‘水仙十字院’收容犯罪者的子女。” …… “很早很早以前,有两个小男孩在孤儿院长大,一个很孤僻,一个很冷漠,但他们是最好的朋友……” “后来,海水淹没了孤儿院。两个小男孩只能离开,一个跟了探险家妈妈,一个跟着科学院研究员爸爸,他们约定,永远都是好朋友。” “……” 再后来,当然是跟着探险家的小男孩拼了命接触到拯救世界的方法,跟着科学研究员爸爸地小男孩成了科学界最耀眼的新星。 拯救世界的孩子害死了很多人,他曾经的故友要抓他。 …… “这种悲剧没什么好看的。”蒲从舟把日志扔到一边,捡起其他的书读了起来。 卡萝蕾也认得字,和其他美露莘一起在研究其他的书,一时间叽叽喳喳的讨论声不绝于耳。 “等等,舟舟,你看这个——这个符号,好像是前任水神厄歌莉娅设计的‘阵法’,你要把它和枫丹地图结合起来试试看!”其中一位美露莘抱着一本厚厚的书,塞到了蒲从舟眼前。 蒲从舟早就把枫丹地图烂熟于心,比照着图案算了下,很容易就发现图案的确和枫丹的某些建筑有关。 这整个图案,是由几个正方形和圆形组成的。圈圈绕绕盘旋,而如果把它放在枫丹地图中来看,其中几个圆的圆心恰好对应着梅洛彼得堡和格式塔。 那其他位置…… 蒲从舟瞧着这地理位置,其中一处是白淞镇,其他的…… 蒲从舟正默默记忆着,扭头对眨巴眨巴着眼一脸期待的卡萝蕾说:“这应该是原始胎海之水决口的位置。如果我猜的不错,这个阵法应该是厄歌莉娅封印原始胎海之水的——芙卡洛斯是知道的,芙宁娜就未必了。” 第138章 卡萝蕾眨了眨眼,很聪明地问:“所以,舟舟觉得,这个位置,和我们要找的人有什么关系呢?” “厄歌莉娅用封印抑制住了原始胎海之水,而雷内的目的是要利用它……”蒲从舟半跪在墙壁上的符文之前,凝视着诡谲的雕刻,轻轻说,“我猜,他那样的人不会这么轻易死了,应该是躲在海水里了。但要长久地留在海水里,需要更多的条件。” “咦,什么条件呀?”卡萝蕾好奇地问。 “我也不知道,书上没有详细描述。”蒲从舟沉吟一下,说,“我也只是猜测,或许还需要一点运气。我想去找找阿兰,证实一件事——” “刚好。”蒲从舟蓦地回头,恰好看见阿兰穿过水仙十字院的大厅,冷冷地向她走来,“我也正在找你。” 蒲从舟本来还想着和阿兰扯掰几句,就见他腰间的冰元素神之眼骤然亮起,冷笑一声,也毫不畏惧地抬起头看向阿兰,一边脱下自己的外套扔给卡萝蕾,轻声说:“让其他美露莘退后一点……新仇旧怨,我忍了这家伙很久了。” 阿兰淡淡扫视蒲从舟一眼,简单地说了一个字:“抓。” 下一瞬,所有武装完备的特巡队成员从四面八方向蒲从舟窜了过来,纷纷抬手,袖子中射出了一张张铁丝网,向蒲从舟罩过来。 …… “不单挑叫人啊,你是不是不行啊?”蒲从舟一边说着,同时驱动风元素之力,所有的网就差那么一点避开了她,纷纷扬扬地落在了蒲从舟的身边。 下一瞬一切都乱套了。 留下来的美露莘或多或少会一点身手,一只两只跃跃欲试和特巡队的成员打在一起了——都是同事,对手还是可爱的美露莘,或多或少有点束手束脚。 蒲从舟则瞅了瞅身边,刚好有一根不知道用来干什么的木棍……可能是很早以前用来给孤儿院孩子们晒衣服的吧,蒲从舟拿在手中掂了掂,呼啦一声注入了风元素之力,极其迅速又优雅地借着惯性向阿兰刺去—— “舟舟!”卡萝蕾从一个特巡队成员身上跳起来,急切地对蒲从舟说,“那维莱特大人说你不能打架!” “是,我也答应他了,但他这不是不在吗。”阿兰侧头闪过蒲从舟的一戳,支起冰盾,却被蒲从舟的随意一个花枪击碎,闪身又躲过疾风暴雨的几连戳。几招下来,正经的特巡队队长对上蒲从舟,正面对决竟然略显狼狈! 如果说上次短暂的交锋是因为蒲从舟抓住了时机、顺带利用了摩拉克斯赋予仙人的“三眼五显之能”侥幸获胜,那这次绝对和运气没有任何关系了。 卡萝蕾一时间没有从蒲从舟的歪理中回过神来,呆呆地看着蒲从舟把一根木棍挥出极其干净又飒气的残影,挥舞出的风掀起了她的裙角,像是在风中穿梭。 “舟舟好厉害啊!我还以为、还以为……”卡萝蕾认真地抱着蒲从舟的外套说,“你是不学无术、手无缚鸡之力、躲在那维莱特身后的小娇妻、菟丝花哦。” 蒲从舟一棍子敲在了阿兰的下颌上,他哼也不哼一声,扭身抓住了蒲从舟的手臂,把她的左手冻住了。 蒲从舟笑了起来,这个时候居然有功夫扭头瞧了眼卡萝蕾,问道:“你这些奇奇怪怪的洗脑包都是从哪看来的啊?” “报纸啊!”卡萝蕾兴高采烈地从肚兜里掏出一堆一堆的剪贴报,在蒲从舟一棍子盖上阿兰的眼眶发出“嘭”的一声中,煞有介事地说,“我可喜欢舟舟啦!报纸里只要有提到舟舟的,我都会把它剪了,留下来!这个是说舟舟如何把那维莱特大人迷倒的!魅力无边、擅长撒娇……” 阿兰偏过头,再次避开蒲从舟凌厉的一劈,却被她一个反棍砸在了腰上,整个人都滚到了地上。 蒲从舟把木棍狠狠一敲,拍了拍手,对阿兰笑着说:“少胡思乱想了,我平常是懒得打,你还真当我是病猫了?怎么样,我的枪法可是帝君亲自教的,是不是还挺厉害的?” 阿兰一声不吭,一撑手起身,拳套上携带着冰元素之力,不再手下留情,对着蒲从舟的脸发狠般挥过去—— “怎么,打不过还要打啊?带着这么深的怨气啊?”蒲从舟轻轻一挑被当成长枪的木棍,嘭一声砸在阿兰的脖子上,揍得他一个踉跄,又把他拉到面前,笑着说,“你爸死了,你很伤心对不对?又把责任推到雷内身上了对不对?你认为全都是他的错——或者是那维莱特的问题,他一点都没关心你!” 一边说着,蒲从舟扔掉了长枪,对着阿兰的眼睛就是狠狠的一拳,看着他被自己几句话气得脸都白了,轻声说:“都是你的责任。你的养父会死,都是你的责任……以雷内的性子,你觉得你和他好好沟通,他会不放了老吉约丹先生?是你拉不下面子,认为雷内是邪道,打心眼里瞧不上他……是你的倔强害死了你的养父。” 阿兰面容扭曲,力气骤然打得惊人,竟然忽然暴起把蒲从舟甩开,一边喘着气,一边一字一顿地说:“你放屁。” “好啊,骂的好啊。”蒲从舟笑了起来,拍了拍手,“你要是拿这个态度对雷内,现在的局势也不会这样了——哪怕是对昔日的故友说,你要是不放了这些人我就弄死你——你真的拼命去阻止了吗?雷内把一切都告诉了你,你顾及着旧情,既没有及时向枫丹廷告发他,也不愿意去配合他……所以才拖成了现在这样的局面。” 第139章 阿兰冷冷地盯着蒲从舟——顶着一个被揍出来的熊猫眼。 正当蒲从舟思索着再给他一拳让熊猫眼凑一对时,一旁观战的卡萝蕾忽然手忙脚乱起来,捧着嗡嗡嗡响的蒲从舟的外衣——准确来说,是蒲从舟外衣上别着的徽章正在嗡嗡响—— “舟舟,这东西在响!”卡萝蕾茫然地说,看着蒲从舟,小心地问,“怎么办呀?那维莱特大人正在找你啊。” …… 蒲从舟脑壳“嗡”的一声响,真这一瞬间觉得天旋地转,自己在原地裂开了无数块…… 偏偏在这种时候。 “舟舟,你接不接呀?”卡萝蕾认真地问。 蒲从舟想起之前“无论如何会回应”的承诺,觉得头咔咔疼,一咬牙,说:“接。” 第48章 水仙 枫丹廷,沫芒宫内。 一个特巡队队员、黑色的帽子被风刃切了一半、滑稽地歪斜着——他当着所有执律庭成员和来来往往的沫芒宫工作人员的面,捏着一张皱巴巴的文件,嘭一声推开了那维莱特办公室的门。 速度之快,甚至连塞德娜都来不及喝止,目瞪口呆地看着他闯进了办公室。 “如果我没有记错,你没有预约。”那维莱特停下笔,在黯淡泛黄的天光下,不动声色地抬头,微微皱着眉,压迫感极其强。 然而那特巡队的成员顶着个破帽子,完全崩溃了,把文件甩到那维莱特身前,气急败坏地说:“我们申请外援、以及对蒲从舟女士的包围及追踪请求为什么还没被批准?” 那维莱特目光掠过帽子上光滑的边缘,竟然略微起了一点笑意,很快收敛了下去,严肃地说:“我这里建议你向复律庭按照程序提交申请,我会尽快批准。” “……等流程下来事情都结束了!”那特巡队成员“嘭”一砸办公桌,愤怒地咆哮——此时塞德娜也召集了警卫队成员鱼贯而入,有秩序地把这人拖出办公室。 “非常抱歉。”那维莱特不动声色地说,“但这是枫丹的流程。” “那你是怎么做到让梅洛彼得堡的人先一步到蒲从舟女士那的?你这个歪屁股的最高审判官——呜呜呜——” 塞德娜眼疾手快地把一团手帕塞到特巡队队员的嘴里,非常恰到好处地堵住了他的嘴,然后严肃地对那维莱特敬了个礼,说:“非常抱歉,那维莱特大人,让您受惊了。” 那维莱特轻轻摇头,一抬手,让扯着这个特巡队成员的警卫员放手,绕过办公桌,走到这人面前,蹲下身,耐心地说:“因为我之前见过舟舟一次,所以我知道她可能在的位置。并不是给她开了后门。” 那特巡队成员嘴被塞着,呜呜呜的声音更大了,怒气在听完那维莱特解释后,非但没有减少还超级加倍,恶狠狠地瞪着那维莱特。 那维莱特思考了一会,又补充说:“如果你想问我相关情况,也可以向复律庭提交申请,我会酌情回答。” 那特巡队的成员丝毫没有表示理解,继续瞪着那维莱特。 那维莱特轻轻摇头,站起身,对警卫队的队员说:“先带走吧,按照之前的惯例处理。” 目送着一群人浩浩荡荡的背影,那维莱特沉默了一会,坐回位置上,指尖轻轻摩挲着肩膀上的一枚徽章——准确来说,是影像同步映射装置。 就在此时,办公室的门又被人笃笃敲响。那维莱特垂手,看起了特巡队刚送来的关于水仙十字结社的文件。 那维莱特简单扫了一下数据,神情逐渐变得凝重——因为抓到的成员增多,很多之前遗漏或者忽略的失踪人数浮上水面,达到了一个可怕的数字。 那维莱特沉吟了下,对特巡队的小队长说:“通知阿兰,下次行动我会跟着参与。” 那小队长重重一点头,鞠躬退下。 那维莱特思考了一会,觉得自己应该和蒲从舟说明最新的动向了,低下头,指尖轻轻摩挲了肩膀上玲珑的小徽章两下,注入了一些水元素之力。 相比起之前的迅速接通,这一回蒲从舟似乎迟疑了几秒。 ……没有随身携带在身边?那维莱特上次看见蒲从舟将徽章珍重地别在了胸前,应该是随身携带的。 莫非…… 那维莱特微微蹙起了眉。 就在这时,影像同步映射装置的震动声停止,蒲从舟的模样出现在了那维莱特身前,笑着和他打招呼,轻松地说:“你好呀那维莱特,出什么事了?” …… “你好呀那维莱特,出什么事了?”蒲从舟飞速从卡萝蕾怀里扯过外套穿上,第一时间就是接通了通讯,并且迅速将显示屏固定在身前。 这个影像同步映射装置并不完善,那维莱特只能看见蒲从舟的轮廓和一点点的背景光,根本看不清她的背景。 蒲从舟注意到那维莱特似是松了口气,严肃地问:“你那边情况怎么样?” “啊,很好,没出什么事。”蒲从舟一边说着话,那边阿兰就扑过来,冰元素瞬间咔嚓咔嚓冻着了蒲从舟的一只手臂。蒲从舟一咬牙,也顾不上去拿木棍当做枪来用,直接扑倒阿兰,一只手给了他眼睛一拳,另一只手猛地捂住了阿兰的嘴。 “……为什么你那边的光线有点不对劲?”那维莱特看不见蒲从舟的具体动作,只是注意到她身后的背景光忽闪了几下,问。 第140章 “哈哈,住的地方灯有点坏了。”蒲从舟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附上了风元素的膝盖狠狠砸向了阿兰的小腹,阿兰闷哼了一声,旋即掰着蒲从舟被冻着的手一扭—— 蒲从舟面容都快扭曲了,强行忍着。 “好。”那维莱特说,“我这边收到了特巡队的调查,发现了更多失踪案件与水仙十字结社有关。如果你准备保下雷内,最好收集他这样做的理由……” 阿兰知道蒲从舟怕自己出声,冰元素咔咔咔蔓延上蒲从舟锁着他喉咙的手逼着她松开,试图发声——蒲从舟此时也顾不上其他,一边暗自用力桎梏着阿兰的行动,死死捂住他的嘴,把所有可能的声音都压了下去。 蒲从舟和阿兰扭打在了一起。 “……大致就是这些。舟舟,你在听吗?”那维莱特注意到蒲从舟的表情很久没变,背景光却闪个不停,慢慢皱眉,问,“你那边出了什么事了?” “嘭”一声响禁锢着蒲从舟手臂的冰凌被风元素炸开,蒲从舟按着阿兰的头狠狠往地上一敲,一声闷响,阿兰彻底晕乎了起来,整个人软了下去。 蒲从舟总算打赢了。 蒲从舟松了口气,把被自己揍到脱力的阿兰提着领子揪起来,拎到了影像同步映射装置前,凑近摄像头,故作轻松地说:“没发生什么,就是和你的特巡队队长遇到了,顺便把他揍了一顿——你尽快带人来领啊。” 那维莱特看见阿兰闭着的一双熊猫眼,闭了闭眼,深深吸了一口气,一字一顿地说:“……蒲从舟!” 这是蒲从舟印象中那维莱特第一次喊她全名。 之前就算是很疏离、完全不熟悉的时候,那维莱特也是彬彬有礼地称呼蒲从舟为“蒲从舟女士”,到后面,也是温和地唤她“舟舟”……连名带姓这是头一回,蒲从舟也是第一次明显在那维莱特的声音中感受到了怒气。 ……那维莱特是真的生气了。 蒲从舟手一松,阿兰啪叽一声就掉到了地上,蒲从舟几乎是应激般地连连说:“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错啦我不应该打架的对不起对不起——” “你……算了。”那维莱特又抽了两口气,半天才缓缓说,“……回来再处理你。” “什么啊,说的这么可怕。”蒲从舟下意识缩了下,讷讷地对那维莱特说,“你在那边……呃……把特巡队那些小子拖住啦?” “控制范围内。”那维莱特简洁地说,顺着蒲从舟说,“但是具体情况,阿兰并没有实时向我汇报。你或许还是应该去问他。” …… 等蒲从舟挂断了通讯,阿兰已经皱着眉头坐起来,抬起手平静地揉着自己额头上一个鸡蛋大小的包。 蒲从舟指尖轻轻揉了揉肩膀上的小徽章,垂了垂眸,看向阿兰。 阿兰顶着两只熊猫眼,轻轻瞅了蒲从舟一眼,不动声色地瞥开目光,少见地露出了一点颓废。 ……这样一个枫丹科学研究院人人称颂的天才啊。 蒲从舟心中轻轻一叹,蹲到阿兰身前,问:“雷内这段时间都干了什么?” 阿兰一声不吭。 蒲从舟沉默了一会,对阿兰说:“悲剧是世界上最无聊的东西。没有什么会记住你的痛苦,历史也不会。这或许是你最后的机会了……你也不希望你的这段故事,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悲剧吧?” 蒲从舟对上阿兰的目光,轻哂了下,说:“如果真的这样……除了让现在的你和未来的你更加痛苦,其他的毫无意义。” 阿兰还是沉默,只是抬起头,静静看着蒲从舟。 蒲从舟也觉得无聊,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 正当蒲从舟以为阿兰是真的什么也不会说的时候,忽然听到阿兰轻轻开口:“……他让人引开了我们。” “引着我们和水仙十字结社的成员,去厄里那斯的遗骸里决斗。” “那是美露莘的诞生之地……一切开始的地方。” 第49章 水仙 蒲从舟猝然回头恰好对上阿兰疲惫的眼神缓缓垂落,像是有些倦了,轻轻瞥开目光,缓缓倚靠在坍圮的柱子边上,重重叹了口气,目光飘忽地移向身后的喷泉。 在喷泉的前方,插着一柄木头做的剑——很简陋、古早,泛着黯淡的光。 闭上眼,似乎还能听到很久很久以前,一群孩子手拿着剑追来跑去的声音。 ……谁不想呢,如果骑士和恶龙能握手言和。 阿兰终于撑不住了,缓缓闭上眼,手也无力地垂下,沉沉睡去。 ----------------- “……所以我的猜测没错。”蒲从舟蹲在墙壁上的图案前,对身边围着的一圈美露莘说,“想要彻底‘融入’原始胎海之水没有那么简单,应该还需要一些仪式或者是准备——因此雷内才需要利用水仙十字结社的其他成员为他争取时间。但是‘璃月’有一句古话——万变不离其宗,不管雷内有多少计划,最后肯定要回到原始胎海之水的决口处……” 说到这里,蒲从舟看着这厄歌莉娅设下的结界,沉吟片刻,叹了口气,说:“可是这么多处决口,可能是哪一处呢……” “梅洛彼得堡这边的应该可以排除!”卡萝蕾率先说,蹦蹦跳跳地一跃而起,窜到蒲从舟身前,极其认真地说,“那里是监狱——我觉得,看守很严格,雷内绝对不可能选在那里!” 第141章 “也不一定啊。”另一位美露莘立刻反驳说,“万一雷内就胆大包天呢!他随时可以进原始胎海之水里边躲着呀!” “可是——” 听着美露莘们叽叽喳喳的议论声,蒲从舟叹了口气,说:“别吵了……每一个地方都有可能。” “那……” 美露莘瞬间安静了下来,过了好久,卡萝蕾才小心地问:“或许,舟舟可以让我们分开守着?” “……我倒是想这样做。”蒲从舟无奈地摊摊手,说,“但是你们能保证说服雷内吗?” 美露莘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间面面相觑。 -------------------------------- 自体自身之塔处于山麓之下。 与格式塔不同,自体自身之塔极少被启用。尽管它是这座小镇中最气派、也最好看的一座白塔,许许多人路过时仰望,都会忍不住发出源自于内心深处的赞叹声。 但是,就算是水仙十字结社的核心成员,也很难、很少拥有能进入这座塔的机会,绝大多数成员,也只是隐隐约约听过这座塔似乎是为了做什么“实验”而存在的。 而绝大多数进入过这座塔的人——都已经死了。 蒲从舟就坐在塔尖上,纤细的双腿垂落在大理石的塔面上,一下一下地晃荡着。枫丹的咸腥的海风穿过锋锐的山峦、卷过生长着泡泡橘的树木,轻轻吹散起她的长发。 雷内攀上塔顶的瞬间,停了下脚步,静静抬头,看着蒲从舟的身影,叹了口气,说:“是你啊。” “啊,是我。”蒲从舟回头,墨色的长发甩开,扬成一只漂亮的纸鸢,笑吟吟地伸出一只手,对雷内说,“好久不见了!” 蒲从舟轻盈地架着一缕风从塔尖上跳下,落在塔的一处平台上。 蒲从舟站在雷内面前,两人同时低头看去。 这是一座半中空的塔。 中间的部分已在启动机关后纷纷避让成中空,直通地底深处的原始胎海之水。 原始胎海之水在塔下一点点攀升,璀璨又诡异的颜色在深处翻腾,像是魔女炼制的能让人失去神志的药水,不断地卷起一阵又一阵的风。 “你……”雷内直视着蒲从舟,顿了顿才说,“你如果想来抓我,完全没有必要。” “你想跳下去吗?”蒲从舟低头看了看海水,略过类内的的话,自顾自地问。 “是。”雷内直言不讳。 此时两人身边都没有任何人,只有无数的风在耳边呼啸,以及自体自身之塔上诡异又绚烂的花纹在风里静静沉睡。 这场对话莫名其妙在这最紧张的时刻轻松了起来,像是一场极其滑稽的笑话。 “你始终不肯相信枫丹廷,认为你做的一切都是正确的——可是你凭什么认为,枫丹廷不会信你,不会帮你——你又凭什么认为,你一个人的智慧,能比得过枫丹代代人上百年的智慧结晶?”蒲从舟仰起头看向雷内,笑得一点也没有压迫感,像是和一个故友攀谈,甚至还带着一点漫不经心的意味。 雷内顿了顿,看向脚下的原始胎海之水,轻声说:“我不需要任何人理解。” “不,你需要。”蒲从舟轻描淡写地说,看着雷内一步步走向原始胎海之水,却无动于衷,只是淡淡地直视着雷内,“否则你不会让我来见你。” 雷内笑了下。 “不重要,你说的,都不重要。”雷内轻声说,“预言必定会发生,到那个时候,所有人融化在海水里——我们终将在意识的彼端重逢。” “你也不喜欢,对不对。”蒲从舟笑了下,双手背在身后,很轻松地歪了歪头,笑着说,“用你人类的意识,和原始胎海之水斗争百年——你虽然知道一切会在四百多年后结束,但是四百多年的时间,难道就不是时间吗?四百多年的痛苦,不配称做痛苦吗?你的价值和枫丹人是等同的,雷内……” 蒲从舟停了停,直视着雷内深紫色的瞳眸,一时间觉得他似乎也有着一瞬间的脆弱,不由笑出了声,终于伸出手:“和我赌一把吗?我赌枫丹人有足够的智慧,能在你的帮助下——不需要任何人痛苦,解决预言。” 雷内静静地注视着蒲从舟,却又往原始胎海之水的方向退了一步。 “你是天才。”蒲从舟垂下手,抬眼穿过风的轨迹,看着立在蓝天、白塔、和斑斓的原始胎海之水的青年,“你的名字应当被历史铭记,你的所作为应该得到所有人的称颂和理解……你不该沉睡在原始胎海之水中,也不该沉溺在自我感动中千百年。” 雷内的眸光轻动了下,他看向蒲从舟,说:“……枫丹廷不需要。他们的残忍、利益至上——” “你可以不相信枫丹廷。”蒲从舟第一次打断了雷内的话,扬起了一个笑容,轻轻说,“……你可以相信我吗?” “……相信你?”雷内微微一怔,似是有些震惊地对上少女火热又坚定的目光。 “对,相信我。”蒲从舟向前走了一步——此时原始胎海之水已然渐渐满上了自体自身之塔,这样近的距离,蒲从舟甚至能听见原始胎海之水咕噜噜的翻腾声音,“相信我,我能说服那维莱特和枫丹廷,给你二次审判的机会——相信我,能帮助你用你的智慧帮助到整个枫丹,寻找到能解决预言的、最完美的解决方案。如果实在不行……” 第142章 蒲从舟深吸一口气,她对上雷内的双眸,能很清晰地看见其中淡淡的震动和几不可见的松动,放轻了声音,说:“你认为一切都没救了,再跳一次原始胎海之水也来得及。” 雷内注视着蒲从舟,唇翕动了两下,最终还是什么话也没说。 “来。”蒲从舟笑了起来,伸出一只手,对雷内笑着说,“我答应你——如果你愿意跟我回去,重审‘水仙十字结社’的案子,我愿意做你的辩护人,为你倾尽全力保护你的研究成果——如果你觉得你所作所为有错,那就用接下来的百年赎罪;如果世人不理解你,你可以用百年时间,把你的一切,慢慢说给他们听。” 蒲从舟停了停,看着枫丹的风吹起雷内深紫色的披肩长发,轻轻歪了头,轻松地笑了,郑重地说:“雷内,你是我想拼尽全力想争取来的……能救枫丹的……希望啊。” 雷内的手指略微蜷曲了下。 如此高的地方,白塔在这样璀璨的阳光下熠熠生辉。草甸的颜色从海水的方向蔓延至远方。 他们的脚下是似乎拥有生命的原始胎海之水咕噜咕噜翻腾,更远处是蓝天白云、是枫丹人生活的净土。 不知过了多久,风起了又落,雷内的黑色燕尾服下摆被吹起一次又一次,蒲从舟的雪白长裙也在风中掠动着。 蒲从舟耐心地等着雷内的回答,双手背在身后,盈盈地笑着。 终于,雷内轻轻说:“好。” 蒲从舟轻松地笑了起来,伸出手,说:“那跟我走吧……上审判庭需要很多准备呢,你可以和我聊聊——” 雷内也淡淡地笑了。 这不是蒲从舟见他第一次笑,却是蒲从舟第一次见他笑得这么轻松干净,像是回到了很久很久之前,还是一个在探险之地求学的青年。 就在这时—— “他们在这!” “全都上来——” 一阵喧嚣声传来,蒲从舟扭头一看,是特巡队成员黑压压地往塔上来了,顺着扶梯跑向他们。 几乎是于此同时,原始胎海之水咕噜一声响,顿时从自体自身之塔深处传来一阵恐怖的吸力,把离着决口最近的雷内往海水吸去—— 事情发生的太快,雷内也只是略微露出了点惊异,整个人就往原始胎海之水之中倒去—— 蒲从舟几乎是毫不犹豫地扑了过去,璀璨的青绿色元素之力瞬间亮起,蒲从舟驱动了风元素之力,在瞬间制造出了极其大的风场,将雷内整个人往上吹去,呼啦啦一声,雷内被巨大的风场吹回了塔面,蒲从舟却来不及制造第二个风场,整个人顺着原始胎海之水的巨大吸力,直直往下坠落而去。 …… 那维莱特快步走上塔顶时,看到的正是这一幕。 阿兰看见雷内近乎是狼狈地被一股风吹到了特巡队员中间,哗啦啦放倒了一片的特巡队员,哀嚎不断。 还来不及管其他人,阿兰顶着两个青肿未消的熊猫眼,注视着蒲从舟坠落的地方,皱着眉刚说了一个字:“快——” 然后阿兰就看身边的那维莱特骤然化作一缕湛蓝色的元素力,以不可思议的速度顺着蒲从舟坠落的轨迹掠了过去—— “最高审判官大人,那边是原始胎海之水,您不能靠近——”阿兰三步做两步跑到决口边缘,其他特巡队成员也呼啦啦围了一片过去。 璀璨的原始胎海之水水滴环绕着那维莱特雪白的发丝,瑰丽的色泽张开形成水帘,在他发光的湛蓝色的龙角周围盘旋。 那维莱特忽地将下坠的蒲从舟拥在怀中,近乎是有点颤抖地低头,就看见蒲从舟轻轻动了下。 蒲从舟抬头,原本灵动的双眸此时却失去了所有神采,木然呆滞地注视着那维莱特。 那维莱特心头一惊。 下一瞬,那维莱特怀中骤然变轻了。蒲从舟化作无数的蒲公英花籽,在原始胎海之水扬起的风中纷纷扬扬散去,缠绕着光怪陆离的水珠飞散开,像是一场浩大透明的雨。 …… 那维莱特轻轻闭上眼,身后的湛蓝色的鳍焕发出璀璨的光芒。他顺着这股原始胎海之水带起的风飞起,悬空在海水四溅的上空,风吹起他的后摆。 近乎是同时,雨“哗”一声落下。原本晴朗的天气骤然阴云密布,几米外看不清脸,全部沉浸在一场突如其来的倾盆大雨的雨幕之中。 那维莱特瞥见周身四散的蒲公英,缓缓抬头,隔着落下的雨和飞舞的花籽,看向震惊的阿兰,轻轻摇了摇头。 阿兰似乎说了什么,但是声音被暴雨的声响吞没,听不清。 那维莱特的眼帘微微动了下,忽地眼神聚焦,向阿兰身后看去—— 隔着暴雨银灰色的帘幕、在一群被淋的狼狈不堪的特巡队成员、阿兰还未缓过神的失态之下—— 狂乱的风吹起蒲从舟被雨水打湿的长发和雪白的裙摆,她穿过雨幕,身后跟着一群五颜六色的美露莘,轮廓渐渐清晰,向着那维莱特走来。 蒲从舟的长发被雨水打了个湿透,但是风足够大,还是能纷纷扬起。 蒲从舟走到特巡队一行人的身前,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眼睛却亮的惊人。 她对上那维莱特有些怔忡的瞳眸,忽地一笑,说:“那维莱特,我好像有点喜欢你了。” ……好像有点喜欢。 第143章 这句话在特巡队、或者枫丹其他人听起来当然是奇怪、不能理解的,但或许只有那维莱特和蒲从舟自己,才知道这句话的分量。 那维莱特静静望着蒲从舟,似乎在等着一个拥抱、或者其他什么…… 蒲从舟又抹开了眼睫上的水,仰起头,看了眼那维莱特身边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阿兰,又望向那维莱特,深吸一口气,终于在这时候,郑重地将右手覆在心口上,一字一顿地说:“我仅代表我自己,对‘水仙十字结社’一案提出重审。原告,雷内·德·佩特莉可——原告申诉人……” “蒲从舟。” 【第二卷·水仙沉寂之时终】 【第三卷·自由散落之处启】 第50章 沫芒宫 “……所以你把自己切成了几块守在每一个决口前?” 阿兰看到蒲从舟出现的瞬间,联想到刚才诡异散开的蒲公英,骤然猜测到了一个可能性,难以置信地说。 “啊,也不能说切成几块啦,只是用风元素捏出了几个分身而已。”蒲从舟笑吟吟地说,一边苦着脸拧着湿漉漉的头发,小声嘀咕了一句什么。 一直到这个时候,带着一支警卫队蹲在最后打牌的塔伦也慢吞吞地跟了上来,瞅着那维莱特显然有些失神的模样,凑到蒲从舟身边,就听到她在小声抱怨:“啊,哪来这么大的雨啊,我本来还想要一个帅气的出场来着。” 塔伦:…… 一行人僵持了瞬间,几乎是才缓过神的雷内扶着雪白的塔身缓缓起身,转头就对上阿兰冷淡的眸子,还有那—— 呃,夸张的熊猫眼。 雷内怔神了一会,旋即竟然失笑了。 阿兰瞬间就知道雷内在笑什么,气得脸都变青了。 近乎是这时,那维莱特才缓缓回过神,看向浑身湿透的蒲从舟。蒲从舟的雪白裙摆全部被雨水浸湿,黏黏腻腻地贴在她的肌肤上,略微有些透明。 那维莱特顿了下,轻轻伸手松了领结,解下审判官的繁复的外套,当着所有人难以置信或震惊的目光披在了蒲从舟身上,停了一会,才说:“……申诉成立。” 这时所有人才回过神来——关于之前蒲从舟提起为“水仙十字结社”翻案的事。 --------------------------- 所有事几乎都尘埃落定,最后经过多方讨论,是决定两案并审——水仙十字结社一案,以及“蒲从舟叛逃”一案。 ……就是很早之前,蒲从舟让那维莱特通缉自己,以让特巡队能跟上她的调查路线的事。 文件下达时,蒲从舟正捧着一杯热乎乎的咖啡,披着一张毛毯,头发轻柔而干燥地垂落着,小心地吹着咖啡上冒出的热气,微微蹙眉,边说:“不行。” “我明白你的想法。”那维莱特看也不看桌上的文件一眼,坐在办公桌前,耐心地看着蒲从舟,说,“我们确实应该抓进时间,尽快将因水仙十字结社失踪的四十六人归案——” “现在‘原始胎海之水’会将枫丹人融化这件事已经被你们瞒下来了……民众的关注点全在失踪‘四十六人’上,这件事万一发酵起来,谁知道最后的谣言会传成什么样。”蒲从舟不假思索地说,“毕竟最终地决定权还是在‘谕示裁定枢机’上的,那也是一个会考虑民众舆论的东西,对不对?” “可是……”那维莱特深深吸了一口气,停了好一会,好半天才艰难地说,“……这几天就是你的预产期。你要做雷内的辩护人,我怕你撑不住。” “哪有这么脆弱啊……所以你尽快安排啊。”蒲从舟摊手,对那维莱特说,“这件事结束了,其他的问题我们再慢慢说。” 说完这话,蒲从舟就把手上端着的咖啡一股脑儿闷了,很轻松地跳下沙发,把毛毯揉了揉扔给那维莱特,对他摆了摆手,说:“那我先去处理证据链了,先走了哈……” “你……”那维莱特站起身,窗外吹来的风扬起他雪白发丝间两撮蓝蓝的鳍,轻轻一闪。 “嗯?怎么啦?”蒲从舟回头,看了那维莱特一眼,奇怪地问。 那维莱特闭了闭眼,轻轻摇头,平静地说:“没什么。你去吧。” 蒲从舟这时也猜到那维莱特估计是想问之前她在自体自身之塔上那句“似乎有点喜欢你了”,但看那维莱特已经坐回去、准备批阅文件,扭头又瞧了瞧窗外的天色,是一个大晴天。 这种话也不是一句两句能解释清楚的,蒲从舟瞧着那维莱特的状态,觉得他情绪挺稳定的,现在最着急的是雷内那事,索性把这件事搁置了。 反正来日方长。 蒲从舟想了会,定了定心,装作不知道,快步先走了。 --------------------------- 雷内暂时被扣押在警卫队。蒲从舟向警卫队交了一份有着那维莱特签字的文件,这才把雷内提出来,在警卫队的审讯室和雷内见了一面。 这次不同于其他时候,雷内的深紫色长发蜷曲着垂着,端端正正地坐在审讯室雪白的台灯前,看到蒲从舟的时候,还对她笑了下。 看见雷内这个笑容蒲从舟就有了不祥的预感,缩了一下,警惕地问:“……你不会又胡思乱想了些什么东西出来吧?” “倒也没有。”雷内笑了下,平静地说,“对于枫丹的预言,你也没有十足的把握。” 这是一个肯定句,蒲从舟也没办法否认,只是“嗯”了一声,旋即气急地说:“不是——这种事谁能有十足的把握啊?” 第144章 “你也好,那维莱特也好,芙卡洛斯也好,其实都是布下了一个个赌局而已。”雷内静静地笑着,“我来,是为了给你们收拾烂摊子。当一切的努力都是徒劳,枫丹人能在我的‘原始胎海之水’里保存意识活下去。” 蒲从舟闭了闭眼,觉得头嗡嗡嗡的疼,甚至还有点晕乎乎的。蒲从舟强迫着自己忽略头的眩晕感,看着台灯上脸色苍白得不似人的雷内,摆烂般地说:“那我就问你,你上不上这个审判庭?” “来都来了。”雷内说。 蒲从舟说:“……我来本来是想问你一些有关水仙十字结社的事。那维莱特已经按照紧急处理程序,将‘原始胎海之水’会将枫丹人溶解一事封锁,并且以‘研究保密重大科学研究成果’的任务为你们定性。这样一来,或许你能少判几年。” 雷内摇摇头,说:“何必。” 蒲从舟停了停,觉得头疼的更厉害了,揉了揉眼眶,苦笑了一下,无奈地说:“……你这样不配合我有点难办啊。” “没关系。”雷内近乎是轻叹着说,“都一样。” 蒲从舟看雷内这样子就知道他说不通,一时间也放弃了去说服他,站起身往门外走去。 整间审讯室偏暗,推开后外头灿烂的阳光漏了进来,蒲从舟和雷内同时眯了眯眼。 蒲从舟的长发被门推开后带起的风扬起,她逆光而立,停了下脚步,问雷内:“你是不是知道芙宁娜的事了?” 雷内笑了下,平静地说:“猜到了一些。” “……那维莱特估计也是早就知道的,只是懒得管。”蒲从舟喃喃说,忽然叹了口气,骤然回头,直视雷内微微有些怔神的深紫色双眸,问,“你对这个世界真的一点点留恋都没有了?你就这么不想当一个人吗?” 说完这话,蒲从舟没有理会雷内骤然神情一变的双眸,甚至没有等他回答,径直走出了审讯室。 刚甩手把审讯室的门合上,蒲从舟就坚持不住了,只觉得眼前骤然一黑,然后瞬间失去了几秒钟的知觉。等蒲从舟意识回笼,看见身边密匝匝围了一群人,那维莱特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来了,此时正一脸严肃地托着她的手臂。 “……怎么了怎么了?” “蒲从舟女士?您还好吗?需要我帮您叫医生吗?” 警卫队的成员见蒲从舟醒了,纷纷一拥而上,急切而担忧地询问。 蒲从舟拽着那维莱特的袖口起身,一边摆摆手,连连说:“没事没事……不用,应该是正常情况。” 不然那维莱特早就急疯了,而不是在这里这么严肃地瞅着她。 警卫队的成员还是有些不确定,一个两个看向那维莱特。 那维莱特停了一会,才礼貌地对周围围着的一群人说:“确实没有问题,是正常的孕期反应。谢谢你们。” “最高审判官客气了。”警卫队的成员这才放心下来,严肃地和那维莱特寒暄了几句,就离开去忙了。 身边人散了个干净,蒲从舟这才心虚地看向那维莱特,讷讷地笑着,这还没来得及开口,就看那维莱特非常认真地思考了一会,温和地询问她:“舟舟……你是希望我延迟审判时间,还是为雷内换一个辩护人?” 蒲从舟无语了两秒钟,捂着脸扭过头,小声说:“……能两个都不选吗?” “我……”那维莱特轻轻抽了一口气,蒲从舟能听清他的呼吸声重了几分,应该是……生气? 蒲从舟继续捂着脸,声音不由自主大了一点:“雷内的事必须早完事,审判也要这几天——你原本是定在什么时候?” 那维莱特平复了下心绪,这才说:“明天早上九点。” “崽崽等不及了?”蒲从舟无奈地看向那维莱特,声音中破天荒带着点哀求,“你有没有办法再拖一拖?” 那维莱特指尖略微一颤,他垂眸,恰好对上蒲从舟眨巴眨巴的眼睛……这是那维莱特印象中,蒲从舟第一次求他。 之前的蒲从舟似乎无论什么时候都是一副不在意或者是骄傲的模样……对了,她本来就是璃月来的小公主。 那维莱特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在蒲从舟身前半跪了下去,抬头看她,轻轻说:“我不明白。” 第51章 沫芒宫 蒲从舟也是怔了一下,过了一会,才小声问:“……你不明白什么?” “你之前……”那维莱特停了一下,似乎是在思考措辞,好一会才说,“你和我之间,发生了许多事。像很早以前,关于卡萝蕾的生死、救塔伦的时机,我和你都起过分歧,但是你都没有用这样的眼神看过我。雷内,或者说水仙十字结社,对你而言是有什么特别吗?” “……什么眼神?”蒲从舟懵了一瞬,抬头有些呆愣地瞧着那维莱特,偏头很认真地想了一会,问。 “就……”那维莱特停了停,忽然轻轻伸手,捧上蒲从舟的脸,略微凑近了些,淡紫色狭长的瞳眸就这样凑近了她的,轻声说,“像这样。” 蒲从舟近乎是瞬间呼吸就快了几秒,酥麻的奇异触感从那维莱特触碰到的肌肤蔓延开来,她静静地看着那维莱特,眼睛下意识睁大了些—— 却破天荒,这么久以来第一次,不想逃开。 那维莱特似乎没有注意到蒲从舟瞬间的情感变化,轻柔地松开手,很认真地注视着蒲从舟,温和地说:“你明白了吗?” 第145章 ……明白你个泡泡茶壶啊。 蒲从舟差点没有一口气喘不过来,瞪着那维莱特一会,才发现他是真的很认真地发问,败下阵来,无奈地说:“你啊……真拿你没办法。” “嗯?”那维莱特有些疑惑地问。 蒲从舟想了会,从一堆乱七八糟的理由中挑出了一个她认为那维莱特能够理解的答案,低头,摸了摸那维莱特的头顶,也是很认真地回答:“为了给你找一个帮手啊。” “帮手?”那维莱特微微一怔。 “是啊。”蒲从舟缩回手,双手背在身后,很轻松地回答说,“雷内这小子混账了些,但是能力还是很强的,只要稍微学习一丢丢,沫芒宫的事务就都能上手!最重要的是他好像用原始胎海之水对自己的身体做了某些奇奇怪怪的改变——啊,总之呢,只要他能帮你分担部分沫芒宫的工作,你就能有假期啦!” “……原来是因为这个吗。”那维莱特静静注视着蒲从舟,轻声说。 此时还是在警卫队的基地不远处,阳光穿过透明的玻璃窗漏在那维莱特和蒲从舟身上,像是镀上一层薄薄的银。 蒲从舟歪着头瞧着那维莱特雪白的长发在阳光中变成透明的色泽——还有那被晒得似乎有些软趴趴的湛蓝色的龙角,忽然想笑,也就笑了起来,对那维莱特说:“当然是因为这个啦!到时候雷内不仅能帮我们分担工作,还能帮我们带娃——到时候我们就有空啦,我陪你去周游世界好不好?” …… 周游世界。 在很久很久之前,诞生之初的那片暖海之内,或者隐藏在灵魂深处的、对自由的渴望—— 那维莱特曾经也想过,他或许可以用自己的脚步丈量这个世界。 只是在时间的推移和生活的迷茫之下,这个似乎是梦想的愿望也渐渐沉寂,直到今天。 …… 那维莱特深深吸了一口气,忽然轻而迅速地站起身,长发顺着动作掠起,将蒲从舟紧紧拥抱在怀中。 “哎你……”蒲从舟全身骤然僵住了,只觉得自己整个人似乎都被包裹在淡淡似乎像是海风的气息中。 拥抱持久而柔和,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欣喜。 蒲从舟的身躯慢慢软和了下来,她似乎意识到,那维莱特似乎特别高兴。 ……特别高兴?为什么呀?就因为……周游世界? 蒲从舟有些疑惑,但是还是没有多问,吸了几口气,调整了下呼吸频率,然后伸出手,回抱了回去。 墨黑色和雪白的发丝同时被长风卷起,缠绕在一起,难舍难分。 那维莱特拥抱着蒲从舟的手似乎一颤,呼吸瞬间急促了两分,他轻柔地低下头,似乎之前很少有这样的亲密时刻——尤其是在蒲从舟来到枫丹,对他抱有防备之后。 那维莱特渐渐将头埋在蒲从舟的肩窝中,停了好久,似乎轻而迅速地蹭了下蒲从舟的脖颈处,落下一阵细细密密的酥麻,让蒲从舟下意识颤了一下。 蒲从舟对这突如其来的亲密也有些手足无措,强行让自己放松些,也没有逃开——停了好一会,蒲从舟侧了下头,看那维莱特的眸子轻轻闭上了,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落下一层细碎而迷蒙的阴翳。 不知道等了多久,蒲从舟才听到那维莱特轻轻落下了一句:“……好。” ------------------------- 那维莱特让步了——虽然蒲从舟也不太理解究竟是为什么。 蒲从舟回到沫芒宫的套房后,跪坐在柔软的地毯上,怔怔地瞧着那一堆卷宗,忽然开始发了一会呆。 ……等等,环游世界?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蒲从舟其实只是自己很早之前就想出去走走,顺带着刚好有机会就说出来了而已。 很早很早以前,在蒲从舟还是一朵幼年蒲公英的时候,曾经跟随着岩王帝君摩拉克斯——也就是钟离,带着各种各样的目的走遍了璃月的每个角落。 那时的蒲从舟经常晚上很久才抱着笔杆在钟离身边迷迷糊糊睡下,天没亮就没钟离从床上的被子里挖出来开始新一天的调查。 所以,在结束了月海亭的生活后,蒲从舟狠狠地宅在了自己的小窝里几十年,几乎是报复性地哪都不想去,让钟离都担忧起她的眼界和实践能力无法提升的问题了。 但是就是这么忽然,蒲从舟瞧着那维莱特,觉得如果能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舒舒服服地看看不一样的风景,经历有趣的事…… 似乎也是不错的未来。 好像那维莱特也很喜欢。 那再好不过。 …… 等那维莱特回来时,已经是华灯初上。 沫芒宫套房的灯还没点,枫丹廷的灯火透过落地窗落下,映照在抱着一堆卷宗沉沉睡着的蒲从舟身上。 蒲从舟睡得很沉,整个人都扑在水仙十字结社的文件上,头顶盖着一份没看完的文书,手边还落着几张。 那维莱特的目光下意识柔和了些,走到蒲从舟身边,替她拂开身上落着的纸页,把她从一堆的文书中轻轻地抱起。 蒲从舟略微有些醒了,只觉得自己被人抱了起来,睁开了一点眼迷迷糊糊发现似乎是那维莱特,一时间也不清楚这是在做梦还是真实,而现在又是什么时候—— 总之,蒲从舟下意识伸出手勾住了那维莱特的脖颈,在他略微有些惊讶的目光下,毫不犹豫地吻上了他的唇。 第146章 第52章 欧庇克莱歌剧 那个吻轻柔而绵软,落下时带着一点隐约的湿润,又有些猝不及防,那维莱特一时间甚至没反应过来——等那维莱特略微回过神来时,近乎是有些怔忡地低下头,恰好对上蒲从舟朦胧带着些水雾的眼瞳。 “你……”那维莱特轻轻叹了口气,呼吸也乱了几分,似乎是强撑着低声问,“你是不是觉得你是在做梦?” “啊。”蒲从舟松开那维莱特的脖颈,仰起头看他,歪了歪头,有点疑惑地问,“你不是那维莱特吗?” “……” 风似乎都在此时停滞了两秒。窗外的星光璀璨如歌,银色的光芒似乎在玻璃窗的折射下若隐若现,混在阑珊的灯火中,同时倒映进蒲从舟和那维莱特的瞳眸。 蒲从舟顺着黯淡的光晕,歪着头瞧着那维莱特,看他淡色的唇轻轻动了动,似是很艰难地说:“……是。” “那不就对了嘛。”蒲从舟笑了起来,几乎是带着点脾气又伸手扯过那维莱特的脖颈,不轻不重地咬了一下他的下唇,然后忽地分开,盈盈笑着。 那维莱特深吸一口气,淡紫色瞳眸中的光黯了又掠过一丝莫名的光,忽地还着蒲从舟腰间的手臂一紧,顺着自己压抑许久的渴望俯下身,轻柔地啄了一下她的唇。 蒲从舟怔了下,有点迷迷糊糊地“啊”了一声,然后一点细碎的尾音被更深的吻掩盖了下去…… 没有感受到蒲从舟的抵触,那维莱特的吻一点一点深入。 不像之前忽然间难以抑制地攫取彼此的气息,那维莱特近乎是小心翼翼地一点点舔舐着蒲从舟的唇缝,慢慢引导她的神志逐渐消散,几乎是顺从着本能松开了紧闭的双唇…… 蒲从舟原本睡得迷糊,一瞬间似乎真的以为回到很久之前在自以为水史莱姆带来的梦境中和那维莱特亲密的时候……等她彻底清醒过来时,一切已经失控了。 蒲从舟近乎是下意识全身僵硬了一瞬,那维莱特也明显感受到她的骤然间清醒,掠过她锁骨处的指尖一顿,静静地对上她的眸子。 时间似乎停了一瞬。 蒲从舟轻闭了下眼,顺从着本能,紧紧环住了那维莱特的脖颈—— 也不清楚是谁先开始的,等反应过来时,蒲从舟侧头看去那维莱特原本雪白的耳垂已经红的快能滴血,眼尾处也染上了一点绯红……观察时间不能过久,仅仅是短暂的一瞬,蒲从舟呜咽了一声,蜷缩在那维莱特的胸前,掩盖下了最后一点似是生理性的泪水。 …… 如果不是第二天要上审判庭,蒲从舟绝对不会爬起来。 ……虽然但是,早上九点钟的审判。 昨天还看文件看睡着了。 还…… 蒲从舟重重叹了口气,回想了下自己的思路,骤然间觉得头一晕——最后是那维莱特迅速地扶住蒲从舟的肩,蹙着眉看她。 蒲从舟缓过神,瞧着那维莱特整洁的领结之上、脖颈间被她昨晚报复性吮吸出的一点红痕,看着它慢慢消失,又偏了偏头,看向那维莱特略微有些闪烁的神情,笑了起来,调侃说:“你是不是特别担心我说什么‘哎呀昨天只是意外’之类的话呀,那维莱特?” 那维莱特微微一怔。 蒲从舟慢吞吞地从床上爬起来,很淡定地扯过挂在架子上的长裙套在身上,逆着光露出裸露一半的雪白肩膀,微弱的晨光衬着她侧脸的轮廓。 蒲从舟跪坐在窗前的毛毯上顺着自己的长发,懒懒地瞧着一只蝴蝶掠到窗台前,轻轻说:“放心吧……我说了喜欢你,那就是喜欢你。不会乱说的。” 那维莱特停了一会,眸光似是柔和了些,唇动了下,正想说什么,就见蒲从舟站了起来,从他身旁擦过,顺便拍了拍他的肩,很沉重地说:“就算昨天发生了什么,我也会负全责的——更何况咳咳咳你还算是有点理智,也没发生什么。” “先走啦。”蒲从舟赤着脚跳到门口,忽地回头,墨色的长发扬起,笑吟吟地对那维莱特说,“一会审判庭上见——哎,我试试看能不能撑住,应该没问题。” 此时一切的话语都像是多余的,那维莱特温和地注视着蒲从舟,只是轻轻“嗯”了一声,说:“如果觉得不对劲,随时可以暂停。” “暂停啊,不可能的——”蒲从舟轻盈地跳出了门外,一边咕哝着,“那个死雷内——一会去对上阿兰还要去关心他的心思,真糟糕啊……” 那维莱特快步走到门前的回廊,恰好见到蒲从舟的身影消失在走廊的尽头,雪白的裙摆骤然间一飘,似梦中掠过的蒲公英。 ----------------------------- “水仙十字结社”案件中失踪人数、保密的研究内容……很早就成了枫丹人口口相传中的脍炙人口的案件。 因此,在欧庇克莱歌剧院的门票开售之后,不到一天就一抢而空,后边的站票更是爆满。这么可怕的关注率,就连芙宁娜也吓了一跳,当天的化妆时间硬生生延长了一倍。 在候场遇到蒲从舟的时候,芙宁娜觉得自己妆容特别完美,轻轻咳了两声,优雅地走到她身边,扬了扬下巴,说:“蒲从舟女士,很高兴——” 蒲从舟根本没注意到什么妆容不妆容的,劈头就是一句:“你见到雷内人了吗?” “啊?人……”芙宁娜直接慌了,好半天才故作镇定地说,“我不知道——” 第147章 蒲从舟啧了一声,左右环顾一圈,骤然看见刚刚进门的阿兰,也顾不上什么形象拔腿就跑,把芙宁娜吓了一跳。 蒲从舟刚跑到阿兰身边,就见到雷内也跟着他进来,近乎是脱口而出,气急败坏地道:“你怎么才来?不是和你说了——” 阿兰竟然也不清楚雷内跟在他身后,看到蒲从舟先是脸色冷淡了几分,听她不是找自己,猝然回头,刚好对上雷内平静的深紫色眸子。 ……真的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阿兰嘴角的肌肉抽动了一下。 “勇者斗恶龙……正义永远会战胜邪恶,所以恶龙必定会死。”雷内安静地注视着阿兰,低头看着风卷起他的黑色风衣下摆,不在意地笑了笑,“你说,我所做的这一切,是不是像是那条恶龙?” “行,你伟大,你为枫丹扛下所有,你是不是觉得自己超级厉害,少自我感动了!”蒲从舟气笑了。 蒲从舟看向雷内,一字一顿地说:“就算预言必定发生,但是还有四百多年——你凭什么认为你一个人的智慧,能抵得过枫丹人四百年来一代又一代的智慧?你为什么要自己给自己判死刑?” 雷内微微怔忡。 这时审判庭上的其他人也聚集了过来,纷纷议论。 “预言……什么预言?” “他们是在吵架吗……” …… 就在这时,最高审判官的席位忽然传来两声手杖敲击的“笃笃”声,人群瞬间静了下来,欧庇克莱歌剧院传来了那维莱特威严的声音:“审判即将开始。请勿随意喧哗,如有争论,可审判上议论。” 第53章 欧庇克莱歌剧院 原本剑拔弩张的气氛都静了下来,蒲从舟深吸两口气平复了下心情,恶狠狠地瞪了阿兰一眼——瞧着他脸上被自己揍的淤青还没消,心情好了一点。 阿兰淡淡扫了蒲从舟一眼,也知道她那想笑不敢笑是因为自己脸上的伤,头也不回地穿过人群,走向原告席。 雷内静静站在蒲从舟身后,看着昔日的故友走远,没有什么特别的神情。 蒲从舟扭头瞅着他也不像是伤心的样子,想着反正也要上审判庭了,只是叹了口气,说:“……审判快开始了,你给我一个准话吧。你到底想不想活下去?” “如果是你的意义上的‘活下去’……”雷内笑了下,坦言说,“不想。” 蒲从舟气的一口气没喘过来,指着雷内“你你你”了几声,笑了下,从他身边走过,向辩护席座上走去。 蒲从舟路过时,雷内听见蒲从舟低低地说:“不,你想活。不然你不会跟着我回来。” ……回想起之前少女像他伸出手,承诺寻找一个完美的未来——那时海边的风是那样大,扬起了她雪白的裙摆,衬着蒲从舟近乎火热的坚定目光。 雷内笑了下,自嘲般地说:“或许是一时被你蛊惑了。” 雷内的声音很快被热烈的欢呼声吞没——他回头看去,是芙宁娜走上了水神的席座,和群众笑着打招呼。水神是那样美、那样耀眼,仅仅是一个笑容就夺走了所有枫丹人的喜爱和疯狂的情绪。 等雷内晃过神来,只见蒲从舟素净的裙摆扬起,穿过熙攘的人群,顺着旋梯消失。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蒲从舟觉得自己有点撑不住了……准确是自己腹中的孩子有点撑不住了。 头晕,是一阵阵的晕乎,像是整个世界间歇性地天和地翻一个身。 “舟舟,你没事吧?”负责记录的美露莘注意到蒲从舟的异样,担忧地搬来一把软椅,说,“要不你先休息一会?” “……谢谢。”蒲从舟这时也没工夫客气,道了一声谢就坐下,随手拿起放在桌上的卷宗,强逼着自己读下去。 问雷内是问不出东西的——那家伙只想被判终身监禁去梅洛彼得堡的原始胎海之水里躲起来。之前本来想多和他说几句,但是来不及了…… 蒲从舟深吸一口气,把之前因为状态不好忽略的句子又读了一遍,再抬头的时候,审判已经开始了。 阿兰率先开始宣读蒲从舟和雷内的种种罪状。 蒲从舟听了会,觉得阿兰读的也算是中肯……只是两边都很默契地把之前蒲从舟揍他的部分给略去了。 …… “水仙十字结社干了这么多坏事!让那么多人失踪,在我看来,作为水仙十字结社的‘大师’,雷内,有罪!”芙宁娜挺听完诉状,率先翘起二郎腿,理直气壮地说。 群众的情绪顿时激动起来了,纷纷开始从座位上站起来,对雷内指指点点。 “是啊,水神大人说的没错!这雷内真的是十恶不赦!” “关起来,关起来!” …… 雷内只是静静听着,坐在被告席上,忽地抬眼,看向蒲从舟,唇角有着些嘲讽的弧度。 蒲从舟知道他在笑什么。 ——这就是你说的,可以凝聚智慧的人们? “肃静!”就在这时,那维莱特敲了两下手杖,冷声说,“现在,由被告方发言。” 蒲从舟深吸一口气,站起身,仰头直视阿兰,沉声问:“请问吉约丹先生,你说‘水仙十字结社’有罪,具体是什么罪行?” “水仙十字结社研究的内容已被列为保密条例,按照规定,我不能多说。”阿兰冷静地说,“但是根据我们的调查,水仙十字结社在研究过程中使用了大量违禁用品,以及导致了多名社员丧生。应当被定义为□□,进行封锁处理。” 第148章 这话一出,能定审判结果的“谕示裁定枢机”往阿兰的方向偏去。 “研究内容被列入保密条例没错,但是我刚刚看了具体文件,并没有禁止说明研究目的。”蒲从舟之前做足了准备,说,“雷内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解决枫丹的‘预言’,水仙十字结社创立的本身目的,是为了枫丹的未来。这样的组织,怎么能被定义为‘□□’?”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 芙宁娜激动地站起身,半个人探出了平台,急切地问:“那些研究是什么?为什么要做保密处理?我要申请公开!” “对啊,那个预言,说什么,我们都会被淹在水里……” “哎呀那不是世界末日吗?水仙十字结社是解决这个的?” …… 谕示裁定枢机卡卡两声响,天平重新持平。 “肃静!”那维莱特再次敲响手杖,沉声问,“雷内先生,请问你是否有需要解释的内容?” 所有的人、包括芙宁娜都静了下来,紧张地看向站在被告席上、神情淡淡的雷内。 雷内感受到目光的聚集,很平静地望向那维莱特的方向,说:“没有。” 蒲从舟又是眼前一黑——真的黑那种,向后踉跄了一下,手肘磕碰到椅子背上,哐当一声响。 美露莘惊呼一声,那维莱特翻阅流程稿的指尖一顿,目光穿过欧庇克莱歌剧院的重重灯光,落在蒲从舟身上,说:“如果有特殊情况,辩护方有权申请中场休息。” “没事没事,不用。”蒲从舟直起身子,忍着一阵阵的晕眩还有隐约的恶心,笑着摆摆手,说,“继续吧。” 阿兰和雷内同时收回目光,那维莱特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 “‘预言’的真假还不清楚。”阿兰冷冷地说,“谁知道他们不是随便找个理由来干禁止的事?” 看着底下又是一片哗然,蒲从舟心中咯噔一声,一方面也担心保密条款的泄露,双手不自觉握成拳,眼睁睁看着谕示裁定枢机的天平又偏向了阿兰。 对的。 “祂”才是蒲从舟在这场辩论上要说服的对象。 蒲从舟定了定神,说:“水仙十字结社的研究成果可以经过枫丹科学院鉴定——究竟是为了‘预言’还是其他,不如听一听专业的人分析?” …… “照你这么说,预言是真的了?”有个民众骤然站起身,大胆地问。 蒲从舟没有回答,抬头看向最高审判官的位置。那维莱特果然一敲手杖,平静地说:“这个问题和此场审判无关,请勿转移话题。” 几乎是同时,枫丹科学院的成员也被当着证人走上舞台,怯生生地说:“呃……呃,我证明。” 台下又是一片混乱。 阿兰冷静地继续说:“水仙十字结社所做就算有成果,但是预言成真与否还是个未知数,更何况是最终的目的?我对此仍然存疑。” “确实不一定成功,但这是希望。”蒲从舟一字一顿地说,“没有人是天生的英雄,也没有是注定需要牺牲——如果有千分之一的希望,我觉得就有去拼尽全力争取的意义。” 欧庇克莱歌剧院的灯光映照着芙宁娜逐渐苍白的面孔,蒲从舟轻轻瞟了她一眼,直视雷内,当着整个歌剧院的人面,继续说:“水仙十字结社的研究成果是有价值的——它对于整个枫丹都意义非凡。我认为,应该把这点算进判决中。” …… 紧接着又是接连着几轮的辩论,期间谕示裁定枢机的天平多次倾斜。 阿兰的逻辑极其严谨,关于水仙十字结社的方方面面都被他挖出来进行多方面的探讨。 就算蒲从舟之前看了足够多的资料,仍然有很多点未曾涉及到。 …… 台下观众的气氛越来越激烈,关于水仙十字结社去留的问题——本来是板上钉钉一定要查封,现在居然也有了想保下的言论。 …… “要是预言是真的,水仙十字结社的研究成果不就有用了吗?” “大不了让警卫队盯着!成果不能毁!” …… 喀嚓最后一声响,谕示裁定枢机的天平彻底向蒲从舟的方向偏移。 蒲从舟此时已经有些站不稳了,看这样的情况下意识松了一口气。 气还没落下,蒲从舟就见面前站在原告席上的阿兰轻轻放下手中的稿子,冷淡地看向蒲从舟,说:“最后一个问题——” “如果不将水仙十字结社销毁,那失踪的四十七人,应该用什么交代?” …… 全场再次哗然,“轰”一声炸开了—— “是啊,是人命啊!” “这怎么能随随便便——” …… 蒲从舟深吸一口气。 第54章 欧庇克莱歌剧院 无论如何,这样的氛围绝对不利于雷内的审判结果…… 蒲从舟迅速整理思路,正想反驳,忽然觉得脑袋“嗡”一声响,整个人趴到了栏杆上,喘了两口气。 “是否需要暂停审判进程?”那维莱特停了一会,再次问。 隔得太远,蒲从舟看不到那维莱特的神情,只是觉得一股一股犯恶心,扭头看向身下黑压压的人群。 ——已经有一部分的枫丹人理解雷内的做法了。 ——现在的舆论正在向那失踪的四十七人引导。 第149章 ……不能,绝对不能。 蒲从舟深吸一口气,小腹骤然抽痛一阵,她闭着嘴,强忍着不露出任何异样,一字一顿地说:“……我没事,审判继续。” 蒲从舟从旁边的桌子上扯来一张纸,简单的看了眼上边的字,强撑着站起身,说:“……四十七人的失踪是研究中所导致的意外,这点可以后期经过枫丹科学院分析和处理。” “四十七……哦,不对,加上我的父亲,是四十八人。”阿兰漠然说,“四十八条性命,你说分析处理就分析处理?” 台下骤然一片混乱。 “……是啊!阿兰说得对,四十八个人失踪,他们的事需要雷内负责!” “终生监禁!水仙十字结社就是□□!” …… 蒲从舟听着这动静,眼睁睁看着面前那个该死的谕示裁定枢机又向着阿兰的方向偏去,咬牙说:“……你这就是强词夺理!” 蒲从舟浅抽一口气,刚想继续反驳,忽然眼前是一阵一阵发黑。 站立没问题,但是…… 强词夺理? ……为什么强词夺理来着? 蒲从舟捂着脸,慢慢整个人扶在扶手上,慢慢顺着自己的呼吸,内心谩骂了无数遍……可恶,为什么偏偏是这个时候。 蒲从舟深吸一口气,强行露出一个笑容,尽量不让那维莱特看出异样。 ——蒲从舟知道那维莱特正在看她。 …… 但是已经没有用了。 舆论的发酵就在瞬间,人群的议论声一声大过一声。 “……看来阿兰说得对,你看那个蒲从舟都说不出话来了。” “嘿嘿,心虚了吧!” …… 谕示裁定枢机的天平也在人群的议论声中渐渐向人群和阿兰的方向倾斜。 雷内之前一直静静注视着阿兰,看他冷淡地握着一卷文书,从始至终没有看过他一眼。 直到这时,雷内才偏头看了蒲从舟一眼。 蒲从舟看起来一点事也没有,但是逐渐苍白的脸色出卖了她。雷内的目光轻轻扫过蒲从舟掩盖在宽大裙摆下的小腹,也猜到是她的时间不多了,却还强撑着不让那维莱特喊停。 ……为什么呢? 雷内静静观察着蒲从舟,心里忽然生出一种异样的情绪。就像很久很久之前,在自体自身之塔上,女孩伸出手,目光明亮。 忽然间就迸发出那样大的吸引力,忽然就让雷内情不自禁抓住她的手来到了枫丹廷。 ……凭什么呢? 雷内思考着……只是因为,自己带着能解决预言的希望? 只是这样的话,大可不必如此。 雷内看着蒲从舟终于撑不住,下唇被咬出血,微微眯着眼,想必是正在努力思考,却因为剧烈的疼痛——或者是其他原因,思维被这样无情地停滞住了。 蒲从舟一时间想不出来了,舆论又在发酵——这不是他愿意的吗?回到梅洛彼得堡,找个机会钻进原始胎海之水之内,以凡人之躯成枫丹预言的最后一道防线—— 他甘之如饴。 只是这个机会这样摆在自己面前,看着蒲从舟强撑着装着若无其事、涔涔的汗顺着鬓角落下,轻轻闭了闭眼。 雷内忽然叹了口气,他抬头看向那维莱特,平静地说:“……你去看看你的妻子吧,她快生了。” 那维莱特微微一怔,全场也因为这句不轻不重的话瞬间鸦雀无声。 雷内看向阿兰,忽然觉得嘴唇有点干裂,轻轻舔舐了下,才平静又沙哑地说:“克劳迪·温莎,十八年前将一个幼女奸杀,后投入露景泉内的孔洞中……逃逸在外,后加入水仙十字结社。” “文森特·列奥那多,五年前将自己的母亲骗去璃月挖矿,□□了亲妹妹,被父亲举报,因此遁逃在外……后加入水仙十字结社。” …… 人群一时间不知道雷内在说什么,反应了一会,才惊觉他是在报那些死在水仙十字结社的成员的案底。 阿兰的手一抖,手中握着的卷宗啪嗒一声落在地上,猛地一转头,冷冷地凝视着雷内。 雷内忽然对上阿兰的视线,自嘲似的笑了笑,说:“……所有的失踪者,都有着不堪回首、足以在梅洛彼得堡度过后半生的案底。不然,你们为什么觉得,在四十七人失踪后,却无一人闹事?” “至于老吉约丹先生,是唯一的意外。” …… 那维莱特看了眼蒲从舟,就见她忽然笑了。 不同于之前勉强、不想让那维莱特叫停勉强维持的微笑,这个笑容像是骤然间风中飘出的蒲公英,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你想活啦?”蒲从舟笑着说,骤然摊开手,声音扬了起来,“不仅如此……水仙十字结社的研究足以和荒芒湮灭比肩——它的价值会在不久后由枫丹科学研究院评估后公示,愿这一切能造福一切。” 谕示裁定枢机哐当一声,重重向蒲从舟的方向倾斜了过去。 蒲从舟舒出了一口气,忽地抬头,对那维莱特笑了起来,轻松地说:“怎么样,芙卡洛斯?人类的力量……比你想象中的,要大很多吧?” 那维莱特骤然一怔,下意识看向坐在最高处的水神芙宁娜——可是蒲从舟的的确确是看向他的方向。 下一瞬,蒲从舟顺着自己的本能,淹没在眼前渐渐蔓延上来的黑暗之中。 第150章 “舟舟!” …… 混乱间蒲从舟看见身边的美露莘惊恐地向她冲过来,坐在审判席上的那维莱特骤然站起身,与此同时,谕示裁定枢机吐出了结果—— 一切都沉寂在一片茫茫然的黑暗之中。 …… 像是在水中沉浮,又像是在空中飞翔。蒲从舟隐约间似乎在星尘中沉睡,很久后,才慢慢睁开眼,却不是欧庇克莱歌剧,甚至不是枫丹—— 而是蒙德的一片蒲公英花海。 无数的蒲公英在青翠的草木间飞舞,清澈的阳光下朦朦胧胧像是一团团雾气环绕。 蒲从舟跌跌撞撞,一头撞进一个绿色斗篷的家伙,“汪汪汪”哭了起来。 “诶诶诶,别哭别哭啊……哎,就是这点讨厌,我真的是一点儿也不会带孩子!” 巴巴托斯蹲下身,笑着带着点无奈地擦干了女孩脸上的泪,头也不回地说:“要不让你来带?” 身后人沉默了下,才说:“你传信与我,千里迢迢唤我前来,就是为的这事?” “哈哈,不然呢。”巴巴托斯笑了,扭头看向身后不苟言笑的岩神,指了指面前哭得梨花带雨的小姑娘,说,“你看,有这个小姑娘在,我们的‘磨损’都能解决一半呢!从哪找这么好的事,是不是?” 岩神沉吟了下,蹲下身,对上头顶长着一根蒲公英的小姑娘水灵灵的双眸。 小姑娘眼神灵动,却丝毫没有任何的恐惧意思,怯生生又好奇地瞧着他,眼睛咕噜咕噜转着,竟然没有被岩神那双威严的灿金色双眸吓到。 少见。 “所以,你是想……” “对。”巴巴托斯笑了,对摩拉克斯说,“我从坎瑞亚回来,恰巧诞生了这个小姑娘——怎么着也是一场缘分。我想送她的第一份礼物,叫做‘自由’。” “——她拥有能选择自己成人,还是成神的权力。” …… 梦境在此刻扭曲,蒲从舟听所有的声音——风声也好,神明的交谈声也好,都蜷曲在一片茫茫然的混沌之中。 隐约间,蒲从舟听见温迪的笑声:“什么啊!你真要养她?我只是说着玩玩的啊。” “既然这样,给她取个名字吧——她是感知到自由之力诞生在蒲公英花籽的生灵,按照你们璃月的习俗,应该要姓‘蒲公英’的‘蒲’——怎么样?” “那名字……” “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璃月的古话。” “愿她此生不困厄、不拘束,似小舟,寄生沧海。” …… 蒲从舟只觉得自己被一股浓郁的水元素之力包裹着,然后全身像是在水中沉沉浮浮,暖暖很舒服的感觉。 接着水元素之力一点点退去,蒲从舟也从水面上浮起,长舒一口气—— 蒲从舟睁开眼,看到了钟离。 第55章 沫芒宫 ……钟离怎么会在这里? 蒲从舟安安心心地闭上眼睛,小声咕哝说:“……果然还是在做梦,继续睡继续睡。一定是我醒来的方式不对!” 钟离失笑,食指指节曲起,不轻不重弹了下蒲从舟的额头。 蒲从舟整个人都裂开了——这幻影怎么这么真实?还会打人? 不对—— 蒲从舟猛地睁大了眼睛,向坐在床沿上的钟离扑了过去,抱了个满怀,激动地说:“爹咪——” 钟离骤然被撞了一下,也笑了起来,温和地摸了摸蒲从舟的脑袋,柔和地说:“怎么还是这么顽皮,看来那维莱特养你养的甚好。” “此间乐,不思璃月!”蒲从舟摇头晃脑地说,扒着钟离的肩坐起来,明显感觉到自己腹中一直揣着的崽消失了,问,“爹地,你怎么就忽然来枫丹啦?我的崽崽呢?” 钟离正想回答,忽地房间门被轻轻推开,那维莱特怀中抱着一个小襁褓,似是有点拘谨地走上前来,对钟离礼貌地点了点头,说:“贵金之神,你好。” “你好。”钟离微微颔首。 “看看娃看看娃……”蒲从舟伸长了脖子,就见那维莱特似乎露出了一点点笑意,顺着她坐下,把襁褓往她的方向凑近了些。 钟离似是早就看过了,温和地注视着蒲从舟兴奋的样子。 蒲从舟急匆匆一瞅,看那孩子晶莹剔透地,睁着淡紫色的眸子可可爱爱地瞧着她。 蒲从舟瞪着孩子雪白的稀疏短发,不可思议地说:“这真的是我生的吗?怎么一点儿都不像我?” 那维莱特的笑容骤然凝固,略微垂了垂眸,似是有些黯淡。 钟离不轻不重瞥了那维莱特一眼,望向蒲从舟,失笑,仔细地看向襁褓里的孩子,对她说:“怎么会不像你?你看她眼睛的轮廓,和你有几分相似。” 蒲从舟盯着这孩子圆溜溜的眼睛,死活想不通钟离这个“有几分相似”是怎么得出的结论。 “不对!不行!”蒲从舟绝望地说,“这孩子一点儿都不像一朵蒲公英!这孩子就是一条水龙!我我我,我蒲公英的基因这么弱势的吗……” 襁褓中的孩子圆溜溜的小眼睛盯着蒲从舟,然后“噗”的一声—— 头顶长出了一朵蒲公英。 蒲从舟:…… 看着蒲从舟无语又不知从何开始吐槽的样子,钟离和那维莱特都不由笑了起来。 蒲从舟接过襁褓,歪着头看着怀里咯咯直笑的婴儿,忽然也跟着笑了,抬头问那维莱特,这才问:“男孩女孩呀?有名字了吗?” 第151章 “女孩。”那维莱特温和地回答,“名字……克里斯汀妮·那维莱特。” 蒲从舟没有接那维莱特的话,看着怀里的小姑娘噗地吐了个泡泡。 小小的透明的泡泡在空气中碎裂,蒲从舟扑哧一笑,把孩子递给那维莱特,说:“蒲露。” “嗯?”那维莱特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疑惑地问。 “蒲露,这孩子璃月的名字。小名叫露露。”蒲从舟看向那维莱特,笑着说,“枫丹的名字就是克里斯汀妮……那维……等等!” 蒲从舟骤然睁大眼,像是忽然知道了什么,震惊地看向那维莱特:“那维莱特是你的姓氏?!” “……是。为了保证最高审判官的公正性,我必须与民众拉开距离,所以一般只以姓氏称呼。”那维莱特表现得似乎比蒲从舟更惊讶,问,“我以为你知道。” “我不知道啊!”蒲从舟觉得世界观快要被刷新了,“我一直觉得你小子没有姓氏——就像那只大蓝鸟叫什么留云借风真君,她也不姓留啊!我当时第一次见你,看到你在文件上签名是那维莱特,就以为你叫这个——你自己也承认了啊。” “我……”那维莱特犹豫了下,才说,“常人确实也这样称呼我。后来你没问,我也没说。” …… 非常好,生了个崽,蒲从舟在短短地时间收到了多次的刺激。 蒲从舟都气笑了,无奈地说:“真的是离谱啊……娃都给你生一个了,居然还不知道你的名字。谁会在文件上签字不写全名啊……所以你到底叫什么?” 那维莱特原本想说,迟疑地看了眼钟离。 ——很明显,那维莱特不愿意把自己的真名说给钟离听。 钟离微微一笑,看向怀中抱着蒲露的那维莱特,温和地说:“我和舟舟有几句话要说,不知最高审判官可否给个方便,回避一二?” 那维莱特犹豫了一瞬,一时间不好拒绝,却也没同意。 “哎哎哎,这不是枫丹的大水龙嘛!” 就在这时,窗前吹过一缕风,风神温迪拨弹着琴弦,顺着风落在那维莱特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非常亲热地说:“来!小水龙的诞辰,多好的日子啊,最高审判官和我喝一杯怎么样?” “风神大人……你也来啦?”蒲从舟惊讶地说。 “我……不擅长喝酒。”那维莱特停了下,略微有些尴尬地说。 “嗐,哪有什么擅长不擅长的,人逢喜事嘛——璃月都这样,是不是,摩拉克斯?”温迪看向钟离,笑吟吟地说。 “是。”钟离颔首。 “走啦走啦……”温迪推搡着那维莱特走出了房间,冲钟离和蒲从舟眨了眨眼。 那维莱特离开得匆忙,只能将蒲露临时递给身边的美露莘,叮嘱了一声“麻烦看护了”就跟着温迪走了。 …… 沫芒宫的套房一时间陷入了寂静,只有头顶的水晶吊灯被风吹起,轻快地“叮咚”了一声。 “哎……这……”事情发生地太快,蒲从舟只觉得好笑,这才扭头看向钟离,小声说,“爹地?” 钟离温和地摸了摸蒲从舟的头,询问说:“你决定如何?留在枫丹吗?” 蒲从舟沉默了一会,忽地笑了,歪头看向钟离,小声说:“爹地还记得吗?你曾经对我说,‘枫丹不是太平之地,你若执意留下,最好清楚为何入局。’” 钟离静静地注视着蒲从舟。 蒲从舟说:“我后来来到了枫丹啊,看到了生离,死别……看了好多好多人好多事,也知道这个国度注定走向灭亡。这确实不是一个好地方呢。” “在这里,芙卡洛斯为了枫丹人入局,那维莱特为了他寻找的生命的答案入局……我呢,只为那维莱特入局。” 第56章 沫芒宫 钟离微微蹙眉,斟酌了一会,才说:“你为何忽然这么想?” 蒲从舟静静笑了下,把怀中的被子抱得更紧了一些,抬眼望向钟离,对上他灿金色平静严肃的眸子,说:“就在不久前吧,我用风元素之力捏的一个幻影被原始胎海之水卷下去了。以那维莱特的能力,他怎么会看不出来那个‘我’只是一个风元素的幻影……退一万步说,就算那个‘我’是真的,原始胎海之水对我这样的璃月人也是没有任何作用的,顶多呛两口水而已,还是他这条枫丹龙比较怕一点……” 蒲从舟停了下,才继续说:“但他还是冲进去了。甚至不知道原始胎海之水是否会伤到他。” 钟离温和地注视着蒲从舟,看着她把脸深深埋进被子里,闷闷地说:“我隔着老大的雨远远的看到他……忽然觉得,好像这世界上也就他少不了我。我从小到大,爹咪很爱我,风神大人、还有甘雨姐姐、魈他们……对我都很好,但是如果有一天我消失不见了,你们也能活得很好啊……但是那维莱特不行。” “哎,”蒲从舟搓了搓脸,小声说,“爹地你笑我也好,说我笨也罢——我回过头才想到,我为什么莫名其妙就想去管枫丹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呢?为什么忽然就拼上命也想去争取圆满的结局……其实我在来到枫丹之前,应该已经深爱着那维莱特了吧,只是我不知道。” 钟离伸手轻轻摸了摸蒲从舟的头顶,似是叹息地说:“你长大了。” “爹地应该早就看出来了吧。”蒲从舟瞅着钟离,有些委屈地说,“不然不会放任我一个人留在枫丹。” 第152章 钟离微微一笑。 蒲从舟瞧着钟离的模样,知道自己大概也问不出什么,索性绕过这个话题,歪了歪头,想了下,斜斜地望着钟离。 “你似乎有什么问题想问我。”钟离温和地说。 “爹地,我其实不是蒲公英吧。”蒲从舟幽幽地说,“你看那个……露露,她身上的水元素力和那维莱特一样纯粹,一点风元素的气息都没有——我都感觉我像是一个空壳子了。还有我分裂出的以假乱真的风元素幻影……这应当也不是普通的神之眼拥有者可以具备的力量吧?” 钟离摇摇头,说:“你不必想太多。” 蒲从舟略过钟离这句话,自顾自地说:“我刚刚还做了一个梦,梦到我可以解决爹地和风神大人的‘磨损’……啊,如果是这样的话,我揣了崽崽,风神大人和爹地这么急得冲到沫芒宫就有理由了——你们当时是怕那维莱特知道了什么,才故意接近我?后来发现并非如此,也就随我去了。” 水晶吊灯叮咚一响,沫芒宫的套房内格外寂静。 钟离停了很久,才轻轻一叹,温和地说:“你很聪明。” “爹地不要误会啊,我其实无所谓的。如果我的存在能帮助到帝君和风神,我很开心。”蒲从舟认真地说,“只是我在想……风神说他给我选择‘成神或者成人’的权力,我如果能成为神明,或许就有更多的力量来解决枫丹的‘预言’了。只是我不知道……” “你若愿意,不妨亲自问问风神。”钟离微笑着望着蒲从舟,指尖和指腹轻轻搓揉了下,神情略微变得严肃了些,“比起这个,我更担忧你和枫丹廷的最高审判官。” “那维莱特?他怎么了吗?”蒲从舟奇怪地问。 钟离沉吟一会,才说:“你这些天都在昏睡,怕是有所不知。因为你帮助‘水仙十字结社’翻案,枫丹的民间舆论已经将你称为‘拯救枫丹’‘为枫丹争取一线希望拼尽全力’的传奇人物了……包括你保下的水仙十字结社的部分资料,也得到了枫丹科学院的极高赞誉。” “啊……这样啊。”蒲从舟也有点懵,“这真的是意外之喜。所以呢?这和那维莱特有什么关系?” “政治上的威望过高,你又如此聪慧,对枫丹政体有着如此深入的了解。”钟离若有所思地说,“我有些许担忧,你会因此分去枫丹原本执政者那维莱特的部分权力……若因此他对你产生忌惮……” “啊?”这下蒲从舟是彻底怔住了,愣愣地说,“不至于吧?那维莱特会吗?” “人心难测,更何况他是龙。”钟离平缓地说,“我之前见他面色不虞,怕是……” 就在此时,门外忽地响起一声压抑的、低沉的抽噎。 …… 蒲从舟和钟离双双怔住了,尤其是蒲从舟,简直像是一万只膨膨兽在脑子上蹦跶——就在意识到这声音属于谁的时候。 蒲从舟倏忽一下从床上跳了起来,冲到门边推开门,迎面就看到那维莱特对着温迪坐着,带着黑色皮手套的手轻轻拈着一个酒壶,原本雪白的耳根泛着不正常的绯红,晶莹的泪水顺着他的面颊落下。 ——那维莱特哭了。 “你……”蒲从舟真的不知道用什么语言能形容这时候的感情,瞪着手足无措、明显有些慌的温迪,问,“你对他做了什么啊?” “什么也没做啊!我们就友好地喝了酒!”温迪一摊手,无辜地说,声音中带着点抱怨,“……谁知道最高审判官喝醉起来会掉小珍珠啊!” “你你你……唉,别哭啦!你怎么着也是枫丹的水龙王啊,哭哭啼啼的,像什么话啊?”温迪彻底被闹得没脾气了,把手里的酒瓶子一扔,坐在那维莱特身边,也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做——重重地叹了口气,问,“你哭什么啊?” 蒲从舟狠狠一拍额头,撇过脸去,四下环视了下——还好,人都去管露露去了,暂时没人在这附近。 不然真的丢人啊!难怪那维莱特不喝酒——这酒能喝?这酒能喝吗?! 那维莱特喝醉了,完全没有理会钟离和温迪,只是垂着头,雪白的发丝从他的鬓边落下,他轻轻说:“……她不喜欢我,也不喜欢克里斯汀妮。” 那维莱特停了停,在六道震惊的、震撼到完全僵硬的目光下,略微有些茫然地说:“……审判庭上,他们说她是我的妻子……但舟舟甚至不愿意嫁给我。” 温迪:…… 钟离:…… …… 蒲从舟整个人都是恍惚的状态。 第57章 沫芒宫 钟离轻叹一声,神情复杂地凝视着那维莱特,似乎是思及之前“忌惮”的言论,轻轻摇头,说:“看来龙类的思维……并非我所能猜测。” 温迪狠狠闭了下眼,垫了下脚尖,一掠飞到窗户边,惊恐地说:“不会吧?我听到了这么多不该听的,又亲眼看到枫丹的最高审判官哭,等下又要被打飞了!” “哦?为何说又?”钟离问道。 “……几百年前我酒倒你头上那次。还有更更前面——” “嘶……”蒲从舟头疼地闭了闭眼,看着那维莱特垂眸似是有爆发的趋向,听着钟离和温迪的交谈整个人都快裂开了,几步走到那维莱特身边坐下,小声地哄着说,“不哭啦,我很喜欢你的,也很喜欢露露——真的。” 第153章 “真的吗?”那维莱特停了下,才有些茫然地问。 “真的真的……我是蒲公英,蒲公英不撒谎的,你相信我!”蒲从舟抬手摸了摸那维莱特的头顶,轻轻把他往怀里拉了拉。 蒲从舟不动声色地把酒杯从那维莱特手中抽走,隔空扔给温迪。 温迪一抬手接住,笑嘻嘻地看向蒲从舟。 蒲从舟咬牙说:“……走。你们都先出去——那维莱特这边我来解决,你和帝君走出这扇门把事情全都忘掉就行。” “什么,我不会走门啊。”温迪有些无辜地说,“我从窗户飞出去!” 看到蒲从舟的眼神都快要杀人了,温迪也知道逗人不能逗过头,冲蒲从舟笑笑,挥了挥手,说:“那回见了。” …… 温迪刚走出门,就见钟离也跟着出来,顺带关上门,目光一直随着蒲从舟,直到被门完全遮挡。 钟离微微摇头。 “这条水龙看来是完全不知道啊。”温迪笑了下,带着点揶揄地说,“看看,亏我们还几次三番试探——什么舟舟的身份,我们为什么会这么关心她——人家那维莱特可是一点点都不在意呢!该说他是大度呢,还是——” “舟舟猜到了些。”钟离提醒说,“大约会来问你。” “我知道啊,所以一会我就开溜,不会给她问的机会的。”温迪打了个哈欠,笑着调侃说,“看来我们家的小蒲公英是真的被枫丹这条水龙拐跑啦!你说你,当初起的什么名字啊,什么‘璃月的古话小舟从此逝’,这下舟舟真的要‘江海寄余生’了。” 钟离也有些哭笑不得,只是道:“大约真是一语成谶。” “哎呀,说到底,什么样的未来,作什么样的选择,都是她的‘自由’啊。”温迪也感慨了一句,然后就化作千风中的一缕,径直消失在了沫芒宫之内。 风卷起钟离的衣角,他静静低头,半晌,忽地想起一件事。 ——听闻枫丹的千灵慕斯是甜品界的一绝,既然来了,不去尝尝,着实可惜。 ------------------------------------- 蒲从舟蹲下身,伸手在那维莱特身上穿着的繁复的外套里里外外摸了一顿,很顺利地从他的领结下的一个藏着的小口袋里摸出了一方手帕,小心地一点一点擦着他眼角的泪渍,一边擦一边叹气,简直哭笑不得:“哎你怎么就……喝醉了怎么就这样了呢?” 那维莱特一动不动,很乖顺地垂着眸,像是做错事的一个孩子。 蒲从舟原本有点尴尬的心“啪叽”一下软干净了,心中轻叹,扯着那维莱特的袖子,小声说:“……喝醉了就回去休息啊,来,跟我走。” 原本蒲从舟以为牵走那维莱特会很困难,没想到那维莱特一点儿也没有挣扎,非常温顺地就跟在她身后进了卧房。 帮着让那维莱特躺下,替他掖好被褥的一角,蒲从舟看那维莱特安静地闭上眼,深蓝色的眼尾微微一颤。 蒲从舟心中舒了一口气,走到窗边,拉上深蓝色的窗帘,掩住大多数的天光。 “……奇怪,怎么就没下雨呢。”蒲从舟喃喃着,还是拉上了最后一层窗纱,走到床沿边,在那维莱特身边坐下。 蒲从舟听那维莱特的呼吸声逐渐平稳,忽地想起之前他在钟离和温迪面前说的那些话。 所说的内容或许是因为酒精驱使,但其中深埋的情绪,又岂会有半分的虚假。 这么久以来,原来那维莱特是这么想的吗?只是从未明说,也从来表现得不在意。 他那般云淡风轻,想必是连自己都骗过去了吧。 蒲从舟缩在床的角落,垂着眸,余光却不自觉晃着那维莱特静默的睡颜。 蒲从舟仔细地算算日子,自从她来枫丹,其实才不到两个月,感觉却像是度过了两年,或者更久的时间。 这段时间,蒲从舟在拼尽全力学会去“爱”,而那维莱特又何尝不是在尽全力倾诉。 只是爱或许永远不需要学,只是需要看清——早早就深入骨髓,不可磨灭的……情感啊。 蒲从舟闭上眼,伸手轻轻抚上了那维莱特的肩,半撑着身子,轻柔地吻上了他染着深蓝色的睫毛。 “辛苦你了,那维莱特。”蒲从舟轻声说。 蒲从舟缓缓睁开眼,恰好对上了淡紫色的竖瞳,静静地凝视着她。 …… 蒲从舟一口气差点没喘过来,微微睁大了眼,还没来得及和那维莱特拉开距离,忽然觉得头一晕,天地翻了个位置。 等蒲从舟回过神,整个人已经被完全按在了柔软的被褥中,困在了一团温暖下。 那维莱特轻轻环着蒲从舟的肩颈,呼吸急促了几分,又强制压了下去——似乎停顿了几秒,然后在蒲从舟略微有些忐忑、但又不是抵触的目光下,深深吻了下去。 海风的气息卷携着炽热将蒲从舟牢牢包裹。蒲从舟只觉得每一寸的呼吸都被剥夺,淹没在这一个少见的强势的亲吻中…… 开始或许有点缱绻的依恋,到后半程蒲从舟被亲得有点难受了,忍不住挣扎了下。那维莱特几乎是立刻意识到了蒲从舟的不自然,轻轻松开她,然后小心地把她抱在怀里,歉意地看向蒲从舟从唇到耳根都在泛红发热,说:“……抱歉。” “和我就不用了。”蒲从舟有些懊恼地缩了下,扭头看向那维莱特,瞪着他,“这话你留着喝爹地风神说去吧——你说,你是什么时候醒的?关于你说的那些话,你记得多少?” 第154章 那维莱特看起来尴尬极了。 第58章 沫芒宫 那维莱特停了会,轻轻摸了下蒲从舟头顶,才温和地说:“过一会,我想向两位神明道歉。” “哎你别转移话题啊……”蒲从舟先是有些不满,旋即眼珠一转,笑了起来,“行,我知道了——你原本就有掌控水元素的权能,区区一点点的酒精能耐你怎么样。我猜啊,你是第一次接触这种东西,一时半会没有反应过来,对不对?所以你那些话说到一半估摸也清醒了,是不是?” 那维莱特没有说话,略略瞥过了眼神,似是有些闪烁。隔着朦胧的日光,蒲从舟瞧着那维莱特原本雪白的耳根不知何时已变得绯红,不由笑了起来。 那维莱特还是没有反应——不如说,他完全僵住了。 蒲从舟原本还在忍着,忍着忍着自己也忍不住了,笑到在床上滚来滚去。 …… 最后是那维莱特忍无可忍,把蒲从舟捞到怀里,不轻不重揉了两下。 “哈哈哈哈……别挠别挠,真的好痒啊哈哈哈……”蒲从舟笑得直喘气,忽地跳起来,轻轻在那维莱特侧脸啄了一下,然后紧紧抱住他。 “不要再乱想啦,那维莱特。”蒲从舟静了一会,轻轻说,“我很喜欢你,也很喜欢露露……我因为喜欢你,所以很喜欢枫丹,也很想留在你身边。但到底有多喜欢……” 蒲从舟停了下,松开那维莱特,对上他淡紫色略微有些怔忡的眸子,笑着说:“我们都是长生种啊,只要不到提瓦特的末日,我们可以一直一直活下去。我们还有很多的时间,让我用剩下的时间,慢慢回答你,好不好?” 如此近的距离,又是那样静谧的四周,隔着厚重的天鹅绒深蓝色窗帘漏进的一点细碎模糊的光在二人身上涌动。 蒲从舟看那维莱特原本冷冽的眸子骤然柔和,似是水面泛起涟漪,一瞬间似乎又被拉回了那个星光璀璨的夜晚。 ——蒲从舟女士,我想追求你。 落在手背的吻像羽毛轻飘飘拂过,柔软得不似梦境。 …… 不知多久,蒲从舟听那维莱特轻轻说:“好。” 不像回答,是承诺。 蒲从舟莫名心尖一软,没想太多,就轻轻亲了亲那维莱特的唇角,很清晰地感觉到冰凉的触感顺着肌肤相触碰的地方逐渐传到四肢百骸,落下一阵阵奇异的酥麻。 ……啊,似乎还有点不习惯。 蒲从舟迷迷糊糊地想着,觉得整个脑子和全部思维都很奇异地融入进了这个久违的亲吻中。还没等蒲从舟从这点轻柔的甜中回过神,那维莱特的吻骤然间加深。 先是轻轻的舔舐,然后这个柔软的吻开始一点点深入。蒲从舟怔了一会……毕竟自从她离开璃月来到枫丹,两人就再没有这样亲吻过了。 就是这一瞬间的怔神,那维莱特闭着眼没有感知到蒲从舟的抵触,舌尖轻而柔地舔舐过蒲从舟口腔里的每一处角落,温柔带着点小心翼翼。 蒲从舟最后一点理智被吮吸了个干净,身上的力气也被抽去,整个人就这样软在了那维莱特身上,只能强迫自己维持着一点点正常的呼吸。 水声混杂着一点点奇异的翕动声在静谧的房间里格外明显,感知到那维莱特的指尖从她的下颌渐渐移动到锁骨处,蒲从舟仅剩的理智骤然间回笼,她浑身一抖,下意识缩了一下。 “……怎么了?”那维莱特迅速收回手,松开蒲从舟,轻声询问说。 “……巴巴托斯。”蒲从舟咬牙说。 “嗯?”那维莱特有点疑惑,似是奇怪为什么蒲从舟会忽然提起风神。 “我还要向他去问我的身世。我要是晚去一点,就风神大人的性子,肯定就溜走了。”蒲从舟叹了口气,撑着身子坐起,从床头扯来了自己的披风,一边懊恼地整了整自己的领口,看了那维莱特一眼,“他要是跑了,那只能等明年的风花节带着露露去堵他了。” 那维莱特轻轻“嗯”了一声,也跟着站起身整理了下行装。 蒲从舟扭头瞧着那维莱特正在用水元素打理他那雪白柔软、又多又长的长发,蒲从舟凑过去,半跪在地上,抬手帮他打了个蝴蝶结,一边问:“你是真对我的真实身份不感兴趣?” 那维莱特思索了一会,这才摇头,说:“不算。只是我觉得,这不重要。” 蒲从舟笑了,问:“那你觉得什么重要?” 那维莱特说:“你。” 蒲从舟怔了下。 那维莱特温和地摸了摸蒲从舟的头顶,说:“可以走了。摩拉克斯现在大约已经到下边的办公室等我们了。” …… 等蒲从舟走出房门的时候,天色已经渐渐昏沉。 蒲从舟走进那维莱特办公室,就看只剩下钟离坐在沙发上慢悠悠喝着茶,怀里抱着咯咯直笑的露露。 那维莱特后蒲从舟一步走进办公室,带上了门。 蒲从舟对着钟离,直截了当地问:“帝君啊,风神大人呢?” 看着迎面走来的那维莱特和蒲从舟,钟离笑了下,说:“见你无事,自然是已经离开了。” “啊,怎么走得这么快,可恶啊。”蒲从舟气急败坏地说,跺了跺脚。 钟离不以为意,垂眸注视着怀中的露露,意味深长地说:“听闻枫丹美食享誉提瓦特,我因此特意去排队购买枫丹最为地道的千灵慕斯……原以为排队费时久,想必会让二位久等,不料是我多虑了。” 第155章 蒲从舟气笑了,说:“说我磨蹭就说我磨蹭嘛,还这么拐弯抹角的!” 钟离微微一笑。 那维莱特见状,主动上前一步,对钟离歉疚地说:“很抱歉,之前对酒并没有概念。不慎失态,让二位神明见笑了。” “不必道歉。”钟离微笑着说,停了下,又补充问,“只是不知,最高审判官大人,对酒后失言的内容还记得多少?” 还没等那维莱特回答,蒲从舟就觉得脑壳“嗡”一声响,连忙对钟离说:“爹地爹地,你就别逼问那维莱特了——这事过去、过去哈。” 钟离轻笑一声,垂眸看向正俏生生瞧着他的白发婴儿,略过这个问题,转而问蒲从舟:“如今,你打算如何抚养她?” 蒲从舟刚刚从方才的紧张中晃过神来,被钟离这样一问,直接有点懵了,磕磕绊绊地问:“啊……什么怎么样?” 第59章 欧庇克莱歌剧院 “育养婴儿。”钟离提醒说,思索了一会,“对你们而言,都是‘非人’,想必对养育孩童没有足够的经验。我有些想听听你的看法。” 蒲从舟真的很想说帝君你既然只是想听听那我就不说了把……但是还是在那维莱特和钟离四道询问的目光下,硬着头皮说:“啊……婴儿啊,很好养的。就是哭了就扔出去,然后做一点宝宝辅食给她吃——对,宝宝辅食!” 那维莱特微微皱眉,有些疑惑地问:“……扔出去?” 钟离倒是抓到另外一个重点,微笑着问蒲从舟:“哦?你居然对婴幼儿每日食谱有所研究。” “对,当然了!”蒲从舟瞬间就膨胀起来了,信誓旦旦地说,“我会做宝宝辅食!我还想问爹地能不能下次寄信给我的时候,也寄来一些绝云椒椒啊,琉璃袋啊,清心什么的——更适合璃月宝宝体质!” 钟离的笑意忽然深了些,变得有点意味深长,说:“确实是我未曾见过的配方。” 这下,连那维莱特都觉得不对,更加疑惑地说:“……虽然我没有带过幼童,但也曾听闻龙蜥的幼崽不能吃食较为刺激之物。” “对啊,但是你是大水龙,我们的崽崽是小水龙,所以她可以!”蒲从舟煞有介事地说。 “倒也并非没有这种可能性……”那维莱特若有所思地说。 最后是钟离哭笑不得地咳嗽一声,提醒说:“若想将孩子带的好,不妨多阅读书屋。胡诌之词,没有事实依据,难免容易出现纰漏。” “……”蒲从舟深吸一口气,咬牙对钟离说,“……还不是你,那天晚上莫名其妙来璃月藏书阁,害我那本教我做宝宝辅食的书没有看完。” “哦?原来那次你深夜偷溜进藏书阁,竟然为着是这件事。”钟离若有所思地说。 “……这不是关键好吧。”蒲从舟有气无力地说,“我也不是胡诌……呃,不完全……” 那维莱特停了下,才询问说:“闯藏书阁……查询这些资料么?” “自然。”钟离微笑着看着露露揪着自己的衣领,似是轻描淡写地说,“不仅如此,舟舟甚至在自己的屋子附近,为这位蒲露小姐也建了一幢竹房……在不知你存在的时候,她曾很用心想过独自抚养这个孩子。” 这件事骤然被提及,蒲从舟也怔了下,然后就听那维莱特深吸一口气,低声说:“……我很抱歉。我知道我们对育儿知识不是很了解,我会积极询问美露莘的建议,若有必要,我也会搬用我存着的部分摩拉,雇佣人类来照顾露露。” “如此甚好。至于水史莱姆的责任……怎能归咎到你身上。”钟离笑了起来,站起身,把露露放回婴儿车上,轻一抬手,一枚晶莹的石珀项链出现在露露的脖颈。 “这项链含纳着我的部分神力,关键时刻,可护她周全。若没有机会,也是一种纪念。”钟离温和地望向蒲从舟和那维莱特,轻一颔首,温声道,“叨扰许久,实在抱歉。我先告辞了。” “贵金之神客气了。”那维莱特也起身送客。 钟离转身出了办公室,蒲从舟看着门合上,这才后知后觉冲出去,一头撞到了钟离背后,捂着额头呜呜了两声。 “怎么了?”钟离询问说。 “没事没事……”蒲从舟揉了揉额头,抬头看向钟离,说,“我只是想问爹咪一件事……爹地真的不知道我的身份吗?” 钟离沉吟了一会,才缓缓道:“你既然回忆起你出生时的往事,应当也知晓风神巴巴托斯赐予你的那份名为‘自由’的礼物。成神固然能有神力,却也背负着相应的责任;若你为人,却能自在,不必思及太多。我认为,现在的你,不必这么快做出选择,认为自己是一朵蒲公英便可。” 蒲从舟停了会,才问:“就算我愿意为了那维莱特入局,也不够吗?” “我知你渴望寻求枫丹预言的‘解’,但还有百余年,不必心急。”钟离温和地说,目光落在沫芒宫大厅来来往往的人群间,又掠向更远处沫芒宫外的沉沉夜色,缓缓道,“趁这时间,你不妨和那维莱特多出去走走……那位名叫‘雷内’的先生,我在枫丹廷内屡次听他所为,若能让他帮忙,想必最高审判官身上的担子会轻不少。” “对,还是爹地懂我。”蒲从舟点了下头,得意洋洋地说,“我就是想拉他来帮忙来着。” 第156章 钟离笑了下,又说:“如此,甚好。” 蒲从舟看钟离立在她身前,龙纹下摆微微晃动,鼻尖莫名有点泛酸。 钟离明显注意到这点,微笑着说:“你这番算是有时间了,可多来璃月走走。” 蒲从舟使劲点点头,很认真地说:“嗯!我会的!” 钟离颔首,转身穿过人群,信步离去,走进了枫丹外茫茫的黑夜中。 蒲从舟原本抬手向他挥手作别,看不到时才垂下手,瞧着沫芒宫夜晚来来往往的复律官,莫名有些怅然。 这时,蒲从舟忽然听见身后响起轻轻的脚步声,她骤然一转身,就看那维莱特抱着小小的露露,一脸严肃地站在她身后。 蒲从舟笑了起来,听着身后人群发出“啊看啊最高审判官抱娃”的兴奋声,向那维莱特走去。 ----------------------------------- 那维莱特早上醒来,转头看时,才发现蒲从舟不在了。 ……挺少见的。 毕竟蒲从舟素来贪睡,更何况昨晚…… 这样想着,那维莱特像往常一样,打开了衣橱的门。 空的。 那维莱特陷入了久违的沉默。 …… “看啊,今天的那维莱特大人居然没有穿外套就上审判庭了!只穿着一件白衬衫!” “啊啊啊最高审判官身材太好了!这外套一脱,肌肉轮廓都——” …… “肃静!”那维莱特深吸一口气,敲了一下手杖。 但是失去外套的那维莱特显然没有之前有气势,这手杖一敲,居然响起了一片的抽气声。 那维莱特:…… “哈哈哈哈……那维莱特,你终于想改变一下穿衣风格啦?”芙宁娜怎么会放弃这次乐子的机会,带头捧腹大笑,夸张地说,“让我想想啊——枫丹律法中似乎没有‘最高审判官必须穿着外套才能开庭’的条款,不算违法啊。” 台下又是一片哄堂大笑。 大概是和之前严肃的最高审判官反差有点大,就连被告席的人原本很紧张,也忍不住哈哈了两声。 蒲从舟就是在一片笑声中走进欧庇克莱歌剧院,拖着一个巨大的麻袋,对着那维莱特有点尴尬的目光,在众人前很淡定地语出惊人。 蒲从舟说:“是的,是我偷了最高审判官的外套。” 第60章 梅洛彼得堡 那维莱特心态很好,还强撑着镇定。那边正在负责记录的美露莘已经完全绷不住了,在观众席上呆若木鸡的群众面前,声音带着颤抖,停了好一会才磕磕巴巴地问:“可、可是,审判官大人的外套不止一件啊!” “对!”蒲从舟干脆地说,把手上提着的麻袋拎起来抖了抖,哗啦啦抖出了小山高的一叠那维莱特的深蓝色镶嵌黑底的外套,补充说,“所以我全部都偷走了!” 所有人:…… 芙宁娜整个人都趴在了扶手上,看着蒲从舟身旁的一座衣服,惊讶地说:“这么诚实的吗?” 这句话打破了凝固的寂静,看台下的枫丹众人纷纷开始交头接耳地议论。 “原来最高审判官大人一模一样的衣服居然这么多!”不知是谁发出了由衷的赞叹声,然后整个人群爆出了哄堂大笑。 那维莱特原本想敲手杖说一声“肃静”,深吸一口气,酝酿了许久,一句话却不知为何说不出来。 这时,起哄的人看没事,不知又是谁忍不住说了一句:“我想知道审判官大人是不是也有这么多一模一样的白衬衫……” 人群又是一阵大笑,整个欧庇克莱歌剧院充满了快活地气息。 这下那维莱特终于忍无可忍,重重敲了下手杖,冷声道:“肃静——” 最高审判官的威严到底还是在的,整个欧庇克莱歌剧院安静了两秒,然后不知道是谁绷不住了,扑哧笑了一声。 人群爆发出了更大的笑声。 那维莱特彻底无奈了,他只能站在审判台上,等着人群笑够了,才冷冷地再一次敲了下手杖。 这回人群总算静了下来,芙宁娜也坐回了水神的位置上,翘起二郎腿,轻轻咳嗽了一声,严肃地抬了抬优美的下颌,说:“我要指控蒲从舟女士,擅自偷走最高审判官的外套,导致破坏了枫丹法庭的严肃性!这条法规在枫丹律法中可以找到,是第四百三十六条!” “同意!”有不怕事的乐子人跳起来,附和说。 那维莱特很难用语言形容此刻他的心情,深吸一口气,目光落在人群中、站在他的一堆外套旁、一脸严肃的蒲从舟身上,说:“蒲从舟女士,你是否接受指控?” 蒲从舟很认真地点点头,赞同说:“接受啊,我觉得这个指控很有道理。” ……那维莱特又深吸一口气。 “既然如此,那就择日开始审判吧,那维莱特!”芙宁娜笑着说,挥了挥手,“不过介于你和蒲从舟的关系,主审判官要换人哦!那么这件事就这样暂时告一段落吧——审判继续!” ------------------------ 审判结束后,那维莱特穿好美露莘送来的外衣,系上领结的时候,扭头垂眸问了美露莘一句:“舟舟呢?” “诶?我不知道哦!”美露莘摊了摊手,说,“大概趁着混乱,丢下衣服就跑了吧……那维莱特大人,要让警卫队去找吗?” 第157章 “……不用。”那维莱特闭了闭眼,低声说,“这应该是她想要的。按照流程办事吧。” 蒲从舟果真一夜都没有回沫芒宫。 审判的时间定在第二天,主审判官定成了阿兰。 蒲从舟走上被告席的时候还有点感慨,瞧着坐在欧庇克莱歌剧院最前边的那维莱特,看看自己的被告席,觉得这真的好熟悉啊。 …… 整场审判就像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审判的门票居然被炒到了五万摩拉之多,要知道,这不过短短的一夜啊。 “蒲从舟女士,你是如何偷窃的最高审判官的外套?”看着手中的一堆文件,身为执律庭首席的阿兰在被蒲从舟揍了一顿鼻青脸肿地回到战友身边之后,再一次感受到了侮辱,面无表情地说。 观众席上再次爆发出了哄堂大笑。 那维莱特已经麻木了,面无表情地注视着这一切。 “是的,蒲从舟女士,我也很想知道。”芙宁娜也忍着笑说。 “啊,就是趁着那维莱特还在睡觉,拿个头天晚上藏在床底下的麻袋,把外套都塞进去就好了啊。”蒲从舟等笑声落下了,摊了摊手,很淡定地回答说。 “……你没有考虑过这样做的后果吗?”阿兰冷静地问。 “有啊,把我送去梅洛彼得堡关几天嘛。”蒲从舟笑嘻嘻地说,“我认为你们枫丹人的生活里少了点乐子——至于你们的最高审判官、我的那维莱特嘛,少一天不穿外套这点牺牲,在你们的快乐之下不值一提,是不是?” “是!”人群发出了震耳欲聋的欢呼声。 那维莱特:…… 芙宁娜笑得气都喘不过来了。 没什么好问的了。 阿兰冷静地将整个文件翻了翻,很认真地思考是不是这对小情侣没事干吃千灵慕斯吃的撑着了把私人恩怨带了上去。但很明显,责任在蒲从舟身上。 阿兰迅速将之前准备的几个问题删除,冷淡地说:“审判结束。我以执律庭首席、特巡队总队长的名义,宣布蒲从舟女士,有罪。现在由谕示裁定枢机给出最终结果……” 谕示裁定枢机呼噜呼噜吐出了一截纸条,阿兰取出来看了一眼,宣布说:“根据谕示裁定枢机结果,蒲从舟女士,有罪,判处关入梅洛彼得堡四十二天有期徒刑。” …… 等审判结束,阿兰简单收拾了下,顺便在欧庇克莱歌剧院后台的桌子上写好了辞职信,结束了他生涯中最后一场荒谬的审判,就往沫芒宫走去。 来到沫芒宫时,阿兰手中捏着一纸轻飘飘的辞职信,站在来来往往的人群中,看到那维莱特正在和办公室门前的美露莘塞德娜交谈。 “……蒲从舟女士刚刚来过你的办公室,那维莱特大人。”塞德娜说,“她说得到了您的许可,所以才来您的办公室取判决书……我看舟舟的样子,像是要直接去梅洛彼得堡,就没有拦着她。” “好,谢谢你,塞德娜,我知道了。”那维莱特低声说,“……她在躲着我。” 阿兰走到那维莱特跟前,递上了他的辞职书,面无表情地说:“最高审判官大人,经过我的深思熟虑,我觉得我并不适合执律庭首席、特巡队队长的职位。所以我决定辞职,这是我的辞职信。” “吉约丹先生。”那维莱特迅速收起了所有情绪,对阿兰点了点头,快步走到办公室前,为阿兰打开了办公室的门,说,“我非常遗憾……请允许我邀请你来办公室内,我们详细聊聊。” 阿兰随着那维莱特走进办公室,来到办公桌前,把辞职信放了上去。 那维莱特没有看辞职信,只是轻叹一声,说:“得知这件事,我很遗憾,吉约丹先生。我一直认为你是一位优秀的特巡队成员。我能冒昧问一下,你决定辞职的原因吗?” ……这杀千刀的可恶侮辱人的工作我是一秒钟也做不下去了。 如果问这话的是蒲从舟,阿兰一定会实话实话——但是坐在阿兰面前的是那维莱特,是阿兰整个枫丹最敬重的人之一。阿兰只是冷静礼貌地说:“我想回枫丹科学院,继续进行荒芒力量的研究。” 那维莱特翻看阿兰辞职书的手一顿,垂了垂眸,抬头问:“你……去过梅洛彼得堡看过雷内吗?” “没有。”阿兰平静地说,“他被谕示裁定枢机判处三百六十五年有期徒刑——虽然对于他改造过的生命来说,或许只是短短的一瞬。但对于我而言,短暂的几十年,便是完整的一生。” 那维莱特轻轻把阿兰的辞职书放在一边,温和地说:“其实你不必如此……雷内有着改过之心,老吉约丹先生一事……也只是意外。” 阿兰摇了摇头,只是简单地说:“道不同。” 那维莱特不再劝告,只是替阿兰签了他的辞职书,说:“祝你在枫丹科学院过得愉快,阿兰先生。” “好。”阿兰点点头,漠然地转身离去,淡淡地说。 “……今天的审判,辛苦你了,吉约丹先生。”那维莱特轻叹一声,说,“你如果有什么需要,可以来和我说。” 阿兰的手都覆盖上了门把手,闻言忽然觉得有些荒谬……此情此景如此相似,和他很早以前,刚来沫芒宫不久时,那维莱特似乎也是这样问他。 那时的阿兰骤然间升起过霎时间的脆弱,甚至想坦言水仙十字结社和雷内的一切……毕竟最高审判官看起来是那么靠谱,而且温和。 第158章 但是他拒绝了。 …… 而这一次,阿兰想了一会,觉得自己似乎真的有想向那维莱特提的要求,转头对那维莱特说:“如果可以,我希望您能让蒲从舟女士离我远一点。最好能不再见到她。” 那维莱特微微一怔,没有料到阿兰竟然会提出这样的要求,问道:“你……很不喜欢舟舟吗?” 阿兰叹了口气,冷淡地说:“并非如此,您误会了,最高审判官大人。蒲从舟性情欢脱随和,并且极其聪慧,怕是世间唯一能站在你身边的人。我不想见到她,只不过因为我觉得不知道为什么,每次遇见她总是特别倒霉。” “原来是这样……”那维莱特笑了下,温和地说,“我会和她建议的。” 阿兰点点头,礼貌地道了声谢谢,走出了那维莱特的办公室,顺带带上了门。 那维莱特办公室的门关上后的瞬间,阿兰回头,看见了站在他身后笑吟吟的蒲从舟。 阿兰:…… “哎呀,遇见我就特别倒霉吗?”蒲从舟笑嘻嘻地向阿兰走了两步,凑近了些,若有所思地说,“不知道谁第一次见到我,让我叫那维莱特大人……啊,还要我离他远一点,是吧是吧?” 原来是记仇。阿兰冷冷地说:“幼稚。” 蒲从舟笑了一声,忽然收起所有的漫不经心,伸出一只手,对阿兰说:“不过谢谢你的肯定,我刚刚都听到了……唯一能站在他身边的人,很高的评价!谢谢你,阿兰。” 阿兰低头看了眼蒲从舟的手,没有和蒲从舟的相握,只是抬眼,看着蒲从舟,笑了一下。 ……这是阿兰第一次露出笑容。 蒲从舟有点惊讶,但旋即心里生出了不祥的预感—— 果然下一秒预感成真,阿兰提高了声线,说:“最高审判官大人,蒲从舟女士来了。” 那维莱特办公室的门瞬间推开了,在那维莱特走出来的前一秒,阿兰猝然回头,只见蒲从舟化作一缕风消失了干干净净,只剩他的燕尾服衣摆和那维莱特雪白的长发同时被轻柔的风卷起。 “……她应该走不远,最高审判官大人。”阿兰冷静地说,“是否需要让人去追?” “不必。”那维莱特收回目光,微微摇头,只是说,“我择日给梅洛彼得堡塔伦先生下拜帖,拜访梅洛彼得堡即可。” 阿兰回头,恰好撞见那维莱特有些怔忡的目光。 此时的那维莱特背着光,身后透出办公室内柔和温暖的光晕,倒映着他雪白的长发似乎有一层朦朦胧胧的光辉。 此刻的他似乎不像是站在审判台、或者坐在办公桌后永远是“正义”象征的最高审判官,而是只是那维莱特。 多了些人的味道……或许这就是璃月常说的,“红尘”吧。 -------------------------- 梅洛彼得堡是枫丹水下由钢铁铸造而成的一座堡垒。 蒲从舟之前在调查水仙十字结社的时候借过梅洛彼得堡的宿舍用过,但是自己住进去,倒也是她没想到的。 在梅洛彼得堡,枫丹……或者说整个提瓦特的“货币”——贵金之神摩拉克斯,也就是钟离——定下的“摩拉”是不管用的,所有的罪人必须用他们的双手劳动来赚取“特许券”,以支持日常的花销。 赚取特许券的方法有很多,但是老老实实打铁,是整个梅洛彼得堡中赚取特许券最困难、也是最慢的方法,所以选择的人相对来说比较少。 但还是有人选择打铁——因为这工作简单。最底层、最没脑子、也最没有特殊技能的罪人往往会选择这个途径。 “……但你看起来完全不像是会选择用‘打铁’进行特许券赚取的人,蒲从舟女士。”雷内从打铁机器上走下来,看也不看身边的蒲从舟,径直向食堂走去。 “怎么会呢。”蒲从舟耸耸肩,跟在雷内身后,轻描淡写地说,“你看起来,似乎是这么多天第一次对我说话……雷内。” 雷内不置可否,到窗口前花钱点了一份泡泡橘果酱,递给身后的蒲从舟,淡淡地说:“送你的。你这些天没有足够的特许券,天天去食堂吃随机餐,每次都能抽到最难吃的……运气还是一如既往地差。” “谢啦。”蒲从舟不客气地接过了泡泡橘果酱,和雷内一人点了一份随机餐。 雷内抽到了一份还不错的,蒲从舟则是最烂的。 看着盘子里一堆绿油油的东西,蒲从舟的食欲完全没了,把随机餐推到一边,索性慢慢吃起了泡泡橘果酱,一边吃一边含糊不清地对雷内说:“……嗯,这个好吃。我可不算浪费粮食啊……雷内你说,要是厨师做了很难吃的东西,我吃不下,那是厨师浪费还是我浪费呢?” “你。”雷内笑了下,说,“如果你知道你注定会吃到吃不下的东西,你就不该点。” 蒲从舟翅膀泡泡橘果酱吃的噎了一下,幽怨地看向雷内,说:“我这不给自己找个借口吗。” 雷内没有回答,认认真真吃着牢饭。 吃完饭后,雷内和蒲从舟又回到了工作区,打了一下午的铁。 蒲从舟累得感觉整个身体都不像自己的了,慢悠悠跟在雷内身后走着。 雷内听着蒲从舟的脚步声,平缓地说:“我住的是男生宿舍,你不能再跟着我了。” 蒲从舟“啊”了一声,爽快的说:“没事,我知道。” 第159章 雷内问:“你这些天来一直跟着我,到底想做什么?” 蒲从舟反问:“你什么时候才能想明白?” 雷内回头,平静地注视着蒲从舟,说:“我不明白你是以什么罪名来的梅洛彼得堡……” “你好奇这个直接问啊,我告诉你就行。”蒲从舟很快地说,“‘偷了最高审判官所有的外套,括弧,一共一百二十三件,因此使审判庭出现了短暂的混乱’。” 还有括弧。 “……很新颖的罪行。”雷内说,“但是无论你是为什么进来,我都希望你放弃,你不属于这里。” “你觉得你就属于这里了吗?”蒲从舟摊了摊手,对雷内抱怨说,“我拼尽全力把你从那该死的原始胎海之水里捞出来,可不是让你天天打铁来着。” 雷内平静地看向蒲从舟,冷淡地说:“这是谕示裁定枢机的判决。” “不选泡在海水里,就选择乖乖蹲监狱里?你什么时候这么乖啦?”蒲从舟笑了起来,看到雷内的神情出现了短暂裂缝,连忙咳嗽一声,正色说,“判决是判决,但是你可以戴罪做其他事啊……可以戴罪立功来着。璃月有一句古话,物尽其用,人尽其才嘛。” 雷内思考了一会,才问:“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我想让你上去,帮那维莱特处理事务。”蒲从舟轻描淡写地说。 雷内停了好一会,才冷静地问:“……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知道啊。你确实有罪在身,不能服众,但是你总能做一些能服众的工作嘛。”蒲从舟笑嘻嘻地说,“枫丹科学院熟悉吧?详细事务能管吧?资源会分配吧?只要你愿意,我可以向那维莱特写一份申请,甚至还可以帮你弄一份‘契约’……怎么样,想不想加入我们啊?这可比打铁有趣多了。” 雷内垂眸,仔细思考了一会,说:“不想。” “没事没事。”蒲从舟猜到雷内会拒绝,冲他摆摆手,笑着说,“你的时间多着呢,慢慢去想吧……明天见哦。爱你,啾咪!” 雷内听到这个“啾咪”,整个人像是被一道雷劈了,顿时变得外酥里嫩,后半部分的路走起来都是同手同脚的。 蒲从舟看着雷内的背景直发笑,挥着的手渐渐垂了下来,忽然觉得自己有些疲倦,也是时候该休息了,打了个懒洋洋的哈欠,借着梅洛彼得堡微弱暖黄的光,向着自己的宿舍走去。 蒲从舟没走两步,就看见不远处的路灯后冒出了一对淡蓝色的漂亮耳朵,笑了起来,招呼说:“希格雯,晚上好!” 希格雯从路灯后走了出来,笑眯眯地和蒲从舟打招呼,说:“晚上好,舟舟。典狱长大人正在找你哦,你快去他的办公室吧。” “塔伦?他找我干什么,又想问我璃月沉玉谷的茶叶品种?”蒲从舟笑了起来,问。 “我也不知道啊,应该是挺着急的事。”希格雯想了想,说。 “好,我马上过去。”蒲从舟说,向希格雯挥了挥手,“辛苦你啦,护士长小姐!” “不辛苦哦,我很喜欢这份工作。”希格雯笑着,乖巧地说,“如果不是舟舟,我还没有机会来这里呢。” “喜欢就好!”蒲从舟由衷地说,和希格雯道了别,向塔伦的办公室走去。 走近的时候,蒲从舟敲了两下门,略微有些心不在焉。 这不是塔伦第一次找她了——自从蒲从舟来到梅洛彼得堡,塔伦让人或者美露莘找了蒲从舟好几次。 上一次是找蒲从舟讨论璃月和枫丹进行大规模茶水贸易的可能性,上上回是讨论璃月的茶叶发展史……尤其是蒲从舟早期跟着钟离的时候被逼着背了不少乱七八糟的璃月知识点,相关知识什么的,虽然在专业人士和钟离面前根本不值一提,但是拿出来糊糊外行人还是绰绰有余的。 上回两个人聊得还是挺好的,塔伦还和蒲从舟说下次找她讨论一下璃月沉玉谷最近新出的新茶品种……这次塔伦找上蒲从舟,估计也是为的这件事。 蒲从舟这样漫不经心地想着,就看塔伦那梅洛彼得堡典狱长的金属大门缓缓洞开,迎面就看见那维莱特怀里抱着露露,平静地站在她面前不远处,塔伦手上端着一盏茶水,笑着看向蒲从舟。 蒲从舟:…… 现在后悔找个借口不来还来得及不? 第61章 梅洛彼得堡 蒲从舟站在门口,认真仔细评估了下自己一个人从那维莱特加上塔伦两个家伙面前开溜的机会,不出意料地得出了零蛋的答案。 ……想着有塔伦在,那维莱特估计也不能拿自己怎么样。蒲从舟思索了下,攒出了一个欢快地笑容,笑着说:“嗨各位,好久不见。” “哎,怎么会呢?”塔伦笑了起来,端着咖啡掩盖了下嘴唇,意味深长地说,“我们昨天才见过面呢。” ……这个倒霉玩意。蒲从舟顿时满头黑线,气得有点一口气喘不上来的感觉。 “确实很久。”那维莱特抱着露露,冷静地分析说,旋即顿了顿,疑惑地看向塔伦,犹豫了下,才问,“你说……你们昨天刚刚见过?” 塔伦的脸色忽然就黑了下去。 “哈哈哈哈叫你嘴贫!”蒲从舟幸灾乐祸地笑了起来,看着塔伦说。 塔伦无奈地解释说:“……只是对茶叶有点兴趣。恰巧蒲从舟女士来自璃月,便找她说几句话罢了。” 第160章 “是吗?整个梅洛彼得堡……每一个去过璃月的商人或者贩夫走卒,你都聊过吗?”那维莱特疑惑地问。 塔伦:…… 塔伦再也不乱说话了,彻底闭嘴,瞧着那维莱特确实只是单纯的疑惑没有别的意思,就晃了晃眼神,看向了小露露,笑嘻嘻地说:“哎呀,这小姑娘你们的孩子吗,真可爱啊。叫什么名字呀?” “克里斯汀妮·那维莱特。”那维莱特很严肃地回答说,像是在审判庭上回答某个控方的辩护律师。 蒲从舟很敏锐地察觉到那维莱特的心情不是特别好,心里也特别知道这种“特别不好”的心情从何而来……蒲从舟悄咪咪往后退了一步,捉摸着找一个时机开溜,就看塔伦不怕死地走到那维莱特身前,笑着说:“克里斯汀妮,好名字啊!能给我抱抱吗?” “你想的倒是美!” “可以。” 蒲从舟和那维莱特近乎是同时给了相反的答案,两个人都怔了下,下意识对视了一眼,面面相觑。 “哈哈,那我就不客气了。”塔伦忽略了蒲从舟的抗议,从那维莱特怀里把露露抱了过来,放在怀里掂了掂。 露露倒是也不怕生,还咯咯直笑地去伸手抓塔伦的脸。 蒲从舟只能眼睁睁看着塔伦带着露露一边“略略略”地哄逗着她,一边走出办公室,然后—— “砰。” 带上了门。 “……哎你要走别带走我的崽——”蒲从舟后知后觉,刚想跟着冲出办公室,右手手腕忽地被那维莱特拽了一下。 这一下算是用了下力,蒲从舟下意识的挣扎居然没挣开。还没等蒲从舟回过神,甚至来不及生起什么别的情绪,整个人瞬间被那维莱特抵在了墙上。 ……蒲从舟懵了一秒钟,刚想出声,一个吻就落下,逼着她把一点点细碎的抗议声尽数吞咽了下去。 “你……”蒲从舟使劲挣扎了两下,往后退了几厘米却被整个人抵在了墙的更深处。 又是另外的亲吻落了下去,像是一种近乎索取的渴望。 刚开始的时候蒲从舟还在试图反抗,后来觉得挣扎也没什么用,反而一点仅剩的力气在被迫一点点抽干…… 蒲从舟第一次在那维莱特身上感受到强势的一面。之前不论发生什么事,那维莱特带给蒲从舟的感觉总是温和且柔软的……不对,应该也有——初见的时候,在蒲从舟阻止他去救塔伦的时候——不对,怎么都是塔伦! 蒲从舟的思维越来越混乱,逐渐失去的思维能力。雪白的长发纷纷扬扬落在她的身侧,像是一场浩浩荡荡的雨,又那么柔软缠绵地将蒲从舟包裹……唇吻间也好,空气中也好,都充斥着海风的咸腥气息。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吻轻轻又细密地往下落去,抚摸过脖颈,柔又不容置疑地落在了敏感的锁骨上,蒲从舟急促的呼吸才骤然恢复,连带着被吻得略微缺氧的头脑也恢复了一些清醒。 “你……这里有人,是梅洛彼得堡啊。”蒲从舟喘着气,趁着那维莱特轻轻吻着她锁骨的时候,强撑着小声说。 “嗯。”那维莱特轻轻说,声音中少有的带着一点沙哑的意味,像是一支协奏曲绵绵软软落在蒲从舟的耳边,他顺着咬了下蒲从舟的耳垂,“他们走远了。我听到的。” “不是你真的……”蒲从舟懵了一瞬,旋即被气笑了,又是使劲一挣扎,却被那维莱特不轻不重抵得更紧了一些,气息骤然有些不稳,咬牙说,“……塔伦这个混账。” 那维莱特又是轻轻“嗯”了一声。 “你这也能答应下来?”蒲从舟脑子又开始昏聩,下一秒自己的衣领略微被剥开了一些,一个柔软潮湿的吻瞬间落在肩颈上,带着点力度,啃得蒲从舟哼了一声,“你……” 蒲从舟一句国粹没骂出来,就听那维莱特很冷静地说:“没有关系,这个位置没有人会看到。” …… 蒲从舟不知道这是她今天第几次被气笑了,说:“那我是不是还得谢谢你啊?” 亲吻再次往下落在了更脆弱的部位,蒲从舟这下连哼都哼不出来,强撑着自己不发出任何声音,近乎是颤抖地闭上眼睛。 ……然后蒲从舟听见那维莱特又是轻轻“嗯”了一声。 不过此时的蒲从舟已经没力气去吐槽了,汗水混杂着一点生理性的泪一同滴落在湿漉漉的发丝上。近乎是下意识的,蒲从舟伸手去紧紧揪住了那维莱特头顶柔软的湛蓝色龙角……难受是吧,来比比谁能让谁更难受。 ……输赢不清楚,反正蒲从舟最后是脱力松的手的,整个人都软了下来,甚至根本站不起来,整个人只能靠那维莱特手臂的力量强撑着悬空。 “……对不起。”蒲从舟也不清楚自己在说什么,迷迷糊糊只觉得难受,整个人缩了起来,在那维莱特怀里有气无力地说。 “嗯?”那维莱特垂眸,睫毛上也带着点晶莹的水珠。那维莱特停了停,才问,“为何?” “我……”蒲从舟整个人都感觉碎成了蒲公英花籽,泪水止不住地顺着脸颊落了下来,小小声地说,“……我不该偷你的外套。” 那维莱特怔了下,才说:“我并未怪你。” …… 蒲从舟真的想骂,这谁信啊。但是此时的蒲从舟骂都骂不出来了,想说话,却只发出一声抽泣。 第161章 这下轮到那维莱特有点慌神了,略微了愣了愣,才有些担忧地问:“你……还好吗?” 蒲从舟平复了下紊乱的呼吸,这才咬牙说:“被你这样折腾,能好吗?” 那维莱特停了下,凝视着蒲从舟带着点泪的双眸,小心翼翼亲了下她的眼角,轻轻说:“……抱歉。” 蒲从舟摇摇晃晃自己站起身,气急败坏地调整着气息,顺带调用风元素力将整间办公室诡异的气息全部去了,这才看向那维莱特,有气无力地反问:“这不是你想要的?” …… 那维莱特竟然真的有点儿真诚的惊讶,停了一会,似乎是在思考,才认真地问:“自然不是……你为什么会这样想?” 蒲从舟:? 那维莱特:? …… 蒲从舟只觉得十万只若陀龙王在自己的脑子里崩腾而过,喘了好一会,使劲瞪着那维莱特看起来是真的疑惑的神情,判断出那维莱特是真的没往“惩罚”的方面去想。 蒲从舟败下阵来。蒲从舟摆烂了。 蒲从舟任由那维莱特指尖夹杂着一点点的水元素,替她顺着有些打结的长发,一边生无可恋地问:“那你为什么……那样……那样……” 蒲从舟欲言又止,第一次感觉到了难以启齿的感觉,她有些说不上话,只能气急地跺了跺脚,扭头瞪着那维莱特。 那维莱特怔了下,沉默了一会,才为蒲从舟重新将凌乱的长发束成双马尾,缓缓说:“……我认为,你不会觉得反感。” ……好吧,确实没有特别反感。蒲从舟无奈地说:“所以呢?” 那维莱特继续说:“想做,就这样做了。” 蒲从舟再次无语了,也不清楚这种时候应该说什么,只是瞪着那维莱特。 “不行吗?”那维莱特询问说。 “……算了算了。”蒲从舟哭笑不得地摆摆手,站起身环视了下四周,确定没有遗漏的地方了,“早就知道你的脑回路……确实这逻辑成了闭环。” 那维莱特微微点头。 蒲从舟懒得去看他,随手揪了下他头顶的两撮湛蓝色的鳍,双手抱在后脑勺,懒洋洋地往门口走去,一边说:“走吧,去找塔伦那东西……真不知道他小时候那么乖,怎么长大就歪成这样了。早知道就不帮他了……哎。” 那维莱特跟在蒲从舟身后一起走出了塔伦的办公室,走在梅洛彼得堡的金属小路上,两人交错的脚步声是金属清脆的撞击,远方是梅洛彼得堡的囚犯趁着一天的空闲时间在团建,笑声带着粗鲁的骂声清晰可闻。 “嗯……我确实没有怪罪你偷窃我的外套这件事。”那维莱特边走,边温和地解释,“你用这个理由,名正言顺地接触雷内,去做最后的说服工作,我可以理解。” “下次我再偷你外套,你也不会怪我?”蒲从舟懒得回头,更懒得去看那维莱特,漫不经心地随口来了一句。 “不会。”蒲从舟听那维莱特说,“不过,如果你打算在梅洛彼得堡常住,我会打算向典狱长申请一间能常住的房间陪你。” 蒲从舟骤然刹住脚步,回头看向那维莱特,无奈地笑了,说:“你啊……” 那维莱特静静注视着蒲从舟,隔着钢铁做的水道和混杂着各种气味的空气,温和地笑了。 蒲从舟轻盈地上前一步,紧紧地抱住了那维莱特。 ----------------------------------- 蒲从舟压根儿不知道塔伦跑到哪里去,最后还是一路问了过去,才知道他带着露露去了医务室。 等蒲从舟和那维莱特来到医务室的时候,塔伦正抱着小露露和希格雯商量着用什么喂她。 “……真的不能喂食茶水吗?”塔伦蹲在地上,看着坐在板凳上的露露挥着小手,严肃地说。 “不能哦,塔伦先生。”希格雯正在给小露露编小辫子,一边认真地回答说,“这孩子才刚刚出生,是不能喝茶的。” “……我觉的不能用正常人的角度来衡量那维莱特女儿的身体。”塔伦说,“你看这才两个月,这娃娃都会坐了。你觉得这正常吗?” “嗯……”希格雯陷入了沉思。 正巧这时那维莱特和蒲从舟一起走了过来。 看到蒲从舟,塔伦就扬了扬眉梢,笑着说:“不错嘛,居然还能走着过来。” 蒲从舟唇角抽了两下,那维莱特也轻咳一声。 希格雯“咦”了一声,疑惑地问:“为什么舟舟会不能走路呀?是脚受伤了吗?” 那维莱特轻轻摇头,非常迅速地换了个话题,对塔伦和希格雯说:“我刚才你们正在讨论露露的吃食……其实不用这么麻烦。克里斯汀妮喝一点水就行了。” “喝点水?”希格雯惊讶地睁大了眼睛,摆摆手,连忙说,“这是绝对不可以的,那维莱特大人!露露正在发育呢,应该要有很丰富、很营养的食谱才行!” “对。”蒲从舟瞧着露露,懒洋洋地说,“我已经向璃月的岩王帝君要了绝云椒椒。找一个合适的时机就给露露的食谱上填上去,孩子天天喝水也不是个事。” “你们两个真的半斤八两。”塔伦笑了起来,旋即笑容消失了,严肃地看向蒲从舟,问,“什么?你有办法向摩拉克斯索要绝云椒椒,没办法帮我带一点沉玉谷的茶叶?” 第162章 “我是写信给的帝君,有本事你也写信啊!”蒲从舟无辜地说。 “你……” …… 在蒲从舟和塔伦拌嘴的时候,那维莱特已经向希格雯很认真地询问起了克里斯汀妮的食谱。 “……真的,这个年龄的小姑娘绝对不能喝太多的水的。”希格雯认真地说,“可以喝一些小米粥,或者哺乳……” 希格雯下意识看了眼蒲从舟,蒲从舟也看了眼希格雯,反应过来希格雯说了什么后,嗖一声捂住了自己的胸口,警惕地说:“……没有啊,我一点奶也没有啊!你们见过哪朵蒲公英会产奶的!” 希格雯捂住嘴偷偷笑了,塔伦则“啧”了一声,看向蒲从舟,调侃着说:“原来你是一朵小蒲公英啊。那么那维莱特……嗯,我怀疑他也不是经过水神赐福的普通人。” “怎么可能啊。”蒲从舟吐槽说,“什么水神赐福……要不你也求一求芙宁娜,问她要一个永生?” “算了算了。”塔伦哂笑一声,摊手说,“预约她见面的普通人已经排到二十年后了,我可懒得去预约。” …… 蒲从舟抱起露露,和塔伦边随意聊着边走在路上,那维莱特和希格雯则还在讨论着露露的食谱。 “……嗯,为什么不可以只喝水?我小时,也是这样长大的。” “啊?竟然是这样吗?” …… “……所以你有什么打算?”蒲从舟偏过头,看向塔伦,问。 塔伦听到这话,瞬间眼神露出了点蒲从舟陌生的怔忡,恍惚间似乎回到了很多年前——那个天真纯粹,会扑到卡萝蕾身上去保护她的少年。 蒲从舟也没料到随意的一句话竟然会引起塔伦这么大的反应,也怔了下,然后听塔伦问:“佩蒂特家族……现在怎么样了?” “佩蒂特?”时间过于久远,蒲从舟甚至有些忘了,停了一会,才想起佩蒂特家族就是塔伦所在的家族,思考了一会,回想起不久之前在那维莱特桌子上看见的文书,挑了几个绝对不会出错的点谨慎地回答,“自从族长和几个话事人死后……再加上逃税的那一套被那维莱特彻底撞破拔除,现在的佩蒂特家族已经……连续几次的家族总收益在众贵族中垫底,前几天的议会里,已经有贵族提出要剥夺佩蒂特家族贵族的名号了。虽然那维莱特把这件事暂时压了下去,但是如果经济再不起来,是迟早的事。” 塔伦轻笑一声,在蒲从舟身侧慢慢踱步,目光落在很远处罪人间的喧嚣,又扭头看了下一脸严肃和希格雯讨论食谱的那维莱特身上,才慢条斯理地对蒲从舟说:“你问的这个问题,在很多年前,父亲也这样问过我。” “啊……”蒲从舟垂眸,轻轻的说,“对不起,我很抱歉。” “这有什么好抱歉的,我记得你之前不是这样的性格啊,被那维莱特传染啦?”塔伦笑了起来,有点漫不经心地说,“嗨,那个时候啊,我对父亲说,我的打算是努力学习努力工作,重振佩蒂特家族的荣光,让佩蒂特家族成为枫丹廷最厉害的贵族——但是父亲笑了起来,摸了摸我的头,对我说,这个梦想不好,让我换一个……因为利益会蒙蔽人的双眼,而权力会让人不择手段。人生短暂,如果将生命投入这样的东西,那不免可惜……那时的我不明白,直到……” 塔伦低笑了一声,随意地耸了耸肩,笑着对蒲从舟说:“所以我现在未来的打算就是……啊,在梅洛彼得堡快乐地过上几十年。这些人虽然都有罪,但真正的‘罪人’,从来都不在梅洛彼得堡。” 蒲从舟停了下,静静地看向塔伦。 塔伦倒是很随意,笑着对蒲从舟说:“别这么严肃啊……你呢,那你的打算呢?你可是长生种啊,要活很多很多年,可不能像我这么草率啊。” 蒲从舟倒是很顺畅地说:“我的打算……就是把雷内骗去给那维莱特打工,然后带着那维莱特,得空了整个提瓦特走走。” “真的是很好的打算啊。”塔伦略带感慨地说。 第62章 沫芒宫 那维莱特听到这话也怔住了,停了下思索了一会,才很冷静地说:“……是芙宁娜知道此事我有点困难,她主动接下的任务。我也认为,芙宁娜女士既然能讨枫丹人喜爱,想必露露也——” “哎呀你这想法真的是离谱!”蒲从舟气急败坏地说。 那维莱特话还未说完,就见蒲从舟从他身边跑去了,一眨眼就没了人影。 ----------------- 一直等来到了沫芒宫,那维莱特才知道蒲从舟所说的“离谱”究竟是个什么意思。 “哎哎哎,你、你别哭了,你能不能先别哭了呀?” 水神芙宁娜怀里抱着个小小软软的小孩子,近乎是手足无措地看着露露在她怀里一边死命挣扎,一边汪汪大哭,身边堆着一大堆小山似的小蛋糕。 蒲从舟闭了闭眼,正头疼地想上去救场,就见芙宁娜手一晃动,露露就从她的怀里扑通一声直接掉到了一大堆小蛋糕里。 “啊,奶油!”芙宁娜几乎是失声叫出声,下一秒就直接扑了过去。 那维莱特和蒲从舟也是匆匆忙忙快步走上前,三个人一起低头看向那一堆小蛋糕。 露露坐在稀烂的奶油蛋糕中间,满头满身满脸都是花花绿绿的奶油,仰起头瞧着这一群盯着自己一脸紧张的大人,歪了歪脑袋,咯咯咯笑了。 第163章 那维莱特:…… 蒲从舟:…… 芙宁娜深吸一口气,好一会才装出了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装模作样地咳嗽了两声,小声说:“咳咳……这个……至少她还是笑了,是不是?” 蒲从舟只觉得脑壳嗡嗡的疼,闭了闭眼,痛苦地走到芙宁娜身边,拍了拍她的肩膀,和蔼地说:“是的,你已经很好地完成了你的任务,现在,去休息吧。” “真……真的吗?”芙宁娜怀疑地问。 “真的!”蒲从舟肯定地点点头,反正下次带孩子的工作绝对轮不到你头上了,“我一会就让那维莱特自掏腰包把露露坐坏了的小蛋糕赔给你。去吧去吧。” 芙宁娜半信半疑地走了,蒲从舟这才松了一口气,蹲在那维莱特身边,看着他驱使水元素之力,召唤出一点点的水珠,小心擦拭着露露脸上的奶油,一脸的生无可恋。 “怎么了吗?芙宁娜……并不擅长带孩子么?”那维莱特一边摸摸露露的头,侧头问蒲从舟。 蒲从舟瞪着那维莱特,反问说:“你觉得呢?” 那维莱特冷静地回答:“至少露露挺开心。” 蒲从舟气笑了:“那我把奶油抹你脸上你开心不?” 这问题出来,那维莱特还真的认真地思考了一会,才说:“可以试一试。” 蒲从舟:…… 蒲从舟深吸了一口气,好容易把那维莱特从去奶油里滚一圈的想法拉回来,看着那维莱特抱着露露,认真地教她讲话,不由笑了起来,停了一会,忽然想起一件事,说:“那维莱特,我想让你批一条通告来着。” “什么通告?”那维莱特还在耐心地抓握着小露露试图乱舞的手,似乎也并没有很注意蒲从舟说了些什么。 “破例让雷内戴罪担任枫丹科学院院长的通告。”蒲从舟说。 那维莱特手停顿在了半空中,转头看向蒲从舟,停了下,才说:“这似乎没有先例。” 倒是蒲从舟看那维莱特提出的是制度上的疑问不是关于雷内本人的问题,下意识松了口气,轻松地说:“没有先例就让我们来创造先例嘛——来来来,看看这些,我都在梅洛彼得堡里边写好资料了……” 一边说着,蒲从舟就从早就准备好的帆布包里开始一张一张往外边翻资料、文件、审判申请……蒲从舟翻着翻着不耐烦了,哗啦啦抖拎了起来,小山似的文件堆得很高。 蒲从舟站在文件前,双手叉腰,得意地“哼哼”了两声。 那维莱特思考了一会,把露露放在婴儿床里,走到文件堆前,取下一张,认真地看了一会,才对蒲从舟说:“既然这样,我试试看吧。” 蒲从舟嗯哼了一声,趴在婴儿床边看露露在咕噜咕噜地瞪着她,乐了一会,忽然想起一件事,问正在看文件的那维莱特:“我记得之前你似乎和爹地说过,要请一位美露莘来照顾露露?” 那维莱特轻轻“嗯”了一句,温和地说:“是的,我确实这样尝试过……但无论怎么说,克里斯汀妮都是元素龙,成长周期和普通的人类或者美露莘都不太一样,这让无论是美露莘还是来照顾露露的人类都非常苦恼。” 蒲从舟听着这话笑了起来,趴在婴儿床边瞧着那维莱特,见窗外的阳光落在他雪白的发丝上,晃得眯了眯眼,说:“哎,是这么一回事……看来如果我们想一起出去走一走,应该要先把这个问题解决了。” 听见“一起出去走一走”,那维莱特翻阅文书的指尖微微一顿,淡紫色的眸子似是也泛起了一点波澜,停了一会,轻轻点头。 蒲从舟没时间去管那维莱特,因为这个时候露露因为太无聊又开始哇哇大哭。 蒲从舟被吵得皱起了眉头,趁着那维莱特放下文件还没来得及快步走上前,先一步揪着露露的衣领子,把她整只提拎起来,以最快的速度把露露“咻”一声扔出门去,然后嘭地甩上门。 做完这一切后,蒲从舟淡定地拍了拍手,对已经怔愣在原地的那维莱特说:“你不是要看我写的资料吗,继续看啊。” ……露露被扔得太远,哭声已经听不到了,只能听见影影约约几声美露莘的惊呼声。 “元素龙,扔不死的。”蒲从舟补充说。 那维莱特欲言又止,半晌,才轻轻摸了摸蒲从舟的头,确认她不反感后,低头亲了亲她,停顿了一会,才用几乎是叹息的声音说:“……是该早些解决了。” ---------------------------------- 蒲从舟想过要解决这件事,没想到能解决得这么快。 让雷内上任枫丹科学院院长一职的签署条款刚刚下来,整个枫丹就掀起了轩然大波。 然后领头闹事的人被那维莱特不动声色革职,接着又是一系列的改革往下推进。等蒲从舟抱着一叠轻小说从书店里走出来的时候,瞧着一旁的布告栏上已经贴上了雷内的上任通告,随便买的一份报纸上边居然在歌颂最高审判官大人高尚主持正义知人善用不拘泥与他人的过去…… 蒲从舟带着这报纸去了沫芒宫,溜进那维莱特办公室的时候,恰巧看到那维莱特正坐在办公桌前写着些什么,看见是蒲从舟,那维莱特的眸中流露出一点笑意,指尖轻柔地掠过花瓶里插着的蒲公英,温和地问:“今天怎么有空了?” 蒲从舟笑了起来,对着那维莱特挥了挥手上的报纸,调侃说:“不错嘛,学得挺快。” 第164章 那维莱特知道蒲从舟指的是他的这些手段,轻轻点了点头,绕过办公室,走到蒲从舟身前,伸手拈起她的一缕耳发,放在唇边细腻地吻了吻。 一点带着海风的气息轻柔地洒落在蒲从舟的耳边,蒲从舟偏了偏头,轻轻巧巧地啄了下那维莱特略微有些泛红的耳垂。 温度一点点往上攀升,窗外的阳光似乎都绵长了两分——就在这时—— “呜哇哇哇哇……” 沫芒宫不知道哪个角落爆出了婴儿的哭声,蒲从舟脑壳嗡一声疼,然后就听门外传来一阵骚动。 “小露露又哭了……这又是为什么啊,哄不住啊?她真的不能喝膨膨兽的奶吗?” “天啊,怎么想也不能啊!你是怎么想的!快快快,抱给那维莱特大人看看……” 那维莱特面色一肃,快步往办公室外走去。 ……很土,很常见,但是真的很真实! 蒲从舟跟在那维莱特身后,冷着脸快步往外走,恰好看见混在一群抱着露露的美露莘中、略微有些怔忡的雷内。 “我来报道。”雷内也看到了蒲从舟,拿着手中的文书向蒲从舟扬了扬,迟疑了下,说,“现在这是……” “这么说来,你现在也是沫芒宫一位光荣的编制内人员了。”蒲从舟瞅着雷内,忽然觉得心情好上不少,连带着听着露露刺耳的哭声也不那么糟心了。 雷内微微皱眉,似乎也在判断沫芒宫这混乱的情况。 蒲从舟指着露露,对雷内轻快地说:“来,现在我代表沫芒宫告诉你,你的第一份工作就是解决沫芒宫的混乱源——这个倒霉孩子。” 正在皱着眉观察着露露试图思考怎么样能哄住她的那维莱特听到这话,不免略微愣了下,刚转头,就见雷内缓缓走了过来,似乎也在飞速思考。 雷内从一旁的报刊架子上抽出一份报纸,翻开了《论膨膨兽伤人的可能性:远离这种危险的生物!》这一页,配图刚好是一只摸着肚皮眼泪弯弯的膨膨兽。 雷内把膨膨兽的配图放在露露面前,很认真地对露露说:“一只膨膨兽。” 那维莱特缓缓皱眉,有些疑惑地看着雷内。 就在这时,哭声渐渐小了,露露瞪着湿漉漉的大眼睛,有点惊讶地看着膨膨兽的图片。 这下连蒲从舟也吓了一跳,她万万没想到效果能这么好,下意识喃喃地说:“……呃,不会吧?” 雷内又思索了一会,说:“两只膨膨兽。” 露露咯咯笑了起来,手舞足蹈,不哭了。 蒲从舟:…… 第63章 沫芒宫 雷内观察了一下露露的反应,很冷静地分析出了“露露已经情绪稳定”的事实,毫不惊讶地点点头,抬起头转身看向蒲从舟,竟然收到了蒲从舟一个崇拜的眼神。 崇……拜? 雷内怔愣了几秒,非常迅速地回想起蒲从舟之前极度自信、极度冷静的一系列举动,很艰难地把崇拜这个词和蒲从舟联系在一起,然后雷内又看向蒲从舟身后一脸严肃的那维莱特—— 那维莱特原本狭长的淡紫色双眸明显微微睁大了些,几乎是有些惊讶地看向雷内。 雷内沉默了一会,扭头又对上了一群美露莘崇拜的眼神,然后看这群美露莘“哇”地欢呼起来,开始鼓掌。 “你做的非常好。”蒲从舟走到雷内身旁,沉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以后露露的事就麻烦你了。这就是你的第一份工作!” 雷内:…… ------------------ “这次有关枫丹科学研究院的进程意外推送得非常顺利,主要是得到了阿兰·吉约丹先生的默认……” 那维莱特办公室内,雷内搬了一把椅子坐在那维莱特身前,听到那维莱特提到这个名字,略微怔愣了下。 “怎么了,艾玛纽艾尔先生?”那维莱特停了下,询问道。 “只是有点意外。”第一次听到那维莱特称呼自己的姓氏,雷内略微停顿了下,才后知后觉地说,“我只是很惊讶阿兰的态度。” “我也是。”那维莱特点点头,又看向蒲从舟,迟疑了下,才说,“我当时实施计划的时候也提出过这个有可能发生的困难。毕竟吉约丹先生曾顺利研究出荒芒能量,在枫丹科学院的声望极高,如果他反对你的上任,那这个提案几乎没有任何通过的可能性。但是舟舟认为……” 雷内和那维莱特都看向了蒲从舟,用的是询问的目光。 蒲从舟本来双手捧着脸在发呆,见两人都看了过来,眨了眨眼,回过神,说:“咦你们聊完啦?别管什么阿兰不阿兰了,过来看看我的新策划案——” 说着,蒲从舟站了起来,从那维莱特办公说上哗啦啦翻出一堆的文件,伸手敲了敲桌子,对一人一龙说:“让雷内继任枫丹科学院只是第一步。我的计划是,将所有与科学研究与建设有关的大权全部交给雷内先生,不再通过最高审判官那维莱特。” 这下不止是那维莱眸中掠过一丝异样的光芒,雷内都微微皱了眉。 “你们觉得怎么样?”蒲从舟问。 雷内笑了一声,对蒲从舟说:“你提出这种建议,就不怕你家这条水龙一喷喷死我?” 蒲从舟“咦”了一声,思维拐到了一个很奇怪的地方:“你怎么知道那维莱特是水龙王的?” 第165章 “这很难猜吗?”雷内摊手,哭笑不得地说,“水神是假的,那么那维莱特能够镇得住枫丹肯定只源于他自己带来的力量,与水神无关。” “你说的好像很有道理。”蒲从舟点点头,若有所思,“这么说来,猜到那维莱特身份的人应该不少了……” “这是重点吗?”雷内反问说,“枫丹百年来的权力全在那维莱特身上,这对枫丹人民而言是水神芙卡洛斯的意思——你随意打破这个格局,你认为你提出这个想法真的合理吗?” 雷内看蒲从舟还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下意识向那维莱特看去,见他微微皱眉,似是正在思索着些什么,叹了口气,正想开口说话,就见那维莱特抬头,问蒲从舟:“嗯……比起这个,我更想知道,你是怎么说服阿兰同意雷内空降为枫丹科学院的院长的。” 雷内的唇角微不可查地抽了抽。 “我什么都没做啊。”蒲从舟很理直气壮地摊了摊手,说,“这是阿兰自己的选择。” 雷内瞬间沉默了,思维飘忽了一刹那,恍惚间又回到了很久以前,在阳光清澈、万物生长鲜花簇拥的水仙十字院,几个孩子并排坐在院子前,等待着副院长制作的下午茶——就这一瞬间的思绪飘忽,等回过神来,那维莱特已经把所有的文件签好,对雷内严肃地点点头,说:“那就按着这样办吧。我也是时候应该休息一下了。” 雷内很难用言语描述这一刻的心情,低头看着那维莱特递过来的上任书,半天也一动不动。 “放心,你小子。”蒲从舟非常和善地拍了拍雷内的肩膀,笑了下,语重心长地说,“咱们枫丹的高层就这个不靠谱的德行——就你这直来直去一根筋的性子,放在璃月早就被我家的帝君一个封印塞若陀窝里封印几百年了,也就在枫丹还挺需要你这种人才。好好干,不然小心水龙一喷喷死你。” “舟舟。”那维莱特无奈地说。 雷内也忍不住笑了出来,接过那维莱特的上任书,轻轻摇头,转而看向蒲从舟,总算是敛了敛神情,算是郑重地承诺…… “那我……定不辱命。” ---------------------------- 见雷内带着上任书,跟着枫丹科学院的人上任去了,蒲从舟这才百无聊赖地趴在那维莱特身边的办公桌上,对着桌子上的蒲公英轻轻吹了口气,看蒲公英籽散开,在阳光底下映衬出晶莹的色泽。 那维莱特读了几份文书,忽地想起什么,对蒲从舟说:“我们或许应该早芙宁娜谈谈。” “芙宁娜?”蒲从舟盯着蒲公英发呆,心不在焉地说,“别了吧,大家都知道怎么回事,就少折腾这个小姑娘了。” “这不一样。”那维莱特轻轻摇头,坚决地说,“芙宁娜仍然是枫丹的水神,依据枫丹的律法,在百年前她将枫丹的大权交于我,现在我决定分出部分权力,应当也要通过她才行。” “你问她怎么演戏比较靠谱一点。”蒲从舟支起身子,说,“你问芙宁娜这种事……她怎么可能做得了决定?退一万步说,万一这小姑娘就是咬死了不答应,你又该怎么办?” “要走流程。”那维莱特说。 蒲从舟盯着那维莱特好一会,思索了一会,觉得好像很久没有见到那维莱特这么坚决的一面,手指轻轻敲了两下桌面,叹了口气,说:“行,你自己想给自己找事情做我也没办法。” 那维莱特放下羽毛笔,蹙着眉看向蒲从舟,迟疑了下,还是问:“你……怎么了?” “怎么了?生气了嘛。”蒲从舟摊手,说,“你看看,我为了你这条笨水龙的双休日,跳了原始胎海之水进了你们的监狱,花了这么多时间这么多功夫说服雷内这个长生种来帮你——你呢,你只顾着你的繁文缛节,还要给自己找麻烦。像芙宁娜这种老早就被排除在枫丹体系之外的吉祥物神明你也要——” 蒲从舟的气话还没说完,忽然就见那维莱特轻轻叹了一声,绕过办公桌,走到她的身前,俯下身,轻柔地抱住了她。 “你你你干什么……”蒲从舟还没说完的话就这样轻而易举地被堵了回去,所有的不满就这样融化在一个带着海风气味的拥抱中……还有一点点令人眷恋的温度。 “不要生气了。”那维莱特耐心地说,轻轻摸了摸蒲从舟的头,雪白的长发落在她的肩颈处,柔软而缱绻,“可以吗?” 蒲从舟很没用地整个人软了下去,声音也不自觉地小了下去,想了一会,还是强逼着自己很硬气地说了一句:“那你要自己去把水神那边处理好!” 那维莱特轻轻“嗯”了一声,然后就是一个羽毛似的吻落在了蒲从舟的额头上。 …… 等蒲从舟从那维莱特办公室里出来的时候,竟然看见了独自一人坐在沫芒宫大厅窗前的雷内,稀奇地走了过去。 蒲从舟看了眼昏暗的天色,对雷内说:“咦,你这么快就述职回来啦?” 雷内轻轻“嗯”了一声,也没多接话。 蒲从舟了然地在雷内身边坐下,懒懒地瞧着窗外暖黄的光芒,以及余光中来来往往的人群,多少有点劫后余生的悠闲,扭头又问:“怎么,沫芒宫的生活和你想象的有点不一样?” 岂止是有一点。 雷内叹了口气,说:“挺不一样的。” 蒲从舟笑了起来,歪着头看着雷内。 第166章 “但是也挺好。”雷内又说。 蒲从舟又笑了,双手抱着膝,发了会呆,就又听见露露汪汪的哭声。 一堆美露莘本来各忙各的,听到这声音一个两个都兴奋起来,匆匆放下手头的工作往露露的房间凑过去。 蒲从舟觉得头疼,又有点哭笑不得,推了雷内一把,说:“你去,哄哄这家伙,快点。” 雷内看了眼蒲从舟,说:“我记得你和那维莱特才是她的至亲。” 蒲从舟说:“……安慰露露是你的工作!” 雷内看着蒲从舟。 蒲从舟理直气壮地瞪着雷内。 两个人互相对视一会,最后都笑了起来。雷内往骚乱的方向走去,背对着蒲从舟,挥了挥手。 蒲从舟看着雷内走远的背影,多少有点唏嘘,瞧着这群跑去看露露凑热闹的美露莘一会儿就一窝蜂挤在升降梯里上楼去,一转头,忽然看见一只蓝色蓬蓬松松的水母头从角落一晃而过。 “……芙宁娜?”蒲从舟皱了皱眉,几乎是立刻站起身,跟在芙宁娜身后往那维莱特的办公室走去。 第64章 沫芒宫 “……什么?你、你要让一个陌生人来沫芒宫接下你的部分权力?还是一个罪犯?”那维莱特办公室里,芙宁娜站在办公桌前,双手撑在桌子上,难以置信地问,使劲摇头,“不可以,绝对不可以!” “容我纠正一下,芙宁娜女士。”那维莱特冷静地说,“雷内·德·佩特莉可在戴罪期间接受枫丹科学院的部分工作,我们应当给他部分能够实行工作的权力和尊重。” “……反正不管你说什么,这真的是太离谱了!”芙宁娜几乎是磕磕绊绊地说,明显有些慌乱,“你的权力是我,魔神芙卡洛斯——在几百年前赋予的!你现在随随便便就要交给别人……” “并不是随随便便,芙宁娜女士。”那维莱特耐心地说,“雷内先生的专业能力以及他对于枫丹预言的重视程度有目共睹,虽然他的罪过不可原谅,但是枫丹律法也给了他公正的判决。按照法律而言,我任命他为枫丹科学院院长的行为并无不妥……” “你既然都做好决定了,为什么还来问我?”芙宁娜几乎完全慌了,双手抱在胸前,后退一步。 “因为你是水神,我的蓝莓小蛋糕。”蒲从舟听到这里有点听不下去了,走到芙宁娜身后,叹着气拍了拍她的肩膀。 芙宁娜像炸了毛的猫咪一样跳起来,惊恐地看了蒲从舟一眼,磕磕巴巴地说:“你你你怎么忽然出现了!我忽然想起我还有事,我先走了啊。” 看着芙宁娜落荒而逃的背影,蒲从舟叹了口气,走到那维莱特的办公桌前,曲起手指轻轻敲了两下,说:“芙宁娜好像有点怕我。” 那维莱特摇了摇头,说:“她很敏锐,应该猜到你知道了些什么。” 蒲从舟懒懒地坐回了沙发上,瞧着那维莱特:“我倒不这么觉得……芙宁娜似乎完全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要不是我过来打断你们,你还打算和她鸡同鸭讲到什么时候?我不在的那么多年,你都是这么过来的?” 那维莱特略微一抬头,雪白的发丝在夕阳下微微晃动,折射出一点晶莹的色泽。那维莱特正想回答,然后又听到了沫芒宫外传来的隐约的哭声…… 那维莱特站起身,匆匆往办公室外走去,一晃眼就没影了。 “又在哭。”蒲从舟无奈地叹了口气,没有跟着那维莱特走,自己窝在沙发上打了个滚,这才出门和塞德娜聊了聊那维莱特的新日程,确定了下第一次休息日的时间。 一切搞定之后,夜幕已然降临,星辰一颗颗点缀向深色的夜幕,像一匹缀着珍珠的锦缎。 蒲从舟坐上升降梯,上了顶层特意批出来的婴儿房,开了门发现那维莱特和雷内居然都在。 “……对,手不要放在孩子身体下,在侧边……放一个枕头抵着她身后,这样就不会哭了……没错,就是这样。” 雷内压低了声音,正在很认真地指导着那维莱特怎么把孩子抱上婴儿床睡觉。那维莱特微微低着头,跟着雷内的指令一点点、小心翼翼地动作着,把露露平稳地放在床上。 露露被抱得很舒服,放下后心满意足地哼哼了两声,继续呼呼大睡。 雷内和那维莱特同时松了一口气。 “喂,你们两个在干什么?”蒲从舟瞅了眼那维莱特随手搁置在衣架上的外套,繁复的缎带和绶带垂落,明显有些凌乱——而本来应该好好穿着它的本人——不对应该是本龙——此时只穿着一件轻薄的雪白衬衣,隐隐还见有些薄汗,勾勒出若隐若现的腰线。 “好容易把这祖宗哄睡着了,在教我们枫丹的最高审判官大人抱孩子。”雷内叹了口气,招了招手,一群人从婴儿房里鱼贯而出,那维莱特最后一个出门,顺带带上了外套掩上了房门。 三个人在那维莱特和蒲从舟平常休息的套房的窗边坐下,蒲从舟想了下从柜子里掏出了一点日常她吃的小零食,那维莱特和雷内都扔了一个过去。 “谢了。”雷内看了眼泡泡橘蜜汁硬糖,揣兜里,没吃。 “艾玛纽艾尔先生确实很有育儿经验。”那维莱特严肃地点点头。 “小时候在孤儿院看副院长哄孩子学的,你们都没见过吗?”雷内奇怪地问。 第167章 “没有。”蒲从舟摊手,说,“我记事起就跟着璃月的岩王帝君看他办公来着,身边都是年龄挺大的人了,很少见到小婴儿。” 蒲从舟说完,和雷内一起向那维莱特看去。 那维莱特接触到蒲从舟和雷内的眼神,迟疑了一下,才说:“嗯……龙蜥。” “龙蜥……?”雷内若有所思地说,“果然传言是对的,水龙王是龙蜥进化的极致……嗯,下回去枫丹科学院可以将这点记录在册。” 蒲从舟简直无语了,瞪着雷内:“喂,你这就适应那维莱特的说话风格了?这也太快了吧?” 雷内摊手,微笑着说:“不然还能怎么办?早说要加入你们,还不如趁早习惯一下——要不你也向我学一点抱娃技巧?” 蒲从舟嘴角抽了下,想想就觉得脑壳子嗡嗡的疼,摆摆手,说:“不了,不了……露露是元素龙,怎么想也养不死的,我就不折腾我自己了……我想和你聊一聊那维莱特假期安排的事。” 那维莱特本来正在很认真地吃着泡泡橘蜜汁硬糖,闻言也看了过来。 “……初步的设计是每五天休息两天,这期间所有的审判之类的文书整理就麻烦你了。”蒲从舟说。 “应该没问题。”雷内思考了下,谨慎地说,“那我的休息日……” “放心,我不是无良老板,不会压榨你的。”蒲从舟无奈了,“你和那维莱特的休息时长一样,只是时间会错开——在休息的时候,你可以回到梅洛彼得堡……” 雷内明显有点无奈地看向蒲从舟。 蒲从舟扑哧一声笑了:“逗你的啦,你可以选择回去——或者去其他地方走走,但是三百年内不能出枫丹境内。你还是‘罪人’哦。” 雷内也笑了下,想了会,又问:“你打算和那维莱特去哪里?” “你问休息的时候?”蒲从舟说,“就两天,能去哪里?枫丹附近的海域走一走看一看吧,璃月蒙德有节假日的时候就调休,辛苦你了。” 雷内看了看懒洋洋的蒲从舟,又看向有些拘谨、但眸光明显更柔和的最高审判官,笑了起来,说:“确实挺辛苦的。” --------------------------------- “明天就是风花节了,我算算日子,刚好撞上你的休息日,咱们去堵一堵风神大人吧?” 蒲从舟坐在床边,漫不经心晃着裸露的双脚,趁着清澈的阳光,眯着眼瞧着那维莱特站在镜子前整理着他雪白的长发。 那维莱特扎蝴蝶结的手顿了一下,说:“我以为,你已经忘了这件事。” 蒲从舟“嗐”了一声,随意地说:“怎么会忘呢。只是还来得及,我想着先玩玩再说——话说回来,你就不好奇我到底是什么东西吗?” 那维莱特不假思索地说:“不好奇。” 第65章 风花节 蒲从舟偏了下头,就看那维莱特已经束好了长发,坐在她的身边,很平和地说:“你是你就好。” 蒲从舟想了下,笑了起来,捧着脸趴在桌上,看着那维莱特收拾着桌上散落的一堆堆书,摸了摸她的头,转身离开了。 看着那维莱特离开卧室,蒲从舟也只是在房间休息了一会,就从那维莱特的柜子里扒拉出了一点摩拉,然后施施然跑了出去。 ----------------------- “……这些文件卷宗基本上会在下午四点钟送到沫芒宫,你到时候可以稍微注意一下。处理得了的就处理,实在不能决定的就等我回来。” “嗯,我明白了。”雷内站在那维莱特身边,仔细端详着他递过来的一份文件,说,“那有关枫丹科学院的部分,我就自己处理了。” “可以。”那维莱特严肃地点点头。 …… “那维莱特!”办公室的门猝然被推开,蒲从舟从门口探出头来,笑吟吟地说,“你看我买了——” 雷内和那维莱特一起往蒲从舟的方向看来,一旁严肃地做记录的塞德娜也停下笔,看向蒲从舟,笑了起来:“舟舟!你怎么来了。” 蒲从舟见都是自己人,也放轻松了,把一个大袋子拎到那维莱特身前放下,仰起头对那维莱特很开心地说:“我给那维莱特买了一点点衣服——来来来,都过来看看,我的眼光好不好!” 塞德娜看了眼正在谈正事的那维莱特和雷内,犹豫了下,刚想说“现在是工作时间,会不会不太好”,就见雷内非常淡定地凑了过去,看蒲从舟从袋子里抽出一件又一件衣服。 “……看这一件衬衣,可以海边玩的时候穿;这个是璃月风格的晚礼服,可以出席盛大的典仪;至于这一套,是去须弥时候穿的,长袖和靴子适合爬树——” 听着蒲从舟絮絮叨叨,塞德娜的眼睛一点点睁大,雷内也频频点头,颇有些稀罕地说:“不错,你就算放科学院里,也是属于衣品很好的那类人了。” 蒲从舟笑起来,看向雷内:“怎么,大科学家也懂衣品?” “跟一些人聊天,如果不懂这些,很难取得他们的信任。”雷内淡淡地说。 “有道理。”蒲从舟煞有介事地说。 那维莱特也侧过头,仔细地听蒲从舟和雷内的对话——只有塞德娜绕到蒲从舟身边,小心翼翼探出一对耳朵,伸出爪子碰了碰那件雪白的竖领子衬衫,不可思议地说:“……如果我没记错,这应该是‘枫丹设计院’今年最厉害的毕业生的毕业设计吧?据说他开出了天价,至今没人购买——还有这件也是……都好贵好贵!” 第168章 “啊,还好吧。”蒲从舟想了想,迟疑了下,说。 “舟舟,你哪来的这么多钱呀?”塞德娜吃惊地问。 “应该是璃月那边的吧,毕竟璃月那么有钱。”雷内说。 “不是啊,那维莱特柜子里拿的。我来的时候,帝君一个摩拉都没有给我。”蒲从舟理直气壮地说,“怎么,不可以花吗?” 雷内无语了一秒,塞德娜也怔住了,小声说:“……以贸易著称的璃月居然——” “咳,这是小细节,不要在意。”蒲从舟不自然地咳了一声,心里将对摩拉完全没概念的钟离吐槽了一遍,就见那维莱特走到她身边,蹲下身,摸了摸她的头顶。 那维莱特耐心地说:“可以花。” 蒲从舟抬起头看着那维莱特,轻轻“啊”了一声。 “你说的那些摩拉,应该是我这么多年积蓄的工资。”那维莱特想了下,说,“我平日的吃穿用度都来自于沫芒宫,一般也没有私人活动,所以应该存下了一些摩拉……虽然不多,但是养活你不难。” ……养活。 塞德娜知道那维莱特的工资,简单计算了下,很严肃地说:“那维莱特大人,您这么多年的工资加一起,大概够蒲从舟女士在最繁华的枫丹廷市中心建二十栋大别墅哦!” 雷内差点一口气没喘过来,刚忍不住想笑,就看蒲从舟对那维莱特很认真地说:“……市中心大别墅就不要啦,在枫丹风景最好的地方给我建一处贝壳小屋就好。” “嗯……”那维莱特想了一会,问,“你觉得枫丹风景最好的地方在哪里?” “我不知道啊!”蒲从舟笑着说,“所以才要去旅游嘛——多看看多走走,等我们把枫丹玩了个遍,在好好评估下哪里是风景最好的地方!” 那维莱特略一思索,点头说:“有道理。” “当然有道理!”蒲从舟一步上前,拉住那维莱特的手就把他往外拽,一边对雷内说,“枫丹廷这两天就交给你啦,我和那维莱特先去玩了!” “哎舟舟——”塞德娜率先反应过来,急忙说,“那维莱特大人和这位先生的工作衔接还没结束——” “没结束就没结束,要是雷内连枫丹廷的这点事都搞不清楚,那也可以回原始胎海之水里去了。”蒲从舟不假思索地说,对雷内和塞德娜笑了下,把那维莱特推出了办公室,然后嘭一声带上了那维莱特办公室的门,“下班时间到啦,再见!” 门甩上的瞬间扬起一股风,吹起了那维莱特办公桌上插着的那一束蒲公英,花籽在风中洋洋洒洒地飞起。 雷内和塞德娜在蒲公英花籽里面面相觑,最后还是雷内笑了下,对塞德娜说:“这两个不靠谱的……我们来交流下审判问题的事宜?” ------------------------------ 从枫丹去蒙德的路途遥远,但是对于拥有风元素神之眼的蒲从舟来说不算什么,就算是带着那维莱特一起,大约两个小时多一点也就到了蒙德城主城区。 这是筹办风花节的夜晚,整个蒙德城沉浸在一片微黄的灯光中,甜甜花酿鸡、风神杂烩菜的浓郁香气弥漫在一条条开满鲜花、爬着绿植的小巷大路间。 那维莱特和蒲从舟穿着蒙德的斗篷,倒是很自然地融入进了熙熙攘攘的人群中。蒲从舟对蒙德的地形极其熟悉,拉着那维莱特,七拐八弯地溜到了蒙德角落头一个僻静的酒吧,把那维莱特拽了进去。 “喏,你看看,想喝些什么?”蒲从舟把酒水单塞给那维莱特,趴在他面前的桌上,笑着说,“现在这蒙德啊,明天风花节,像‘天使的馈赠’和‘猫尾酒馆’这种著名的酒吧都挤满了人——也就这边人少一点——不过这家的酒水很好!苹果酒是全蒙德最好喝的酒!你要不要来一点?” 那维莱特仔仔细细地把酒水单看了一遍,摇摇头,还给蒲从舟,说:“我暂时不喝。” 蒲从舟想起那维莱特上次喝酒的后果,不由想笑,使劲忍住了,扬声说:“老板!来一份苹果酒!” 蒲从舟其实酒量也不怎么样,喝了半瓶苹果酒就觉得头有点昏,趴在桌子上昏昏欲睡,看着头顶的蜡烛都成了重影,那维莱特拉了她好几次蒲从舟也不起来,还囔囔着还要喝。 等蒲从舟趴在桌子上舒舒服服睡了一觉了,抬起头迷糊间看那维莱特似乎正在和人聊天,又抱起酒瓶子喝了两口,再次睡了过去。 蒲从舟再次醒来已经是深夜,她抬起头见那维莱特作别了一个穿着黑色斗篷的陌生人,就问:“他是谁啊?” “不知道。”那维莱特坐回蒲从舟身边,耐心地说,“只是刚好遇见,聊了几句蒙德的近况。” “什么近况。”蒲从舟没多在意,从那维莱特兜里摸出了几个摩拉,和老板结了账,随意地问了一句。 “蒙德现在是由西风骑士团管辖,进行简单的治安处理和政策抉择。”那维莱特和蒲从舟一起走出酒馆,抬头就见蒙德城巨大的风车在淡色的月光下缓缓转动着,“看起来很自由的一种统治手段,效果也意料之外的不错。” “人家蒙德能这样搞,是因为风神大人。”蒲从舟听那维莱特这么说,又被蒙德夜晚的风一吹,清醒了不少,“蒙德的人相信风神护佑着他们,他们的所作所为也在践行着巴巴托斯的意志……因此以‘自由’为标杆,这才建立出了一套独属于他们的政体。枫丹人似乎没有这样信仰着水神吧?” 第169章 那维莱特怔愣了一下。 蒲从舟停了停,又左看看又看看寻找着旅馆,很快在巷子尽头找到了一家,“和枫丹以及蒙德不同,璃月虽然对帝君的认可度很高,但是帝君从未放权,而是以统治者的身份君临璃月……虽然按着这样下去,我觉得迟早有一天,帝君会离开璃月吧,在一切安定之后。” “至于你呢,那维莱特?”蒲从舟站在灯火辉煌的旅馆前,笑着转身,看向那维莱特,伸出一只手,“你是愿意接过水神的权柄,一直与枫丹为伴——还是打算在一切尘埃落定后,和我出去走走?毕竟提瓦特这么大,如果我们只能休息日出去玩,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走遍每一个角落呢。” 第66章 风花节 蒙德清泠泠的月光下,蒲从舟眯着眼,看见那维莱特背光而立,雪白的发丝在斗篷的兜帽下纷飞,洁白得像圣塞西莉亚花的花瓣。 那维莱特轻轻一叹,走到蒲从舟身前,微微欠身,淡紫色的眸子狭长,温和地对上蒲从舟的,“我不知道。” 蒲从舟:“嗯?” 那维莱特说:“我不知道未来会向什么方向走,也不敢确定你是否会先离开我,或者我会先离开你。但是……” 那维莱特停了停,抬起手,似乎要碰上蒲从舟的侧脸,却在只有一点点距离的时候落下,“我会为了这个梦想尽全力。” …… 蒲从舟只觉得心尖像是被一片柔软的羽毛轻轻吻过,酥麻得让人沉醉,却有点什么都捉不住的空虚感。蒲从舟抬起手握住那维莱特的指尖,轻轻带着他的手触碰上自己的脸颊。蒲从舟近乎是颤抖着低头,低不可闻地“嗯”了一声。 那维莱特微微一怔,一点温度透过皮手套传来,柔软的触感让他想起了膨膨兽雪白的肚皮。 蒲从舟低头,她闭着眼,能感觉到柔软又细腻的发丝垂落,那样轻盈又柔软地钻入蒲从舟的肩颈,似是将她温柔地裹挟。 ---------------------- 等蒲从舟从旅馆醒来,窗外的喧闹声已经很大了。 蒲从舟走到窗边,探出头去看,就见一群蒙德装扮成骑士的小孩正在拿着弓箭射气球。 听到气球一个个破碎的声音,蒲从舟就知道风花节已经开始了,一边关上窗户一边回头说:“那维莱特,我们一起去射箭吧——” 蒲从舟转头,刚好看见那维莱特端着早餐盘出现在门口,见蒲从舟一脸兴奋,那维莱特的眼眸中也有了笑意,把放着蛋糕卷的早餐盘搁在蒲从舟身前,坐在她身边说:“刚刚醒来,看你还在睡,我就先下楼弄了些甜点来,不知道你喜欢不喜欢。” “蛋糕卷啊,一般般吧,晚一点带你去吃更好吃的。”蒲从舟啃着面包卷,又把窗户打开了,对着那维莱特指了指不远处射气球的孩子们,说,“风花节的传统项目了,射箭、飞天、弹琴——你会弹琴吗?” 那维莱特思索了一会,谨慎地回答:“很早以前,我刚来枫丹廷的时候,和一些艺人学过一些风琴的演奏,略懂一些。” “那你试试看能不能成为这次风花节的风花节之星。”蒲从舟把面包卷塞嘴里,含糊不清地说,“传言说风花节之星在风神象前祈祷就能得到风神的赐福……呃我们的话说不定能见风神大人一面。虽然我昨天在蒙德城转悠了一圈严重怀疑风神大人就没在蒙德……” 那维莱特捕捉到了关键词,问:“风花节之星?” “对,要看风花节传统三项——射箭飞天弹琴的总积分,还有就是要全民投票。”蒲从舟说,“你如果会弹琴可以试试看——我已经放弃了,我是完全彻底绝对不会弹琴啊!我一弹琴别人就捂耳朵!” 那维莱特轻轻笑了,眉眼中略微一点光似乎荡漾开,让蒲从舟瞬间晃了下神。 无论看多少次还是觉得好看的一张脸啊! 那维莱特倒是对蒲从舟的异样似是恍若未闻,轻轻摸了摸蒲从舟的头顶,说:“我们可以去试试看。” 蒲从舟早就期待很久了,重重点了点头:“嗯嗯嗯!” ---------- 蒲从舟想过那维莱特很厉害,但没想到他能这么厉害! 蒲从舟蹲在那维莱特身后一米处,眼睁睁看着他优雅地提起镶嵌着花的弓箭,拉弓射箭,气球哔哔啵啵炸了一天的彩带,身边人不断地发出“哇哇哇”的惊呼声。 ……真就是听取哇声一片。 蒲从舟看着那维莱特在众人艳羡的目光下搁下弓,略有些讶异地望向一脸古怪的自己。 犹豫了下,那维莱特问:“怎么了?” 蒲从舟唇角抽了抽,想起去年风花节时她为百分之九十的气球命中率沾沾自喜,再看这那维莱特刚刚一箭过去至少射中两个气球…… 那维莱特见蒲从舟只是盯着他不回答,想了会,说:“嗯……或者,你可以先去参赛,我在你身后看着你。” “参赛参赛,参什么塞,走了走了,下一个项目!”蒲从舟气急地说,拉着那维莱特穿过人群就跑,“我就不自取其辱了!” …… 蒲从舟和那维莱特在人群中穿梭,隐约传来了周围人的议论声。 “这个小姑娘好像是璃月的蒲从舟……我很早以前在璃月的船队见过她一面。” “那个人是……等等我在枫丹见过!审判庭的最高审判官?” 第170章 “哈哈哈哈你看走眼了吧,怎么可能!” …… “不可能出现在风花节”的蒲从舟很快带着那维莱特来到了悬崖边“飞天”的比赛场所,看着一群群人在一声哨声后撑起风之翼跃入悬崖的风中,这才后知后觉,蒲从舟扭头看向那维莱特,问:“你是不是没有风之翼?” “嗯……应该是的。”那维莱特回答说,“但是我或许能不借助风之翼飞行。” ……那不就吓死人了都。 蒲从舟叹了口气,“那我给你买一对临时的风之翼,规则上是要用风之翼滑翔——看到那几个很亮的环了吗?穿过的环越多、速度越快,积分越高。” 这样说着,蒲从舟走到附近的小店买来了两对风之翼,钻到一大堆羽毛编织成的翅膀里挑选,嘴上还念叨着:“我看你应该适合蓝色的——我挑挑啊,这个……嗯,这个就很合适!” 蒲从舟从一堆五颜六色的风之翼中揪出了一只淡蓝色转深蓝、颜色简约明丽、剪裁大气的风之翼,举起来给那维莱特看,笑得洋洋得意:“怎么样!是不是特别好看!” 那维莱特立在店铺外的人群前,略微有点怔神,雪白的发丝扬起,额前一点深蓝悠悠曳动。 小店的老板看蒲从舟喜欢,趁热打铁,热情地说:“这位姑娘好眼光啊!这风之翼可是蒙德著名的设计师设计的,据说灵感来源是枫丹的最高审判官那维莱特!那位设计师对那维莱特在欧庇克莱歌剧上一见钟情啊,深深被他的美貌折服,回来咱们蒙德就设计了这套风之翼!” 蒲从舟听了,笑得直不起腰,抱着风之翼对老板说:“居然还有这种事,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老板说的眉飞色舞,非常恰到好处地从自己的柜子里掏出了一个悠悠海獭的头盔和灰蓝伞雀的披风,“这还和风之翼是一套的!灵感都来自那位最高审判官哦!很贵,但意义非凡嘛——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摩拉,怎么样?” “便宜!”蒲从舟边笑边转头对那维莱特说,“那维莱特,你来付钱吧!顺便过来试一试这套合不合身?” 那维莱特严肃地点点头,走到蒲从舟身边,从兜里取出一万摩拉的支票交给老板。 “好嘞!我就喜欢爽快的客户!”老板笑咪咪地接过支票揣兜里,看蒲从舟把悠悠海獭的头盔按在那维莱特的头顶,正在折腾着给他穿斗篷,越看越不对劲,忽然睁大了眼睛,问,“等等!这位先生——您叫什么来着?” “啊……”那维莱特思索了一会,还是决定实话实说,礼貌地对老板轻一点头,说,“您称呼我为那维莱特就好。” 老板的笑容刷一下消失,觉得眼前的世界在咔咔咔碎裂——正想追问,就见蒲从舟把风之翼给那维莱特按了上去,轻快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说:“搞定了!现在去比赛吧!” 那维莱特向蒲从舟点点头,一前一后走出了小店。 老板眼睁睁看着蒲从舟和那维莱特走远,这才反应过来,后知后觉地追了出去,6看着这两位的背影喃喃自语:“……不会真的是枫丹的最高审判官吧?” ------------------ 蒲从舟给那维莱特报了名,笑着对他挥了挥手,说:“加油啊,把蒙德的风花节之星拿下,最高审判官——” 那维莱特轻轻“嗯”了一声,又问:“你呢?为什么不参加比赛?” 蒲从舟踮起脚尖,摸了摸那维莱特头顶戴着的悠悠海獭——那只蓝色的海獭柔软地拥抱着雪白的头盔,恰到好处地翻出软软可爱的肚皮,咋看起来和那维莱特一贯的风格一模一样,“咦……这海獭配色和你的配色好像啊那维莱特,之前我怎么没发现……” 那维莱特严肃地点点头,解释说:“枫丹生物的配色问题我也并不理解,像我并不明白我的情感为什么会影响到枫丹的天气。” 蒲从舟很认真地说:“原来是这样……还真的有关系。” “所以,你为什么不参加比赛?”那维莱特又问。 “没完没了了是吧……”蒲从舟无奈地摊手,理直气壮地说,“我要是参加比赛,那我还怎么看你飞啊!你快去吧,我在悬崖上看着你哦——到你候场了,去吧去吧……” 蒲从舟把那维莱特往候场出推了两下,看他被风花节的筹办人员带走了,这才有擦了擦额角,有点感慨,驱动了风元素神之眼,轻飘飘掠上了更高处的悬崖。 悬崖边上有圣塞西莉亚花,纯白的花瓣在轻柔的风中舒展,优雅而纤细。 圣塞西莉亚花的话语是“浪子的真情”,之前蒲从舟在温迪的帽檐处也见过一样的花卉。蒲从舟想了想,坐在圣塞西莉亚花的旁边,俯瞰这一批比赛的人穿戴者风之翼,纷纷跃下悬崖。 长风鼓起五颜六色的风之翼,远看就像是多色的鸟儿骤然展翅飞翔。 蒲从舟骤然听见一个很轻很轻的声音,像是吟游诗人在轻轻哼歌:“最早的鸟儿是不会飞的,飞翔是鸟儿勇敢跃下悬崖的奖励……” 蒲从舟猝然回头,身后空无一人,只有一缕清风卷着落叶扬起。 几乎是与此同时,蒲从舟看见一点蓝色顺着风窜出人群,轻盈又迅速地穿过一个又一个光环。 在山脚看比赛的人们发出惊呼声,不知是哪个孩子发现了,尖叫起来:“海獭!是悠悠海獭!” 第171章 “海獭加油!” “大海獭加油!” …… 蒲从舟趴在草坪上笑得乐不可支,看着那维莱特绕过最后一个光圈,似是不知该做什么,竟然收起了风之翼,径直下落。 蒲从舟当然知道那维莱特不会摔死,但是周围的观众不知道,一时间所有人都看傻了,一阵阵尖叫不绝于耳—— 第67章 风花节 “我的天要掉下去了——” “小心啊水獭——” 一阵阵尖叫声从山岗传上山巅,在风中飘落得很远。 蒲从舟听着这些声音,忽然有点想笑,神之眼骤然亮起一点璀璨的光泽。 旋即身后传来几声清脆的琴音,蒲从舟也没想那么多,顺着风的方向纵身一跃—— 蒲从舟跳下了悬崖。 风一缕一缕将蒲从舟牢牢包裹,顺着风的轨迹,蒲从舟在空中极具下降,青绿色的风元素之眼也瞬间亮起,一股莫名的、由风元素之力组成风吹拂而起,推动着蒲从舟往那维莱特的方向下落而去—— 忽然间风起,耳边除了呼啸而过的风声再听不到其他。等那维莱特反应过来,只觉得他被一双手骤然环绕,然后一股力量将他缓缓往上托起。那维莱特回头,看见蒲从舟笑吟吟的侧脸,还有她身后张开的青绿色风之翼。 “怎么啦,那维莱特?” 在观众如释重负的欢呼声中,蒲从舟抱着那维莱特缓缓下落。风顺着风之翼的羽毛旋转,风之翼鼓起晃动,划出一个优雅的弧度。 蒲从舟笑着看向那维莱特,歪了歪头:“为什么想不开,把风之翼收起来了?” “比赛结束了,不是吗?”那维莱特微微一怔,偏头看着蒲从舟。雪白的长发被头盔束住了一半,剩下一半在风中飞舞,像是一只雪白的鸟。 “会被吓到的。”蒲从舟和那维莱特落地,两人一起站在了比赛结束的场地上,蒲从舟看着身边的工作人员都在统分,一下子没什么事,趁着这个空隙,眯着眼睛,对那维莱特指了指山岗上坐着的一群人,“看,他们会担心你。” 那维莱特顿了一下,顺着蒲从舟指出的方向看去,望向远处的观众。坐在山腰上的人们看到那维莱特正在往这个方向看,一个两个也兴奋了起来,有些特别激动的甚至站起来向他挥手,双手放在嘴边喊着些什么,只是隔得太远,听不太见。 那维莱特眼眸中似乎略过一点未名的情绪,但仅仅是很迅速的一瞬间就消失不见——还没等这点情感酝酿,一个负责风花节的西风骑士就挥着一张纸走来,兴高采烈地说:“恭喜这位海獭先生——第一名!你就是冠军!” “耶!”蒲从舟欢呼起来,接过西风骑士的参赛证明,向西风骑士团负责组织的人员道了谢,转身拉着那维莱特跑,“走啦走啦,我们去最后的比赛!然后就能参加投票啦!风花节之星,冲呀——” 那维莱特被拖着跑了几步,略微有点哭笑不得,想了会,才问:“为什么他们叫我……海獭先生?” “可能你戴着的这个帽子太显眼了吧哈哈哈哈……”蒲从舟边笑边跑,在蒙德一望无际的青草地上,穿过一簇簇蒲公英和日落果树的树荫,渐渐看见远处的风车。 彩色的旗帜装点了整个蒙德城,向城门外守着的小女孩花了二十个摩拉买来一束蒲公英后,蒲从舟东瞧瞧西看看,瞥见旁边的一家店已经挤满了人。 蒲从舟想了一下,对那维莱特说:“快到饭点了,我去那边排队给你买风神杂烩菜——嗯这家的风神杂烩菜很好吃,我知道。” “好。”那维莱特点头。 “所以你先去报名弹琴吧,海獭先生。”蒲从舟指了指蒙德风神像下聚集的一堆人,以及临时搭起来供人比赛演奏的小舞台。 那维莱特沉默了一下,看了眼蒲从舟,又扭头望向熙熙攘攘的人群,只是问:“那你怎么找我?” “怎么找?我找到你还不容易,你在台上弹琴我看得见啊。”蒲从舟这样说着,瞅准饭店前面一处空隙,一扭身钻了进去,顺便对那维莱特挥了挥手,“走啦,我先去排队了。” 看蒲从舟一转眼消失在人群中,那维莱特停了一会,才转身向风神像下的比赛场地走去。 报名的过程很顺利,在报名表上签好名字后,很多看了飞行比赛那一场后的人都认得那维莱特戴着的海獭的帽子,胆子大一点的还带着枫丹的留影机和他留影。那维莱特很认真地和那些人拍了照,和其中一部分人聊了聊海獭的习性,很快就有西风骑士拿着报名表通知该他候场了。 那维莱特跟着西风骑士走到候场地,才发现那边竟然只有斐林琴。 “如果需要那种比较好或者比较特殊的乐器,一般来说都是自备。”西风骑士为难地说,“要不这位……那维莱特先生,您去问问其他参赛者是否愿意借乐器给您暂用一下?” 那维莱特之前和流浪歌手学习的乐器是风琴,那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现在还在使用风琴奏乐的,估计也极少了。那维莱特思索一会,走到了斐林琴前,挑了一把花纹朴素的拿起,说:“谢谢,先不用了。我试试看能不能用这种乐器演奏。” “咦?”西风骑士团的成员有点疑惑了,惊讶地对那维莱特说,“您是第一次用这种乐器演奏吗?这——” 第172章 那维莱特曾经看风神巴巴托斯使用过斐林琴,他低头拨弹了一下琴弦,试了一下弦音,点头说:“乐器只是载体,情感才是本质。我先试试看吧,或许能行。” “好、好的……”西风骑士有点迷糊地走了。 那维莱特简单调试了下琴弦,才刚刚定下音阶的位置,就通知他上场了。那维莱特对工作人员点了点头,就往台上走去。 --------------------------- “让一让让一让——咦小心一点!”蒲从舟用风元素之力维持着两碟的风神杂烩菜,在拥挤的人群中歪歪倒倒地穿梭着,往风神像的方向去。 身边的人看见那两盘子热腾腾的风神杂烩菜就犯怵,生怕蒲从舟一个不稳把食物撒到他们身上就完蛋了,骂骂咧咧地往两边挤,一时间场面混乱不堪。 蒲从舟陪着笑往风神像的方向去挤,伸着脑袋看着舞台上轮到谁了…… 好巧不巧,恰好是那维莱特。 时间还是太赶了一点,蒲从舟只听到那维莱特弹奏的最后一小段旋律。 ……旋律。 蒲从舟失神了一瞬间。旋律像是泉水骤然滚落在潮湿的古木上,带着一点点古朴的忧伤,而复调轻盈的欢快却又想落在玉盘上的大珠小珠叮叮咚咚,一点点转着欢快和悠扬,逐渐压过忧伤的主基调,整段旋律也骤然间收尾。 然后那维莱特轻轻放下斐林琴,抬眸向观众的方向看了过来,轻轻环视一圈。 聚集在风神像下的人群沉默了一秒,蒲从舟也怔神了一下,下意识撤走了风元素力—— 完蛋了! 蒲从舟的心咯噔一声,想补救却慢了半拍,整盘风神杂烩菜哗啦啦向人群倾倒过去—— 守着整体风花节秩序的西风骑士团成员也傻眼了,有些反应快的已经开始骂人——然而此刻风神像前听那维莱特弹琴的人们也反应过来,开始爆发出震天的欢呼,为了这首惊人又温柔的曲子—— 就在这一片欢呼声中,一股温柔的水流凭空出现,卷起了所有的风神杂烩菜,安安静静包裹成一个水团,悬浮在半空中。 蒲从舟略微怔了下,扬起一个笑容,抬头向那维莱特的方向看去。那维莱特没有看向蒲从舟,微微扬首看向浮在空中的水团,思索了一会,然后水团稳稳当当地落在蒲从舟身前,水花散去,露出了完好无损的风神杂烩菜。 蒲从舟这边的一点点小插曲,除了一直看向这边的那维莱特以及守着的西风骑士团成员之外,没有人注意到,所有人都看向那维莱特的方向欢呼。 那维莱特此时也向人群欠身质疑,正准备退下场,负责主持风花节的西风骑士团成员就拿着张评分表一脸激动地走到那维莱特身边,扬声说:“随着最后一位参赛者的表演结束,风花节的评委组根据射箭、飞行、弹琴三项的综合成绩,以及整个蒙德城居民的投票,我宣布,今年风花节的风花之星就是——” “我身边的这位海獭先生——那维莱特先生!” 宣布刚刚结束,人群中传出来震天动地的欢呼,与此同时还掺杂着一点窸窸窣窣的议论。 “……那维莱特,他们说那维莱特?” “是不是枫丹审判庭的那个……” “有可能是同名同姓……” …… 一片喧闹声中,主持人从身边的小女孩手中取来一枚串着蒙德的风车菊、圣塞西莉亚花等各色花卉的花环递给那维莱特,说:“那现在我将这枚受过风神赐福的特殊花环奖励给您,那维莱特先生——您可以把他送给你最珍贵的人……” …… “对不起对不起哈哈哈,我不是故意的。”蒲从舟看着面前气势汹汹的西风骑士,非常心虚地滑跪了。 “……风元素之力不会用就不要随便用!这么多人,你居然敢把菜飞起来让它到处跑?要不是那股不知道从哪里来的水元素之力,烫到人了怎么办?”西风骑士有点气不过地数落。 “哈哈这不是出现了水元素力嘛……”蒲从舟颇为不好意思地说道,心里还在悄悄腹诽。 “你怎么能预料到会出现水元素之力?万一迟了一步呢?”西风骑士团气急败坏地说。 “不会的。”蒲从舟很认真地说。 “万一呢?你能保证?” “能保证。”蒲从舟忽然笑了起来,莫名心中充满了信心,“因为是他的话,绝对不会有意外的!” 几乎就是在此时,那维莱特接过了主持人手中的花环,略微一点头,就转身往人群簇拥中走去。 人群在那维莱特身前分出一条路,所有人看着这位“海獭”先生缓步走到怀中抱着两碟风神杂烩菜的女子身前,微微欠身,将花环戴在了她的头上。 蒲从舟忍不住笑意,抱着菜碟抬头看向那维莱特,头顶着花环。 不会有万一的……因为他是那样细心,那样好的……一条龙呀。 第68章 风花节 戴上花环后的蒲从舟还是没有看到风神巴巴托斯,在一群热情蒙德人的簇拥下又被赶上了舞台。 蒲从舟连风神杂烩菜都没来得及放,就和那维莱特一起站在了风花节主持人的身前。 主持人看着蒲从舟怀里的杂烩菜直笑,忍着笑意问:“请问一下这位女士,您为什么抱着这两叠——杂烩菜?” 第173章 蒲从舟想了想,严肃地回答:“吃。” 主持人又问:“那为什么是两碟?” 蒲从舟指了指那维莱特,说:“还有一份给他吃。” 台下的人哄堂大笑。 主持人也笑了起来,很轻松地活跃氛围,说:“看来这位女士对这位——海獭先生——十分关心啊!那在我收集民众想对今年的风花之星提出的问题的时候,我冒昧问一下海獭先生,您和这位女士是什么关系呢?” “夫妻。”那维莱特不假思索地回答说。 台下又是“哇”的一片。 主持人惊讶了下,调侃说:“海獭先生说话也和您的妻子一样简洁呢——我看两位这么年轻,没想到居然已经结婚了!真的是恭喜恭喜啊。也要恭喜海獭先生夺得今年的风花之星!海獭先生要不要简单地做一个自我介绍呢?” “可以。”那维莱特严肃地说。 “哎你——”蒲从舟刚想阻止,但已经来不及了。 那维莱特非常实诚地进行了自我介绍:“你们好,我叫那维莱特,来自枫丹廷。” 还好还好,蒲从舟松了一口气。 “哦,枫丹啊……我也有幸去过您的故乡,是一个很美丽的国度,那维莱特先生。”主持人一边说着,一边接过刚刚统计出来的群众的问题,刚看了眼,就有些讶异,抬起头对那维莱特说,“……根据我对台下的人们的问题收集,有一条是这样的——” “亲爱的海獭先生,您叫那维莱特,我听说枫丹的最高审判官的姓氏也是那维莱特——请问您和枫丹的最高审判官是什么关系呢?” 听到这个问题,蒲从舟全身的蒲公英籽都炸了起来——但已经来不及了。 那维莱特听到这个问题,思索了一下,严肃地说:“我就是枫丹的最高审判官。” 这下台下彻底炸开了,所有人都在议论纷纷—— “天啊最高审判官!这位确实是枫丹的最高审判官先生!” “我就说他是!我在欧庇克莱歌剧院远远地见过他一面!嘿你们还非说他不是……” …… 主持人也彻底慌了神,她压根儿没想到那维莱特居然会是枫丹的最高审判官——那这应该是蒙德的外交问题?不过出于敬业,主持人硬着头皮翻找着一张张问题,一边勉强地笑着说:“哈哈哈哈真的是令人惊讶!那……那,最高审判官先生,下一个问题——您为什么戴着个海獭头盔?” 这个问题一问出口主持人就有了想扇自己的冲动,台下也是一片的哄笑,最后还是那维莱特停了停,转头看向蒲从舟,温和地说:“是舟舟送我的,说是……很特别的一个头盔。” 蒲从舟笑了起来——然后又听主持人深吸一口气,勉强维持着气氛,接下去说:“哈哈看来那维莱特先生和您的夫人是情真意切……” “也不是因为这个原因。”那维莱特解释说,“出于个人审美,我也十分喜欢这个头盔。” 台下又是一片笑声,主持人也跟着笑了。本来主持人还因为那维莱特的身份紧张,没想到他虽然是枫丹的最高审判官,但是性格温和,对人也诚恳认真,也就放松了下来。 接下去几个问题都挺轻松,大家随便问那维莱特认真答,乐呵着乐呵着也就过去了,然后蒲从舟戴着花环,和所有人一起唱起的风花的歌谣…… …… 趁着所有人都在忘我地唱着风神的曲子,蒲从舟悄悄拉了那维莱特一把,小声说:“走,我们先溜……我知道一个地方,可能会遇见风神大人。” 那维莱特微微怔了一下,很快点了下头,随着蒲从舟悄悄穿过人群,然后风元素力一卷,一溜烟没影了。 …… 蒲从舟拉着那维莱特落在风起地的大树下,她仰头看向纷纷落下的树叶,转头环视了下四周,风车菊在风中微微晃动着。 蒲从舟叹了口气,看了眼淡蓝色的风神像,对那维莱特说:“走吧走吧,看来我们这一趟是见不到风神大人了。” “嗯……”那维莱特思索了一会,才说,“没有关系。” “风神大人绝对在蒙德,你当时去飞行的时候他还来看你了来着,只是单纯不想见我们。”蒲从舟说,伸手抚了抚头顶的花环,抬头看向风神像上戴着兜帽而立的巴巴托斯,有些无奈,“风神大人,你真的不觉得过分吗?我们好歹也拿到了风花之星耶。” 风倏忽拂过山岗,吹起风车菊摇晃,落下的风声像是某个风精灵带着点狡黠的“诶嘿”。 “能感觉到。”那维莱特严肃地点点头,询问蒲从舟,“是否需要我把他找出来?” 这话一出,身边的风都狂乱了几分。 ……理论上或许还真的行得通。 蒲从舟脑补了下那维莱特把整个蒙德喷得都是水的样子,有点无奈地摇摇头,对那维莱特说:“算了算了,咱们就不去强求了……回枫丹吧哎。明年风花节我们再来玩就是。” 那维莱特轻轻点头,和蒲从舟化作一蓝一绿两道光芒,倏忽掠上风起地的夜空。 星光璀璨,无边星空下的青草旺盛,像是歌颂着复苏的春天。忽然一阵风过,穿着绿色斗篷的温迪怀抱着琴落地,带着笑注视着两道光芒消失在天际,拍了拍胸脯:“好险好险,差一点就被发现了呢……” 第174章 …… 蒲从舟在夜空飞了一会,忽然低头,看向月光下波光粼粼的枫丹海面。 “怎么了?”那维莱特注意到蒲从舟忽然间的走神,询问说。 蒲从舟想了想,驱使风元素之力,拉着那维莱特向海面掠去。不过一会儿的功夫,她就窜入了海水之中,沉浸在一片蓝盈盈的世界。 看着周边游来游去的鱼群和水母,一只温柔的粉红色小鱼认出了那维莱特,亲昵地围绕着他散落在海水中的雪白长发转圈圈。 蒲从舟调整了一下呼吸,扭头对上那维莱特询问的目光,忍着笑指了指那维莱特身侧,吐了个泡泡说:“来找找你亲戚。” ……亲戚? 那维莱特疑惑地转头看去,只见一只蓝白色的悠悠海獭抱着个小贝壳,非常快乐地在他身边翻了个身,露出软软雪白的肚皮,然后两只前爪抱着贝壳,啪啪啪地往肚皮上砸。 那维莱特不由得笑了起来。 蒲从舟很少看到那维莱特这样的笑容。 尽管他们在一起这么久,也亲密过也疯狂过,但无论是在蒲从舟面前或是在其他人面前,那维莱特几乎都是刻板地把自己束缚成一个特定的模样——温柔也好严肃也罢,就算是在最失控的瞬间蒲从舟也只能偶尔窥见他的一点点在束缚之外的渴求。 ……这是第一次,第一次这样放松的微笑。 “怎么了?”那维莱特注意到蒲从舟盯着自己发呆,扭头询问说,眼眸中还带着点未消散的笑意,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海獭很可爱。” “没事,就是看你好看。”蒲从舟回过神,伸手捉住了一缕那维莱特散落在海水中的柔软长发,轻轻贴在唇边啄了下,才仰起头看他,强调说,“真的特别好看。” 那维莱特呼吸急促了一些,轻轻“嗯”了一声,垂眸注视着蒲从舟,刚想说什么,就见蒲从舟忽一下从他身边游开,左顾右盼了下,转身问他:“你知道这附近有什么地方比较好看的嘛?带我玩玩?” 那维莱特怔愣了下,指尖抚过一只柔软的小鱼,轻声说:“……确实有。” “走吧走吧,那快点走!”蒲从舟笑着说,歪头想了下,游到那维莱特身后,严肃地纠正说,“哦不对,是快点游!” 那维莱特轻一点头,简单辨认了个方向,就领着蒲从舟向一个方向游去。 一路上无数的鱼群和海马纷纷向那维莱特游来,经常找人麻烦的重甲蟹居然也举着钳子围绕着那维莱特跳舞。 看着悠悠海獭成群结队地游过来,整齐划一地向着他们打滚扔小贝壳,蒲从舟直笑,问那维莱特:“它们是不是认出你的身份才和你亲近的?” “或许是吧。”那维莱特抬起手,轻轻摸了摸距离他最近的悠悠海獭的头,说,“也有可能是因为它们感知到大地之心的水元素……对我产生了亲切感。” “哇听起来很厉害的感觉……”蒲从舟惊叹地注视着周围五颜六色的海洋生物,看着一群群的鱼在那维莱特的长发间穿梭,忽然间听那维莱特开口了。 “嗯……已经到了。抬头看。” 蒲从舟抬起头。 无数的鱼群在他们头顶的海水中游弋,组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鱼鳞在月光和海水之中几番折射,粼粼的光芒像是繁星,在这片寂静的海水中安静闪烁。 蒲从舟完全被这一幕震撼住了,好半天才近乎喃喃自语地说:“海底星空……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海底星空啊!” 那维莱特轻轻“嗯”了一声,温柔地伸手环住了蒲从舟,静静注视着她眸中倒映的鱼群,半晌,微微低头,吻住了她。 蒲从舟毫无防备地陷入了一个绵长的吻,有点惊讶地睁大眼,绷紧的身躯一点点放松下来,任由那维莱特雪白的长发在海水中轻柔地缠绕着她。 雪白的长发和墨色的发丝交织,月光透过海水只留下一点清泠泠的光芒,鱼群仍在旋转。 他们在海底的星空下拥吻。 第69章 沫芒宫 等蒲从舟和那维莱特回到沫芒宫的时候,不出意料地发现一切都井井有条——就是露露被雷内带到了那维莱特的办公室内,雷内正一只手抱着孩子哄着,另一只手批复着文件,身边黑压压围着一大群人。 “先生,您看看这份关于这个月枫丹税收的总报表——” “这份是犯罪记录——” “院长!我们科学院的资金您一定要管一管啊!不然研究没办法正常进行了!” “先生——” “闭嘴!” 雷内冷笑一声,把笔摔到了桌子上,还不忘了垫一垫呼呼大睡的露露,指着第一个人说:“税收报表上交复律庭,让他们审批了再给我,现在,请出去,谢谢。” 一个穿着正式的男子怔愣了一下,本来想靠这个愣头青加快手续的侥幸心理消失地一干二净,说着“好的好的”弯着身子跑走了。 雷内继续指向第二个人,冷笑:“犯罪记录与我无关,去和执律庭的人谈去,滚!” “明白明白……”特巡队的队员抱着一叠资料灰溜溜地溜走了。 雷内看向枫丹科学院一脸心虚的研究员,冷笑着说:“我还不懂你们需要多少资金,少想着跟我狮子大张口,有这个时间田野水文调查做了吗?我回去就收拾你!” 第175章 那研究员嘿嘿干笑着溜到门边,很迅速地一猫身溜了。 “还有你们!”雷内指着贴在门边的那维莱特和蒲从舟,真的是气笑了,“在蒙德大出风头啊,什么‘风花之星’,真的太厉害了,最高审判官大人。” 那维莱特不自然地咳嗽一声,蒲从舟笑着嘿嘿两声:“哈哈过奖过奖……” “其他人还有什么问题吗?”雷内环视一下四周,站起身,居高临下地问。 这些人本来以为一个刚从梅洛彼得堡出来的毛头小子代理最高审判官的工作或多或少会生涩,想着能钻空子掏一点好处,谁想得到这家伙不仅精明得很而且连最高审判官本人都敢骂……一个两个全跑了,一时间办公室内只剩下蒲从舟、那维莱特,以及冷着脸抱着露露的最高审判官。 蒲从舟瞧着雷内的样子,小声和那维莱特吐槽:“哇我还记得第一次见雷内的样子,穿着个黑风衣拽的一批,现在和个怨妇一样……” 雷内冷冷地说:“我听得见。” 蒲从舟食指和拇指捏起,做了个闭嘴的手势,不说话了。那维莱特倒是走上前,仔细地观察着露露,询问说:“她为什么睡得这么熟?刚才吵闹声这么大。” “婴儿的睡眠质量和外界声响没有必然关系,最重要的还是要给孩子安全感。”雷内冷静了一点,和那维莱特解释说。 “嗯……详细说一说?”那维莱特走进了些,端详着露露的睡颜,“克里斯汀妮常常哭闹,很难哄,你似乎能做到。这两天她吃了些什么?” …… 趁着雷内被那维莱特捉去问育娃经验了,蒲从舟溜到了办公桌前,随手翻阅起了雷内批复过的一些文件。 雷内和那维莱特聊了一会,转头看蒲从舟正趴在桌上看资料,心中轻轻一叹,扭头看向那维莱特,说:“你这最高审判官的工作真的不轻松啊,没想着让水神承担一点?” 那维莱特还没回答,蒲从舟懒洋洋地开口了:“上次试过一次,那家伙都被文书吓哭了……算了吧,还是让她安安心心出道当大明星去。” 雷内轻哂,抱着露露坐到了沙发上,趁着蒲从舟看资料的时候,和那维莱特说:“怎么你这么久也没给舟舟一个合理的名头,现在她既不能算你的妻子,也不能算沫芒宫合法的工作人员,身份尴尬——对,不算你的妻子,却有你的孩子!” 那维莱特怔了下,才说:“不是我不给……是舟舟不愿意。” “名号这东西呢,图个好听罢了。”蒲从舟把文件收拾好,也坐到那维莱特身边,随意地说,“水仙十字结社的事情一过,承认我的人自然承认我了,不承认我的人你给我什么名号他们照样不承认我。要是给我批了枫丹廷的什么职位,我这个性子,万一哪天甩手不干了,又要给那维莱特添麻烦。” “说的很好。”雷内赞同地说,“所以你们两个什么时候结婚?” 蒲从舟沉默了下,悄悄避开那维莱特的目光,小声说:“哎呀,不是你提起,我都忘了我们有孩子还没结婚这回事了……” “枫丹的手续确实有些复杂。”那维莱特解释说……虽然也不知是在和谁解释,“按照流程,尤其是像我这样的公职人员,要经过复律庭审批。舟舟是璃月人士,也要有枫丹廷的久居证明……以及一些其他手续。” “确实复杂,但你是最高审判官,这些手续对你来说不算什么。”雷内笑着说,或多或少怀着点恶意,“最重要的,是蒲从舟女士不愿意和你结婚。” “……你这家伙怎么和梅洛彼得堡那个塔伦一样,哪壶不开提哪壶呢?”蒲从舟咬牙切齿地说,恶狠狠地瞪着雷内,“不就是压榨了你两天吗?啊?那维莱特一百多年天天都是这工作量——” “别转移话题,问你认真的。”雷内叹了口气,指了指桌上那一沓文件,想了想,说,“这两天我从那些文书上都能感觉到,对枫丹而言,你就像一个透明人一样。虽然我知道这是最高审判官和你之间的私事,不应该多问,但是……” 雷内停顿了下,才头疼地说:“……也许真的是因为被你压榨了两天有点愤怒吧。” 蒲从舟转头看了眼那维莱特,淡紫色狭长的双眸温柔且平静,看不出多少情绪。蒲从舟想了下,才说:“嗯……这些手续要经过很多层,到时候我和那维莱特的婚讯会闹很大,这对枫丹的政局稳定不是很好。” 雷内没说话,倒是那维莱特很平静地来了一句:“嗯……这应该是借口。” …… 两个聪明人加一个聪明龙坐在一起,确实没有说谎的必要。 蒲从舟一时间觉得有点头疼,又不想摊牌,索性坐着不说话。 那维莱特想了下,摸了摸蒲从舟的头,很温和地说:“没关系,不想说可以不说。” “我都帮你帮到这份上了,不逼她一下?”雷内小心地把露露交到那维莱特怀里,笑着说,“那我先回去休息了,明天在科学院还有工作。” “辛苦了。”那维莱特抬手,轻轻接过露露,温和地说,“早点休息。” “你才是早点休息,最高审判官大人。”雷内轻摆了下手,走出了那维莱特的办公室。 ------------------------ 等蒲从舟走出沫芒宫,不出意料看见雷内没有走,只是一个人静静地坐在沫芒宫前的水神像下。 第176章 雷内的身后是沫芒宫,枫丹最高的建筑物,投下的庞大阴影笼罩住了半片星空,头顶的水神像散发着淡淡的水蓝色光芒,水神芙卡洛斯静静矗立着,投下冷淡又怜悯的目光。 蒲从舟走到雷内身边坐下,顺着他的目光望去,恰好能看见甘露花海——巨大的冰蓝色蘑菇生长在夜幕中,诡异又震撼。 那是前任水神厄歌莉娅陨落的地方。 “……我的副院长。”雷内忽然开口,对蒲从舟点了点甘露花海,平静地说,“就是死在那次的战争。前任水神死在那里,而她死在海面上。” “水仙十字院的副院长?”蒲从舟怔了下,才从记忆中搜索出这个人物,轻轻一叹,“她是个伟大的船长……为了守护枫丹廷。” “你也一样。”雷内说,停了下,扭头对上蒲从舟有些愕然地目光,“有什么是不能和那维莱特说的,还非要瞒得那么明显,你是嫌他还不够难受吗……啊,又下雨了。” 无数的雨丝绵绵密密地落下,像是一场忧伤。 蒲从舟抬头看了眼坠落的雨丝,无奈地说:“真的是因为枫丹的政局啊,你们怎么都不信呢?现在预言危机没有解除,说实话没有人知道原始胎海之水哪一天涌上来把整个枫丹都给融化了……虽然是三百年后,但是对于我们长生种来说,都是一眨眼的事。我很早以前就和那维莱特说过,在枫丹完全安全下来之前,我不和他考虑结婚的事。” 雷内笑起来,问:“为什么?为了随时让他入赘璃月?” “这是最坏的可能性。”蒲从舟坦言说,“没有人说水龙王一定是枫丹的龙王,是不是?” 雷内摊手:“这种论调我倒是第一次听说。” 蒲从舟说:“那现在你也是听过了。雷内,你相信‘命运’吗?” 雷内沉默了会,摇摇头,又轻轻一点。 蒲从舟眺望着枫丹廷,看着雨幕中的城市灯火惺忪,轻轻说:“你不得不信。枫丹也好,我和那维莱特也好,都是命运的一颗棋子。我是凡人,我没什么拯救世界的梦想,只是因为那维莱特喜欢枫丹廷,我就要拼命护住它……如果实在护不住,我就带我爱的人走我的退路。至少现在,我还属于璃月。以后……” 蒲从舟站起身,轻轻抹了下刘海的水渍,浑不在意地走进雨幕里,和雷内挥了挥手,“走啦,我先回去哄哄那维莱特了,他好像真的有点难受。” “好哄吗?”雷内问。 “好哄的。”蒲从舟说,“毕竟我爱他。” 第70章 风花节 蒲从舟回到沫芒宫的时候,意外发现那维莱特的套房的灯居然是暗着的。 蒲从舟觉得有些奇怪,思索了下好像确实之前和那维莱特说过让他先回去了来着,但是也没多想,就推了门进去。 蒲从舟一抬头就见那维莱特站在窗前,窗外朦胧的天光混杂着一点遥远的城市灯光,衬得他雪白的长发泛着一点光。 “怎么不开灯?”蒲从舟随口问了一句,伸手拉了下灯,没有亮。 蒲从舟皱起眉,“完蛋,灯坏了。” “嗯。”那维莱特轻轻应了一声,温和地说,“我已经找人来修了。” 外边的雨还是淅淅沥沥下着,蒲从舟凑到那维莱特身边,顺着他的目光看了眼窗外棱角分明的山峦,问了句:“你觉得这个雨要下多久啊。” 那维莱特停了下,轻轻摇头,很诚实地回答:“我不知道。” 蒲从舟笑了起来,晃悠到那维莱特身前,抬起手戳了戳他的脸,问:“怎么啦,又开始难过啦?” 那维莱特“嗯”了一声,很严肃地回答:“有一点。” ……这真的是连装都不愿意装一下了。 蒲从舟叹了口气,有点心虚地坐回床上,随手扯过一个枕头抱在怀里,把头闷了会枕头里边。 气氛有点安静,除了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只剩下彼此清浅的呼吸声如此清晰。吵架是没有可能的,解释是没有必要的。蒲从舟一时间不知道那维莱特对自己不说出来的事知道多少,也不太敢问。虽然刚刚和雷内说的哄哄那维莱特很简单说的信誓旦旦,但是现在事到临头,还是未免有点紧张。 蒲从舟斟酌了很久,才小心问了一句:“……那维莱特,你对芙宁娜那边的事猜到了多少呀?” 那维莱特略微一怔,似乎没想到蒲从舟会这样问,从落地窗边走到蒲从舟身边坐下,轻轻摸了摸她的头顶,沉吟一会,说:“不多。” “不多是多少多?”蒲从舟问,一边忍不住伸手扯了下那维莱特额头前雪白卷曲、带着点湛蓝的刘海。 那维莱特垂下头,让蒲从舟摸了个够,才说:“嗯……大致能猜到,她对‘预言’应该是有她的应对计划,具体计划应该和谕示裁定枢机有关。” “就这些?”蒲从舟缩回手,有点百无聊赖地说,“有的时候搞不懂你是不愿意去猜还是真的猜不透……” 那维莱特摇摇头,平静地说:“没有意义。” 蒲从舟问:“那我不想和你结婚的理由是不是也没有意义?” 这句话说真的挺尖锐,但问都问出口了也没办法缩回去,蒲从舟略微有些心虚地瞥开视线,后来想想自己似乎也没有错,恶狠狠地向那维莱特瞪了过去,碰见了那维莱特略微有些怔愣的目光。 第177章 “你……”蒲从舟觉得心尖似乎有点疼,很快又恢复原状,刚想试图找一个合适的说辞安慰安慰那维莱特,就见他轻轻抬手,摸了摸自己的侧脸。 温暖的体温隔着冰凉的皮手套传来,那维莱特似乎也觉得有点不妥,垂下手,脱下手套,再抬手。 手背轻轻蹭了下蒲从舟的侧脸。 “你……”蒲从舟近乎是有些惊讶地睁大了眼。 那维莱特极少这么主动地和她亲密……或者说,如果蒲从舟没有记错,那维莱特应该是头一回这样的主动。 和之前在梅洛彼得堡那个恰到好处的无意识的吻不一样,这次虽然只是简单地触碰、轻柔似羽翼地抚摸,却一点一滴渗透出一种密不透风的渴望感。 蒲从舟近乎是颤抖地往后边缩了缩,后面又觉得似乎有点不妥,乖乖垂下眸,又往那维莱特那边凑了一点。 “……没有关系。”那维莱特轻轻低头,雪白的发丝柔软地落入蒲从舟的肩颈,顺着领口落下,一点冰凉的吻落在蒲从舟的耳根,“你不愿意说,也没有关系。” ……这种近乎是轻柔的亲密让蒲从舟有点不适应,觉得心跳得厉害,全身也抖成了筛子。蒲从舟深吸一口气,好容易缓了一点,轻轻说:“……嗯,但是你就会觉得难过,是不是?” 那维莱特垂眸,纤长的睫毛略微动了下。 这么近的距离,蒲从舟几乎能看清他眼尾的一点红,心骤然一软,轻轻啄了下那点绯红。 很快这点红蔓延,蒲从舟听见那维莱特的呼吸骤然急促了两分,不由有点好笑,停了会,还是小声解释说:“……嗯,那个什么,等预言结束了,我们就结婚,好不好。” 那维莱特微微一怔,旋即轻轻点了下头。 …… 是啊,等预言结束。在一切结束之后。 …… ……不过蒲从舟还是要说,那维莱特确实挺好哄的,就是自己难受一点罢了。 …… “……很疼吗?”那维莱特略有些烫的指尖擦过蒲从舟的眼尾,轻轻拭去一点点泪渍,怔愣了下,轻轻问。 “……还好。”蒲从舟抽了口气,还是继续嘴硬,垂下头,把脸埋在雪白柔软的发丝之间。 -------------------------------------- “我要去风花节!我要去蒙德!” 沫芒宫内,蒲从舟刚刚把文件从那维莱特那边取过来,准备转交给雷内,就被露露堵在了门口。 露露长大了不少,头上顶着两个湛蓝色的龙角——对,真的龙角。 之前刚刚长出来的时候,蒲从舟和那维莱特还研究了半天,最后得出的结论是基因突变。 “想去风花节啊。”蒲从舟笑了,毫不留情地挖苦说,“你怎么不想去欧庇克莱歌剧院演戏,跟着你的芙宁娜姐姐出道呢?” “哼哼——”露露双手叉腰,气成了一个大包子,绕到蒲从舟身前,气呼呼地说,“所以你让不让我去!” “不让。你一个小家伙去什么风花节,我和那维莱特去就好。”蒲从舟绕开露露,往外走去。 露露撇了撇嘴,一屁股坐到地上,汪汪大哭:“不行不行不可以!你和爸爸都去了那么多次了,我一次也没去!这不公平不公平不公平……” 露露这动静闹得有点大,沫芒宫来来往往的工作人员都有意无意地向这个方向好奇地看过来。 ……小孩子就是讨厌!蒲从舟啧了一声,正想脚抹油开溜,就见那维莱特听到动静从办公室快步走来,在露露身边蹲下,耐心地问:“怎么了,露露?” 露露噌地跳起来,仰起头泪眼弯弯地看着那维莱特,“爸爸!妈咪她不肯带我去风花节——” 那维莱特抱起露露,不假思索地说:“好,那我带你去。” 蒲从舟猛一回头,瞪着那维莱特。 那维莱特抱着露露,疑惑地看向蒲从舟。 “……你觉得这合理吗?”蒲从舟咬牙切齿地说。 “我觉得这是克里斯汀妮合理的要求,应该答应。”那维莱特谨慎地回答,停了停,询问地看向蒲从舟,“你认为呢?” “哈哈,小拖油瓶。”蒲从舟指着向她做鬼脸的露露,气笑了,抱着文件就走,“行吧,你们两个爱怎么样怎么样,我懒得管你们。” 看着蒲从舟走远的背影,露露托着圆滚滚的小脸,小小声地说:“爸爸,妈咪是不是生气了?” 那维莱特思索了一会,回答说:“我认为没有。” …… 蒲从舟确实没有生气。 把文件交给雷内,通知他明天调休,自己要和那维莱特去蒙德过风花节后,蒲从舟顶着雷内杀人的目光从枫丹科学研究院溜出来,就见到了站在残垣上静静眺望大海的那维莱特。 “怎么着,沫芒宫那边的事结束啦?”蒲从舟走到那维莱特身边,问。 “嗯,差不多了。”那维莱特说,和蒲从舟一起向巡航船走去,边走边说,“我想问,你为什么不让露露跟我们去风花节?” “你不觉得露露很烦吗?”蒲从舟想想就气笑了,对那维莱特掰着手指数落说,“前段时间,露露把你桌子上的文件塞到了花坛里,美名其曰为了对比你文件用纸的堆肥效果和传统肥料的区别——还有上次,她一个人跑去了自体自身之塔冒险,后来还是被雷内千里迢迢百忙之中从原始胎海之水里捞了出来……真的,我都想不出她要是去了蒙德还会惹出什么乱子。” 第178章 那维莱特轻轻笑了,牵着蒲从舟坐上巡航船,说:“孩子年龄小,闹腾点正常。” “她不小了,一百多岁了。”蒲从舟没好气地说,“我像她这个年龄都来枫丹和你谈恋爱了,也不知道为什么她老是那个小小的样子,死活不愿意变大。” 那维莱特想了想,说:“和你很像。” ……这话是没办法再说下去了。 蒲从舟索性换了个话题:“哎,也不知道为什么这巴巴托斯躲了我们一百多年……我们年年风花节都去,年年都见不到他。” 那维莱特不愿意转移话题,还是说:“克里斯汀妮毕竟是元素龙,一直丢给雷内学习科学技术也不是办法,是时候多带她出去走走了。” “她要是不愿意把自己变大,教令院都会觉得她年龄太小不愿意收她。”蒲从舟没好气地说。 那维莱特哭笑不得地摇摇头。 很快巡航船抵达了沫芒宫,蒲从舟一眼就看到了站在美露莘中间的克里斯汀妮。 “……那维莱特小姐,你第一次出远门,一定要小心,皮肤不能受伤了,这是希格雯姐姐给你准备的护肤霜……” “这是帽子!我我我亲手做的!” …… 美露莘们都是看着露露长大的,对她的情感丝毫不比那维莱特少,听说露露要去蒙德,居然一股脑儿全来给她送行。 “呜呜呜……你们真好。”露露抱着一箱子美露莘送的小零食,戴着一顶粉红色的巨大遮阳帽,可怜巴巴地抹着眼泪哭诉,“还是你们爱我……不像妈咪,她根本不要我呜呜呜……” “哎呀,不要哭了,舟舟也是很好的人,你们要多沟通——” “安慰个啥啊,都要出去玩了,再哭就不带你出去了。”蒲从舟路过露露,瞥了她一眼,说。 “不行!”露露扑过来,抱住了蒲从舟。 蒲从舟笑了起来,接过她怀里一堆的零食,就见美露莘卡萝蕾一蹦一跳地走过来,笑眯眯地冲她挥了挥手,“舟舟下午好呀!一路顺风!” “嗯,下午好。”蒲从舟也对卡萝蕾招了招手,“露露没给你们惹什么乱子吧?” “没有哦,舟舟放心,克里斯汀妮还是很乖的!”卡萝蕾想了想,身子微微前倾,开始回忆,“就是她喝掉了一杯塞德娜的泡泡橘果汁,塞德娜很生气——” “妈咪,我们什么时候走呀?”露露生怕卡萝蕾把那些旧账全翻了出来,连忙说。 蒲从舟瞄了眼露露就看出她的小心思,还没来得及回答,卡萝蕾就被成功转移了注意,很开心地对露露说:“巡航船已经准备好啦!坐上去你们就能到沉玉谷那边了——这是新开辟的航线哦。” “嗯嗯!卡萝蕾姐姐好厉害,谢谢卡萝蕾姐姐!”露露好不吝啬地夸奖说,夸得卡萝蕾有点晕乎乎的。 “嘿嘿,倒是也不至于啦……”卡萝蕾不好意思又有点骄傲地说。 “那我们先走啦,卡萝蕾姐姐再见哦!还有基娅拉姐姐!还有还有……” 瞅着露露趴在巡航船的栏杆上,一个一个地跟美露莘们道别,那维莱特和蒲从舟先上了船,聊起了这两天的住宿。 “怎么了?”注意到蒲从舟有一点走神,那维莱特问道。 “没什么。”蒲从舟看了眼兴高采烈在和领航员聊天的露露,叹了口气,头疼地说,“我总觉得这姑娘会和你惹祸。” 那维莱特轻轻笑了下。 蒲从舟也知道就算露露惹了祸也没什么,索性也笑了起来,坐在露露身边,忽然对这趟旅行也有了期待。 ------------------------------------ 事实证明蒲从舟想的没错,露露果然出事了。 也不算出事,就是这年风花节头一回推出了新的游戏项目,叫做“风行迷踪”,其实就是躲猫猫。 露露对飞行射击什么的都不太感兴趣,拉着蒲从舟和那维莱特就往风行迷踪的比赛场地去。 蒲从舟听着“风行迷踪”什么三个游侠藏一个猎手追的规则就有着不祥的预感,还没等她阻止……准确来说游戏规则还没看完,那维莱特就带着挥舞着报名表的露露来了。 “我们三个,嗯……当游侠,去躲。”那维莱特严肃地和蒲从舟解释,“然后让猎手来抓我们。” 蒲从舟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沉默了一会,才艰难地试探问:“呃……所以猎手是谁?” “不知道。”那维莱特坦言说,“随机分配的。” …… 蒲从舟无奈了,只能跟着那维莱特和一蹦一跳的露露进了比赛场地,用比赛的道具把自己变成了一个木桶,思考着能藏到哪个角落。 等蒲从舟找到了房子的葡萄藤上蹲下来,就见一个吊灯跳到了她的头上,还蹦了两下。 “……露露?”蒲从舟试探着问,那维莱特没有这么活泼。 “对,妈咪,是我。”露露小小声地说。 ……于是蒲从舟和露露就一上一下搁在角落蹲着了。 ……猎手猎手猎手。 蒲从舟听着四周寂静,时间一分一秒地过,不免有点紧张。 忽然一阵蓝光落下,蒲从舟一回头,看见了一个绿油油的少年,怀中抱着斐林琴,微笑着落下,眨了眨眼:“诶嘿,抓到你们啦。” “……风神大人!”蒲从舟脱口而出。 第179章 露露被这个忽然的变化吓了一跳,揉了揉眼,好奇地看向温迪,说:“咦,这就是传说中的蒙德风神,巴巴托斯——” “哇,这就是克里斯汀妮·那维莱特吗?好可爱呢。”温迪轻飘飘掠到了露露身边,伸手摸了摸她头顶透明的蓝色小龙角。 “对,我就是。璃月的名字是蒲露,风神大人叫我露露就好啦。”露露乖巧地说。 蒲从舟看着露露这模样,唇角抽了抽,说:“这下会装乖啦?” “哎,别这样说露露,她多可爱啊。”温迪把露露护在身后,晃了晃手指,严肃地说。 蒲从舟简直觉得不要太离谱,气笑了,又忽然想起正事,趁着温迪逗露露的时候,问:“所以,风神大人为什么躲了我这么多年?” “怎么能叫躲呢,我还没说你呢,回到蒙德都不带上孩子,让我很伤心呢……把露露带来了,我这不就来了吗?”温迪摸了摸露露脖颈上吊着的石珀,笑着说。 蒲从舟很难形容现在的心情,不可思议地说:“……所以你一直不来见我就是因为我没带露露?” “是啊!”温迪理直气壮地说。 “好吧,很合理的理由。”蒲从舟摊手,说,“那你现在总该告诉我我是什么东西了吧。” 温迪轻轻笑了下。 蒲从舟冷笑说:“怎么,你还不想说吗?” “怎么会呢……哎呀呀,你都是做妈妈的人了,怎么还是这么凶啊。”温迪轻叹着说,“这个问题呢,其实也没那么难回答,不过我还是觉得,在此之前,你应该明白,” 温迪顿了一下,对蒲从舟伸出一只手,笑着说:“你一直都是一朵蒲公英啊!只是你的‘力量’,不只是来源于蒲公英而已。” 蒲从舟思索一会,几乎是脱口而出:“所以我的力量,是来自于你和帝——” “嘘——”温迪对蒲从舟眨眨眼,“这可是秘密哦。” 趁着蒲从舟静静思索的时候,温迪抱起露露,笑眯眯地问:“可爱的露露,你想飞吗?” 露露开心地说:“想——” “好哦,飞起来啦!”温迪轻轻打了个响指,带着露露径直冲向了天空。 “喂,你们在搞什么——”蒲从舟抬头,却看这俩家伙已经飞的没影了,不由得有些无奈。 忽然叮咚一声响,“风行迷踪”宣告结束,因为那维莱特没有找到,应该是蒲从舟这边赢了。 那维莱特匆匆来到蒲从舟身后,敏锐地发现露露不见了,问:“露露呢?” “被风神带走了。”蒲从舟回过头,看向那维莱特,风骤然间吹起她的长发。 “风神?”那维莱特怔了下。 “……既然他肯来见我。”蒲从舟轻轻上前一步,伸手接住了一朵蒲公英,“那离提瓦特乱起来……应该不远了。” 第71章 玉京台 那维莱特和蒲从舟是在“天使的馈赠”酒吧里找到露露的。 露露和温迪坐在一起,笑嘻嘻地喝着一壶苹果酒,看得蒲从舟眼角跳了跳,两三步走过去就把露露揪了起来,咬牙说:“好哇你,翅膀硬了,连酒都敢喝了——” “咦,她一百多岁了,不能喝酒吗?”温迪睁大了眼,奇怪地问。 “就是就是。”有了靠山的露露十分硬气。 好像确实是这么一回事…… 蒲从舟怔了一下,下意识把露露放回了地面,眼睁睁看向露露又喝了一大口苹果酒,然后心满意足地趴地上开始打滚。 蒲从舟瞪着露露,啪一声捂住了脸。 ……当年钟离带她的时候不会也是这种感觉吧。 那维莱特轻咳一声,对温迪说:“非常感谢您对克里斯汀妮的照料,如果没有别的事,我就带克里斯汀妮先回去了。” “我看你们对露露的称呼也不是很统一啊——怎么,这孩子的名字多,就随便叫了?”温迪倒是没有回答这个问题,笑吟吟地闲谈说。 “也不是。”那维莱特也习惯了温迪这种接话方式,顺着解释说,“克里斯汀妮·那维莱特是这孩子在枫丹身份上的称谓,一般会用于正式场合……蒲露这个名字是她的璃月名,或许以后会当成化名使用。” “啊,原来是这样。”温迪若有所思地说,对三人摆摆手,笑了下,露出了个意味深长又有些遗憾的表情,“看起来又要告别了,那下次见面,或许是很久很久以后的事了。” “……你随便挑一个千灵节都能来找我们玩啊,怎么整的和生离死别一样。”蒲从舟吐槽说。 “说的也是,”温迪笑了起来,轻轻拨弹了下怀中点缀着圣塞西莉亚花的斐林琴,轻声说,“那就让我用一支歌,来送别你们吧。” ----------------------------------------- 回到枫丹廷后,蒲从舟扎扎实实躺平了几天,每天吃饱了睡睡够了起来看轻小说,时光就这样哗哗哗流过。 事实上欠的债总是要还的,雷内终于被繁杂的工作折磨到厌烦,向那维莱特提出了休息。 那维莱特简单计算了下雷内的假期,批准了他七天的假,调休三天。 对,就是调休……这个可恶的东西,这段时间那维莱特没了雷内分担的工作,又回到了最初的繁忙,每天加班到深夜。 蒲从舟就这样无聊地想着,趁着太阳没出来,就去了外头逛了两圈,顺带买了点小面包。 第180章 出面包店的时候,有个卖报的小记者正手上挥舞着一份报纸,大吼着:“大新闻大新闻——璃月的岩王帝君驾崩啦——” 哦豁。 蒲从舟淡定地吞下最后一口蛋糕,面无表情地想。 这可真的是大新闻啊。 …… 来到那维莱特办公室的时候,不出意料那维莱特正在忙。 “……关于梅洛彼得堡近期的产出,这一部分我建议运往璃月。” “啊哈,当然。最高审判官的决定,我也不会提出异议。” 那维莱特停了下,才认真询问说:“莫非你有更好的意见……莱欧斯利?” “应该是他已经知道了帝君驾崩的事。”蒲从舟走进沫芒宫,看了眼斜靠在那维莱特办公桌前、穿着狼皮大氅老不正经的新任典狱长莱欧斯利,把一份报纸拍到了那维莱特的面前,“现在确实不是和璃月建立贸易的时机——至少不能运送这么大部分。” “舟舟。”那维莱特微微一怔,下意识站起身。 “喂喂喂你们两个,容我提醒一下,这里是办公室,这是上班时间。”莱欧斯利啧了一声,笑道,“公事公办啊。” ……每一任的典狱长都一样烦。 蒲从舟皱了皱眉,对莱欧斯利说:“我来这也不是想管这贸易不贸易的,我是想回一趟璃月,来问那维莱特能不能带着露露和我一起去。” “最高审判官最近挺忙的。”莱欧斯利耸耸肩,说,“众所周知,我们可亲可敬的科学院院长度假去了——那维莱特这要是一走,枫丹得停转啊。怎么,璃月帝君是你爹啊,他一死,拖家带口去祭奠?” 蒲从舟说:“不好意思,帝君确实是我爹。” 那维莱特笑了一下。 莱欧斯利也笑了,很轻松地一摊手:“啊哈,不出所料。” 蒲从舟懒得和这人周旋,看向那维莱特,询问说:“怎么说,可以来吗?” “恐怕不行。”那维莱特轻轻摇头,也有些为难,“不过我会尽快处理好公务,争取——” 那维莱特思考了下,才说:“——三天后前往璃月。舟舟,你带着露露先去。你觉得这样可以吗?” “也只能这样了。”蒲从舟叹了口气,颇有些头疼,“但是露露不能我带啊,她会无法无天的。” 莱欧斯利笑了一声。 那维莱特也知道露露早就看穿蒲从舟看似蛐蛐她实则摆烂,根本懒得和她计较的性子,经常占着这点作威作福……想了下,那维莱特严肃地说:“好,那三天后,我带着克里斯汀妮来找你。” “好。”蒲从舟思索了下,点头答应了,转身离开了办公室。 看着蒲从舟合上那维莱特办公室的门,莱欧斯利颇有些玩味,瞧了眼那维莱特,近乎有点调侃地说:“现在整个枫丹都知道你们两个的关系,但是知道你和她没结婚的应该不多吧?” 那维莱特不动声色地合上文件,平静地说:“或许吧,我没系统性调查过。” 莱欧斯利嘿了一声,拿起一份文件,跟着离开了办公室,一边说:“有些人啊,表面上看起来不在乎,背地里不知道多少难受呢。” “什么意思?”那维莱特皱眉问。 “意思就是希望那种人主动争取一下,看着我难受。”莱欧斯利走之前,轻轻打了个响指,嘭一声关上门。 那维莱特抚平被风带起的文件,低不可闻地叹一口气。 -------------------------------------------- “先祖法蜕我们璃月七星会将它暂存于黄金屋,如果你们往生堂举办典仪需要,可以随时和我说。” 玉京台上,“璃月七星”之首的凝光蹲下身,仔细地检查着掉落在祭台上、据说属于岩王帝君的龙形身躯,对身边的胡桃和钟离说。 “哎呀呀不用不用,我们客卿说了,请仙典仪不需要这种东西。”往生堂堂主胡桃摇头晃脑地说,凑到钟离身边,抬起头问,“是不是呀,客卿?” “确实如此。”钟离颔首。 “那麻烦往生堂的各位了。”凝光点头,说,“这一次为岩王帝君筹办丧事,还请往生堂的各位多多麻烦……如果资金上有任何困难,尽管和我说。” “好说好说。”胡桃笑嘻嘻地说。 “凝光,还有胡堂主,你们好。”与此同时,甘雨和魈等璃月仙人也先行赶到了玉京台,两位仙人皆是面色憔悴,然后就看见了躺在玉京台上胖胖的龙,双双怔住了。 “这……”甘雨有些犹豫地看向那龙,迟疑下,说,“这就是帝君的遗体?” “确实。”凝光说,“有什么疑问吗?” 魈则一眼看到了和胡桃并肩站着的钟离,完全怔住了。 “还有这位降魔大圣……”凝光看这两位仙人的反应都有些异样,略有些奇怪地问,“似乎有点疑惑?” “啊,没有,是您误解了。”甘雨率先反应过来,上前一步,把魈挡在身后,温和地对凝光说,“帝君之死,让我和魈上仙有些悲恸,让您见笑了。” 凝光沉吟片刻,正想接话,就见远方划过一道璀璨的青绿色光芒,顺着玉京台的台阶扑通一声落在了“先祖法蜕”旁边。 无论是甘雨还是魈都吓了一跳,下意识后退一步——凝光更是面色大变,厉声说道:“是谁如此大胆,竟然敢擅自闯入玉京台——” 第181章 “舟舟?”甘雨略有些迟疑地说,“你——” 蒲从舟瞧着那胖胖的棕红色的龙,当着所有仙人和人的面,伸手捂住脸,眼泪就哗啦啦落了下来,水渍源源不断地从指缝间渗透出来。 蒲从舟扑通一声给先祖法蜕跪下来,几乎是嘶声力竭地哭着道:“帝君——你死得好惨啊呜呜呜……” 没喊两句就泣不成声。 站在一旁的钟离轻轻咳了一声,魈和甘雨双双愣住了。 凝光看得怔住了,几乎是下意识向甘雨求助:“请问这位是……” “啊,这位是蒲从舟,是帝君亲手带大的璃月仙人。”甘雨顿了顿,艰难地说,“……一直以来,仙人中属她和仙人最为亲密。” “原来是百年前为璃月编纂史书的蒲从舟。”凝光轻轻一叹,俯下身,温和地对蒲从舟说,“斯人已逝……请节哀。” 蒲从舟趴在地上,哭着上期不接下气,边哭边说:“谢谢你……让我先哭一会吧……呜呜呜……” 胡桃早就看惯了这一幕,习以为常,魈和甘雨则神色各异,只有钟离一脸淡定,还走到蒲从舟身侧,温和地托了她一下,说道:“不必哀伤过度。帝君爱民如子,若他还健在,想必也不希望你如此痛苦。” 听到这话,甘雨和魈双双不自觉地一颤。 蒲从舟一边抹眼泪一边哽咽地说:“死得又不是你爹……你当然这么说……呜呜呜爹地……” 钟离轻轻闭了闭眼。 魈和甘雨对视了一眼,默默后退一步。 ------------------------------- 好容易把蒲从舟安慰好,已经很晚了。 魈和甘雨两位仙人早早离去,钟离则主动提出为蒲从舟安排客房。 “哦?钟离客卿还是一如既往地热心嘛。”胡桃笑嘻嘻地对钟离说。 “至情至性之人,也当以情义接待。”钟离轻轻一叹。 凝光递给了蒲从舟一方帕子,沉吟一会,说:“蒲从舟无论如何也是璃月仙人,此番前来,凝光理当接待。不过如今尚在帝君丧期,我略微有些繁忙……这位往生堂客卿见多识广,想必不会怠慢了这位仙人。招待这位仙人所有的资金,就麻烦钟离先生来月海亭报销了。” “多谢。”钟离温和地说。 “既然如此,本堂主就准你半天假吧。”胡桃打了个哈欠,和钟离晃了晃手,说,“我先回去啦,客卿辛苦啦!” “堂主也辛苦。”钟离说。 凝光和胡桃双双走远了,钟离叹了口气,缓步走到扑在先祖法蜕上哭得一耸一耸的蒲从舟身边,蹲下身,说:“别哭了,我还活着。” 蒲从舟站起身,淡定地擦了擦脸上的泪水,拍了拍裙子上的灰,转头对钟离理直气壮地说:“请我吃饭!” ? “好。”钟离有些哭笑不得,微笑着说,“你想吃些什么?” “去琉璃亭,哪个贵吃哪个。” …… 看着整张菜单上昂贵的菜品都被蒲从舟勾了个遍,琉璃亭的侍女惊喜不已,双手接过菜单,恭恭敬敬地出去。 很快琉璃亭的总经理也来了,表示钟离和蒲从舟已经达到了最高消费,升级到了最好的包厢。 于是蒲从舟和钟离一前一后进了这间精致的包厢。 拂开门帘上缀着的琉璃袋,蒲从舟从包厢的窗棂望去,刚好可见云来海上灯火惺忪,百舸争流。 蒲从舟看着这景色,略微有些失神。 “怎么了?”钟离走到窗前,双手扶着雕花的窗棂,静静眺望着和暮色融为一体的海平面,微笑着转头,对蒲从舟说,“你今天的演技登峰造极,我实着佩服。” “还好还好。”蒲从舟回过神,对钟离笑了下,“不及这顿饭天价摩拉的诚意啊。客卿这顿饭应该不能找月海亭报销了吧?也不知现在客卿的主要收入是什么,居然这么阔绰。” “唔。”钟离沉吟了下,缓缓说,“这不劳我费心,我会将账记在往生堂。” 蒲从舟本来都伸手去拿茶水了,伸到半空抖了一下,临时变成了大拇指,对钟离赞叹地说:“厉害啊帝君,你就不担心你这样搞,让你们堂主给你埋了,真真正正来个‘请仙典仪’?” 钟离微微一笑,说:“倒也不至于。” 听钟离这么说,蒲从舟也懒得再管了,懒洋洋地端来了茶水,给钟离倒满,边说:“本来还想着死遁的客卿囊中羞涩,我还特意挪了点那维莱特的小金库,想来接济接济,看来是我想多了。” “嗯……”钟离若有所思地说,“倒也不是不可。” 蒲从舟一杯茶送唇边,听到这话差点没整杯洒出来,忍无可忍地说:“你可是贵金之神啊,摩拉克斯!” 钟离微微一笑。 “算了算了,我真不管你了,等上菜等上菜。”蒲从舟彻底摆烂了,将一盏几千摩拉的茶一饮而尽,没好气地靠在了软椅上。 钟离轻呷了一口茶,吹去茶上袅袅的雾气,轻道:“今年你那番举动,可有几分真心?” 这话一出,倒是把蒲从舟闹沉默了。 蒲从舟搁下茶盏,走到窗边,立在钟离身侧,静静看着窗外川流不息的船只,轻轻说:“爹地,其实我猜到了。” 钟离抬头,温和地望向蒲从舟,“嗯?猜到了什么。” 第182章 “你不会留在神位太久,‘璃月’自尘之魔神归终之后,始终秉持着‘以人为本’的观念。”蒲从舟说,“你若想做到最后一步,你一定会还权与民。” 蒲从舟停了下,继续说:“我难受,是因为我知道‘璃月’即将进入下一个时代……而我身为璃月的岩王帝君亲自抚养长大的仙人,从小于月海亭长大,没有能陪着上个时代走过最后一段路。” 钟离轻轻叹了口气,走到蒲从舟身侧,恰好见到她眼角一点晶莹的泪珠,在窗外的光下闪烁。 钟离抬手,温和地拭去蒲从舟的一点泪水,说:“与逐渐平稳的璃月不同,有着‘预言危机’的枫丹,或许更需要你的帮助。” “我也没帮上什么忙。”蒲从舟小小声说,“我……” 蒲从舟仔细想了下,忽然笑了起来,仰头看向钟离,说:“好像我确实帮上了挺多耶。” “嗯,舟舟一直极其优秀,无论在璃月,亦或是枫丹。”钟离温声说。 “好啦,我什么德行我最清楚,爹地不用安慰我了……”蒲从舟胡乱地抹去脸上的泪,一边笑着说,“哎……爹地是神明,也许在爹地看来,无论是璃月人,还是枫丹人,都是一样的吧。既然是魔神爱人,那是哪里的人,什么样的人,又有什么区别……” 钟离笑而不语,刚好这时也上菜了,蒲从舟收起所有的伤感,溜回座位上,饱饱地吃了一顿。 吃饱喝足后,蒲从舟趴在桌上有点昏昏欲睡,略微仰起头,见钟离低头坐在窗前,静静地泡着一点茶。 茶香袅袅,从茶壶口升腾而起,在港口映进的灯光下有点偏金黄,让蒲从舟想起了绝云间的清晨。 “爹地。”蒲从舟伸手,玩着桌上空了的酒杯,小小声地说。 “嗯?”钟离微微侧头。 “爹地还记得很早以前吗,我和爹地说,我想长大。”蒲从舟轻声说,“那时爹地说,我不长大也很好。我那时不信,觉得这话很荒唐……现在啊,我真的长大了,我才明白爹地说的是对的。不长大,真的也很好呢。” 钟离无声地笑了笑,搁下了茶盏,缓步走到蒲从舟身侧,轻轻摸了摸她的头,温和地说:“那舟舟后悔长大了吗?” “不会啊。”蒲从舟迷迷糊糊地说,“我很高兴啊,我遇见了那维莱特,还有露露……我真的觉得很开心……” 蒲从舟本来就有些困,说着说着闭上眼,沉沉睡了过去。 “原来如此。”钟离在蒲从舟身边坐下,凝视着她的睡颜,近乎叹息地说,“已经见过巴巴托斯了么……” ---------------------------- 翌日,蒲从舟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睡在了琉璃亭的偏间。 蒲从舟走出房间,恰好看见钟离正在结账,身边站着个双手叉腰的胡桃。 胡桃摇头晃脑地数落着:“客卿啊客卿,你这一顿饭吃下去,咱们又要卖掉多少个棺材才能回本啊?” 钟离轻咳一声。 “哎……要不我来付钱?”蒲从舟走到两人身边,试探地问,“反正那维莱特有钱的很……” 毕竟是工龄四百年的打工龙了。 “不用不用,哪有让客人付钱的道理!”胡桃挥了挥手,对钟离说,“罚你去发宣传单!哼哼。” “胡堂主说的是,多谢堂主了。”钟离温和地说。 胡桃甩了下双马尾,大摇大摆地走远了。 钟离注视着胡桃的背影,轻轻摇了下头,对蒲从舟笑道:“堂主的性格……太活泼了些。” “怎么会,我觉得刚刚好。”蒲从舟笑着耸耸肩,问,“现在呢?带我逛逛璃月?” “恐怕没时间。”钟离沉吟了下,说,“我先送你到客栈,之后我会与两位远道而来的旅者筹办请仙典仪事宜。” “你还真自己给自己办葬礼啊。”蒲从舟说,“行吧行吧。” --------------------------------- 蒲从舟回到客栈稍作休息,就去拜访了璃月的老友。 去魈那边溜达了两圈,又去甘雨面前晃悠了下,顺带去爬了爬庆云顶,回去的时候觉得有点倦了,就睡了过去。 熟悉的气氛,熟悉的人,蒲从舟这两天玩的倒是一点没有不适应。大约是第二天夜里的时候,客栈的门被轻轻敲了两下。 这个时候蒲从舟正在看武侠小说,听到动静随口说:“请进。” 反正不会是什么对付不了的东西。 然后钟离就从门外走进来,对蒲从舟说:“这么晚,是否打扰到你了?” 蒲从舟轻哂,说:“什么打扰不打扰,爹地还和我说这个,” 蒲从舟把武侠小说一放,对钟离摊手,说:“说吧,爹地这么晚来找我,是为了什么事?” 钟离沉吟了下,才问:“露露呢?” 蒲从舟有点无奈,说:“怎么你和风神大人一个两个比起关心我都更关心她呢……你死的时间太不凑巧了,雷内度假了,那维莱特抽不开身,露露和那维莱特一起,会迟两天来。” 钟离轻轻“嗯”了一声,没有接话。 蒲从舟有点奇怪,问钟离:“你这么晚来这里,为的就是问这一句?” 钟离失笑,说:“倒也不是,我来是为了……” 第72章 璃月港 蒲从舟“咦”了一声,刚想问,就见钟离微微笑了下,望向门口,轻声说:“已经到了。” 第183章 “什么到了?”蒲从舟奇怪地问,刚问完,就听门被人轻轻敲了两下。 ……怎么人这么多。 蒲从舟一脸懵地去开门,就见那维莱特抱着睡着的露露站在门口。璃月的海风吹起那维莱特雪白的长发,淡色的月光映衬着他的发丝近乎剔透,照出他略有些愕然的侧脸。 蒲从舟看了也吓了一跳,下意识往后跳了一步,问:“那维莱特?你不是明天或者后天才来吗?” 那维莱特目光越过蒲从舟,落在她身后似笑非笑的钟离身上,温和地回答:“事情忙完了,就先来了。” “来者是客,请进。”钟离缓步走到蒲从舟身边,对那维莱特说。 “谢谢。”那维莱特礼貌地回答,顿了下,略有些疑惑地问蒲从舟,“这般晚了,为何……钟离先生会在这里?” 钟离微笑不语,蒲从舟则是后退了一步让那维莱特进门,颇有些头疼地说:“爹地也才刚来,似乎是察觉到你,刻意来等你的。” “啊……原来如此。”那维莱特说着,小心地把露露放在床榻上,轻轻抚了她两下,这才和蒲从舟、钟离一起走出了门,站在回廊上。 “冒昧打扰了,贵金之神。”那维莱特礼貌地说。 “不用这般生分,唤我一声‘钟离’便可。”钟离轻叹一声,眼眸中却是带着点笑意,“或者你也可以随舟舟,叫我一声父亲,我也不会介意。” 蒲从舟本来还在胡思乱想,听钟离这么一说,全身的蒲公英花籽差点没炸起来,狠狠瞪了钟离一眼,说:“钟离!你你你——” 钟离笑了下。 那维莱特还真在认真思考叫钟离“父亲”的可能性,想了会,谨慎地说:“那么——” “你可别叫他爹啊。”蒲从舟一巴掌拍上脑门,就差没冲上去捂住那维莱特的嘴,震惊地说,“我是觉得钟离真的很像我爹,叫着玩的!” “嗯……”那维莱特沉吟了下,说,“但我看你对钟离先生的尊敬,并不似‘玩玩’。” “话是这么说没错……”蒲从舟虚弱地说。 钟离温和地笑了,把蒲从舟和那维莱特往楼下引去,一边说:“开个玩笑罢了。现在的我,在往生堂担任客卿。若枫丹的审判官先生愿意,唤我一声‘客卿’即可。” “自然愿意,”那维莱特严肃地点头,说,“钟客卿。” “如此甚好。”钟离轻叹一声,说,“我已在琉璃亭订好了包厢,此次也是想第一时间请你叙叙旧,怕是日后没有这么好的机会了。” “啊……”那维莱特怔了下,和钟离、蒲从舟并肩穿行在璃月港的街道上,“我此次前来,已向沫芒宫申请了足够的假期。或许不用这么匆忙。” “不是你等不起,”钟离温和地说,“是‘预言’。” 这下不只是那维莱特,就连蒲从舟也怔了下,正想再问,一行人已走进了琉璃亭,钟离和工作人员聊起了预定的包厢。 等三人到了包厢,蒲从舟瞧着桌上的莲花酥,很不客气地捻起了一块放嘴里,瞧了瞧一脸严肃地那维莱特,又看了眼带着笑意的钟离,思索了下,说:“呃,关于预言问题,我们也不是没有做准备。已经让梅洛彼得堡去做船了……在几处原始胎海之水的决口处我们也正在进行严格的监控。” “你做的很好。”钟离赞许地说,温和地望向那维莱特,“莲花酥口味不错,你也可以尝一尝。” “啊,多谢钟离客卿。”那维莱特回过神,轻一点头,尝了一口。 “如何?”钟离询问说。 “非常美味。”那维莱特礼貌地说,“但我更喜欢一些有汁水的食物。” 蒲从舟笑了起来,对那维莱特说:“按照璃月礼仪,你应该说,‘此乃人间美味,非贵国不可得尝’——” 钟离也笑了,温声说:“这是私下小聚,并非两国外交,不必这么正式。” “哈哈,开个玩笑。”蒲从舟摊手,说。 那维莱特倒是没有注意钟离和蒲从舟说了什么,仔细端详了下那碟莲花酥,迟疑了下,才问钟离:“冒昧问下客卿,我能不能带一份这种甜点回去?” “哦?为何?”钟离询问道。 “甜而不腻,酥脆可口,露露或许会喜欢。”那维莱特不假思索地说。 “莲花酥由莲子、晒干的莲花花瓣,混合面粉烤制而成,味清新且不上火,对于孩童来说,确实是一款难得的美食。”钟离若有所思,忽地站起身,微笑着说,“抱歉,是我考虑不周了。我会麻烦琉璃亭的工作人员,将这次的菜肴全部打包带走。” “哎?”蒲从舟略有些惊讶地站起身,“全部打包?不至于吧?” “也并非只有这一个原因。”钟离若有所思地说,转头看向窗外,“我只是忽然想起,比起这里……似乎你所居住的客栈才是一个不错的观景点。” ……观景点又是什么? 蒲从舟觉得奇怪,却又懒得问,索性下楼跟了钟离,一起大包小包地把菜肴塞进食盒,打包带走。 回到客栈,刚推开门,蒲从舟就见到露露气鼓鼓地坐在床上,瞪着圆溜溜的眼睛看着他们。 “这还没有天亮,就醒啦?”蒲从舟惊讶地说。 “哼!”露露大大的眼睛瞪着蒲从舟,气呼呼地说,“你又丢下我出去玩!还带着爸爸一起!” 第184章 “哪有的事。”蒲从舟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我和那维莱特是出去办事,你看,这不是带好吃的回来了吗?” “好吃的?好吃的在哪里?”露露顿时不气了,盯着蒲从舟手上的食盒。 钟离轻轻笑了下,和蒲从舟、那维莱特一起,将食盒一样一样摆在露露面前。 露露看到了这么多没见过的美味,眼睛都直了,嗷呜一声冲了过去,双手开动。 那维莱特无奈地笑了下,坐到露露身边,陪着她一起吃。 两条龙的饭量十分惊人,蒲从舟都吃饱了,那维莱特和露露看起来还能继续吃。蒲从舟懒得和他们聊天,就自己趴在窗台上休息着。 …… “嗯……这位小龙,是叫克里斯汀妮·那维莱特,对吗?” “我也叫蒲露,叫我露露就好!请问怎么称呼您啊?” ……可以叫爷爷来着。 蒲从舟迷迷糊糊地听着,就趴在窗边睡了过去。 …… 蒲从舟是被窗外震耳欲聋的声响惊醒的。 “轰!” 整个云来海一反之前平静无波,似是沸腾一般水溅起三千里。头顶的天空也是黑压压一片,四处黯淡无光。 蒲从舟扑到窗口,定睛一看,竟然有一条八条腿的水蛇在云来海里张牙舞爪,骂了一声,“这不是奥赛尔吗?几千年前和帝君打架的那玩意?帝君——” 蒲从舟吓了一跳,扭过头就看钟离正抱着露露,和那维莱特聊天。 “……对于元素龙来说,仅仅喝水其实就已经足够了;但是如果有足够的美味,对孩子的成长而言或许更有帮助。”那维莱特坐在床边,对钟离说。 “这样啊……”钟离若有所思地说,“看来那维莱特先生对于如何养育元素龙幼崽颇有建树,长见识了。” “钟离客卿过奖了。”那维莱特说,“这些都是雷内总结出来的经验,我只是照搬而已。” “谦虚了。抚育露露百年,那维莱特先生想必也付出很多。”钟离说,“这位雷内先生也是一个妙人,希望来日有机会拜访。” “会有这个机会的。”那维莱特说。 …… 蒲从舟看了看窗外乱成一锅粥的璃月港和一条腿就能拍死璃月的奥赛尔,又看看在身后淡定聊天的一神一龙,唇角抽了两下。 蒲从舟盯着那往璃月港打过来的奥赛尔一会,后来实在是看不下去了,站起身,往外走去。 “你去哪里?”那维莱特问。 “去买耳塞。”蒲从舟没好气地说,“太吵了。” …… 很快蒲从舟就看到一个巨大的建筑飞到了奥赛尔头顶,把奥赛尔砸了回去。 看着风平浪静的云来海,和从四面八方涌来安抚群众的月海亭工作人员,蒲从舟也知道事情告了一段落,把窗户关上,扭头看向钟离,叹了口气,问:“这就是你说的‘观景点’?” “唔。”钟离说,“不好看么?” ……确实挺好看的,视野挺好。 蒲从舟有点无奈,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就看钟离站起身,说:“我要处理一些事务,抱歉,失陪了。” “您已经陪我们许久了。”那维莱特也站起身,与钟离告别,“多谢。” “不客气。”钟离温和地说。 蒲从舟说:“帝君,我和你一起去吧?” 钟离略微一思索,说:“也好。” --------------------------------- 钟离领着蒲从舟来到了北国银行。 瞧着里面密密麻麻一堆穿着至冬国衣服的人,蒲从舟认出其中的两个似乎是至冬国的高级外交官。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蒲从舟就和其中一个自己见过一面的外交官达达利亚聊了一句:“你好啊,怎么来璃月了。” “不止来了,甚至奥赛尔都是我弄出来的。”达达利亚摊手,说。 “哇,好厉害!”蒲从舟真心实意地夸赞说,“我都看到了,好大一只八爪鱼呢。” 那厢钟离听见了他们的对话,轻轻笑了下。 达达利亚看了眼钟离,眼神变得很微妙,对蒲从舟耸了耸肩,说:“厉害什么?全部都被璃月的这位‘帝君’算计在内了,搞得我和小丑似的——还没问你呢,你不是枫丹最高审判官的夫人吗?怎么会来璃月?” “纠正一下,我还不算是那维莱特的夫人,我们没有结婚。”蒲从舟无奈地说,“我来这里是因为……” 蒲从舟本来想解释,就见钟离缓缓走到另一位外交官面前,也急忙跟了过去。 “契约已成,这是之前允诺你们之物。”钟离轻轻一叹,一抬手,手心出现了一枚灿金色、状似棋子的物品。 “这是……神之心。”蒲从舟听周围人惊呼。 几乎是蒲从舟看见神之心的同时,蒲从舟的心骤然一紧,脑海嗡一声响,神之眼也发出了同样的一声响声—— “哟,这是怎么回事啊,这神之心不会是坏掉了吧?”钟离面前的外交官有点阴阳怪气地问。 “自然不会。”钟离平静地说,余光扫了蒲从舟一眼,平缓地说。 这时,一个金头发的女子带着一个漂浮的白色小精灵也走进了北国银行,看到这一幕,双双怔了一下。 “按照之前的约定,你们替我引起动乱,测试璃月人是否真的有能力应对危机,事成之后,我便将神之心交予你们。”钟离对面前的外交官,平静地说,“现在,神之心是你们的了。” 第185章 “啊?钟离?竟然是你?原来你就是岩王帝君吗?”跟在金头发女子身边的白色漂浮物瞪大了眼睛,吃惊地说。 “你们好,旅者和派蒙。”钟离微笑着和她们打着招呼。 荧略一点头,向蒲从舟看来,迟疑了下,问:“这位是……” “你们好啊!”蒲从舟从刚刚奇怪的感觉中缓过神来,对荧笑着说,“我是蒲从舟,帝君带大的璃月仙人,很高兴认识你们!我现在住在枫丹,等你们来到枫丹,可以来找我玩哦。” “你就是蒲从舟!”派蒙睁大了眼,指着蒲从舟,在空中翻了个身,“你你你……之前凝光和我说过!帝君死的时候,你对着帝君的遗体哭得稀里哗啦的——原来你知道他没死!” “哈哈,有这么夸张吗?”蒲从舟颇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喂喂喂,这是夸张不夸张的问题吗?”派蒙在空中跺了跺脚,气急地说,“你可真会演戏啊!” “还好还好。”蒲从舟笑着打着哈哈。 …… 等把北国银行一行人送走,已经挺晚了。 蒲从舟看了眼时间,也是时候该回枫丹廷了。 临走前,蒲从舟和钟离道了别,聊完了近况后,钟离含笑问了一句:“你还有没想问我的问题?” 蒲从舟想了下,反问:“如果我问了,爹地就会回答吗?” 钟离说:“会。” 这么干脆的回答倒是让蒲从舟有点惊讶,她想了想,问:“神之心是什么?” “是原初之人的碎片。”钟离平静地说,“魔神战争之后,拥有原初碎片的魔神,才会成为尘世七执政。” “原初碎片……才能成神。”蒲从舟想了想,笑着对钟离挥了挥手,说,“我知道啦,谢谢爹地!” “嗯。有时间可以回来。”钟离温和地说。 “去棺材店找爹地吗?” “是往生堂。”钟离纠正说。 “嘿嘿,我知道啦……” …… 阳光逐渐变深,橙黄的光晕从归离原蔓延至璃月港,逐渐铺满整个璃月港。 蒲从舟和钟离并肩走在璃月港熙熙攘攘的街道上,忽然见那维莱特抱着露露站在路的尽头。蒲从舟扬起一个笑容,背对着钟离挥挥手,向前跑去。 第73章 芒索斯山 和煦的风从沫芒宫以北的枫丹海灌入以西的沿岸,灿金色的砂砾在阳光的映照下熠熠生辉,膨膨兽快乐地瘫软在岸边拍着肚皮,重甲蟹举着两只钳子走来走去。 “就快要到枫丹廷了,旅行者!”派蒙兴奋地在空中打了个滚,问,“你说枫丹廷会有什么好吃的呀?” 荧笑了下,无奈地说:“你怎么净想着吃的……” “对哦,关键是找到水神,问她知不知道你的哥哥在哪里!”派蒙拍了拍脸,不好意思地说,“嘿嘿,吃的也很重要啦……你看那边膨膨兽旁站着一个白头发的女孩!要不要去问问她枫丹廷有什么好吃的!” …… 荧和派蒙往白发女孩的方向走去,走进了才发现她头顶还有点湛蓝色的挑染,像两枚小龙角似的。 “这些,这些,这些……我都很喜欢,全买啦!”女孩对渔民摆出的一堆海鲜满意地点点头。 “好,好!”渔民简直是点头哈腰,“那维莱特小姐不必客气,比起您父亲为枫丹的付出,我们这点小玩意算什么?怎么敢让您花钱呢?这些海鲜就当成我们的小心意,送给您啦!” “嗯……刚好我这次也没带够钱……”那维莱特小姐作若有所思地想了想,装着很为难的样子,说,“那我这次就收下啦!下次我再带钱给你们。” “不用不用,那维莱特小姐肯赏脸我们这些粗制滥造的海产品,已经是我们最大的荣幸了!” …… 派蒙和荧眼睁睁地看着渔民把一箱一箱的海产品塞到了女孩的麻袋里,女孩心满意足地点点头,原地坐了下来,伸手一招呼,“剩下带不走的就在这烤了吧,大家一起吃!” “好嘞!”渔民高高兴兴地支烧烤架去了。 …… 荧没说什么,派蒙看不下去了,握着小拳头飞到了渔民和那位“那维莱特小姐”面前,气势汹汹地说:“喂!你这不是骗人嘛!人家辛辛苦苦打捞上来的好吃的,凭什么都给你!” 那维莱特小姐很淡定地从烧烤架上扯了一串鱿鱼腿,塞到派蒙嘴里,问:“好吃吗?” “你这人真的——唔——”派蒙还想说什么,嘴就被烤鱿鱼塞住了,嚼了嚼越嚼越香,刚捞上来的鱿鱼一点儿也不腥,还有着很强的弹性,派蒙睁大了眼,惊讶地说,“呜呜呜……真的好好吃哦……” “那就一起吃啊!”那维莱特小姐很开心地说,顺带招呼了下在旁边看着的荧,笑着说,“你也是,别看着啦,一起来吃!” 荧无语了一会,看了看派蒙。 派蒙左手一串烤波波心羽鲈,右手一串烘海涛斧枪鱼,嘴里还塞着章鱼腿,含糊不清地说:“吃,你也来吃!” 这就被收买了! “新鲜出炉的重甲蟹杂烩,谁要吃啊!” 那维莱特小姐和派蒙同时眼前一亮,异口同声地说:“我要吃!” 荧:…… 很难形容此刻她的心情。 既然说不过就加入,荧坐在了派蒙和那维莱特小姐身边,拿起了勺子和叉子,开始享用起用蒜蓉和各种调味料烹制的重甲蟹,好吃得满嘴流油。 第186章 …… “好啊你,露露,给我过来!”忽然一阵风吹过,穿着一件深绿色短裙、带着贝雷帽的女子落下,没好气地看向露露。 “咦,你是那时候我们在钟离身边看到的璃月仙人蒲从舟——”派蒙睁大了眼说,于此同时露露嘿嘿一笑,脚抹了油就准备开溜,被一股风卷到了蒲从舟面前。 风提拎着露露的领子,露露被悬在半空中,整个人都老实了。 “摩拉,交给我。”蒲从舟冷笑一声,对露露说。 露露心不甘情不愿地从兜里掏出了一个钱袋,蒲从舟看都不看一眼,整个把摩拉倒出来,然后把空掉的钱袋甩给露露。 蒲从舟继续说:“拿海民的海鲜呢?” 露露委委屈屈地掏出了麻袋,在里面倒出了不像是这个袋子能装进去的一大堆海鲜,像小山似的矗立在露露身边。 蒲从舟看也不看露露一眼,数了一些摩拉,走到渔民面前,交给渔民。 “这……不用的不用的,就当我们宴请那维莱特小姐了。”渔民有些惶恐地说。 “哈哈哈,两回事啦。”蒲从舟骤然笑了起来,整个人和刚刚面对露露的时候简直是一百八十度转变,“我知道你们对最高审判官敬重的情感,但是枫丹到底是‘正义’的国度,露露是不会随意占你们便宜的。这些我都算过了,差不多是市场价——都是你们的努力应得的!” “哈哈,客气了,客气了……”渔民简直受宠若惊,接过了摩拉,满脸喜色。 蒲从舟指了指身后小山一样的海产品,继续说:“还有这些,露露真不能收,不过如果你们愿意,也可以去沫芒宫递交出售申请,这样就能运往璃月港了。” “居然还能这样……”渔民听得一愣一愣的。 “是啊,最近沫芒宫出台了很多对外贸易政策,你们有兴趣可以去枫丹廷了解一下哦。品质这么好的海鲜,当然要卖到最好的价格。”蒲从舟笑眯眯地说。 “好好好,都是好人啊……”渔民脸上笑开了花。 “不用谢不用谢,等等……”蒲从舟盯着那一堆的海鲜,若有所思,猛一转头,瞪着露露,“还有吧?” “没了!”露露气鼓鼓地说。 蒲从舟冷笑一声,从露露的口袋里掏出又一个口袋,使劲抖了抖,抖出了很多很多很多的……皮皮虾! 皮皮虾!无数活蹦乱跳的皮皮虾在海滩上跳舞,看得荧和派蒙目瞪口呆。 蒲从舟瞧了眼皮皮虾,又笑了下,是被气的——停了停,问:“膨膨兽呢?” 露露委委屈屈地又掏出一个袋子,里边滑溜溜地滚出了五六条拍着肚皮嘤嘤嘤哭的硕大膨膨兽。 …… 蒲从舟叹了口气,把露露牵在身边,对荧和派蒙说:“自家姑娘不懂事,见笑了啊。” “请问……”荧犹豫了一下,指了指散落在露露身边的七八个口袋,问,“这是怎么一回事?” “哦,你说这袋子?叫魔术口袋,枫丹最近很有名的魔术师,林尼和琳妮特发明的。”蒲从舟淡定地说,“搬家什么还是挺好用的。露露这孩子经常拿这袋子到处乱逛,装一堆奇怪的东西回来。上回她装了五十多只悠悠海獭养在那维莱特的浴缸里,天啊那景象……要不是我反应快把这些海獭都吹上了天,那维莱特该因为‘私自豢养海獭’遭到弹劾了……” 派蒙和荧忍不住都笑了起来。 “好了,还没问你们来枫丹干什么,只是旅游吗?”蒲从舟说,“我听说,你们好像在拜访各国的神明。” “是的!”派蒙点了点头,指了指荧,“她的哥哥被异国的神明带走了,她正在找她的哥哥……” “呃,我们的那位水神绝对不是带走你哥哥的那一位。”蒲从舟无奈地说,“至于线索……不如我带你们去见那维莱特吧。” “好,多谢了。”荧说。 “还要带我去吃好吃的,哼哼。”派蒙哼了两声。 “都有都有,跟我走吧。”蒲从舟穿过沙滩,向枫丹廷走去,回头对派蒙和荧招了招手。 ------------------------------ 蒲从舟在枫丹生活了这么多年,很快就找到了一条近路,带着荧和派蒙径直到了沫芒宫。 蒲从舟随意敲了敲那维莱特办公室的门就走了进去,恰好见到那维莱特正在办公。 “那维莱特,我带了两位客人回来。”蒲从舟说。 那维莱特点了点头,对荧和派蒙礼貌地说:“你们好,我是枫丹廷的最高审判官,你们可以称呼我为那维莱特。旅行者和派蒙,早就听说了二位的在各国的事迹,久仰了。” “哈哈,不敢不敢……”派蒙被眼前这个严肃、穿着华贵的最高审判官一顿夸,有点晕乎乎的,“我们来是想问问你有没有见过旅行者的哥哥呀?” 那维莱特仔细端详了下荧,摇摇头:“抱歉,我从未见过与旅行者长相相似的少年。” “这样吗,没关系。”荧倒是不是很遗憾,只是说。 “不过,如果二位是带着旅行的目的,我可以为二位推荐一下枫丹有名的游玩景点。”那维莱特温和地说。 “不必了,谢谢你,那维莱特。”荧说,“我还是带着派蒙随便走走吧。” “好的。”那维莱特点点头,“祝你们旅途愉快。” 第187章 --------------------------------- 和那维莱特道谢之后,荧和派蒙并肩走出了那维莱特办公室的门,来到了沫芒宫的大厅。 “……看来还是没有你哥哥的消息呢,那么这样,我们找个地方去玩?”派蒙问。 荧忽然刹住脚步,“不对。” “怎么啦?”派蒙漂浮在空中,奇怪地问。 “露露呢?”荧问。 派蒙这才想起那个差点把渔民的口袋掏空的小姑娘,拍了拍脑袋:“对哦!我都没注意露露跑掉了!这个小姑娘可调皮了,可不能到处乱跑,我们快回去把这件事告诉蒲从舟吧。” 荧向着派蒙点点头,转头又往那维莱特的办公室走去。 派蒙急冲冲地开了门,说:“蒲从舟,露露她跑——哎!” 与此同时,荧也看到了办公室的这一幕,脸色一变,迅速伸手捂住了派蒙的眼睛。 …… 虽然两人很快就分开了,但是荧还是能肯定之前的那一幕—— 那个衣冠楚楚的最高审判官把璃月仙人按在办公桌上亲来着。 …… 蓓蕾帽早就飞到了桌子下,桌上的蒲公英花瓶也摇摇欲坠,蒲从舟墨色的长发散落了一桌子,那维莱特的白发就落在上边。那维莱特戴着黑色皮质手套的手托着蒲从舟的后脑,另一手抚着她的侧脸,极其亲密地…… 荧闭了闭眼,很诚恳地说:“……打扰了。” 派蒙还在奇怪:“咦,他们两个是在干什么呀?” “少儿不宜。”荧说。 “……别胡说八道啊,就是亲一下,怎么就少儿不宜了?”蒲从舟从办公桌上坐起来,理了理肩颈的衣领,淡定地说。 “所以,那维莱特小姐是你们的——”派蒙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说。 “是啊,露露的全名是克里斯汀妮·那维莱特,我和最高审判官的孩子。”蒲从舟摊了摊手,说。 “你没和我说过!”派蒙气呼呼地说。 “你也没问啊!”蒲从舟理直气壮地说。 最后还是那维莱特轻咳一声,对派蒙和旅行者说:“很抱歉,刚刚没注意到你们折返了。请问你们是有什么问题吗?” “呃,也没有,就是看露露不知道去哪里了,回来问一下。”派蒙说。 “露露住在沫芒宫三楼的套房,刚刚应该是先回去了。”那维莱特点了点头,温和地说,“劳烦你们挂心了。” “您客气了。”荧捉着只哇乱叫的派蒙,把她揪出门去,礼貌地对那维莱特和蒲从舟说,“请继续。” 顺带关上了门。 那维莱特办公室的门关上时带着一阵风,吹起了蒲从舟耳边的一缕发丝。蒲从舟坐在办公室的桌上,光裸的脚踝在半空晃动,有点气恼地瞪着那维莱特,问:“你故意放她们进来的?” “真没注意到。”那维莱特停了下,很认真地解释说。 “你肯定在说谎!你看你都没道歉!”蒲从舟说。 “……那我补上。抱歉,我真没注意到。”那维莱特说。 蒲从舟都被气笑了,想了想,说:“哎……算了算了,反正被撞见也没什么。” 蒲从舟从桌子上跳下来,却被那维莱特轻轻握住了手腕。蒲从舟扬了扬眉梢,转头问那维莱特:“怎么啦?” “作为补偿,我可否邀请你一同去欧庇克莱歌剧院,观赏林尼的魔术表演?”那维莱特认真地问。 蒲从舟反问:“你管这个叫补偿?” 那维莱特思索了下,说:“嗯……确实不算。那么……” 蒲从舟扑哧一声笑了,摆摆手:“好啦,和你去和你去。你这次怎么不带上露露了?我们一家三口其乐融融——” “好,我去叫露露。” “……我开玩笑的,你别叫她啊!” -------------------------------------- 欧庇克莱歌剧院的舞台灯光比蒲从舟见过的任何一次都耀眼夺目,无数的各色光芒相互交织,迷离得像一场幻境。 “……那维莱特,你好。” “你好。” …… 听见熟悉的声音,蒲从舟探出头去,恰好看见坐在那维莱特身边的荧和派蒙,笑眯眯地打招呼,“你们好呀,又见面了,旅行者和派蒙!” “呀,居然你也在!”派蒙惊讶地说。 “什么叫我也在。”蒲从舟说,“我和那维莱特一起出席这种活动,很奇怪吗?” “不奇怪。”荧说,“只是我觉得我现在没办法直视你们两个在一起……” 那维莱特轻轻咳了一声。 蒲从舟笑了下,还想说什么,剧院的灯光就黯淡了下了。 “当当!” “噔噔!” 有着猫耳朵的妹妹琳妮特抱着一顶帽子出场,她的哥哥林尼轻轻一挥手上的小木棍,一群鸽子从帽子中呼啦啦飞了出来。 “各位久等了。”林尼把帽子甩向空中,在一片惊呼中深深鞠躬,微笑地说,“现在我宣布,今天晚上的魔术表演——” “当当!正式开始。”琳妮特面无表情地配合着她的哥哥。 -------------------------- 蒲从舟看到琳妮特和林尼两人又是耍扑克牌又是翻猫咪,看得津津有味。 “现在来到了压轴表演!”林尼接过琳妮特甩过来的帽子,优雅地一鞠躬,“我现在需要一位幸运观众来配合我表演,我看看啊——” 第188章 嘭的一声响起,一束聚光灯落在了一位手足无措的女孩身上。 “哈哈,看起来助力已经选出了今晚的幸运观众!”林尼笑着说,“现在呢,请这位观众走进观众席的这个魔术箱子里——放心,绝对安全!” 女孩深吸一口气,有点忐忑地走进了箱子。与此同时,林尼也走进了舞台中的那个箱子。 “现在,你们数六十个数,我就能和这位幸运观众交换位置!来,开始数数——” “一,二……” 蒲从舟瞄了眼气氛逐渐热闹起来的观众席,看了看正在认真观看魔术的那维莱特,抬手轻轻捏了一丝风元素力,瞬间消失不见。 …… 在数数期间,林尼不断地和台下观众进行交流。直到—— “六十!” “嘭!” 林尼从观众席处的魔术箱走出的瞬间,舞台上悬挂在半空、用于之前魔术的水箱忽然砸下,不偏不倚砸到了舞台中心的魔术箱上! 魔术箱瞬间四分五裂,里面赫然躺着一个陌生的人,头颅开花,已经失去了生机。 “这人……这人好像是林尼的助理……” “死了?这是死了吗?” “啊啊啊啊……” …… 于此同时,站在观众席的林尼脸色刷一下白了,那维莱特站起身,重重敲了下手杖,沉声说:“肃静!” 全场碍于最高审判官的威严瞬间安静下来,空旷如欧庇克莱歌剧院,那维莱特往身侧看了眼。 不知什么时候,蒲从舟已经消失不见。 -------------------------------- 一分钟前,欧庇克莱歌剧院的谕示裁定枢机前。 “林尼会出现在这里我倒不意外——雷内你呢,又是怎么回事?”蒲从舟看着地下通道的两人,耸了耸肩,笑着说。 雷内看了眼谕示裁定枢机,沉默了下,实话实说:“维修。” “得了吧,要是芙卡洛斯真需要你这个被原始胎海之水改造过的人维修,这个枫丹就完蛋了。”蒲从舟轻描淡写地调侃了下,转头看向林尼,“你做的魔术口袋还挺好用。” “什么?”林尼还没从蒲从舟方才一番惊世骇俗的言论中回过神,警惕地后退一步,“你说什么水神和原始胎海之水,关于‘枫丹’的‘预言’,你们知道什么?” “看在你做的魔术口袋好用的份上,我让你好好把这次的魔术表演完,别让那维莱特失望了。”蒲从舟说,神情少有的冷了两分,“但如果下次你再不经过允许擅自靠近谕示裁定枢机,我会如实上报枫丹审判庭。” 林尼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 此时头顶的倒计时已迎来尾声,容不得他多想,林尼转身,匆匆往后面的秘密通道跑去。 ------------------------- “……借着表演魔术的机会租借欧庇克莱歌剧院,把自己录音留在箱子里制造他还在箱子里的假象,实则偷偷跑到谕示裁定枢机这里。这一代的人有点聪明。”雷内轻叹一声,说,“你是怎么看穿他的?” “这不是很简单吗,我看到他的魔术就差不多知道了,上边走不了只能走下边。愚人众这段时间对水神有点兴趣,前段时间还把芙宁娜吓出了点毛病,这么大的盛会都没来参加。这个小愚人众,要是对谕示裁定枢机没兴趣那才是见了鬼。”蒲从舟摊了摊手,说。 “这些至冬国的外交官。”雷内轻哂。 “我不会找他算账。”蒲从舟懒洋洋地说,“冤有头债有主,我会找这次愚人众的头子好好聊聊……真的很无语,我们在这拼死拼活给‘预言’拖延时间,这些人啥都不懂,净会捣乱。” “至冬国那边的介入或许有用,你可以找他们合作。”雷内提醒说。 “我会考虑的。我现在当务之急还是回去,不然那维莱特会担心的……”蒲从舟往外边走去,一边说,“对了,现在离‘预言’的时间还有多久?似乎只有你知道具体时间。” 雷内叹了口气,只是说:“你先努力,要是没办法,我就泡回水里。” 蒲从舟停了下,看向雷内,笑了一下:“那就是这几天了。” 雷内:“嗯。” …… “嘭!” 头顶传来一声巨响,蒲从舟晃了晃差点没站稳。雷内皱眉问:“怎么回事?” 蒲从舟脸色忽然变得很差,说:“大概是死人了。” -------------------------------- “所以真的死人了?”蒲从舟坐在那维莱特办公室的沙发上,皱着眉说。 “对,是林尼的助手。”那维莱特平静地说,顿了下,才问,“出事的时候,你在哪里?” 蒲从舟顿了下,听到门外传来脚步声,皱着眉问:“你在怀疑我?” 那维莱特的指尖略微蜷曲了下,似是有些不可思议地抬头,望向蒲从舟,迟疑了下,说:“你……” “那维莱特和蒲从舟,我们找到线索啦!”那维莱特办公室的门忽地被推开,荧和派蒙从门外走进来。 派蒙轻巧地飞到那维莱特身边,放下一叠的资料,从兜里掏出了一个八字胡,贴在了脸上,严肃地说:“这次的案件和少女连环失踪案有关。” “少女连环失踪案?”那维莱特接过文件,微微一怔,“我从未见过这起案件的卷宗。” 第189章 “哎?”派蒙把手背在身后,惊讶地说,“你不是枫丹的最高审判官吗?为什么会连这种重大案件都不知道啊!死了好多人呢!” “哦,因为是我把这案件压下来了,没让那维莱特看。”蒲从舟说。 “哎?”这下不只是派蒙,荧都吓了一跳。 “我还有点事,先去枫丹科学研究院了。”蒲从舟看向略微有些怔愣的那维莱特,很快移开目光,像是逃避一般地匆匆走出房门。 …… “我刚刚听说,案发的时候蒲从舟是没有在现场的,而且还隐瞒了恶性失踪事件不让你知道……”派蒙说,“会不会蒲从舟才是真正的凶手!” “派蒙!”荧说,“不要乱说。” “没关系。”那维莱特轻轻摇头,温和地说。 “那……”荧停了下,才问那维莱特,“你怎么看这件事?” “任何人都有可能放弃枫丹,”那维莱特平静地说,“她不会。” -------------------------------------- 是夜,枫丹科学院内。 “……原始胎海之水的事实在是压不住了,命啊都是命啊,等什么时候整个枫丹都知道原始胎海之水的存在了,预言也就发生了吧。”蒲从舟趴在实验桌上,百无聊赖地玩着花花绿绿的试管。 “嗯。”雷内仔细比对着反应时钟,对蒲从舟说,“粉红色的试管递给我一下。” 蒲从舟沉默了两秒,从一众试管架中抽出了粉红色的试管,递给雷内,扯了两下唇角,“现在也就只有你这么镇定了,雷内大师。” “……”雷内哭笑不得,接过试管,将液体小心地倒入反应箱里,“你不是也挺镇定的吗,那维莱特夫人。” 蒲从舟一个踉跄,差点没从桌子上摔到地下,咬牙切齿地对雷内说:“好啊,来啊,互相伤害啊。” “嗯,被你伤害最多的那个人来了。”雷内说。 蒲从舟一转头,看见那维莱特站在门口。晚风吹起那维莱特雪白的发丝,窗户间漏下的月光倒映在他泛着湛蓝色光芒的两撮上,似是熠熠生辉。 蒲从舟觉得心虚了两秒,移开视线,恶狠狠地瞪着雷内,说:“瞎说什么呢你!” “晚上好,那维莱特。”雷内继续做着实验,忽略了蒲从舟的不满,淡定地说,“谈情说爱请出实验室,谢谢配合。”说着,雷内指了指贴在墙上的“实验室禁止谈恋爱”的标签。 “这不会是为我贴的吧?”蒲从舟凑过去研究。 “想多了。”雷内叹了口气,“你真的没那么重要。” “你——”蒲从舟气得一口气没喘上来,转念一想,嘿嘿笑了下,回头看向那维莱特,“那维莱特,你还记得我们的约定吧?那时咱们说好了,要在枫丹最美的地方建一座别墅。” “确实是这样。”那维莱特略微一怔,说。 “我现在挑好位置了,芒索斯山脚下那一处花田不错,我们在那建。”蒲从舟停了停,不怀好意地看向有着不祥预感的雷内,嘻嘻地说,“要雷内亲自设计!怎么样,你不会拒绝的吧?自体自身之塔的大师?听说那一整座塔都是你亲自设计的哦!” 雷内唇角抽了下,扭头看向那维莱特,本来想让他阻止一下蒲从舟这几乎离谱的行为,然后就对上那维莱特略微含着点期待的眼神。 雷内:…… 雷内深吸一口气,扔下试管,说:“行,好,我设计!现在你们两个,都给我滚出我的实验室!” …… 于是蒲从舟和那维莱特就这样双双被雷内赶了出去。 蒲从舟坐在石阶上,眺望着月光下波光粼粼的大海,发了一会儿呆,忽然觉得耳尖微微一热。 那维莱特温柔地含住了她的耳尖。 蒲从舟的呼吸急促了两分,感觉身上每一滴血都烧了起来,热气腾腾地在肌肤下沸腾。蒲从舟挣扎了下,下意识想往后躲避,却被那维莱特早早发现了她的预想,从身后拉进了怀里。 蒲从舟一头撞到了那维莱特的胸膛上,闷哼一声,还没来得及骂就被轻柔而不容拒绝地堵住了嘴。 一点点细碎的声音被揉碎在轻又细密的触碰中,然后蒲从舟浑身一颤,瞬间软了下去,只觉的……被不轻不重地揉了一下。 第74章 梅洛彼得堡 “你……”蒲从舟近乎是使了全力一挣,才勉强漏出一点声音,喘了两声才咬牙问,“这边有人!” “嗯。”那维莱特又是轻轻一揉,蒲从舟整个人的力气似乎是瞬间被抽干,软软地攀在他怀里,一点点往里边蜷缩。 迷糊中,蒲从舟听那维莱特说:“嗯……应该没有人。” ……没有人个鬼啊! 混沌间只剩下带着点渴望的索取和肌肤间的亲昵,蒲从舟顺从着本能蜷缩,却还是上上下下被揉了个彻底,最后捞出来都有点湿漉漉的,坐在那维莱特腿上,气鼓鼓地瞪着他。 “越来越疯了啊,这样下去迟早会出事。” 蒲从舟也不客气,随手就把那维莱特的外套扯了过来给自己披上,就露出了一个头。 那维莱特轻轻摸了下她有些湿了的长发,语气中似是带着点疑惑:“能出什么事?” “……你最高审判官的名声扫地!”蒲从舟痛心疾首地说,“一世英名啊一世英名,当初阿兰说的是对的,我的存在真的带偏你了!” 第190章 那维莱特沉默了下,很严肃地说:“我会注意的。” “上次旅行者的事……” “我也无法预料到她们不会敲门。”那维莱特有点无奈地说。 蒲从舟也有些无语,索性不继续和那维莱特耗下去了,蜷缩着坐下,抬头看向海面延伸向远方。 清澈的月光似乎在海面上滑翔,偶尔腾跃而起又落下的悠悠海獭或是几只不知名的鱼也泠泠闪烁着,整个枫丹的海此时像是一个巨大又静谧的梦境。 忽然,蒲从舟听那维莱特平静地问:“你的计划……为什么不肯告诉我?” “你看,这就是为什么你不是大师,雷内才是大师的原因。”蒲从舟笑了下,转头看向那维莱特,“雷内从来不问这种问题。” “啊。”那维莱特微微一怔。 蒲从舟问:“不好笑吗?” 那维莱特说:“不好笑。” “好吧,我只是开个玩笑……”蒲从舟颇有些遗憾地说,停了一会,才说,“总之我不确定你在不在‘命运’之中,或者说,在‘预言’的算计之内。” 蒲从舟看了那维莱特一会,对上他平静的淡紫色双眸,心猛地一揪,像是被某只知更鸟轻轻啄了一下,一跳一跳地疼。 蒲从舟移开目光,强迫让自己眺望海面,轻轻说:“嗯……就是让你知道很多事,容易节外生枝。我对‘预言’的解决方案也是一个构想,毕竟真的发生了肯定要死人,我和雷内以及你都正在努力减少这种损伤……至于我能不能成功解决,或者要依靠水神,这都是未知数。” 蒲从舟停了停,轻轻一抖,那维莱特缀着无数蓝宝石和金属镶边的丝绸外套就这样落在了草丛间,她半跪在石头台阶上,伸手捧住那维莱特的脸,轻声说:“你就做好你自己,至于其他的,交给我,好不好?” 月光像是这一夜最旖旎的乐章,一瞬间二人都似乎回到了那个同样是灌满月光的夜晚,也是他单膝跪下,亲吻少女的手背。 那维莱特停了停,亲吻了下蒲从舟的额头,说:“好。” 声音淹没在海浪的涛声中。 ----------------------------------- “那维莱特那维莱特!”派蒙火急火燎地冲进了那维莱特的办公室,指了指旅行者手上的那一叠文书,骄傲地抬了抬下巴,说,“哼哼,这是我们找到的线索!和最后的大坏蛋有关!” “有劳了。”那维莱特点点头,仔细地将卷宗看了起来。 林尼的审判结束在两天前——结果算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凶手不是林尼,而是死者自己。 死者是林尼的助手,他想陷害林尼为少女失踪案的凶手,在将选中的“幸运观众”送进魔术箱弄死的过程中因为没打过‘少女’失手,导致他自己反被‘少女’塞进了水箱。 但是这不是最关键的。 “嗯……那个逃出来的少女说,凶手本来打算用一种很奇怪的水把她溶解掉,这种水居然能溶解枫丹人——那维莱特,你知不知道这种水呀?”派蒙问。 “嗯……”那维莱特沉吟一会,对上荧的目光,说,“略有耳闻。” “我还听说,”荧顿了顿,说,“在枫丹百年前的一次审判中,曾涉及到原始胎海之水,那场审判的辩护人是蒲从舟。” “呀,林尼告诉你的?”蒲从舟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那维莱特办公室,懒洋洋地倚靠着门框,打了个哈欠,“那他有没有告诉你,被告人就是现任枫丹科学院的院长?” “哇!你怎么突然来了,吓我一跳!”派蒙吓得一溜烟飞出老远,气呼呼地说。 “这是那维莱特的办公室,我出现在这里很正常好吧。”蒲从舟摊手,说。 “所以,你早就知道原始胎海之水的消息,只是故意把消息压下去了?”荧更冷静一点,问道。 “反正这种事给枫丹民众知道也是徒增恐慌,倒不如不知道。”蒲从舟满不在乎地说。 “什么叫做徒增恐慌啊!这件事和枫丹的‘预言’有关,搞不好所有的枫丹人都会融化在水里呀!”派蒙气呼呼地在空中跺了跺脚,说。 “你要搞清楚一点,”蒲从舟指了指自己,又点了点那维莱特,和派蒙、荧笑嘻嘻地说,“我是璃月人,那维莱特是水龙,我和他的孩子露露呢也是元素龙——要融化的是枫丹人,和我们可没关系啊。” “你——”派蒙被蒲从舟气的在空气中直跺脚,“气死我啦,我要给你起一个难听的绰号!” “哈哈哈来啊!”蒲从舟笑眯眯地说。 还是荧冷静一点,把派蒙拉到身后,“所以,你现在有什么打算吗?” “打算吗?有啊!”蒲从舟说,“我听说最近从稻妻来了一个叫千织的服装设计师,我想找她定制一套裙子来着。既要有枫丹的尊贵,也要有璃月的飘逸感——是不是很有趣?我听说她好像是提瓦特最知名的设计师。” 荧和派蒙听得目瞪口呆,这下轮到那维莱特思索一会,冷静地问:“摩拉够吗?不够的话,可以从我们床头的柜子里拿。” “够的够的。”蒲从舟对那维莱特晃了晃手,走出门去,“走了,我去试衣服啦!想约到千织可不容易呢,排了好久的队啊。” “嗯,好。”那维莱特温和地说,“如果缺摩拉可以和我说。” 第191章 “好哦!”蒲从舟很开心地走远了,只留下裂开的荧和派蒙。 荧沉默了下,问那维莱特:“你之前说,你认为蒲从舟……” “任何人都有可能放弃枫丹,她不会。”那维莱特平静地说,“我还是这么认为。” “她她她去买衣服也是没放弃枫丹?”派蒙睁大了眼睛说,“怎么会有这么摆烂的人啊!” “嗯。”那维莱特严肃地说,“或许她另有深意。” “你你你,那维莱特,你不能因为她是你的妻子就偏心她啊!”派蒙说。 “妻子……”那维莱特微微摇头,还是实话实说,“她并不是我的妻子。我对舟舟的判断也并非出自于私心,而是多年来相处的结论。” “什么!你和她孩子都有了,你说蒲从舟不是你的妻子?”派蒙震惊地说。 “行了,派蒙。”荧说,“我们或许可以去问问水神……” 荧的话音还没落,芙宁娜就慌慌张张地闯入那维莱特办公室,直接忽略了荧和派蒙,径直跑到那维莱特身前,说:“他们说愚人众的那个……那个叫阿蕾奇诺的,是至冬外交官的执行官‘仆人’,点名要见我,是真的吗?” “恐怕确实有这么一回事,芙宁娜女士。”那维莱特说。 “不行不行……你要陪我去见她——对,你会的吧?”芙宁娜期待地说。 那维莱特闭上眼,说:“我什么时候答应你和你一起去了?” “什么,你要我自己去见仆人?”芙宁娜嗓音顿时高了个八度,“不行不行,你一定要陪我,我我我可是魔神芙卡洛斯!” 忽然芙宁娜一扭头,就看见了在旁边看着她满脸不可思议的荧和派蒙。 芙宁娜:…… 啊啊啊啊又丢人了! 芙宁娜深吸一口气,捂着脸跑了出去。 “……”荧看着时机不对,沉默一会,带着派蒙也悄悄溜出了沫芒宫。 刚一出沫芒宫,在枫丹廷的大街上,派蒙就忍不住吐槽:“离谱的水神,恋爱脑的审判官,枫丹要完蛋啦!” “别这么说,派蒙。”荧说,思索了一会,“我们或许能去枫丹科学研究院看看情况……” ----------------------- 蒲从舟原本只是在那维莱特办公室听荧和派蒙说自己当时为雷内辩护的那场审判涉及原始胎海之水,出来看才发现这件事似乎事态挺严重的。 至少,街边的人看她的眼神都有些怪异。 蒲从舟瞄了眼身边一个卖报的女孩,昨天她还和自己笑着聊天,今天她触碰到蒲从舟的眼神就火速离开,脸色也极其不好看。 蒲从舟没多想,往千织屋走去,脑门就被一个小石头砸了一下。 蒲从舟看一个小男孩站在路边,看着自己,生气地说:“叫你隐瞒预言!叫你想让我们淹死,哼!” “走……快走……”一个女人匆匆抱着孩子就走,还恐惧地回看了蒲从舟一眼。 石头不小,但是也不是很疼,甚至蒲从舟之前都没把这么小的石头和这么小的孩子列在“威胁”的范围内,这才会被砸中。 ……那维莱特当年被枫丹人厌恶时,是不是也是这样的感觉呢? 蒲从舟忽然这样想。 …… “怎么,发什么呆呢?” 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一个干练的女声,蒲从舟转过头,见到一个黑马尾的短裙少女站在她身后,马尾上还扎着两朵花。 少女看了眼蒲从舟身周,一下就明白了怎么回事,拉着蒲从舟往店里去,淡淡地说:“不是都预约了我的服装定制,还不快进来。” 说着,千织回头,把门关上,顺带拉上了帘子,挡住了窗外路人异样的目光。 蒲从舟忽地觉得松了口气,停了会,说:“谢谢。” “不用谢。”千织一边去取尺子,一边淡淡地说,“我只是保护客人的身心安全,仅此而已。” “对哦,你好像是稻妻人。”蒲从舟抬起手,让千织为自己量尺寸,一边笑着耸耸肩。 “这和哪里人没关系,”千织仔细地观察着蒲从舟的身形,“嗯……袖口这边应该要收一点,就用蓬松的蒲公英设计裙子,加上璃月风格的领口,很称你为枫丹的贡献。” 蒲从舟歪了下头。 “我不知道你要做什么。”千织忽地说,“但是你是璃月仙人,你最稳妥的选择应该是回到璃月,而不是留在这里。” “嗯……”蒲从舟思索了一会,实话实说,“好像是这样。” “所以是什么让你留在这里?那维莱特吗?”千织淡淡地问,“别误会,我对最高审判官没有任何的意见。” “是。”蒲从舟坦言说。 “不错,我很欣赏。”千织抬起头,看着蒲从舟,忽地笑了一下,“不因为流言蜚语改变自己的‘正义’,我想我应该给你点更古朴方正的设计……” -------------------------- “……几处原始胎海之水的决口都有异动,麻烦注意一下。”那维莱特抬头,对新任的特巡队队长说,“这附近的人手派遣多一些,还有船只……” “都已经准备好了,不必担心,那维莱特大人。”特巡队队长干脆地说。 “那维莱特大人……”一只美露莘探出头来,小声说,“至冬国的‘仆人’来了……” 第192章 “叫上芙宁娜,我先去一趟。”那维莱特了然地一点头,站起身,对特巡队队长说,“今天就这样吧,辛苦你了。” “最高审判官大人客气了。”特巡队队长简洁地行了个礼,走出办公室。 …… 会客厅内早就被清场,芙宁娜坐在一个白色长马尾的女子面前,明显有点局促不安,看到那维莱特过来,忽地松了一口气,如释重负地说:“那维莱特,你终于来了!” 于此同时,白色长马尾的女子也转头看向那维莱特,她的眸子是很奇异的血红,瞳孔更是呈漆黑的十字状态,难怪芙宁娜见到她会心生恐惧。 那维莱特心底轻轻一叹,和芙宁娜以及仆人简单点头,算是打过招呼,坐在了芙宁娜身边。 “事态紧急,那我就不寒暄了。我来这里面见这位水神,是为了枫丹的‘预言’。”仆人微笑着说,“作为一个后来才到至冬国成为外交官的枫丹人,我自然不希望故土被淹没——当然,也不希望枫丹的存亡让一个璃月的小姑娘背锅,你说对不对,始终无作为的水神阁下?” 这番话相当不客气。芙宁娜忽一下就站了起来,近乎是有些激动地说:“你怎么知道我什么也没做?” “哦,那请问您做了些什么呢?”仆人反问道,“是毫无用处的水文监测,还是百年如一日地坐在水神的席位上看乐子?” “阿蕾奇诺女士,”在芙宁娜爆发之前,那维莱特平静地开口,“容我提醒一下,对于枫丹的神明需要保持尊敬,这是写入枫丹律法的条约。” “哦,是吗,我恐怕只是合理发问。”仆人笑容多少收敛了一点,端起茶掩了半张脸,轻轻说,“我的哪个问题冒犯到水神大人了吗?” 那维莱特正想开口,忽地觉得心脏处传来一阵悸动—— 是属于他诞生处那片暖海的波澜……或者说,是枫丹人一直忌惮的原始胎海之水。 那维莱特站起身,很礼貌地对仆人和芙宁娜微微点头,说:“抱歉,恕我失陪一下。” 仆人赤红色的眼眸里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芙宁娜有些紧张地握拳,抬头问:“你……你走了我怎么办?” “哦,我的蓝莓小蛋糕。”仆人笑了起来,优雅地说,“我当然不会吃掉你。” 时间容不得那维莱特多想,他严肃地对仆人点点头,快步向会客厅外走去。 ---------------------- 那维莱特刚走出沫芒宫,迎面遇上了蒲从舟。 “嗨那维莱特,”蒲从舟一看到那维莱特就笑起来了,很轻松地转了一个圈,“怎么样,新裙子,漂亮吧?” 深绿色的裙摆下拢着一层层纱幔,柔软可爱的蒲公英吊坠落在腰间,身后的神之眼熠熠生辉。 沫芒宫外上上下下的工作人员都向蒲从舟投来了杀人般的目光。 “很好看。”那维莱特点了点头,沉吟一会,说,“现在芙宁娜在会客厅与仆人在一起,我怕她应付不来,你可以去陪她一会吗?” “你确定芙宁娜看到我不会更害怕?”蒲从舟无奈地说,“你为什么不亲自陪着她……你要去哪里?” “梅洛彼得堡。”那维莱特简单地说。 “好。”蒲从舟最后一点笑意消失的干干净净,瞬间了然,“我知道了。” 看着蒲从舟匆匆往会客厅走去,那维莱特也没耽搁,迅速往梅洛彼得堡的方向去。 在进梅洛彼得堡的门口,那维莱特看见了匆匆跑来的荧和派蒙。 “那……那维莱特!”荧气喘吁吁地停在他面前,说,“梅洛彼得堡下的水涨上来了!” “嗯,我知道。”那维莱特平静地说,“我会下去处理。” “好……”荧说完后,才后知后觉,“就你一个人?” “足够了。”那维莱特说。 走到梅洛彼得堡底层,扑入眼帘的就是被冰封住的大门。典狱长莱欧斯利身上的冰元素神之眼微微一闪,他松了松胳膊,听到脚步声回头,对那维莱特笑了笑:“哈哈,我赌赢了。” “你们辛苦了,剩下的交给我吧。”那维莱特点了点头,停了下,才问,“赌什么?” “我和莱欧斯利打赌,他赌你会一个人来,我赌你会带一群人。”一个深蓝色长发的女子靠在门边,双手抱在胸前,淡淡地说,“结果显而易见。” “你输了,克洛琳德。”莱欧斯利耸耸肩。 那维莱特不置可否,抬头凝视着被莱欧斯利封起来的大门——这个封印持续不了多久。 莱欧斯利和克洛琳德一起从那维莱特身边走过,路过那维莱特身边的时候,莱欧斯利还回头笑了下,问:“真不需要我们帮助?” 那维莱特摇头,说:“我来就好。” “啊哈,”莱欧斯利说,“你果然是——” “嗯?”那维莱特微微皱眉。 “不知道,可能是你比较有责任心吧。”莱欧斯利整理了下手套,和克洛琳德一起往外走去。 “也对。”克洛琳德说。 …… 听见二人的脚步声远去,那维莱特才轻轻抬手。 独属于元素龙的水元素之力在他的周身凝聚,大门上的冰元素应声碎去,五彩斑斓的原始胎海之水伴随着一声巨大的轰鸣奔涌而出—— 那维莱特微微抬头。 第193章 千万水元素凝固在他的周身,让枫丹人一碰即溶的原始胎海之水,在他身边优雅环绕,张牙舞爪却无法伤他分毫。 “预言或许必定会来……”那维莱特轻轻闭眼,缓步往原始胎海之水的决口走去,轻声道,“但不能是现在。” 狂啸的原始胎海之水一瞬间凝滞,那维莱特的掌心生出一道潮水纹路的封印。封印逐渐变大,缓缓将原始胎海之水一点一点压回了决口之下。 “铮!” 一声沉重的声音起,原始胎海之水的决口之上,一道湛蓝色的封印缓缓旋转,四周原本肆虐的原始胎海之水一瞬间消失无踪,像是无根之草,陡然无痕。 几乎是与此同时,身后传来几声脆响,是高跟皮鞋敲击地面的声音。 那维莱特回头,看见蒲从舟双手交叠在小腹前,裙摆曳地,缓缓向他走来。 蒲从舟身后跟着的赫然是刚走没多久的莱欧斯利和克洛琳德。 莱欧斯利对上那维莱特询问的目光,无奈一摊手:“你也别这样看我,我也试图拦着她了,这不没拦住吗?” “不怪你。”那维莱特的目光从莱欧斯利身上移开,落在蒲从舟身上,轻轻摇头,“不是让你去看着些芙宁娜吗,怎么过来了?” “过来看看原始胎海之水,水神那边我警告过了,要是仆人敢欺负芙宁娜,你就一喷喷死她。”蒲从舟这样说着,走到那维莱特身边,探出头,看着那个潮水纹路的湛蓝色封印,赞叹说,“你下的封印?好看,这颜色是真的好看啊。” “对。”那维莱特严肃地说。 “喂,你打倒了一百多个警卫闯入梅洛彼得堡,就是为了看这个封印好看?”莱欧斯利懒懒地甩了两下手铐,漫不经心地说。 “当然不是。”蒲从舟笑着伸手,点了点那个封印,轻描淡写地对那维莱特说,“你把那封印撤了,我来封一下试试看?” “你!”克洛琳德瞬间脸色一变。 莱欧斯利也收起笑容,严肃地说:“这可不能开玩笑啊!” “我当然知道上边就是整个枫丹。”蒲从舟缓缓走到决口前,看着斑斓的原始胎海之水在封印下翻腾,扭头望向那维莱特,眸中带着点清浅的笑意,“但是这不是有你在我身后吗,那维莱特?” 蒲从舟微微侧头,原始胎海之水掀起的风吹过她的发梢,深绿色的裙摆曳动,连着领口繁复的书页缎带,以及裙摆下的层层纱幔。 那维莱特近乎没有任何犹豫,轻一点头,“好。” “那维莱特,你也太草率了吧——”莱欧斯利还没来得及制止,就看见湛蓝的封印瞬间碎裂,原始胎海之水喷涌而出—— 蒲从舟双手结成一个璃月的印,青绿色的风元素之力喷薄而出,形成了一个硕大的风场,将迸溅出的海水生生挡住! 克洛琳德率先冷静下来,说:“这股力量,看起来不止属于神之眼。” “这姑娘是璃月的三眼五显仙人,有点能力也不奇怪。”莱欧斯利见状,也起了兴致,饶有兴趣地观察着蒲从舟支起的风元素之力屏障,“但是这水不是什么好东西,单凭这股力量肯定压不住。” 克洛琳德没有接话。 一股两股三股——越来越多的海水上涌,有生命一般向蒲从舟缠绕过来。那维莱特静静注视着这一幕,一动不动,其他两人也高度紧张,眼睁睁看着原始胎海之水忽地向蒲从舟的青绿色屏障冲了过去,轰的一声巨响—— 蒲从舟的屏障发出了轻微的碎裂声。 那维莱特指尖微微蜷曲,硬是没有动,缓缓合上眼。 近乎是同时,蒲从舟深吸一口气,忽然一股更强的风元素之力缠绕而上,盘旋着压住了原始胎海之水! “这绝对不是神之眼的力量。”克洛琳德轻声说。 但是下一刻局势反转,无数的水柱从四面八方喷涌而上,随着一阵阵爆裂声炸开,原始胎海之水冲起几百米之高,突破的风的桎梏—— 那维莱特骤然抬手—— “退下,那维莱特!”原始胎海之水缠绕中,忽地响起蒲从舟的声音,凌冽却带着点恳求—— 那维莱特略微一怔,缓缓落下手。 ——上边就是枫丹。 ——身后是她拼尽全力也想保护的人。 无数原始胎海之水环绕间,只有风的呼啸和水咕噜咕噜的嘲笑声,蒲从舟只觉得力气被一点点抽空,像是下一瞬间就要倒下…… “枫丹不是一个太平的地方,若你执意留下,最好能清楚,自己为何而入局。”一片迷蒙和混乱中,钟离很久之前和蒲从舟说的话骤然在耳边响起。 她呢?她是怎么回答的? 局……当然可怕,枫丹当然可怕!有不理解自己的人、无法解决的预言……像千织说的那样,蒲从舟原本和这个国度无关,她最好的选择是成为一个璃月仙人然后开开心心窝在璃月,看话本、吃好吃的—— “芙卡洛斯为了枫丹人入局,那维莱特为了寻找他生命的答案入局……” “我为了那维莱特入局。” …… 像是走遍了千家万户的蒲公英,最后眷恋了一片暖海。 纵使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 蒲从舟骤然睁眼,原本漆黑的瞳孔染上了灿金的色泽,像是黑夜中折射出光芒的石珀—— 第194章 璀璨的岩元素之力从蒲从舟的周身四散而出,同风元素一起,织成一张硕大的网,牢牢将原始胎海之水锁住! “邪眼?不对!”克洛琳德骤然后退一步,凝视着在灿金、青绿二色光芒缠绕中的女子,轻声说,“这样纯粹的岩元素之力,不可能是至冬人作为实验制作的邪眼……” 那维莱特上前一步,抬手轻轻覆上蒲从舟的肩膀,一股水元素之力柔和地穿过她的身躯——蒲从舟深吸一口气,指尖轻轻一动—— “轰!” 一声巨响下,金、绿、蓝三色光交织,形成一个稳定的封印,将原始胎海之水重新压回了海底深处。 …… “……”蒲从舟深吸一口气,下意识踉跄了一步。 那维莱特抬手想扶她,却被蒲从舟侧身躲了下。 “怎么了?”那维莱特微微蹙眉,温和地问。 “……你,”蒲从舟闭了闭眼,说了句很奇怪的话,“你见过芙宁娜哭吗?” 那维莱特思索了下,轻轻摇头:“似乎极少。” “我先回一趟璃月。”蒲从舟站直,理了理裙摆上的皱褶,说。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那维莱特怔了一瞬,问。 “等芙宁娜哭了,我就回来了。”蒲从舟定了定神,从那维莱特身边走过,一下也没有回头。 第75章 璃月港 静静凝视着蒲从舟走远,那维莱特才回过头,看向身后站着的克洛琳德和莱欧斯利。那维莱特沉默了下,说:“很抱歉,但是我还是想问一下两位,能不能麻烦你们将今日所见的一切暂时保密?” “啊哈,自然是没有问题的。”莱欧斯利耸了耸肩,很轻松地说。 克洛琳德沉默一会,也说:“我也没有问题。” “谢谢。”那维莱特礼貌地说,拄着手杖也往外走去。 “喂,那维莱特。”莱欧斯利笑了下,轻抬一下下巴,问,“你真的相信那个璃月仙人能做到解决这个预言?” “不相信。”那维莱特平静地说,停了一下,“所以,还请各位一起努力。” “意料之内的回答。”克洛琳德说。 随着那维莱特走远,莱欧斯利和克洛琳德对视一眼,双双走到了原始胎海之水的决口前。三色交织而成的繁复封印在原始胎海之水的决口上流转,稳定地散发出璀璨的光芒。 “走了,没什么好看的。”莱欧斯利耸耸肩,转身离开了。 “我看也是。”克洛琳德淡淡说。 ------------------------------------- “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往生堂大酬宾,现在买棺材打七折,葬礼一条龙服务打五折——快来看快来瞧——” 璃月港上吆喝声不断,蒲从舟刚刚下船,就看见棕色双马尾、带着顶黑帽子的少女在街头上叫卖她的棺材铺子。 “哟,这不是帝君他老人家的女儿吗,怎么,你也对棺材感兴趣?”胡桃眨了眨眼,看着向她走来的蒲从舟,笑着问。 “对,我挺感兴趣的。”蒲从舟叹了口气,很惋惜地说,“但我可能没办法买棺材了,我是一朵蒲公英,要是死了,估计会化在风里吧?” “哟嚯,好像是挺遗憾的,不能入土为安啊。”胡桃说,“那你这次来璃月,是为了……” “我想让帝君入土为安。”蒲从舟又叹了口气,说。 胡桃:“啊?” …… 钟离回到往生堂时,看到他的堂主和养女蹲在地上,正在试图捏一个先祖法蜕放棺材里的时候,心情是复杂的。 “……送仙典仪送的是灵魂,不是肉\体,我这次来想把帝君的肉\体送回土里。”蒲从舟仔细地刻画着龙头上的鬃毛,一边说。 “很有道理,”胡桃兴奋地说,“真可惜呢,我们没办法真正的仙祖法蜕埋下去呢,据说它现在还被璃月七星放在黄金屋里锁着——你神通广大,要不要试试看把它从黄金屋里偷出来?” “得了吧,真要被查到,你这个往生堂就别开下去了。”蒲从舟说。 “也是。”胡桃说。 钟离轻咳一声,胡桃和蒲从舟双双转过头来。 “嗨,客卿,你回来啦!”胡桃很欢乐地招呼着。 “好久不见,钟离!”蒲从舟也笑眯眯地说,对钟离指了指手上用黏土粘的龙头,“你觉得我这个龙头捏的好不好看?” “甚好。”钟离温和地说,顿了下,才问,“你怎么忽然来璃月了?” “这不要送帝君彻底入土吗。”蒲从舟轻描淡写地说。 钟离:…… “哟呵,”胡桃看了看钟离,又看了看蒲从舟,奇怪地说,“你们两个认识啊?” “胡堂主怕是不记得了,之前帝君仙逝,小友来来到璃月悼念帝君时,是我做的接待。”蒲从舟还没开口回答,就听钟离解释说。 “原来如此……客卿记忆一向很好嘛。”胡桃晃了晃双马尾,轻快地站起身,往上边的房间溜去,“那这边就交给你管啦,我先回去了,客卿!” 胡桃蹬着楼梯上楼去了,钟离轻轻呵出一口气,坐在蒲从舟身边,拾起一团黏土,放在蒲从舟身侧,问:“来之前怎么也不先和我说,这么突然。” 蒲从舟看也不看钟离一下,专注地捏着龙须,一边说:“来不及了。” “原来如此。”钟离也试着轻轻捏着黏土,不一会就捏出了一片龙鳞,把它贴在龙身上。 第195章 蒲从舟头也不抬地说:“所以我不是蒲公英,我到底是什么东西?” 钟离说:“你久居枫丹,应该许久没尝过璃月的特色美食了,不如晚点我带你去琉璃亭?” 蒲从舟说:“‘预言’不可改变,但是时间还需要人来估计——我推测预言的时间或许没有预言本身那样不易改变……” 钟离说:“我方才已经知会了魈和甘雨,你若愿意多留几天,可以和大家聚一聚。” 蒲从舟说:“或许我可以推迟预言的时间。” 钟离说:“如果不愿多留,也可今晚。” …… 蒲从舟抬起头,狠狠瞪着钟离。 钟离失笑,抬手摸了摸蒲从舟的头,温和地说:“总算愿意看我了?” 或许情绪的崩溃就在一瞬间,蒲从舟忽地捂住脸,泪水源源不断从指缝中流出。蒲从舟也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好哭的,只是看到钟离的一瞬间,有点没忍住。 钟离看着那一条栩栩如生的龙,轻轻叹了声,只是说:“辛苦你了。是那维莱特欺负你了吗?还是带孩子不习惯?” “没有欺负我,孩子都是雷内和他轮流照顾来着。”蒲从舟抹了抹脸,小声说,“……这次那维莱特也很理解我,我没和他说我的想法,他也一直都配合我,对我很好。” “嗯。”钟离颔首,“那就好。璃月也不远,你愿意,随时可以回来。” “这段时间确实没时间,我绝大部分时候都在和枫丹科学院交涉忙着对原始胎海之水决口的布置。”蒲从舟说,停了停,她又问,“爹地,所以我到底是什么东西呀……蒲公英花灵,璃月和蒙德都没有花灵这种生物啊!而且花灵怎么可能驱使你和风神大人的元素力呢?” “唔……”钟离沉吟一会,站起身,说,“我先帮你预定一下琉璃亭的位置吧,我记得你钟爱莲花酥……如果你怀念苹果酒,或许只能去蒙德了。” “喂,你又转移话题!”蒲从舟气急地站起身,跟在钟离身后小跑了两步,“这是什么很难回答的问题吗?” …… 最终蒲从舟还是去了琉璃亭,嘎吱嘎吱化悲愤为力量,啃掉了钟离五六个莲花酥,抬起头看向钟离的时候,觉得他有些欲言又止。 “干什么?”蒲从舟没好气地说,“你想告诉我我是什么东西了吗?” 钟离顿了顿,问:“你有带钱吗?” …… 很好。 莲花酥从“钟离”的莲花酥变成了“蒲从舟”的莲花酥了。 蒲从舟付完钱后,气呼呼地大踏步走出了琉璃亭,看也不看钟离一眼。等钟离回到往生堂时,发现蒲从舟抱着不知道从哪里买来的被褥,正在和胡桃对峙。 “哎呀,虽然你是璃月仙人,但是我还是要说,我们往生堂的房间不出租的啊。”胡桃双手叉腰,说。 “对,我知道。”蒲从舟说,“所以我也没打算给你钱。” “第一次见客人想赖在我的往生堂啊!”胡桃伸出手,露出了黑色指甲油的指甲,“怎么着客人,想来打一架吗?” 蒲从舟说:“打架吗?好啊!” …… 钟离快步走到二人身后,轻轻按住蒲从舟的肩膀,对胡桃说:“非常抱歉,堂主。舟舟想住在往生堂也是应急之需,不知堂主可否宽宏一二?” “应急?”胡桃歪了歪头,收回了手指甲,“能有什么应急的,非要住在我们往生堂?” “没什么应急的,你们家客卿骗你,乱说的。”蒲从舟毫不留情地拆着钟离的台,理直气壮地说,“我就是有钱可以住客栈,但是,诶嘿,我就是要住在你们往生堂!除非……” “除非什么?”胡桃问。 “除非你们客卿回答我的问题!”蒲从舟指着钟离说。 “哈哈,原来是客卿你的问题啊。”胡桃笑了笑,伸了个懒腰,慢吞吞地往楼上走去,“那她就交给客卿你啦。钟离客卿,你可不要让我再看见她……不然的话——” 胡桃猛地伸出头,对钟离眨眨眼,威胁说:“我就和她打架!” “来就来,我不怕你!”蒲从舟冷哼一声,扬声说。 “嘿嘿,求之不得——”胡桃嘭一声关上了自己房间的门。 …… 钟离看着抱着被褥的蒲从舟,觉得有些头疼,在窗边搬出一把靠椅,顺着坐下,从一旁的架子上抽出一卷书,对蒲从舟说:“楼上左边第二间是我的房间,你若困了,就上去歇息吧。” “哼!”蒲从舟重重哼了一声,就抱着被子上楼去了,一边说,“我谅你也不需要睡觉!” 蒲从舟噔噔噔上了楼,很快进了钟离的房间。 钟离借着往生堂点起的微弱的油灯,看了一会书,听着滴漏声一点一滴。钟离放下书卷,抬头看了眼自己房间紧闭的房门,低不可闻地轻轻一叹,搁置了书卷,往楼上走去。 钟离轻轻推开一个缝隙,看见蒲从舟把他原本的暗色被褥一股脑儿全蹬到了地上,自己则抱着自己新买的被子,蜷缩在床上呼呼大睡。 钟离走进门,简单收拾了下蒲从舟踢到床下的被子,收拾在了一边的架子上,然后就听见了身后的动静,转头看见蒲从舟坐了起来。 “怎么了,吵醒你了吗?”钟离温声问。 蒲从舟摇摇头,只是说:“本来就没睡熟。” 第196章 钟离轻叹一身,坐到床沿边,指腹擦过蒲从舟的额头,说:“那就继续睡。” 蒲从舟点点头,抱着被子一转身又睡了过去。 …… 等蒲从舟醒来时,窗外已经下起的大雨。 潮湿的水汽喷薄在木质窗棂上,雾蒙蒙地笼罩着整个璃月港。渔民也好、卖菜品的搞建材的也罢,都冒着雨在大街小巷穿梭,整个世界都被缠绕在一股湿淋淋的水气之中。 蒲从舟关上窗户,顺带拉上竹帘,又从钟离的架子上取下一两块帕子,团了下对着之前漏进的水滴擦去。 木门被人轻柔地推开,钟离垂眸看着跪在地上擦地板的蒲从舟,温和地说:“这雨恐怕还会再下几天,外出不便,我替你煲好了粥,若你想吃,下楼便是。” “哦。”蒲从舟把帕子挂回架子上,问“有什么配菜?” “金丝虾球和翡翠什锦袋。”钟离声音中带着点笑意,说,“早知道你挑食,已经备好了。” …… 蒲从舟跟着下了楼,只咬了一口金丝虾球就绝对味道不对劲——虾的鲜甜与弹性丝毫没有在油炸的过程中被掩盖,一点点海盐的味觉增添也是恰到好处。这样的口感,绝对不是一般厨师能把握得住的。 蒲从舟放下筷子,抬头瞄了眼坐在对面看书的钟离,问:“你亲自做的?” “唔。”钟离正认真地阅读,听蒲从舟发问,轻一点头,“是。” “帝君亲自下厨啊,我上次吃是什么时候来着……”蒲从舟咬着调羹冥思苦想状,片刻后恍然的样子,“哦对,一百五十年前你带我和魈去沉玉谷做茶叶生产状况调研的时候,我们几个人在山洞里没东西吃,你亲自把猪给我烤了来着。” 钟离笑了起来,颔首:“是这样。” “我得赶快吃完,等下胡桃回来了要被她抢走了。”蒲从舟一边说着,一边把金丝虾球往嘴里塞,含糊不清地说。 胡桃这时才从外边回来,抖了抖伞上的水滴,瞧着蒲从舟的样子,扑哧笑了,不怀好意地说:“哈哈,谁叫你起的这么晚,我都已经吃过早饭了,顺带还吃掉了你那份的莲花酥哦。” “啊啊啊我的莲花酥!”看着钟离轻笑的样子,蒲从舟恶狠狠地咬掉了一个虾仁,“明天补给我,补给我——” “嘻嘻,那要等明天咯!”胡桃开始吆喝,“来来来客卿,还有舟舟,你也搭把手,我们把这批棺材的建材分各类——这么大的雨还要工作,没办法没办法。” 于是一群人就坐在了一堆建材边,开始辨认起了各种各样的木柴。 “这种是额松木,这种是却砂木……”蒲从舟盯着这些木头念念有词,听着不停歇的雨打屋檐的声音,莫名有点昏昏欲睡。 等蒲从舟晃过神来,才发现钟离已经把却砂木分离了出来,伸手抽出了她怀里的最后一根却砂木,仔细擦拭了下,才抬头看她,温和地问:“怎么了?” “有点困了。”蒲从舟说。 “本堂主也有点困了,啊——”胡桃歪着头说,“这么好的天气,就适合在床上打滚嘛,分什么木头。” “你们先去休息吧,这里的木柴分类交给我就好。”钟离温和地说。 “也好也好,刚好客卿对分类的事最擅长啦,我们在这也帮不上什么。”胡桃这样说着,站起身,边晃着自己的双马尾,边漫不经心地说,“我先去睡大觉啦,希望一觉醒来可以晒到月亮哎。” 蒲从舟也打了个哈欠,摇摇晃晃地跟在胡桃身后上了楼,回头时还瞄了一眼钟离,看他还坐在一堆木头间仔细挑拣。 …… 雨连续下了三四天,蒲从舟每天蹲在床上,看雨噼里啪啦地打在窗台上,严重怀疑再这么下去就要长蘑菇了。 门又被人敲了两下。 蒲从舟还以为是钟离又来找她了,懒洋洋地说:“进来。” “喂,本堂主来找你,你还不赶快开门?”门外传来胡桃清脆的嗓音。 蒲从舟啧了一声,出去开了门,胡桃就探了个头进来,问:“你住都住在这里了,不然帮个忙?” “什么忙?”蒲从舟跟着胡桃往外边走,边走边问。 “下面这堆宝石,看到了吗?”胡桃指了指闪亮亮的一堆石珀,说,“我想把它们的品质区分一下,你快点啊。” “好……等等,”蒲从舟皱了皱眉,问,“这活一般不是钟离的吗?他人呢?” “今天早上六点客卿就出门了,现在还没回来呢,”胡桃晃晃悠悠地说,“我找不到他人啊。” “行吧,不过说好了啊,我看这个的眼光没有钟离准啊,等他回来了你要叫他再看一遍。”蒲从舟走到石珀前坐下,一边说。 “谦虚什么呀,这位‘仙人’。”胡桃摇头晃脑地说,“相处这么多天,我还不知道你,你对璃月这些东西的熟悉程度可不会比客卿差多少呢。” “差远了,”蒲从舟仔细挑出一块极品石珀,甩给胡桃,看她抱在怀里,懒懒地说,“越是内行人,越知道他的厉害。” “所以,客卿到底是什么人?”胡桃顺水推舟地问。 瞧着胡桃好奇的大眼睛,蒲从舟笑了起来,说:“你想问的就是这个?” “嗯嗯,你知道不知道?是璃月历史上哪位仙人啊?”胡桃问。 第197章 “三眼五显仙人。”蒲从舟严肃地说。 “切,听你胡说八道。不是所有仙人都叫三眼五显仙人吗,当我三岁小孩呢。”胡桃一甩马尾,站起来一蹦一跳地走了。 ---------------------------------------- 蒲从舟很快将石珀分了类,就在她等着吃饭的时候,胡桃已经下厨把厨房炸了三次了,第三次的时候冒出一股浓浓的黑烟,蒲从舟默默按捺下自己下厨动手的心,而是在胡桃热情邀请她一起吃饭的时候悄悄溜走了。 雨还是下得很大。 蒲从舟从往生堂门前的架子上取下了一把四十八骨油纸伞,撑起来就走到了雨里。 雨淅淅沥沥地落在了伞面上,凝聚成一股股水柱落下,打湿了蒲从舟半边的袖口和裙摆。 蒲从舟沉默了一会,还是没有用风元素力,只是把身后的丝绸群拖用另一只手托了一下,抱在怀里,慢慢往前走着。 蒲从舟踏着水走了一段路,身边都是匆匆而过穿着蓑衣斗笠的人,她穿着这样的蓬蓬裙显然有些格格不入。也对,能穿得起这样名贵衣裳的,在这种天气要么不出门,要么出门也会坐手拉车什么的吧。 蒲从舟这样想着,四处看了看,发现最近的有好吃的地方居然还是琉璃亭。蒲从舟没有多想,就往琉璃亭走去,没走几步,就看见了同样撑伞立在琉璃亭前的钟离。 夹着雨丝的风吹起钟离的墨色龙鳞下摆,濡湿了他的一片肩颈,他身后的一节低马尾湿漉漉地缀在后背,眼神倒是温和。 “爹地!”蒲从舟扬起一个笑容,冲过去一头扎到钟离怀里,紧紧搂住他。 油纸伞落在地上,被风呼啦一下吹出很远,然后又被一股青绿色的风吹了回来。魈收住伞,不自然地咳了一声。 蒲从舟讷讷地松开钟离,这才看见甘雨也从钟离身后走了出来,脸微微有点红,对蒲从舟招了招手,说:“你好呀,舟舟!听帝君说你来啦,我们就来和你聚聚。” “哈哈哈……”蒲从舟有点不自然地说,“前些天不是刚见过面嘛,我还给你带了千灵慕斯来着。” “慕斯很好吃。”甘雨牵着蒲从舟的手,走进琉璃亭,柔柔地说,“也很新鲜——你今天穿的衣服很漂亮!就是好像被淋湿了……需不需要我帮你把雨珠冻住呀?” “千织小姐设计的,我也很喜欢。”蒲从舟笑着入座,指尖捏起一缕风,身上的水珠就无影无踪的。 “千织吗……我也有所耳闻,是一位很优秀的设计师。”甘雨思索着说,“我也在考虑要不要拜托她给月海亭的工作人员设计制服……” …… 甘雨和蒲从舟聊天的时候,魈也就着钟离坐下了,略微有点局促不安。 钟离仔细看过菜谱,嘱咐了几句配菜,这才交付给琉璃亭的工作人员,转而和魈问了两句业障的事。 这顿饭吃得也算是挺开心,四位仙人极少这样聚过,聊到后面蒲从舟和甘雨笑成一团,魈则静静地吃着杏仁豆腐,虽然不怎么说话,也明显是开心的。 大概在一起留了半个小时,甘雨那边就收到了月海亭的任务,匆匆作别,先行离去。魈又有些闷,看甘雨走了,又看看蒲从舟,憋了半天也没想好能和他说什么话。 钟离轻轻一叹,站起身,对蒲从舟说:“你先跟我来一下吧。” 蒲从舟随着钟离走了出去,魈这才暗自松了口气,继续吃他的杏仁豆腐。 ----------------------------------- 茫茫的烟雨从璃月港蔓延至天幕,大小船只都笼罩在这一片的雾气之中,安静地沉寂在雨声里。 钟离站在栏杆前,眺望着云来海,转头温和地看向蒲从舟。 “怎么了爹地?”蒲从舟笑吟吟地走到钟离面前,也在他身边靠着栏杆,好整以暇地瞧着他,“今天这场饭局,是为我准备的吧?” “是的。”钟离微微颔首,“刚想去寻你,你就来了。” “什么啊,明明是爹地算到我会去找你的。”蒲从舟趴在栏杆上,伸手接着屋檐上落下的水珠,一边懒洋洋地说,“毕竟你要是和风神大人那样闹失踪,枫丹可等不起。” 钟离温和地笑了下,只是问:“今天这顿饭,吃得可还满意?” “饭菜很好,人也很好。”蒲从舟叹息般地说,“只是爹地能告诉我答案了吗?我到底是什么东西?” 钟离看了蒲从舟一会,又把目光移向浩渺的烟雨,以及烟雨下朦胧又暗藏生机的璃月港,问:“这个答案,你是非知道不可么?” “非知道不可。”蒲从舟强调说。 “即使若你永远不知道答案,你就能远离这个世界的纷争?”钟离缓缓转头,灿金色的瞳眸凝视着蒲从舟,染上了一层神明的威严。 在蒲从舟的印象中,钟离素来是温和且沉稳的,极少露出有压迫感。或者说,只是因为蒲从舟诞生在和平的年代,从未见过这位提瓦特大陆上最古老的神明之一凌厉的一面罢了。 蒲从舟平静地说:“对……因为纷争中,有我爱的人。” 蒲从舟停了停,才对钟离说:“那维莱特和你不同,和魈啊甘雨留云借风真君都不同,你们要是没了我会过得很好,甚至会过得更好……但是他不可以。” “那维莱特没了我不可以。” …… 第198章 雨声骤然变大,噼啪声混杂成混沌的一片,远处云层相击一声轰鸣,一道闪电破云而出,映亮了钟离的侧脸。 钟离轻轻一叹,抬手摸了摸蒲从舟毛茸茸的头顶,问:“温迪和你说了些什么?你们在今年的风花节,应当已经见过了。” “他没和我说什么。”蒲从舟耸耸肩,简单地说,“就说了我身上有爹地和他的元素力,我前几天试了试,用这股力量的一小部分压制了下原始胎海之水,还是可以调动的。” 钟离沉吟一会,才缓缓说:“你应当知道神之心是何物。” “嗯,爹地在送仙典仪后和我说过。”蒲从舟想了想,说,“神之心是用‘原初碎片’制成的,只有拥有了它,才能成为像爹地一样的神明,是不是?” “不错。”钟离颔首,“所以在五百年前坎瑞亚战争后,风神巴巴托斯从坎瑞亚归来时,风中带着原初碎片的气息……这点气息顺着千风来到蒙德,等风神发现之后,已原初的气息已凝聚成型,在一片蒲公英花海之中,借由蒲公英化作了自己独特的意识。” “这这这……”蒲从舟几乎有些磕巴,好半天才试探地问,“所以我就是,那个什么,‘原初碎片的化身’?这样本来会有什么影响吗?” 钟离停了下,才说:“你对‘原初碎片’,也就是‘神之心’的亲和胜过提瓦特的任何生灵。所以,理论上说,若有神明陨落,你便会与祂的神之心融合,意识将成为新的神明。” “这样的话……也就是说,我可能莫名其妙就变成神明了?”蒲从舟想了想,问。 “是的。所以风神找上我,与我商量共同以我和他的元素之力形成封印,封住你‘原初碎片’的特质。从此之后,我与他既能以你为容器抵御时间的‘磨损’,你拥有成‘人’或者成‘神’的选择权。”钟离蹲下身,温和地凝视着蒲从舟,说,“这是风神巴巴托斯送你的,名为‘自由’的礼物。在你心智尚未成熟时,你是璃月最后一位仙人,亦是一位能活得长一些的普通人。若你有一日想担起神明的责任,再解开封印也不迟。” 雨中的长风吹起蒲从舟的发丝,夹杂着湿冷的水汽,冻得她一哆嗦。钟离注意到这点,脱下外衣披在蒲从舟的肩上,轻叹着说:“而如今,你似乎也做出了选择。这份我与风神的‘契约’,大约是有了结果了。” “……”蒲从舟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才喃喃说,“好,我明白了。” “你当真执意想干涉枫丹的‘预言’?”钟离温和地问。 “是。”蒲从舟紧了紧外衣,坦言说,“你的力量,还有风神大人的……就算不能改变预言,也能拖延时间……” 蒲从舟停了一会,仰头望向银灰色的苍穹,一字一顿地说:“而现在的提瓦特,已经出现了变数,不是吗?据说预言是‘高天’的命运,但倘若有一天连‘高天’都不复存在,预言自然也就不成立了。” 蒲从舟说:“我会让枫丹等到这一天。” “好。”钟离凝视着蒲从舟,微笑着说,“按照你的想法,你就这样去做吧。” “可是我没有把握百分之百能成功。”蒲从舟说。 钟离失笑,却还是耐心地回答:“没有谁做这样的事能有十足的把握。” “所以如果我失败了,爹地会帮我收场吗?”蒲从舟上前一步,揪住钟离的衣角,可怜巴巴地问。 钟离静静看了蒲从舟一会,无奈地站起身,抬手覆上蒲从舟的头,温和地说:“会的,但最好不要失败。” “嗯嗯嗯,我一定尽力!”蒲从舟眼前一亮,张开手紧紧抱住了钟离,“谢谢爹地!” 这是一个很紧很紧的拥抱,蒲从舟仿佛回到了很小的时候,钟离也是这样抱着她,走进月海亭,向一众月海亭的人介绍道…… “这位是蒲从舟,璃月最后一位仙人。” …… 蒲从舟松开了钟离,对上他温和的目光,鼻尖略微有点酸,悄悄瞥过眼神,小声说:“那爹地,我我我先回枫丹啦?” “回?”钟离轻笑着问。 “不对不对!我我我,璃月才是我的家!我是要去枫丹来着,说错了说错了……”蒲从舟混乱地解释说。 “无事。”钟离温和地说,“一路顺风。” “好哦!”蒲从舟虽然有点不舍,但是也知道不能拖延,驱动风元素之力让自己悬浮在空中,对钟离挥了挥手,“那,爹地再见!” 说着,蒲从舟的风元素之眼骤然一亮,青绿色的风元素吹散了她周身的雨水,为蒲从舟开辟出一条雨幕中的路。 蒲从舟的身形很快消失在灰蒙蒙的天幕中。 钟离眺望了一会海面,这才回到琉璃亭的包厢。见魈已然不知所踪,钟离先向琉璃亭说明将账记在往生堂上,再往外走去。 雨淅淅沥沥,钟离刚在回廊上站一会,魈就撑着伞匆匆走到他面前,四处看了下,问:“舟舟呢?” “她先回去了。”钟离走到魈身边,接过伞,替他撑着。 “回……枫丹?”魈迟疑了一下,问。 “嗯。”钟离说。 钟离和魈一时无言,只是走在雨中的璃月港小巷上。 小巷上人来人往,路过一家杂货铺子时,钟离听杂货铺老板正在和人抱怨:“生女儿,生女儿有什么用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把我辛辛苦苦攒了半辈子的嫁妆带走了不说,还想要我这边去补贴夫家……唉!” 第199章 …… “帝……钟离大人,发生何事了?”魈见钟离忽然驻足不动,问道。 “无事。”钟离回过神来,轻轻叹息一声,抬脚往前走去,“只是略有感慨罢了。” …… 夏日的雨带着点青色,笼罩着深深浅浅黄的璃月港建筑,落在早已湿漉漉的青石板砖上。 雨帘模糊了一暗黄一深绿的两道背影,注视着他们消失在璃月熙熙攘攘的巷口。 ------------------------------------------------ 枫丹廷,沫芒宫内,一位复律庭的工作人员快要发疯了。 “……什么?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复律庭的工作人员不可思议地说,“我就是坏了一枚键帽想要报销——你居然要我去问那维莱特大人?” “程序上没有报销键帽这一项,如果你想报销,可以申请一整个打印机。”对面的人冷冷地说。 “可是我只坏了一个键帽!”工作人员简直快疯了。 “你如果不满,可以自己向最高审判官申请。”对面冷冷说。 “那维莱特大人会管一个键帽?”工作人员难以置信地说。 “也没有人说他不会管,你可以试试。”对面说。 “……不是,谁敢拿这种小事去麻烦那维莱特大人?你在开什么玩笑?”工作人员质问。 “我说了,你如果不满,可以试试……” “吵什么呢吵?”在复律庭的工作人员就快真的疯掉的时候,蒲从舟快步走进沫芒宫的大厅,简单地对那位工作人员说,“你跟我来,我们去找那维莱特解决这件事。” “可是,区区小事——”复律庭的工作人员吓了一跳。 “程序不规范就该反应,那维莱特就应该管,这怎么能算小事?”蒲从舟说,顺带看了眼对面那个刚刚趾高气昂的高一层的复律庭人员,现在正和鹌鹑一样给自己赔笑,“还有你的消极怠工态度,我也会如实上报。” “……蒲从舟女士!”就在此时,美露莘塞德娜快步走到蒲从舟面前,说,“这件事我可以帮你记录,但是那维莱特现在并不在沫芒宫……” “你好,塞德娜。”蒲从舟略一点头,又问,“那他现在又在哪里?” “在欧庇克莱歌剧院,审判水神。”塞德娜严肃地说。 “……审判谁?”蒲从舟怀疑自己听错了。 “水神。”塞德娜又重复了一遍,强调说,“舟舟还不知道吧?白淞镇的原始胎海之水涌了上来,幸好早就有特巡队的人守着才没有伤亡……现在大家都在质疑芙宁娜什么都没有做,有可能都不是真正的水神,就把她送上审判庭了……” …… 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快。 蒲从舟思索了一会,对塞德娜点点头,说:“谢谢你,塞德娜,我现在去一趟欧庇克莱歌剧。” “好哦,舟舟再见。”塞德娜严肃地和蒲从舟挥了挥手。 一直到蒲从舟的背影消失,那位丢了键帽的沫芒宫工作人员这才反应过来,被塞德娜拉着等级:“快点哦,把你遇到的困难写下来,我会交给那维莱特大人的!” “这这这……这会不会不好?”复律庭的工作人员震惊地问,“毕竟我只是丢了个键帽……” 塞德娜说:“没事啦,舟舟都说了,这种程序问题可以反馈的——别担心,她可是舟舟哦!” ------------------------------------ 欧庇克莱歌剧之上,芙宁娜独自站在聚光灯之下,近乎有些茫然无措地说:“你们怎么都不相信我,我真的是水神!我……你们听我说啊……” “如果你真的是水神,就不会被原始胎海之水影响!” “你把手伸进原始胎海之水里试试看啊!如果你没事,那你就是真正的水神!” …… 一片混乱中,芙宁娜深吸一口气,狠了狠心,把手放进了装着原始胎海之水的盆子之中…… 四下静寂了两秒,芙宁娜安然无恙。 第76章 欧庇克莱歌剧院 “我……看见了吗!我是水神,我就是真的水神!”芙宁娜眼眸中划过一丝难以置信,旋即扬声说道。 坐在审判席上的那维莱特却微微皱了皱眉,美露莘希格雯则适时走上了舞台,双手背在身后,上上下下端详了芙宁娜片刻,宣布说:“这是稀释过的原始胎海之水,根据我的判断,芙宁娜在接触后产生的皮肤反应和常人无异。” 台下一片哗然,芙宁娜失神地后退一步。 “哇,她果然不是水神!”派蒙说。 …… “不是的,我是水神……”在台下人的议论纷纷中,芙宁娜近乎是失魂落魄地说,泪水一滴滴落下,渗透她的的指缝,啪嗒落在地上,“你们听我说……你们听我说啊……” 见着几乎是铁板钉钉的结果,那维莱特心中轻叹,低头时看见台上的芙宁娜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忽地想起先前蒲从舟和他说的话—— 等她哭了,我就回来了。 …… 那维莱特听到身边响起了谕示裁定枢机吱吱呀呀的声音,想着大约是出结果了,抽出谕示裁定枢机吐出的结果看了一眼,微微一怔。 “怎么了,是结果不对吗?”荧注意到那维莱特的异样,问道。 “不,确实是有罪,但是……”那维莱特顿了顿,才说,“谕示裁定枢机结果显示,水神,有罪……” 第200章 “死刑。” …… “天啊,死刑?枫丹之前审判庭上从来没有过死刑吧?这是第一起!” “假扮神明这件事判死刑,我觉得也是罪有应得——你想想看——” …… “轰!” 忽然整个欧庇克莱歌剧开始剧烈震动,旋即歌剧院的中心裂开一个大口子,五彩斑斓的原始胎海之水从口子中喷薄而出—— 随着水一同跃出的,是一只硕大的鲸鱼。 枫丹人吓得往四处逃去,警卫队冒着生命危险,一边避开着水一边维持秩序,不断有不慎触碰到原始胎海之水的人变成水溶化,荧提起单手剑,向鲸鱼劈砍过去—— “当!” 一声清脆的声音响起,荧被鲸鱼有韧性的外皮弹开。那维莱特抬手,一股湛蓝的水元素力慢慢凝聚…… 无数的水元素凝结,一道水柱掠过,将硕大的鲸鱼击打回坑洞之中! 原始胎海之水的水珠纷纷扬扬落下,逃窜的枫丹人这才晃过神。那维莱特控制着水元素之力,将水珠凝结入坑洞,低声说:“原来如此……这次的原始胎海之水异动,就是因为这头鲸鱼么。” …… 一篇混乱中,忽地啪嗒一声轻响,整个欧庇克莱歌剧院骤然暗了下来,只剩一束光打在舞台上。 雪白的光束下,蒲从舟双手搁在裙摆上,缓缓走到舞台中央,然后她扭头,看着谕示裁定枢机,笑了下,说:“我们聊聊吧,芙卡洛斯?” “蒲从舟,那是蒲从舟?” “最高审判官的……” …… 鼎沸的人声渐渐小去。 在炽烈的聚光灯下,蒲从舟看不太清四周的景物,只是抬头看见在神座上默默流泪的芙宁娜,转头又望向了巨大的谕示裁定枢机。 面前硕大的天平只是它的一部分,身后还有一整座巨大的建筑,没有人知道里面是什么,包括那维莱特。 “我知道你想干什么。你想将水神全部的力量交给那维莱特,让他来解决枫丹的‘预言’危机,拯救这个枫丹……而你一旦交出力量,至少依照力量而生的你本身就会不复存在了。” “我知道你不想死,所以,我来再给你一个选择。”蒲从舟停了下,忽地抬手,手心中生出了一金一绿两团璀璨的元素力,在缓缓盘旋。 蒲从舟仰起头,望向谕示裁定枢机,向着躲在其中的芙卡洛斯,一字一顿地说:“你应该能感知得到,我现在借来的力量,源自于提瓦特最古老的两位神明——岩之魔神摩拉克斯,和风之魔神巴巴托斯。如果你愿意,就把你借用谕示裁定枢机收集到的所有力量交给我,让我试试看压制这次的‘预言’,封印这头鲸鱼。” 四处静寂,整个欧庇克莱歌剧都沉寂在一片静默之中,所有人都在等着这最后的结局。蒲从舟见谕示裁定枢机迟迟没有动静,倒是不急,只是仰着头看着那硕大的天平,抬手接住聚光灯的光芒。 忽地,谕示裁定枢机飘出了一点湛蓝色的光芒,轻盈地落在蒲从舟的手心。一个穿着雪白长裙、和芙宁娜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子落在蒲从舟面前,盈盈一笑,说:“好,我信你。” 蒲从舟感受到水元素力的跃动,轻轻闭上眼,依着记忆,将三股元素力缓缓旋转起来—— …… “涨水了,涨水了!” 不知道是谁慌张地叫了一声,所有人都开始紧张起来。海平面急剧上升,很快就淹了上来。 近乎是同时,金灿灿的光芒从蒲从舟手中跃起,飞快地窜入四面八方,形成一个又一个牢固的护盾,将即将触碰到原始胎海之水的枫丹人包裹在内,和水隔开。 千风也从四面八方汇聚,将落入水中的人们卷到空中。趁着这个多出来的时机,经过训练的特巡队率先反应过来,纷纷从四面八方出动,开着早就准备好的船进行救援。 ……然而水并没有上涨多久。 风、岩、水三种元素之力相互交织,叠加成一个古老的封印,缓缓将沉寂在原始胎海之水中的鲸鱼封印。 蒲从舟深吸一口气,强撑着控制着这个封印升腾在半空,蓦地抬头—— 封印飞掠到自体自身之塔之下,很快直接沉入了海底。 所有的轰鸣声渐渐消失,蔓延在枫丹的原始胎海之水也被风卷走,一滴不落地收集回了封印之中。 …… 潮水褪去了。 雷内坐在自体自身之塔的塔顶,风吹过他额前深紫的碎发,注视着脚下的封印一点点淡去,他轻轻笑了下。 “谁也不知道这道预言能拖多久……但是至少不是现在,不是吗?” …… 芙卡洛斯颤了颤睫毛,忽地有点想笑,轻快地绕到蒲从舟身后,一步一步走上水神座,走到哭泣的芙宁娜面前,温柔地摸了摸她的脸。 “你是……你是,镜子中的我!”芙宁娜睁大了眼,失声般说。 “是的。”芙卡洛斯笑着说,轻轻抱了抱芙宁娜,“五百年前我与你定下契约,要你扮演水神……现在一切已经在一场审判中结束了。谢谢你,芙宁娜。” 芙卡洛斯闭上眼睛,一道湛蓝色的光芒迸溅而出,等光芒褪去,只剩下一个芙宁娜坐在神座上。 芙宁娜歪了歪头,笑着从水神座上走下,往坐在舞台边缘的蒲从舟的方向走去。 第201章 “你好,蒲从舟女士。”芙宁娜优雅地行了个礼,摘下了礼帽。 蒲从舟晃荡着双腿,瞅了眼芙宁娜,问:“所以你现在是芙宁娜,还是芙卡洛斯?” “芙宁娜”笑了笑,调皮地眨了眨眼:“你觉得我是谁呢?” “我看你像有了芙宁娜记忆的芙卡洛斯。”蒲从舟懒洋洋地说。 “那就是吧。”芙卡洛斯歪了歪头,停了下,温和说,“那我代表枫丹谢谢你,舟舟。” “不要谢我。”蒲从舟觉得头有些晕乎,她双手撑着脸,低声说,“我这样做又不是为了枫丹。说真的,枫丹被不被淹管我什么事,你死不死又关我什么事……” 蒲从舟停了停,抬起头,望向站在人群中和一群复律庭工作人员严肃交涉的那维莱特,目光柔和了些,轻声说:“……但是我不希望那维莱特伤心。你知道吗,芙卡洛斯,那维莱特很在乎你,你给他写的那封信被他藏在一个抽屉里,一直好好地放着。有时我真不知道你到底怎么想的,说你敢赌,你敢赌芙宁娜五百年不会被人拆穿,敢赌你这样做枫丹不会掀起更大的乱子——但是你甚至不敢赌你把真相告诉那维莱特后他仍然会肯帮你。” 蒲从舟顿了顿,才说:“我真的不敢想象,如果没有那一群水史莱姆让我恰好遇到那维莱特,这五百年他会怎样度过。不知道生命的答案在何处的迷茫,还有那么多枫丹人对他的恶意。你考虑了很多,芙卡洛斯……你想到了枫丹人的未来,甚至为芙宁娜考虑过她的未来,但你唯独没有想过那维莱特自己的感受,问一句他愿不愿意。” 芙卡洛斯垂眸,良久,轻轻叹了口气,说:“我很抱歉。” “我不需要你的抱歉,这话你不该对我说,你应该对那维莱特说……反正你现在还活着不是吗,这之后你如果愿意,就留在他身边慢慢说。”蒲从舟从舞台边缘跳起来,拍了拍手,看着周遭一片混乱,皱了皱眉头,想到了什么,忽然转头看向芙卡洛斯,“芙宁娜不会看卷宗处理政务,你应该会吧。” 芙卡洛斯想了想,歪着头说:“应该是懂得一些的吧?” “……那就是懂很多了。”蒲从舟皱着眉说,一边往台下走去,“你们这些神明一个两个的总喜欢谦虚。啊好想多骂你几句啊,但是我太累了。” 蒲从舟打着哈欠,很快挤过人群,往欧庇克莱歌剧院外走去。 “……舟舟?”那维莱特原本正在和刚刚来到欧庇克莱歌剧的雷内讨论灾后重建的事,见到蒲从舟一闪而逝的身影,和雷内简单点了下头,快步往歌剧院外走去。 “……等等我还没说完——算了。”雷内叹了口气,注视着那维莱特消失在门口的身影,“就让他们好好告别吧。” …… 那维莱特走出欧庇克莱歌剧,就见蒲从舟坐在灯柱下,双腿轻轻晃荡着,身边飘舞着不知从何而来的蒲公英。 “那维莱特!”蒲从舟注意到走上前来的那维莱特,笑了起来,抬手轻轻一挥,变出了一朵漂亮的蒲公英,递到他面前,“送给你!” 那维莱特微微一怔,抬手接过这朵柔软的蒲公英,微微睁大了眼—— 一阵风吹过,蒲从舟的身形一点点消失,逐渐变得模糊。 “你……”那维莱特走上前一步,浅紫色狭长的双眸中似是泛起一层又一层波澜,带着点震惊和难以置信。 蒲从舟忽然想起她忘记了一个很重要的消息,急忙说:“其实我……” ……其实我什么? 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蒲从舟彻底消失,化作无数的蒲公英,洋洋洒洒消散在雨后的阳光之下,映衬出一点毛茸茸的微黄。 那维莱特的指尖微微颤抖,他闭着眼低头,将蒲从舟最后送他的蒲公英放在心口前。等那维莱特张开手时,那朵蒲公英也化作光点,慢慢消失了。 原本消散的云层一瞬间聚拢,“轰”一声暴雨骤下,在欧庇克莱歌剧前庆祝的人们四散,骂骂咧咧地躲雨。 芙卡洛斯和雷内撑着同一把伞走出欧庇克莱歌剧。 看到那维莱特站在雨中,手中似乎空握着什么,芙卡洛斯很轻松地笑了笑,向他伸出手:“看来你已经和舟舟道过别了,那就来工作吧?” 那维莱特垂下手,轻轻点了点头,往芙卡洛斯和雷内的方向走去。雪白长发后的两撮湛蓝扬起,在灰蒙蒙的雨幕中焕发出一点光晕。 ---------------------------------- 几天后,雷内抱着一叠文件走进那维莱特的办公室,像往常一样和他汇报完后,想了会,无奈地说:“你还记得之前蒲从舟要我在芒索斯山设计的别墅吗?设计稿早就画好了,但是现在那些人正在以什么灾后重建资金紧缺的问题搁置了这项工程。蒲从舟这样一来怎么说也是枫丹的大英雄,连这点要求都不能满足在我看来有点不厚道……你看看怎么办,你是去说服这群人还是自掏腰包补上建造资金?” 那维莱特正在书写的羽毛笔顿了顿,抬起头,平静地说:“不用了,太过浪费。” “你说的对,没人住确实挺浪费的。”雷内思索了下,点头,说,“如果不是你提醒我还没想到……要不这样,建好后把这座别墅出租一段时间?也算是回本。” 那维莱特微微垂眸,纤长的睫毛颤动了下,似乎在极力克制着些什么,重复了一遍,“我说了,不必建。” 第202章 “哎,我都说了能回本不会浪费,我设计的方案肯定没问题,你真的是,在这里纠结什么?怎么又下雨了,我没带伞。”雷内扭头看了一眼窗外忽然的暴雨,抱怨了一句,忍不住随口说,“你不会是以为蒲从舟死了吧?别太离谱啊。” 那维莱特忽地抬头,近乎是有些愕然地望着雷内。 雷内也怔了下,很迅速地思索了一会,试探着说:“你真以为舟舟死了?怎么想也不可能,以她这种斤斤计较的性格,肯定算得出一条命换芙卡洛斯半条命肯定是亏的啊!她怎么可能做这种傻事——更何况蒲从舟还临时回了一趟璃月,为的不就是向璃月的岩王帝君证实她这样做没问题……你不会真以为……” 雷内看着那维莱特近乎是完全失神的模样,心里生出一个不可思议的结论,“你真以为蒲从舟死了?” 那维莱特没有回答,只是轻轻闭了下眼。 ……行,非常好。 雷内明白了,一句话不说,迅速溜出了那维莱特的办公室。 雷内没走几步就在沫芒宫前遇到了芙卡洛斯。芙卡洛斯看着雨停了,心情还挺好,转头看雷内一副严肃到几乎愁眉苦脸的样子,不由想笑,双手背在身后,说:“怎么啦你?出什么事了?” “你说,”雷内很沉重地说,“如果我的上司不小心脑抽了一下,我又倒霉恰好提醒了他脑抽了的事实,我的结果会不会很惨?” “你有这种想法,说明你已经是一位合格的公务员啦。谁还想得到你曾经也是邪教组织的头子啊。”芙卡洛斯扑哧一笑,对着雷内逐渐难看的表情说。 “……我被招安几百年了。”雷内叹着气说,和芙卡洛斯一起走出沫芒宫,看着阳光从乌云的缝隙中落下,洒在积着水的光滑路面。 喷泉起起落落,芙卡洛斯接着水玩了一会,感叹了一句:“活着真好啊……你也别怕,又不是那维莱特为情所困,以为舟舟死了,你又偏偏好死不死提醒他舟舟没死,对不对?” 雷内的脸色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芙卡洛斯玩水玩得开心,扭过头来看雷内的脸色有点讶异,略微有些不可思议地试探问:“……不会真是这样吧?” 雷内冷笑一声。 芙卡洛斯和雷内面面相觑一会,双双笑了起来。 “这样也挺好……难怪,我就说为什么这几天都在下雨,偏偏这会出太阳了。”芙卡洛斯抬起头,眯着眼看向太阳的方向,以及它侧边的两道彩虹。 “另外一道是霓,色彩排列和虹相反,像是镜子中的彩虹。”芙卡洛斯轻笑着说,“真好看啊,是不是?” 第77章 海边 从璃月的沉玉谷到枫丹需要从遗珑埠坐船抵达枫丹以东的柔灯港,除了平时来往的商人,周有个底的旅者也比起穿越茫茫的沙漠,更愿意选择这条路线前往枫丹。 钟离也一样。 从柔灯港下了船,海风吹起他垂落在身后的低马尾。钟离思考了下,礼貌地向身后的商铺买了一份枫丹地图,刚开始琢磨路线,就听到身后响起一个清脆的女声。 “你好,往生堂的客卿钟离先生。之前听说您的大名许久,亲眼见到您还是头一回。” 钟离回头,望向戴着兜帽的水母头女子笑了笑,温和地说:“初次见面,你好,芙卡洛斯。” 芙卡洛斯倒是不奇怪钟离能认出她,三两步走到钟离身边,笑着问:“您这是买地图吗?如果不认得路问我就好,就不用买地图了。” “水神误会了。”钟离说,“我购买枫丹的地图,并非因为不识路,而是因为它绘制精巧。” “原来是这样。”芙卡洛斯歪着头,问,“那请问钟离先生此行有什么目的吗?” “随意走走罢了。”钟离轻轻一叹,和芙卡洛斯一起走在喧嚣的柔灯港上,边说,“之前听闻舟舟说枫丹地大物博,无论是食物亦或是风土人情都很让人眷恋,今日既然得空,我便前来转转。” “既然如此,那由我当任您的向导,如何?”芙卡洛斯笑吟吟地说。 “有劳了。”钟离颔首。 …… 芙卡洛斯和钟离坐着巡航船来到了欧庇克莱歌剧院,看了一场枫丹最近最流行的戏剧,走出来时,恰好外边出了点太阳。 “终于出太阳了啊,枫丹好久没有这样的好天气了。”芙卡洛斯叹了口气,说。 “确实难得。如此好的天气,值得珍惜。”钟离也说。 两位神明聊了一会,芙卡洛斯这才坦言说:“我这次来见您,主要是为了我身上的‘古龙大权’。您也知道,你我的部分神力源自于从元素龙身上剥夺下的‘古龙大权’……如果元素龙本身脱离于尘世之外倒无所谓,但那维莱特对于尘世的帮助,明显比我更好。” “唔……你想归还神力?”钟离沉吟一下,问。 “是的。”芙卡洛斯说。 “很大胆的行为。”钟离轻轻一叹,“但是至此以后,你不再是长生种,只有人类的寿命。尽管如此,你也愿意?” “是的。”芙卡洛斯笑了笑,轻快地说,“这本身就是那维莱特的东西,不属于我,不是吗?” “嗯……”钟离略微思索了下,才说,“既如此——” 就在此时,一缕风卷起钟离的暗色衣角,芙卡洛斯侧头望去,瞧见了风中带着的一朵蒲公英。 第203章 钟离顿了下,温和地说:“既如此,我明白你的心意。但我如今已经卸任岩神之位,怕是爱莫能助了。” “没关系,还是谢谢你。”芙卡洛斯笑着说。 …… 钟离和芙卡洛斯聊了一些枫丹的风土人情,芙卡洛斯就被沫芒宫来的人叫走了,略带歉意地和钟离道别离开。 目送芙卡洛斯走远,钟离收回目光,往之前芙卡洛斯提到过的一个花园走去。 那个花园有两个抱在一起跳舞的机关人,虽然枫丹的群众已经对它习以为常,但还是有许多游客在打卡拍照。 钟离找了个位置坐下,轻轻一叹,说:“出来吧。” 一枚可爱的蒲公英蹦跶了两下,从钟离的袖口跳到了他的肩膀,歪了歪毛茸茸的脑袋。 钟离忍不住摸了摸可爱的蒲公英花籽,含着笑问:“也不知把这样的你交给那维莱特,他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算了吧。”蒲从舟蹦了蹦绿色的茎,满不在乎地说,“反正我一会就要没了,要是去见那维莱特,他又该伤心了。” 钟离说:“你对他很关心。” 蒲从舟略过这个话题,抱怨说:“唉,你真的是,居然想把芙卡洛斯的神力给那维莱特……你们都不问他本人愿不愿意。” 钟离停了一会,才问:“你认为呢?” “他当然不想要啊,那维莱特现在需要的是休息,而不是更大的权力。”蒲从舟小声说,“他也不需要。” 钟离无声地笑了笑。 蒲从舟想了一会,问:“对了爹地,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啊?只是因为和风神大人立下的契约?也不对啊,如果这样,爹地对我应该会和对其他仙人那样……总觉得爹地对我好像很特别。” 钟离静静凝望着花园里跳舞的两个机械人,有几个小孩在围着它说说笑笑。钟离停了一会,问:“你喜欢来这里吗?” “喜欢,当然喜欢。”蒲从舟也是随口一问,也没想要钟离的回答,小声嘟囔说,“以前我和那维莱特下班就经常来这里玩来着……” 钟离没有说话,只是陪着蒲从舟静静看了这两个跳舞机械人许久,直到觉得肩膀上一空。 钟离轻轻一叹,站起身,往沫芒宫的方向走去。 ------------------------------------ 那维莱特和雷内已经等了钟离许久,芙卡洛斯沏上茶后,才笑着坐在雷内身边,对钟离说:“您远道而来,不招待实在不好意思,尝尝我们枫丹芒索斯山脉最新种植的茶叶,怎么样?” 钟离轻呷了一口,赞叹说:“好茶。” 芙卡洛斯笑了一下,还没等她开口,那维莱特就问:“舟舟现在如何了?” 钟离“唔”了一声,对那维莱特说:“舟舟虽归为抚养,但她实际是因风神巴巴托斯诞生的花灵。若你实在想知道她的下落,不妨去问问蒙德的风神。” 那维莱特还没来得及回答,雷内先笑了起来,说:“岩神说笑了。风神巴巴托斯的行踪向来捉摸不定,我们枫丹的一位审判官怎么可能找得到他老人家。” “啊,”钟离轻叹,“我很遗憾。” 瞧着钟离又低头喝茶,三个人面面相觑,都觉得钟离这是真的旅游来了。 还没等这个结论得到验证,钟离就搁置了茶盏,温和地对那维莱特说:“我这次来到枫丹,除了旅游,也为了想和你商量一下舟舟的婚礼事宜。如今预言结束,她应也愿意举办典仪。只是不知最高审判官知否能拨冗,与她一起来璃月筹办?” 那维莱特微微一怔,思索一会,刚想答应,就被芙卡洛斯拽了一下。 芙卡洛斯笑着对钟离说:“我听说……按你们璃月的规矩,婚礼在女方那办,应该叫……” 三个人的目光全部落在芙卡洛斯身上,芙卡洛斯佯装思索一会,才轻笑着道:“入赘?” 钟离微微一笑,温和地说:“说笑了。” ---------------------------------------- “因为爱,所以我变得畏首畏尾、瞻前顾后;所以我拼尽全力去寻找一个完美的结局……” “在沉溺深海的那些日子里,是你一遍一遍告诉我,在阳光落入的光海之上,是你我约定的方向。” …… 像是在海水里浮浮沉沉,满目都是湛蓝,一呼一吸似是都在将咸腥的水吞吐,在深海渐渐沉溺……然后上浮。 猛地呼出一口气,眼前的黑暗乍然破碎开,海滨的阳光亮的她睁不开眼。 芒索斯山脉以南的山麓下,两个正在捡贝壳的小男孩看到被水冲上岸的白裙女子下了一跳,兜着贝壳就往村子里跑,一边跑一边喊:“艾米丽婆婆!艾米丽婆婆!死人啦死人啦——” “哎哟我的小乖乖们,什么死人?”穿着一件围裙正在做饭的老婆婆扔下煮沸了的锅,匆匆忙忙往海边跑去,就见到白裙女子呆呆地坐在岸边,责怪地说,“你看,人家好好的,什么死不死的,乱说,呸呸呸!” 两个小男孩挠挠头,有点尴尬地退到了一边。 艾米丽婆婆缓缓走到了白裙女子身前,蹲下身,和蔼的问:“小姑娘,你是从哪里来的啊?” 白裙女子想了想,摇摇头。 艾米丽婆婆又问:“那你叫什么名字啊?” 白裙女子张了张嘴,却什么声音也没发出来。 第204章 “不会说话?可怜的孩子。”艾米丽婆婆叹了口气,温和地问,“那你会写字吗?” 白裙女子停了好一会,还是摇摇头。 “哦可怜的孩子,”艾米丽婆婆把女子紧紧抱在怀里,低声安慰说,“没关系,没关系……你现在有家了。” 艾米丽婆婆扶着白裙女子往回走了几步,忽然听身边的男孩尖叫了起来:“看!艾米丽婆婆!是神之眼,她有神之眼!” 艾米丽婆婆看着男孩手心的一枚枫丹的风元素神之眼,下意识有点走神,回头又看了白裙女子一眼。 --------------------------------------------- 蒲从舟在一个陌生的海边醒来,她仔细想了想,发现只记得自己叫蒲从舟,有一个女儿,孩子她爹是一条海獭。 所以在艾米丽婆婆把神之眼递给蒲从舟的时候,她略微有些懵。 “你……会用吗?”艾米丽婆婆小心翼翼地说。 蒲从舟看了看神之眼,摇摇头。 她压根儿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 “怎么可能……”蒲从舟身后的小男生小声嘟囔着说,“神之眼能驱使元素力,没听说过拥有的人不会用的……这个神之眼是不是不是你的啊?” “安静点,多伦。”艾米丽婆婆喝止了多伦,从围裙里掏出一根麻绳,将神之眼系在蒲从舟的腰间,和蔼地地对她说,“不会用也没有关系,这是很重要的东西,你还是随身带着吧。” 蒲从舟僵硬地点点头,跟在艾米丽婆婆身后往小渔村走去,边走边听多伦身后的男生小声抱怨:“我们村子里好多年没出一个神之眼拥有者了……差点就以为捡了个有神之眼的以后的生活就能好了……谁知道是个没用的……” “闭嘴,弗雷!”艾米丽婆婆转头,严厉地对弗雷说。 弗雷瞬间就闭了嘴。 蒲从舟倒是没在意,或者说,她也不太理解什么叫在意。蒲从舟有点茫然地打量着这个小渔村——渔网是破旧的,看起来很多年没有人使用过了;一座座茅草屋也缺胳膊少腿的,屋顶上的空洞被草皮或者木板随意掩起来,看起来住着就会漏雨。 不是一个很适合人居住的地方。 艾米丽婆婆给蒲从舟安排的住所是一个靠着村子大门的小茅草屋,据说原本住在这里的女孩前阵子去赶海后再也没回来。 帮助蒲从舟入住的是弗雷和多伦,抱着干草帮她铺好了床铺,就急冲冲地去帮艾米丽婆婆生火去了。 晚一点的时候,蒲从舟从窗外看去,看见所有人都纷纷从屋子里出去,往村子中心的一座大屋子走去,没多想,也跟着走了回去。 村子中心最大的一座屋子是艾米丽婆婆的,全村的的孩子们都在那边吃饭。跟着人群领了一块贝壳当碗,蒲从舟也排队到艾米丽婆婆那装到了半碗黏糊糊的不只是什么的汤,一口腥味几乎冲上了天灵盖。 蒲从舟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闭上眼咕噜咕噜全灌了下去。 …… 晚一点村子的人都回去休息了,把贝壳扔进海里后,蒲从舟也随着人流回到了自己的小屋。 刚睡下感觉还没多久,天还没亮,蒲从舟就被屋子外的争吵声吵醒。 …… “……她才来第一天,之前也不知道受了什么苦才被人丢到海里去的!你就让她多休息一天又怎么样?” “多伦,你胡说什么!这个人她不肯用神之眼也就算了,还不干活?咱们村就白养了她?” “弗雷!” …… 蒲从舟听出这是昨天把她捡回来的两个小男孩的声音,想了下,推开门走了出去,两个男孩转头看见是她,都吓了一跳。 弗雷“哼”了一声,愤愤地转过头,一言不发,抱着一个破旧的小竹筐。 多伦犹豫了下,凑到蒲从舟身边,小心翼翼地扯了扯蒲从舟的雪白裙角,嗫嚅着说:“姐姐,吵醒你了吗?对不起啊,对不起啊……” “道什么歉,多伦!”弗雷大踏步地往海滩边走,头也不回,没好气地说,“走了!” 多伦对蒲从舟深深鞠了个躬,跟着弗雷跑远了。 看着这两个穿着麻布衣光着脚的小男孩跑远,蒲从舟想了想,回到了自己的小屋里,睡了个回笼觉。 等天光大亮的时候,蒲从舟简单收拾了下自己散落的长发,赤着脚走了出去,来到了艾米丽婆婆的的小屋里。 蒲从舟本来只是想来帮忙,惊讶地发现多伦和弗雷两个小男孩也在,坐在大锅前撬牡蛎。 蒲从舟走到他们身边,也拿起一块石头帮他们撬牡蛎。随着时间推移,越来越多的孩子也带着各种各样的海产品回来,笑笑闹闹地开始加工。 “……大的,品质好的挑出来,一会下午我会和弗雷挑到枫丹廷去卖。那些大人物如果下班回家想自己做饭,就会买。”多伦凑到蒲从舟身边,大概是有着点歉意,解释说,“我们知道早上卖这种海产品最好,但是我们就算天不亮趁着退潮的时候去捡也来不及,那些能搞早市的大人们都是人工养殖的,我们一群孩子,做不了。” 弗雷在多伦对蒲从舟说话的时候一声不吭,哐当哐当撬着牡蛎。 多伦想了一会,撬完最后一个牡蛎,就把蒲从舟拉起来,带她来到艾米丽婆婆房子后面的草垛旁,从草垛中掏了掏,掏出了一双破了洞的草鞋,很珍惜地拍了拍,献宝似的递到蒲从舟面前,小声说:“你看!你也别生弗雷的气了,这双鞋子就是他给你捡来的。看你皮肤这么好,不像是干惯粗活的人,光着脚在地上跑不好……试试看,我觉得你能穿。” 第205章 蒲从舟垂眸,小心翼翼地接过草鞋,蹲下身穿上,觉得眼眶莫名有些发酸,听多伦继续在她耳边絮絮叨叨:“你也别生弗雷的气,他人可好了,就是看你有神之眼很羡慕,又看你不会用,就觉得难受吧。” 看蒲从舟低着头不说话,多伦以为是蒲从舟难过了,沉默了一会,安慰说:“没关系,虽然你不会用神之眼,但你也是我们的家人嘛!来了这里,大家都是一家人……” “多伦!”弗雷拿着撬牡蛎的铁杵,怒气冲冲地跑了过来,看见多伦跟穿着草鞋的蒲从舟说话,脸刷一下红了,耿着脖子对多伦吼,“我们时间很多是吧?还不赶快过来撬牡蛎!” “对不起,对不起……”多伦一缩脖子,匆匆跑了过去。 弗雷气呼呼地看着多伦跑回屋,转头瞪着蒲从舟,气势汹汹地指着她,说:“还有你!” 蒲从舟歪了歪头。 弗雷扭过头,重重地“哼”了一声,说:“既然你穿了我的草鞋,明天就跟着我们赶海吧,不要吃白饭了!” 看着弗雷快速地光着脚跑走,蒲从舟无声地笑了笑,跟在两个男孩身后进了屋,继续撬牡蛎。 牡蛎不多,混着一些可以吃的海藻可以炖一大锅汤给全村人喝。村里人绝大多数都是十几岁的孩子,年龄小一点的也有两三岁的,路都走得摇摇晃晃的,被人牵着来艾米丽婆婆的屋子里吃饭。 “来咯,来咯……”艾米丽婆婆抱着一捧从山上采来的野菜,笑呵呵地看了圈在屋子里忙忙碌碌的孩子们,欣慰地笑了,“今天大家都好棒啊,找了这么多好吃的!” “艾米丽婆婆艾米丽婆婆……”一群女孩叽叽喳喳地冲了过去,围在艾米丽婆婆身边说话。 “哎哟你们说得好快啊,我都听不清啦!”艾米丽婆婆微笑着说,一边开始准备炖汤,弗雷一声不吭拔起烧火棍就冲到了灶台下开始烧火,“哦好孩子。”艾米丽婆婆和蔼地夸了一句。 很快汤煮好了,蒲从舟像昨天一样,用贝壳接了一小碟,喝了黏黏糊糊的一小碗。 这次的汤不像昨天那样难以下咽,虽然有着劣质海鲜的腥味,吞下去还感觉它似乎在咽喉里蠕动,但好歹能吃。 蒲从舟和其他孩子一起把贝壳扔到海里,看那些孩子跪在海边,很虔诚地祈求水神保佑他们明天能捡到好吃的,还在犹豫自己要不要跟着跪下祈祷,就被人粗鲁地拉了一下。 蒲从舟回头一看,就看见了站在她身后的是弗雷,有点尴尬地对她说:“喂,你穿了我的鞋子,今天也应该陪我去枫丹廷卖海鲜了吧?” 蒲从舟刚想点头,就听弗雷恶狠狠地说:“不许拒绝!我五分钟之后在艾米丽婆婆的小屋里等你。”说完弗雷扭头就跑开了。 蒲从舟歪了歪头,思索了一会,裙角就被人又轻轻扯了一下,她低下头,看见了身边跪在海边祈祷的瘦弱女孩正仰头看她,小声说:“姐姐……你……不要生他的气好不好?弗雷哥哥是好人,就是凶了一点,但她真的很好。” 蒲从舟温和地笑了,点点头,答应了女孩,往艾米丽婆婆的小屋走去。 走到小屋的时候,弗雷已经在了。 看见屋子角落两大框海鲜的时候,蒲从舟瞬间明白了弗雷一定要她去的原因——这两大框海鲜,两个孩子肯定拎不动。这个村子里除了艾米丽婆婆之外只有蒲从舟年龄最大,也看起来最健康。 “……辛苦你们了。从芒索斯山脉到枫丹廷起码要步行三四个小时,你和多伦,还有那个姑娘一起去的时候要担心点,实在不行,这些海鲜扔了就扔了吧,你们一定要平安回来。”艾米丽婆婆叹着气说。 “不辛苦。”弗雷僵硬地说,“卖了这些海鲜,我就能从枫丹廷带回一些面粉,这样大家就不用每天吃山芋或者虾线汤了。对身体不好。” 艾米丽婆婆叹了口气,摸了摸弗雷的头,越过弗雷看向蒲从舟,温柔的说:“这不是那个小姑娘吗?真的谢谢你愿意帮弗雷送货。” 弗雷顿时浑身僵硬,蒲从舟看了他一眼,对艾米丽婆婆笑了笑。 “这几天吃的住的还习惯吗?”艾米丽婆婆又问。 蒲从舟点了点头,想了想,又摇了摇头。 “没事,能理解,能理解。”艾米丽婆婆轻叹地说,“我看你这件裙子这么好看,想必你在事故前过得也不错……一下变得这样,真的辛苦你了。” 其实蒲从舟一点也不记得了。 弗雷哼了一声,小声说:“去城里就顺便把她这件衣服也一起卖了,换一件结实能干活的。” “哎你这孩子……”艾米丽婆婆无奈地说。 “我来了!”这时,多伦也兴冲冲地跑到门边,对弗雷和蒲从舟招了招手,有点怯懦地笑了下,说,“我们可以出发了……卖钱!卖大钱!” 弗雷看到多伦,一刻也不耽搁,提起两大框海鲜就走,蒲从舟见状也跟上了。 “一路平平安安的啊!” 三个人在沙滩上走了有一段距离的时候,艾米丽婆婆佝偻着背,望着这几人的背影,大声道。 ----------------- 这一路下来确实山高路远,芒索斯山不愧是枫丹最高的山,弗雷、多伦、蒲从舟三人轮流提着海鲜篮子,换着三四趟手还只走了一半。 第206章 “先休息。”看着烈日当空,弗雷有点撑不住了,招呼多伦和蒲从舟坐树荫底下,擦了擦汗。 “还、还是走吧……”多伦小声说,有点怕怕的样子,“不然到那边坏了怎么办……” “你以为我不想走吗?”弗雷厉声说,“看看你的手臂,红成那个样子了,再不休息就要废了!” “对、对不起,对不起……”多伦不住地道歉。 蒲从舟看了看弗雷,其实他的手臂不仅红的比多伦更红,还肿了一圈。 蒲从舟想了想,主动走过去提起了那两个重重的海鲜篮子,一只手提一个。 “你!”弗雷盯着蒲从舟的手,惊愕地说:“你你你,你的手是什么做的!为什么一点都不会红?” 蒲从舟摇了摇头。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 “所以,你能提过去?”多伦睁大了眼睛,小心翼翼地问。 蒲从舟看了看外边的骄阳,又看了眼黑黝黝全身流汗的两个小男孩,点了点头。 “……走!”弗雷果断地说,噌一下从地上跳起来,对蒲从舟说,“我们立刻走!” ----------------------- 蒲从舟提着两大箩筐的海鲜,硬生生顶着烈日又走了两三个小时,带着两个光着脚的小男孩,这才勉强看到枫丹廷的影子。 此时太阳西斜,阳光也渐渐地变成了橙黄色。蒲从舟这才明白了为什么之前这两个孩子都没办法往外出售海鲜——单凭他们两个,根本没办法把海鲜运来枫丹廷。 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和穿着光鲜的贵妇狗,两个小男孩兴高采烈地看着蒲从舟放下箩筐坐下,兴奋地看向街道。 “这里摆摊好,绝对有人来!”多伦小小声地说。 “等着吧,一定能卖出大价钱!”弗雷也说。 蒲从舟则走到了箩筐前,挑了一些品相好的海鲜放在了面上,很自然地坐在了框子旁边。 三个人坐了好一会,一个穿着制服的男子路过时停了下,看到了他们的箩筐,有点犹豫地说:“……你们,你们是在售卖海鲜吗?” 蒲从舟点点头。 “好,真的是太好了!自从我离开家来这里工作,已经好久没吃过这么新鲜的海鲜了!看起来就像是刚打捞的。来,给我来……”男子想了想,说,“来五百摩拉吧!” 五百摩拉! 这个数字把两个小男孩听得一愣一愣的,尤其是弗雷,差点把两个框子都给递上去了。 蒲从舟不知道为什么冷静下来,拦住了弗雷,挑了两个品相不错的皮皮虾递给了男子。 “好啊,你们这边的海鲜卖的真便宜啊!”男子高兴地说,“一会我让我朋友也来买!哈哈哈哈……” “我、我们,是不是,能赚大钱啦?”多伦小心地问。 “闭嘴!”弗雷明显也是吓迷糊了,恶狠狠地说。 看着男子在翻找摩拉,边上散步的人也渐渐凑了过来,对箩筐里的东西指指点点。 “啧啧,看起来确实很新鲜……” “比集市上买的好多了,品质也好!” …… “都让让都让让,听说有人在这边非法摆摊?”忽然,一个特巡队的成员皱着眉穿过人群走来,身后还带着几个警卫机械,“几个孩子?你们的大人怎么也跟着你们胡闹,不知道枫丹没有证不能摆摊的吗,更何况这个区域禁止摆摊!” 看到特巡队的成员过来,本来想买海鲜的男子脸色一变,立刻把钱了回去,一扭头就跑了。 越来越多的人凑热闹过来指指点点,弗雷急了,扑上去一口咬住特巡队成员的裤脚—— “哎哎哎,你是狗吗?我不让你摆摊又不是要你命!”特巡队成员看起来也是刚上任,顿时慌了神,他身后的警卫机械察觉到特巡队成员被攻击,飞起一脚就把弗雷踹了出去。 机械下手没轻没重,弗雷直接被踢飞了几米远,嘭一声撞到了对面的树上。 “你——你没事吧?”这种变故直接把这个特巡队吓了一跳,刚想走上去帮忙,却没做到——因为警卫机械踢飞弗雷的时候顺带把两框子海鲜也跟着踢翻了,各式各样的海鲜散落的到处都是,只会出现在海滨的味道炸裂开,所有对海鲜蠢蠢欲动的人都冲了上来,利落地捡着四散的海鲜收到兜里。 …… “这、这不好吧?” “嗨,有什么不好的?刚刚特巡队的不是也说了,这是违规摆摊!违法的!本来就是要被没收的东西,还不如被我吃掉!” …… “住手!”特巡队的成员也恼怒了,“这是人家的东西!不准乱拿!” 人群没有任何收敛,反而争抢得更快了——疯了的人群甚至把多伦挤了好几下,差点踩到他。 蒲从舟飞速把多伦扯到身后,蹲下身,急切地指了指自己的嘴。 “你……嘴巴怎么了?”多伦被吓哭了,一边流着泪一边问。 蒲从舟摇摇头,张了张嘴。 多伦瞬间明白蒲从舟的意思,尖叫了起来:“救命啊——杀人啦——” …… “杀人了杀人了,哪里杀人了?” …… “喂,别乱喊啊!”特巡队简直莫名其妙,咆哮道。 但已经来不及了,一群记者抱着长枪短炮的摄像机冲了过来,像是闻到蜂蜜的蚂蚁那样激动疯狂。 第207章 特巡队的成员变了脸色——这件事如果被报道出来,闹到审判官那边,整个特巡队估计都要被问责,立刻冲上去拦记者,“干什么干什么?别乱写啊!” “我们有新闻报道权!就算闹到那维莱特大人那边,我们也……” …… 一片混乱中,人群四散开来——毕竟谁也不愿意上报纸丢人。 趁着一片混乱,蒲从舟一手揪着瑟瑟发抖的多伦,另一只手扯着捂着头顶的血的弗雷,迅速退了出去。 …… “咦,那个女子有点面熟啊,好像在哪里见过……”被特巡队拦着不让靠近,但那个粉红色头发的小摄影师离事发地点最近,瞄到了蒲从舟,回忆了一下,吓了一跳,“那个好像是沫芒宫的——” “沫芒宫的什么?”特巡队的队员听到这个词下意识脸色一变。 “哎呀你管它是什么。”夏洛蒂一把推开特巡队的成员,挤了出去,却还哪里找得到蒲从舟的影子。 -------------------------------- “……谢谢。”蒲从舟把一种草捣碎了,按在弗雷头顶的时候,听他轻声说,“你怎么知道这种草可以救人?” 蒲从舟从旁边拿起一个小木棍,在土上写了两个字:“直觉。” “哇!”多伦吓了一跳,惊喜地说,“你居然会写字?你恢复记忆啦?” 蒲从舟摇摇头,写道:“没有,只是想起了字怎么写。” 弗雷捂着药草坐起身,问蒲从舟:“那你记得你叫什么名字吗,姐姐?” 蒲从舟提起木棍,一笔一划地在地上写着:“蒲从舟。” “哇!”多伦脱口而出,“你的名字和救了枫丹的大英雄的名字一模一样啊!” “但你不是她。”弗雷冷静一点,看着蒲从舟腰上的神之眼,“她是璃月人,神之眼是璃月的神之眼,正方形、方胜纹的那种,你的是枫丹的神之眼。” 蒲从舟想了想,又写:“那她现在在哪里?” 弗雷说:“她是最高审判官的妻子,现在应该在沫芒宫吧。” 蒲从舟点了点头。 ------------------------------------ 虽然海鲜没有卖出来,但这件事之后,蒲从舟和弗雷、多伦的关系明显好了不少。早晨天没亮就去海边赶海,找来的海产品就带回去,找找处理好了等艾米丽婆婆来煮着吃。 蒲从舟还记得那天晚上的火烧云特别好看,她和多伦一起蹲在海边,琢磨着给弗雷编一双草鞋。 “……其实弗雷很可怜的。”多伦小小声地对蒲从舟说,“被艾米丽婆婆捡回来的时候全身都是伤。后来很久了也没有治好……他醒来之后就把村里头绝大多数的活给包揽了,每天脑子里想的都是怎么让大家过得更好。” 蒲从舟用手指在沙子上写:“我知道。” “那你呢,姐姐?你记得起多少事情啊?”多伦问。 蒲从舟想了一会,写了一句:“我有一个女儿。” “哇!”多伦睁大了眼,吃惊地说:“姐姐你看起来年龄没有很大很大啊!怎么孩子都有了?” 弗雷从海边走来,刚好听到这句话,严肃地捅了捅多伦,制止说:“闭嘴。” 蒲从舟想了想,继续写了一句:“孩子的父亲是一条海獭。” “海獭?”这下连弗雷都忍不住问,“你记错了吧?孩子的父亲怎么可能是一条海獭?” 蒲从舟摇摇头,她很肯定没有记错。 多伦眨了眨眼,多问了一句:“是悠悠海獭吗?” 蒲从舟点了点头。 “哇,悠悠海獭很可爱的!姐姐一定特别幸福!”多伦羡慕地说。 “闭嘴吧多伦,”弗雷恶狠狠地说,“什么海獭,这明显——” 弗雷的话还没说完,多伦就把歪歪扭扭编好的一双草鞋递到多伦的面前,殷切地说:“怎么样怎么样?喜不喜欢喜不喜欢?” 弗雷看着草鞋,愣了一秒钟,然后脸“噌”一下红了起来——也许是因为晚霞本身就是红的,弗雷发出了很酷的“哼”的一声,接过草鞋,勉勉强强地说:“呃,谢谢了。” “穿一穿试试看?”多伦激动地说,“我和姐姐一起编的,试试嘛试试嘛……” …… 听着两个孩子在说话,蒲从舟一个人坐在礁石边,踢着夕阳下的海水,眺望着远处渐渐沉到海面下的圆滚滚的太阳。 “……什么鞋子,一穿就破。”弗雷抱怨着,扭头刚好看到蒲从舟独自一人在发呆,眼神平静又有点茫然,沉默了一会,走到了蒲从舟身边,“你是在思念他们吗?你的丈夫,和你的女儿。” 蒲从舟摇摇头,在沙滩上写道:“不是。我只是觉得,他们对我而言很重要。但是我忘记了。” “简单,这个简单!”多伦抱着一堆草兴高采烈地走到了蒲从舟和多伦身边,说,“上次有枫丹廷的人来找艾米丽婆婆了!他们说给了我们商品……呃什么扶持,总之我们可以合法去枫丹廷卖海产品了!到时候我们再去一次枫丹廷,顺便帮你打听打听你的女儿和那条海獭。” 弗雷听到消息先是一喜,紧接着伸手敲了多伦的脑壳一下。 多伦“哎哟”一声抱住了头,弗雷气呼呼地说:“这么重要的事怎么不早点说!” “你也没问啊。”多伦眼泪弯弯地说。 第208章 “算了算了。”弗雷气哼哼地说,光着脚往艾米丽婆婆的小屋的方向跑去,“明天我们就去枫丹廷!艾米丽婆婆!艾米丽婆婆——” “哎、哎,我也去,我也去……”多伦也匆匆忙忙跟着弗雷跑了。 - 第二天蒲从舟早早就起床了,出去海滩的时候,刚好撞上了带着两筐海鲜的多伦和弗雷。 “呃,弗雷是说,这次我们少带一点海鲜,自己去就好了。”多伦小心翼翼地说。 看着多伦目光躲闪的模样,蒲从舟就知道多伦和弗雷不让她去是怕发生上次一样的混乱场面,担心她受伤。 蒲从舟没有戳穿,只是蹲下身,一笔一划地写着:“好,多多小心。” “嗯嗯!会的会的!”多伦这样说着,抱着两个装着一半海鲜的箩筐哐当哐当跑远了,躲在一旁的弗雷很快跟上多伦的脚步,犹豫了一下,和他一起向太阳升起的方向跑去。 蒲从舟对着他们的背影挥了挥手,手落下的时候,感觉自己的肩膀被轻柔地拍了拍,蒲从舟转头,看到了站在她身后的艾米丽婆婆。 “乖孩子,这次你就不和他们去啦?”艾米丽婆婆笑眯眯地问。 “对,他们很担心我,不让我去。”蒲从舟蹲下身,在地上写道,“我想去山上找一点药草,希望能帮上他们。” “啊……原来是这样。”艾米丽婆婆叹了口气,温和地说,“那我带你去山上吧,刚好我认得路。” 蒲从舟点点头,主动扶着艾米丽婆婆上了山。 山路很崎岖,如果让蒲从舟一个人来,一定会迷路。但是艾米丽婆婆居然对芒索斯山脉的地形如数家珍,轻车路熟地带着蒲从舟逛了好几个草药集群的点。 蒲从舟看着一束虹彩蔷薇,好像是野生的,印象中能治湿热的症状,所以多采了几朵。山上地形复杂,蒲从舟刚刚采下虹彩蔷薇转头,就发现刚才不知不觉间绕了几个弯,已经看不到艾米丽婆婆了。 蒲从舟很冷静地跟着回忆绕了两圈,发现根本不认得路。这时蒲从舟才有些沮丧地低下头,看向她腰间的风元素神之眼。 蒲从舟莫名其妙地生出一个想法——要是她能用风元素的神之眼就好了,至少能够飞出去。 很无力的感觉。蒲从舟想。但是她似乎很少有过这样的感受。 就在这时,蒲从舟看见艾米丽婆婆拄着拐杖走到她面前,蹲下身,紧紧地抱着她,温和地安抚:“哦,可怜的孩子,别怕,别怕……婆婆来了……” 这样温柔的安慰像是闷热天气的海水,一瞬间洗涤去所有的不安。 蒲从舟忽地觉得心猛地一软,似乎泡在了水里,很舒服,很安心。 蒲从舟跟着艾米丽婆婆一步步走出了林子,看着艾米丽婆婆对这边的路况这么熟悉,蒲从舟有些惊讶。 “如果你带着一群孩子,而且很担心找不到他们,你也能记得路。”艾米丽婆婆看出蒲从舟的疑惑,微笑着解释说。 原来是这样。蒲从舟点点头。毕竟按着这些孩子乱跑的性格,确实很容易走丢。 一直到太阳西斜,艾米丽婆婆才带着蒲从舟走到了海边。暖色的夕阳融融地拥抱了整个沙滩,两道小小的身影抱着大包小包冲来。 “艾米丽婆婆——艾米丽婆婆——” 他们叫了起来。 越来越多的小孩从村庄的各个角落头冲了出来,绕着弗雷和多伦蹦蹦跳跳。 “吃的,好吃的——”多伦按捺不住兴奋,一头扎进艾米丽婆婆的怀里,激动地说,“我们的海鲜卖出去啦!我换了三大袋面粉,我们做出粉疙瘩,够大家吃的啦!一个很漂亮的水母头姐姐还请了我们吃甜甜花酿鸡,烤的很脆啊!真的很脆啊!等我们攒够了钱,大家都能吃!” 多伦激动得都有点语无伦次,最后还是弗雷提醒说:“来整理一下东西吧。” …… 所有人这才后知后觉地打开了麻袋,围观的人发出了“哇”的一声。 几百块禽肉、两大袋面粉,甚至还有一些海边的人看都没看过的花椰菜等蔬菜。 “好东西啊,我今晚就弄给你们吃。”艾米丽婆婆也笑得合不拢嘴,拖着围裙,带着一群叽叽喳喳的孩子就往大锅走去,走之前还温和地对蒲从舟说,“哦,对了,你记得帮他们看看伤。” ------------------------------- 那天晚上的伙食意外地丰盛。 弗雷带着三个烤禽肉和一碰面疙瘩蔬菜汤来的时候,蒲从舟正蹲在石头前,仔细地帮多伦包扎着他红肿的脚,听他喋喋不休地说着这一天的见闻:“……很多人买!非常多人买!枫丹廷那边特意帮我们申请了一个小摊子!还有人想低价买我们的海鲜呢,呸呸呸!我们才不给他们,开的价位十分之一都不到……” “记得喝药!不要整天叽叽歪歪的。”弗雷没好气地说,把吃的分给蒲从舟和多伦,坐到他们身边。 蒲从舟咬了一口烤禽肉,嚼了两下,没有什么味道。对的,这边没有佐料……可是她之前在哪吃过有作料的肉?蒲从舟仔细地回忆,却什么也想不起来。 “怎么了,有好吃的还在走神?”弗雷把啃得干干净净的鸡骨头塞嘴里,含糊不清地问。 蒲从舟回过神,在地上写道:“你明天还要去吗?” 第209章 “去,怎么不去!”弗雷抬起头,看向蒲从舟的眼睛里有着熊熊燃烧的火苗,他握紧拳头,说,“按这个速度,我们可以吃饱饭,说不定还能做一点小本生意!到最后,会有一艘巡航船将我们这和枫丹廷联通,到时候我们坐着船就可以做生意了!所以,所有人都可以——” “热气球也可以!”多伦兴奋地说。 “对!”弗雷补充,“热气球也可以!” …… 之后几天的事态和弗雷想象的差不多——连着好几天,他们都能从枫丹廷带来大量的食物和用品。 然后,在这么偏僻的地方,竟然也有人出现了。 第一个发现异常的是蒲从舟,她上山去找药草的时候,发现有几个穿着邋遢的成年男子在附近徘徊。 村庄的位置很偏僻,一般绝对不会有人来。蒲从舟发现这些人后,不动声色,迅速回到村子里,找到了艾米丽婆婆。 艾米丽婆婆看蒲从舟写完了经过,沉默了下,温和地缓缓说:“孩子,可能要麻烦你去一趟枫丹廷了。” 蒲从舟皱了皱眉,疑惑地看向艾米丽婆婆。 艾米丽婆婆叹了口气,从一旁的桌子下的抽屉里取出一张老旧的羊皮纸,写了一封信,折好后交给蒲从舟,温和地握住她的手,问:“你是否知道,枫丹廷目前有一位最高审判官在掌权?” 蒲从舟仔细想了想,摇了摇头。 “他的名字叫那维莱特。”艾米丽婆婆简单地说,“现在应该在沫芒宫。” 这个名字听起来像一首歌,很好听。蒲从舟想。 艾米丽婆婆轻轻地说:“这算我请求你的……你去找他吧,让他来帮我们。不要告诉弗雷和多伦……” 艾米丽婆婆深吸一口气,再轻轻地吐出,喃喃说:“希望还来得及。” 蒲从舟也知道事态紧急,没有多想,点了点头,带着信离开了。 沿着山路走了几个小时,还没走几里路,蒲从舟就又看到了一群人,聚在一起小声商量着什么。 蒲从舟趁着逐渐暗沉的光躲到一棵树后面,仔细听着这群人的对话。 …… “……我之前看过了,就一个小村庄,为首的是一个老不死的老女人,最大的那个年轻女人看起来也才二十岁出头的样子,有神之眼,但好像不会用,也不会讲话。” “注意那个女人,其他人没关系……真是见鬼了,之前怎么没发现这一带的海产品这么值钱!白白让这些废物占了便宜……” …… 蒲从舟的心猛烈地跳着,腰间的神之眼晃动,她却一点也感知不到元素力。 一群人向村庄的方向走去,蒲从舟想都没有想,就疯狂地往回跑想回去报信。 ……跑,已经来不及了,都应该跑。 …… 等蒲从舟气喘吁吁地跑到村庄,已经是夜晚。 天空中没有星月,最明亮的光是村庄焚烧的火光。 蒲从舟呆坐在山边一秒,撕了衣摆蘸水捂住口鼻,就往村庄跑去。 村庄来来往往都是人,却听不见一点孩子们的声音。蒲从舟躲着那些陌生的男子,绕了好几圈,才在角落头看见了弗雷和艾米丽婆婆。 “……婆婆不是让你去叫人了吗?怎么回来了?给我滚啊!”弗雷看到蒲从舟,恶狠狠地说,源源不断的血从他嘴里涌了出来,殷红一片,在火光下触目惊心。 弗雷的半边肩膀都被烧得焦黑,他却紧紧扑在艾米丽婆婆身上。 蒲从舟蹲下身,飞速地写着:“我想让你们活。” 弗雷斜着眼看着这行字,脸上所有的倔强瞬间烟消云散,哽咽了一下。 “你……弗雷,你别为难她了……”艾米丽婆婆看起来也受了伤,虚弱地说。 “不为难,我不为难。”弗雷小声地说,全身剧烈地颤抖着,鲜血从伤口处涌出,他轻轻地说,“我要是……没办法了……带走婆婆……” 弗雷轻轻闭上眼,一滴泪从他眼角滑落,在灿烂的火光中折射出一点耀眼的光芒。 弗雷不动了。 …… 来不及伤心,甚至来不及有任何情绪,蒲从舟咬着牙把弗雷从艾米丽婆婆身上扒开,定睛一看才发现艾米丽婆婆的状况比她想象的还要严重几十倍。 蒲从舟终于明白弗雷为什么扑在艾米丽婆婆身上了——他在用自己的身体为艾米丽婆婆堵着腹部的致命伤。 ……药草,对了,药草。艾米丽婆婆的那间大房子里还有之前她们采的药草和布带,说不定能—— 蒲从舟把艾米丽婆婆翻到自己身上,往村庄最中心的大屋子跑去。 …… 本来以为艾米丽婆婆的屋子在那么中心的位置,里边的人一定会很多,没想到越靠近中心反而越没人,一直走到屋子前面,蒲从舟才看到一个陌生男子匆匆地往外跑,有点踉跄地大吼:“那个男孩疯了拿着刀乱砍!先去杀他同伴,最后一起收拾他!妈的折了好几个兄弟进去!” …… 蒲从舟跑到门前,看到一个瘦弱的身影拿着刀,发狠地跪在一个高大的男子身上,刀紧紧扎在那个男子身上——而那个男子也用双手绞着他的喉咙。 听到后面有脚步身,瘦小的身影动了动,沙哑地吼着:“谁来我就杀了他——” 第210章 看到周围的几具尸体,蒲从舟有点麻木地向着这个身影看去。 瘦小、羸弱,是最胆小、看到别人被踢飞就躲到自己身后的多伦。 “是你……”多伦不知道从哪里爆发出的力气,用来切菜的刀深深插进了男子的胸膛。多伦的脖颈被松开,他站起身,拖着男子让开。 多伦看着蒲从舟,轻轻说:“我刚才就想到了,屋子里有药……不能给他们……你快进去,救救婆婆吧……” 蒲从舟背着艾米丽婆婆进了屋,把她瘦弱的身躯小心翼翼地放在床上,翻箱倒柜地找着药,听艾米丽婆婆微弱地说:“……你走后,我就把多伦和弗雷叫来,让他们带着孩子们走,可是来不及了,他们来了……” 蒲从舟找到了草药,不管不顾地捣碎,拿着杵的手都在发抖,好几次砸到了自己的手。 “……他们有神之眼,我打不过。他们先进屋了一个,打伤了我,弗雷和他们缠斗,两个人联手杀了一个……弗雷带我从后门跑,让多伦守着前门,不让人进来……” 一滴,两滴……腥咸的水珠落到了药草上,蒲从舟好半天才意识到这是眼泪,但是此时此刻,她的视线已经模糊了,只能凭着印象踉踉跄跄地拿来布帮艾米丽婆婆包扎。 “弗雷带我跑了远,但他也受伤了……他是个好孩子,爸爸进了梅洛彼得堡,叔父养他,却虐待他;他快被打得没命了。但他知道有个家多少幸福……他做梦也想让大家有个家……” ……别说了。 会死的。 真的会死的。 越爆炸血越多,沾染着元素力的伤口没有任何愈合的可能性,蒲从舟有点茫然地捂着布条,温热的血从她的指缝里渗出……为什么这么瘦弱的老婆婆会有这么多的血? 蒲从舟垂下头,无力地哽咽了下,无声地哭着。 “你就是蒲从舟吧?那个拯救了枫丹的璃月小姑娘。虽然你的神之眼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艾米丽婆婆喃喃地说,声音越来越小,却带着温柔地和蔼,“那些小朋友小,不知道,我却一眼就看出你的不同了。你冷静,那么温柔,你和我们这所有人都不一样……” 蒲从舟浑身都在抖,艾米丽婆婆的声音混杂着火焰燃烧的噼啪声,像是隔着一层厚厚的膜。 “对不起。”艾米丽婆婆轻轻地说,“在猜到你的身份的时候,我本该立刻把你送回沫芒宫,但是我自私啊,我想,如果你更爱这些孩子一点点,会不会更愿意救他们?我这辈子都做不到的事,对你来说,那是轻而易举啊……非常对不起,蒲从舟。” 蒲从舟猛地抬头,泪水就这样直愣愣地从眼眶滑落。 蒲从舟拼命摇头,她看见艾米丽婆婆轻轻笑着,温和地问:“你愿意……帮我们吗?舟舟?” 蒲从舟张了张嘴,气息在她喉头一次次打转,她的呼吸早就失去了节奏,不知道过了多久,才发出一个轻轻的声音:“……嗯。” 艾米丽婆婆和蔼地笑了。 像那么多次她给孩子们煮饭的时候一样,她轻轻闭上了眼,喃喃了一句:“……乖孩子,你会说话了,真好。” …… “烧死他们!全部烧干净了!到时候咱们再在这空地上建基地量产海鲜,不知道能赚多少,哈哈哈哈……” “进来,这小兔崽子撑不住了!这屋可以进了!” …… 几个五大三粗的男人闯进了艾米丽婆婆的小屋,看见蒲从舟伏在老人身上,刚想嗤笑,就看见蒲从舟慢慢抬头,然后,她腰间的神之眼骤然绽放出青绿色的光。 “滚。”蒲从舟轻轻说。 无数的风刃在她身边凝聚,男人还没出声就被割下了脑袋,鲜血喷溅了一地。 蒲从舟踏着血走出门,看到门边闭着眼的小男孩,像是睡着了一样。 代表自由的青色的风围绕着蒲从舟欢快地旋转,蒲从舟蹲下身,轻轻摸摸多伦染了血的额头,缓缓闭上眼。 如此静谧的一瞬,和周围疯狂屠杀的风刃形成了鲜明对比。不断有人尖叫着倒下,蒲从舟麻木地垂眸,看着多伦,紧紧把他抱在怀里。 火焰在风的作用下扩散,吞没了蒲从舟的身躯,一点灿金色的光芒适时地笼罩着她,温和又平静。 …… “特巡队!不许动!里面的人给我出来!” 蒲从舟抱着多伦,跪在一片废墟上,抬头平静地看着一圈围着她穿着制服的男男女女,还有一个惊慌失措、说得唾沫横飞的男的:“就是着女的,她神之眼失控,杀了我们这么多兄弟!我要告他,我要她偿命——” ---------------------------------------- 欧庇克莱歌剧。 “怎么样,喝一点水吗?还是吃点东西?”带着蒲从舟的复律庭的成员是个女子,看起来和蒲从舟差不多大,一副刚上任的模样,“这边没什么好的,如果你吃得下这甜甜花酿鸡,就勉强吃一点吧。一会你还要上审判庭,这个样子怎么撑得住。” 蒲从舟轻轻摇摇头,坐在椅子上,不说话。 复律庭的成员叹了口气,退了几步,和同事聊天:“这姑娘也是可怜,刚觉醒神之眼哪有这么强的力量杀人?那群人看起来就不好惹,肯定是他们先动的手,还恶人先告状。” “唉,可怜也没有用,没有证据啊。” 第211章 “人都死光了,哪来的证据,还不就是那个强盗的一张嘴。” 几个复律庭的工作人员纷纷叹了口气。 其中一个看向蒲从舟,安慰地说:“没关系的,你一会上了审判庭好好说。这起案子影响很大,主审是那维莱特大人,他是一个很好的人,会听你把说完的。” 蒲从舟还是不说话。 “这姑娘不会是哑巴吧?会不会写字啊,一会填表怎么办?”另一个复律庭的成员担忧地说。 “试一试吧,来,”有人带这个表格做到蒲从舟身边,温和地说,“姑娘,你叫什么名字啊?” 蒲从舟张了张嘴,声音很小,却很清晰,“蒲从舟。” “会说话啊,好的,蒲——等等!”复律庭的成员吓了一跳,笔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磕磕巴巴地说,“你你你你你是蒲从舟?” 这人的嗓门很大,一时间整个厅堂的工作人员都往这个方向看过来。 “蒲从舟……好像确实很久没看到她了……” …… “同名同姓,凑巧。”蒲从舟说。 “凑巧,凑巧……”复律庭的还是有点晃神。 “……审判就要开始了,先把人送上去再说。”她的同事倒是冷静,“她到底是谁,这种事不归我们管。” ---------------------------------------- “啊,真希望舟舟快点回来。这天老是下雨,我洗的衣服都干不了了。”芙卡洛斯对雷内笑着说,看着阴沉沉的天空。 “你还会洗衣服?”雷内奇怪地问。 “我不能洗衣服?”芙卡洛斯看起来比他更奇怪。 两个人面面相觑一会,芙卡洛斯扑哧一笑,对雷内说:“看来你总是把神明看成怪物呢。好啦,不逗你了,今天还有一场审判,我先上去了。” “……科学院那边也还有事。”雷内叹了口气说,“走了走了,一切顺利啊,水神大人。” “看戏而已,谈什么顺利不顺利。”芙卡洛斯提起裙摆,优哉游哉地往欧庇克莱歌剧院走去。 …… 坐在水神席位上,芙卡洛斯就听下面都是吵闹声。这起案子波及确实挺大的,之前上了报纸,那个小男孩她还请过吃饭呢,虽然他挑了最廉价的甜甜花酿鸡…… “这么好的机会,也不多花我一点钱,好容易有点兴趣呢。”芙卡洛斯轻声说,“怎么就死了呢?” “端正态度,芙卡洛斯。”那维莱特平静地说,“审判马上开始。” “知道啦知道啦。”芙卡洛斯笑了下,轻一摊手,优雅地站起身,“那来吧。我看看啊,这次的被告人……蒲,从,舟?” 来不及看那维莱特的神情,芙卡洛斯可以看见蒲从舟穿着件雪白的连衣裙走上被告席,裙摆翻飞,腰间的神之眼起起落落。 她在被告席前站定,一瞬间芙卡洛斯幻视到了几百年前,那时她还在谕示裁定枢机里边,为雷内辩护的时候,蒲从舟也是这样站在这个地方。 怔神的瞬间,蒲从舟抬起头,向芙卡洛斯这边看来,短暂地疑惑了一会,然后温柔地笑了起来,说:“乖孩子,叫妈妈。” 芙卡洛斯:……? 台上台下一片哗然。 几乎是与此同时,审判庭外原本阴沉沉的天空瞬间云破天开,灿烂的阳光洒落了下来。 第78章 沫芒宫. “……水神的妈妈?我的天,这个人——” “等等,她说她叫蒲从舟?” …… 欧庇克莱歌剧一时间议论纷纷。按往常这种情况,那维莱特早就出来维持秩序了,但这次不知道为什么,他看起来略微有些怔神。 芙卡洛斯瞧着眼看欧庇克莱歌剧就要炸开锅,笑吟吟地站起身,摊手说:“我有没有妈的事下场审判再说嘛,现在先处理处理这场屠村案。” “什么?水神没妈?”不知道是谁大喊了一声,整个欧庇克莱歌剧发出一声哄笑,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是谁乱说话的?死刑,那维莱特,判他死刑!”芙卡洛斯双手抱在胸前,笑嘻嘻看向那维莱特说。 欧庇克莱歌剧再次爆发出大笑。 …… 那维莱特叹了一口气,平静地说:“肃静,现在审判开始。” …… 这样一番闹腾,就算是傻子也知道蒲从舟的身份不一般,那个原告完全就慌了,说话也开始磕磕巴巴。 “……根据原告所述,被告人由于神之眼觉醒,风元素力失控,所以导致七十六人死亡。按照枫丹律法规定,神之眼不受控制所伤人,拥有者负一半责任,罪责按二分之一计算……” “哎呀,怎么可能呢。”芙卡洛斯打断那维莱特的话,笑眯眯地说,“我听说死伤的那么多人中,有相当一部分是钝器所伤——和神之眼无关啊,原告,你怎么解释?” “正当防卫……正当防卫不行啊!”原告嘴硬说。 “相当一部分死者的死因是你们和原住民缠斗,这种东西的证据,你不会觉得我们找不到吧?”芙卡洛斯说,“这件事你怎么解释啊。” “我,我我……”原告本来就被吓得不轻,这样以来更是啥都忘了,一下子答不上来。 “很明显了,下判决吧,那维莱特。”芙卡洛斯耸耸肩,轻松地说。 …… 那维莱特叹了口气,提醒说:“你应该让原告发言……芙卡洛斯。” 第212章 “不好意思啊,今天太开心了,”芙卡洛斯笑眯眯地坐在神座上,看向那维莱特,“难道你不是吗?” 那维莱特又叹了口气:“这与本案无关,芙卡洛斯。” “所以你开心不开心嘛?”芙卡洛斯笑着追问。 那维莱特沉默了很久,破天荒“嗯”了一声。 ——开心的。 真的特别开心。 -------------------------------- 这场离奇的审判就这样离奇地结束了。 蒲从舟看向身前散场的人群——之前在审判庭上,他们笑闹、疯狂,可当审判结束,他们又瞬间散开,像是从不相识。 蒲从舟想了想,看到身边也没有人,应该自己被无罪释放了。 蒲从舟正要走下原告台,就看见一双耳朵从门外冒了出来,一个可爱的美露莘探了探头,试探着问:“嗯……舟舟?” 蒲从舟怔了下,没想到有人会这样称呼她,下意识转头看去。 “果然是舟舟!”美露莘很开心地推开门,蹦蹦跳跳地往楼梯下跑,“快点跟我来吧!那维莱特大人和水神大人都在等着你呢!” …… 蒲从舟跟着美露莘绕过退场的众人,走向一扇紧闭的大门前。 蒲从舟看着这扇门,心中莫名产生了奇异的熟悉感,呼吸急促了些,心也抑制不住地跳动得快了—— 还没等蒲从舟说话,小美露莘就吃力地推开了门,笑着说:“我就送舟舟到这里啦!舟舟再见呀!” 门一点点推开,漏出越来越多的光。 蒲从舟眯起眼,看见眼前厅堂上方的大型窗户漏下了灿烂的阳光,而阳光下站着的人纷纷转头向她看来。 有刚刚在审判庭上远远看过一眼的芙卡洛斯,还有那维莱特,以及一个……不认得的人带着个白色头发的小姑娘。 蒲从舟走进厅堂,来到这群人身边,门在身后应声合上。 …… 雷内牵着小小的露露,默默蹲在角落;一旁的那维莱特见到蒲从舟的瞬间明显有些怔神,倒是芙卡洛斯笑了起来,走到蒲从舟身边,笑着打招呼:“好久不见了,舟舟。” “你们认错人了。”蒲从舟很认真地说,“我不认识你们。” 那维莱特微微一怔,正想开口,就被芙卡洛斯抬起手挡在身后,警告地看了他一眼。 芙卡洛斯笑着走近蒲从舟,轻柔地按着她的肩膀,问:“哎呀,你这么聪明,怎么会不认识我们呢?比如,我是谁啊?” 蒲从舟说:“水神,芙卡洛斯,刚刚审判时见过你。” “那他呢?”芙卡洛斯指了指站在角落默默带娃的雷内。 “嗯……”蒲从舟想了下,说,“之前听有人说,枫丹科学院的院长来这里见水神,他应该就是院长雷内·佩特莉可吧?” “那这位呢,你认识吧?”芙卡洛斯笑吟吟地,装作不在乎地指向站在窗边的那维莱特。 蒲从舟歪了下头,往那维莱特的方向看去。 他有着柔顺漂亮的雪白长发,淡紫色的瞳眸狭长,在阳光下泛着一点细碎的光。 蒲从舟停了一会,右手拢在胸前,仰起头,看向那维莱特。 那维莱特也注视着她。 …… 芙卡洛斯和雷内对视一眼,彼此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惊恐。 不会只认得他们两个不认识那维莱特吧,不要啊,又要连着多少天下雨了! …… 蒲从舟想了下,借着光看着那维莱特的眸子,说:“之前看你站在审判长的位置上,我想,你应该是……” 蒲从舟停了下,她抬起头,阳光落在她的发梢,给扬起的黑色发丝笼罩上一层金黄,也映照出她清亮的眸子。 “枫丹的最高审判官,那维莱特。” …… 一时间,所有人都怔住了。 风从窗户外闯入,扬起了那维莱特扎起的雪白长发,在清亮的阳光下,他颀长的身形落下了一道影子,和窗沿的阴影融为一体。 似乎回到了故事最开始的时候,蒲从舟坐在办公室的桌子上,身边散落着文件,她抬起头,手里拿着文件,双腿在半空晃荡,笑着看向那维莱特—— “你叫那维莱特,对不对?” …… 那维莱特轻轻点下头,略微敛了下眸子,指尖不自觉蜷曲了下。 蒲从舟也移开视线。 芙卡洛斯轻啧了一声,蹲下身,抬起头看向蒲从舟,笑眯眯地问:“你还记得什么呀,小舟舟?” “我记得……”蒲从舟歪了下头,认真地说,“我有一个孩子。” “叫什么名字?”长得很漂亮的最高审判官眼神中似乎怔忡,声音清泠泠的像是水滴落在海面。 看见一贯冷淡的审判官忽然这么殷切,蒲从舟略微有点奇怪,对上那维莱特淡紫色的竖瞳,坦然地说:“我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但是我记得,” 雷内、芙卡洛斯都往这边看了过来。 “孩子她爹是一条海獭。”蒲从舟很认真地说。 芙卡洛斯直接笑了出声,雷内一脸无语,那维莱特微微皱了下眉,明显有点担忧。 “哈哈哈……海獭,好啊,孩子她爹是小海獭!”芙卡洛斯哈哈笑着把露露牵了过来,对蒲从舟说,“来看看,这个是不是你的女儿?” 第213章 蒲从舟犹豫了下,蹲下身,和怯生生的露露对上目光。 露露雪白的头发柔软,淡紫色的眸子盯着蒲从舟,然后扁了扁嘴,汪一声哭了出来:“妈妈——” 露露一头扎进了蒲从舟的怀里,哇哇大哭。 蒲从舟愣住了,下意识拍着露露的背安慰她,芙卡洛斯站着,笑着问:“怎么样,是不是你的孩子?” “应该是吧……”蒲从舟不确定地说,把露露抱了起来,对上她淡紫色的眸子,停了会,脑海内忽然闪出这孩子刚出生的模样—— “肯定是。”蒲从舟认真的点点头。 …… 蒲从舟带着露露跟着雷内先去休息了,芙卡洛斯这才松了口气,笑着问那维莱特:“怎么样,大审判官?这件事你怎么看?” 那维莱特摇摇头,平静地说:“应当是记忆出了问题,她还是她。” “也对,能在我们三个面前不露怯的,整个枫丹也找不出几个人。这种心理素质也只有蒲从舟了。”芙卡洛斯耸耸肩,问那维莱特,“话说她怎么会觉得你是一条海獭——等等啊。” 芙卡洛斯绕到那维莱特身后,绕了两圈,盯着他雪白头发后的两撮湛蓝,煞有介事地说:“哈哈哈,我明白了,你这个配色真的很像悠悠海獭哈哈哈……” 看着笑得直不起腰的芙卡洛斯,那维莱特无奈地说:“嗯……大约是百年前和舟舟去蒙德参加风花节的时候,戴过悠悠海獭的头盔。” “我不信,就是你们配色像!”芙卡洛斯边笑边说。 那维莱特就看着芙卡洛斯她笑,停了一会,问:“你是否能帮我联系一下风、岩二位神明,询问舟舟的情况。” 芙卡洛斯止住笑,说:“我怎么联系?” 那维莱特说:“你当初怎么联系我的,就怎么联系他们。” 芙卡洛斯想起当时一封信把那维莱特骗来枫丹做了五百年的打工龙,或多或少有点心虚,叹了口气,说:“好吧好吧,那我尽力而为。” 两封晶莹的信件飞到半空中,被一股水流轻盈地卷走。 过了一会,一封信落到芙卡洛斯面前,她碰了下信件,一点岩元素力溢出来。 芙卡洛斯闭了下眼,对那维莱特无奈地说:“岩神回信了。” “摩拉克斯怎么说?”那维莱特询问道。 “无妨。”芙卡洛斯说。 “什么?”那维莱特迟疑了下,问。 “就回了两个字,无妨。”芙卡洛斯无奈,“风神那边我连联系都联系不到……我也觉得奇怪,这都失忆了,怎么会无妨?” “既然贵金之神这样说,肯定有他的道理。”那维莱特摇摇头,礼貌地对芙卡洛斯说,“多谢。” 看着那维莱特离开,芙卡洛斯无声地叹了口气,也准备回最顶层休息,刚在等升降梯,就撞见了雷内。 “你把舟舟送哪去了?”芙卡洛斯随口问了一句,就当打招呼了。 “那维莱特的房间啊。”雷内理所当然地说。 芙卡洛斯本来半只脚都踏进升降梯了,听到这话停下来,不可思议地回头,看向雷内:“你疯了?” “迟早是要回去的。”雷内轻描淡写地说,往远处走去,“顺便明天就轮到你值班了,我打算过两天就去芒索斯山脉度假。” 芙卡洛斯:“……” - 那维莱特刚拉开灯,就怔了下。 蒲从舟坐在床前,垂眸看着躺在床上呼呼大睡的露露,听到动静,抬头看向他。 这一幕从前出现了无数次,看得那维莱特略微有点晃神。 “我就说哪里来这么好的房间,原来是你住的。”蒲从舟低声说,歪了下头。 那维莱特没有说话,只是走到蒲从舟身边,淡紫色的眸子看着她,看似很冷淡。 但蒲从舟不知道为什么,就感觉那维莱特不是冷淡,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和她搭话。很奇怪的感觉,明明脑子里对他毫无印象,明明应该对他一点都不了解。 “应该是雷内不小心带错了。”那维莱特礼貌地对蒲从舟说,“我现在为你安排一间客房。” “不用了。”蒲从舟摇摇头,问那维莱特,“你……是那维莱特?” “是。”那维莱特点头,耐心地说。 “枫丹的最高审判官?”蒲从舟又问。 “对。”那维莱特再次点头。 “我……想请你帮我完成一个愿望。”蒲从舟迟疑了下,说。 “好。”那维莱特平静地说。 蒲从舟笑了下,说:“不问是什么愿望?” “不问。”那维莱特温和地说,狭长的淡紫色眸子注视着蒲从舟的,“只要是你的愿望。” --------------------------------- 芒索斯山脉脚下,焦黑的村庄只剩下残骸。 整个村庄贴满了死去的人的轮廓,还有更多的死者连轮廓都没有,化成一捧灰消失在那夜的火光中。 蒲从舟跪在海边的沙滩上,仔细地扶着一座墓碑——上面写着艾米丽奶奶的名字。 芙卡洛斯看着这墓碑,一位美露莘匆匆过来,在她耳边说了一句什么,芙卡洛斯露出了讶异的神情,旋即眸光变得柔和,她走到墓碑前,优雅地深深鞠了一躬。 枫丹最高贵的神明,向一位卑微一辈子的人类表示了敬意。 第214章 “……虽然枫丹廷有着对罪犯子女的收留规则,但是总有例外。比如原本应该成为监护人的孩子叔叔拿着抚养费虐待他的侄子,这种情况枫丹廷也无能为力,就算告上沫芒宫,也只能送回监护人。”雷内平静地和那维莱特解释说,“这位艾米丽小姐也是相似的情况,所以她在这里收养了许多和她经历相似的儿童,直到……” “好,”那维莱特点头,“我明白了。” “‘正义’的漏洞么……”芙卡洛斯坐在了蒲从舟身边,看她往坟墓上洒下最后一抔土,淡淡笑了下,“不是,应该是‘正义’的无奈呢。” 蒲从舟停了下,抬头看向那维莱特和芙卡洛斯,伸出手,问:“你们,能借我一点元素力吗?” 芙卡洛斯愣了下,那维莱特倒是很平静地点点头,一点湛蓝色的水珠从他的指尖溢出。 芙卡洛斯也叹了口气,轻柔地抬手,给了蒲从舟一枚水滴。 蒲从舟看着水滴和水珠,闭上眼,将它们聚拢在掌心,忽地松开了手—— 水神和水元素龙的力量融为一体,水元素最原初而纯粹的力量散播四方,变成一片水雾,笼罩了整个村庄。 坟墓上、角落里……无数的水珠是枫丹人残留的灵魂,纷纷扬扬升腾而起,散落回茫茫的大海。 苦了半生的人,终于回到了他们的故乡。 所有人都静静地注视着这一幕,良久,雷内叹了口气,对芙卡洛斯说:“我想重建水仙十字院。” …… 那天晚上,蒲从舟一行人就睡在了附近的民宿。 蒲从舟和那维莱特睡在一间,睡到半夜蒲从舟忽然醒了过来,她看外面月色很好,就趴在窗前看月光下的海面,看了一会后,听到了缥缈的歌声。 蒲从舟定睛看了下,是芙卡洛斯在水面上哼着歌跳舞。 月光下的海水倒映着神明纤细的身躯,白天归还到大海的魂灵在她身边翩翩起舞。 “怎么了?”那维莱特走到蒲从舟身后,温和地问。 蒲从舟摇摇头,说:“看神明跳舞。” 那维莱特轻轻在蒲从舟身边坐下,看她仰着头望向远方的芙卡洛斯,也跟着看去。 白天的魂灵随着芙卡洛斯的舞蹈飞起,顺着她旋转的舞步,在月光下舒展地飞翔。 那维莱特在来之前已经调查过蒲从舟这段时间发生的事,知道这些魂灵可能是蒲从舟不久前的朋友、亲人,说不准还和她说过话,逗过她笑,许下了很多很多的诺言,但随着一场大火,一次纷争,就这样散落在了天地间。 那维莱特沉默了很久,看明亮的月光落在蒲从舟的侧脸,映照她轮廓清晰好看,像是一层圣洁的银边。 “我很抱歉。”那维莱特轻声说。 “我不怪你。”蒲从舟看也没有看那维莱特,轻轻说,“枫丹的经济行情不行,没有足够的资金顾及方方面面,你以一己之力稳固主体正常运行,已经做得非常好了。这是没有办法的事……雷内答应建设水仙十字院,收留这些身份尴尬的孤儿,已经是徇私了。” “你……”那维莱特微微睁大了眼。 “怎么了?”蒲从舟回过头,看向那维莱特,笑着问,“我让你想起了你们的那位故人?可惜啊,我还是什么都不记得,凭着本能分析,觉得你是一个很好的人而已。” 那维莱特垂下眸,湛蓝色的两撮轻微晃动着,在银白的月光下熠熠生辉。 “啊,这是什么?很好看——”蒲从舟歪了下头,就想上手摸。 那维莱特微微一怔,下意识躲开,却又忍住了,静静让蒲从舟摸了两下。 …… “哎,芙卡洛斯刚刚——”雷内一推开门就看见了这一幕,在那维莱特和蒲从舟双双惊讶的目光下,很淡定地退后两步,然后迅速带上门,“不好意思打扰了。” 雷内走到沙滩上时,芙卡洛斯刚好踏着海水走来,看到雷内,笑盈盈地跳到他身边坐下:“怎么了?刚刚又去找那维莱特和舟舟了?” “是啊。”雷内叹了口气,仰起头,海风吹过他深紫色的短发,他轻声说,“果然相爱的人,无论发生什么事,无论记不记得彼此,喜欢就是喜欢啊。” “看来你碰了壁,在那维莱特和舟舟那。”芙卡洛斯扑哧一笑,说。 “……你能不能不要这么说话。”雷内无奈了。 芙卡洛斯又笑了,她曲起腿,仰头看向浩渺的海面,感慨般地说:“人类虽然渺小,但总能带给我许多异样的惊喜……” “说些我能听懂的话。”雷内叹了口气,也坐在芙卡洛斯身边。 淡色的月光笼罩着沙滩和海面,一切似乎都沉浸在了清泠泠的雾气之中。 芙卡洛斯歪了歪头,说:“嗯……所以舟舟恢复记忆了吗?” “没有。”雷内说。 --------------------------------- 蒲从舟回到沫芒宫的时候,和那维莱特处于一个非常微妙的关系。 政务自然不需要蒲从舟处理——甚至连孩子都是那维莱特和雷内轮流看管着,蒲从舟得空了,就会蹲在沫芒宫的水神像前看海。 看海看倦了,就回去睡觉。一般而言,蒲从舟回去休息的时候那维莱特不在,等醒来的时候那维莱特一般也去工作了,来来回回,倒也避免了很多尴尬。 第215章 所以那维莱特晚上到底睡在哪里?无聊的时候蒲从舟也想过这个问题——还有那个孩子,叫露露的,所有人都对她的父亲闭口不谈。 嗯……海獭。 普遍性分析,这个孩子是那维莱特的可能性很大,但是蒲从舟看着那维莱特——很好看没错,雪白的长发柔软,淡紫色的眸子狭长漂亮,可是有个问题。 那维莱特不是海獭。 可是蒲从舟清晰地记着,孩子的父亲绝对是一条海獭。 …… 于是蒲从舟纠结来纠结去,决定自己下海。 当天夜里,蒲从舟就悄悄溜到了海边,向一个套着潜水头套的腼腆小男孩借了一套潜水服,扑通就跳进了水里。 夜晚的海洋格外热闹,蒲从舟在成千上万的鱼群中逡巡,看过身边游过的一条又一条海獭,寻找着孩子的父亲。 …… 嗯,很好,一无所获。 但是枫丹的海獭这么多,一时半会也找不完。 当晚蒲从舟抱着潜水服,小心地回了房间,灯都没开,刚踮起脚把潜水服藏好,转头就看见那维莱特站在窗边静静地看她,晚风吹起了那维莱特雪白的长发。 蒲从舟:…… 莫名心虚。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 …… 那维莱特什么也没问,只是无声地叹息一声,走到垂下头装着乖巧的蒲从舟身前,抬起手,似是想摸摸她的头——却最终停在半空中,对蒲从舟说:“去睡吧。” 蒲从舟如释重负,一头扎进了床里,用被子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那维莱特看着床上那结结实实的茧,目光温和了许多,轻轻摇头。 ---------------------- 第二天蒲从舟还是偷偷下了海。 第三天,第四天…… 不知道第多少天,蒲从舟再次在海底遇见了鱼群形成的漩涡。蒲从舟和小潜水员菲米尼做了个手势,表示想多呆一会,菲米尼就去其他地方了。 蒲从舟看了会鱼群,就游到其他地方去寻找海獭。 悠悠海獭在蒲从舟身边打了个圈,很快乐地抱着一个贝壳送给她。蒲从舟接过贝壳,摸摸海獭的尾巴,看着它游开了。 身边的水流冰冷,蒲从舟身边的悠悠海獭多了起来。蒲从舟左看右看,觉得每只海獭都很可爱,但都不是她。 蒲从舟忽然被一股水流卷了下,然后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紧接着是纷纷扬扬的雪白长发在海水里散开,缱绻地包围着她。 那维莱特把蒲从舟拥抱在怀里。 蒲从舟一动不动,略微有点惊讶,转头看向那维莱特,就看他垂了眸,睫毛微微颤动着,轻声说:“不用找了。孩子的父亲是我。” 蒲从舟歪了歪头,问:“孩子的父亲是一条海獭,你是吗?” 那维莱特停了停,说:“可以是。” ……然后蒲从舟就眼睁睁地看着那维莱特变成了一条海獭,在她面前转了个圈,游进了她的怀里。 蒲从舟睁大了眼,愣愣地把那维莱特抱在怀里——不对,这家伙本体是悠悠海獭吗? 摸着海獭光滑的皮毛,感觉他在怀里轻轻拱了拱,蒲从舟想……嗯,好像真有点像。 …… 于是第二天,蒲从舟抱着一条悠悠海獭来到了沫芒宫。 …… 芙卡洛斯给那维莱特送材料,看到了这一幕,笑得乐不可支,把材料扔那维莱特面前,笑着问海獭:“不是,你……你你你,还能看材料吗?” 那维莱特严肃地甩了下尾巴。 …… 不到半天,那维莱特变成一条海獭的消息已经传遍了整个沫芒宫。 悠悠海獭趴在蒲从舟的怀里,两只爪子捧着文件,一脸严肃。 ……不对,为什么能在一条海獭的脸上看见表情! --------------------- 这样的日子就这样逆天地过了几天,某天悠悠海獭睡醒,没看到蒲从舟。 不过也来不及了,那维莱特只能吩咐了美露莘先去找,匆匆变了回去,拿起了一件外套去了沫芒宫。 刚打开沫芒宫办公室的门,那维莱特就看见蒲从舟坐在他办公桌上,怀里抱着一沓文件,仔细地看着。 听到他来,蒲从舟抬起头,脸上带着笑,轻快地说:“早上好,那维莱特!好久不见。” 阳光穿透玻璃窗,落在蒲从舟的身上。她身边的文件被开门带起的风扬起,像一场烈日下纷纷扬扬的雪。 于是那维莱特知道她记起来了。 …… “……开什么玩笑,这资金绝对不能拨这么多。”芙卡洛斯愤怒地说。 “我觉得这很合理。”雷内冷静地说。 芙卡洛斯和雷内两个人都抱着厚厚的文件,吵得不可开交,那维莱特坐在办公桌后,叹了口气,继续批复着文件。 这是很普通的,沫芒宫的一天。 …… “好了好了,明天是那维莱特休息——”蒲从舟推开门,理直气壮地走了进办公室,对气势汹汹的芙卡洛斯和雷内说,“那维莱特现在该下班啦——” 芙卡洛斯先受不了了,抽出雷内面前的文件,团成一团,砸向蒲从舟。 蒲从舟一闪身躲开了,从地上捡起一张纸,也朝芙卡洛斯扔了过去,却砸到了雷内头上。 第216章 雷内忍无可忍,一怒之下怒了一下,放下文件,加入了战斗。 …… “……这里是我的办公室。”那维莱特无奈地说,但没有人听他的。 忽然,蒲从舟停下了动作,愣愣地抬起头。 其他人发现蒲从舟的异样,也抬起头顺着她的目光看见,恰好那维莱特办公室的窗帘开着,阳光透过玻璃窗漏了进来,照在四处飞落的纸上。 此时,距蒲从舟来到枫丹已经四百余年。 一切太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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